此外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调动。
然后是封赏。凡是在铲除叛逆的行动中,有杰出表现的,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封赏。别的不多说,顾朗的封赏尤其特别。叶明净赏了他一幢宅子。
送礼就要送到人心上,顾朗谢恩谢的感动而真诚。御赐的宅子,不住就是不敬。他和袁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自己的家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很特别,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这人就是陆诏。他的身份是举人,他的赏赐被叶明净挪到了后面。待到他考中进士的时候。不过他也有隐形的好处,内阁四位阁老都记住他了。
事态稳定了一段时日后,礼部尚书严守正果然向她提起了选纳后/宫的事。他比当年的黄庸行聪明,没有明目张胆的递折子,而是事先在南书房里隐晦的提及了几句。
叶明净当然不会松口。好不容易伸展开了手脚能睡个安稳觉,没得再弄一堆男人进来和自己捣乱。于是她便将要守足二十七个月的决定说了。严守正心领神会。次日小朝会的时候,他先假模假样的提议要选纳良家公子充实后/宫。然后叶明净哀痛欲绝的表示要为父皇守孝。方敬事先也得到了通气,反正离传说中的圆房年纪还有两年,二十七个月后刚刚好。他犯不着为这类小事违逆女帝。便一边称赞陛下的孝心,一边表示赞同。
勋贵们则是需要一个缓冲期,来好好的观察和判断这位新皇。故而也没有什么异议。女帝后/宫的暂时闲置,就这么定了下来。
事情解决后,叶明净去了宗人府。
皇权已经顺利交接。唯有一个人至今还没有发落,就是被关在宗人府的薛洹之。
宗人府牢房的环境不怎么样,里面也没关着什么人。主管这一块的福寿公主没有为难他,给了他一个单独房间,还外带一个朝南的小院子。只是他虽是庶子,到底也是奶妈、丫头婆子呵护着长大的少爷,没动手做过粗活。打扫院子、清除老鼠、铺稻草、倒马桶这些事他做的跌跌撞撞。两个月下来,整个人都变得破败不堪。
叶明净站在铁栅栏外,看着院中晒太阳的男子。一身单薄破烂的长衫、乱蓬蓬的头发、灰黑的脸,很难想象这人在两个月前还是意气风发,穿着精美长袍,优雅的提笔,在一两银子一张的上品宣纸上泼墨作画。
薛洹之察觉到有人,转过脸。一见是叶明净,冷笑道:“怎么,来送我上路?”
叶明净叹气:“洹之,你为什么从来就不能聪明一点儿呢?朕犯得着杀你吗?杀了你,不疼不痒。留着你,还能尽显朕顾念旧恩。反正你待在这里也翻不了风浪。”
薛洹之闻言脸色巨变,猛的冲了过来,尖叫道:“是,你聪明你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我家里人呢?死了?还是发配?”
叶明净神色不变:“死了。所有的人。满门抄斩,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薛洹之惊叫,“你,你好毒的心”
叶明净冷笑:“薛洹之,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要不是你起了异心,他们根本不会有事。朕若是心软些,被你们得逞了。今天在这里头的人就是朕”
“胡说”薛洹之大叫,“我才没有你那么恶毒。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废掉你”
叶明净嗤笑:“说你傻你还不信。朕就问你一句,你们若得逞了,你和刘飞云要怎么分朕?单日归你,双日归他?”
薛洹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叶明净继续嗤笑:“或者你要制住他。你又怎么制住他和他全家?还不是一样杀人?”
薛洹之沉默,半天后问:“我父亲和家里的人真的都死了?薛凝之没有救他们?”
“没有。”
薛洹之惨笑:“那我还活着干什么?你杀了我吧。”
叶明净淡淡的转身离去:“朕说过,朕没必要杀你。”
当晚,宗人府来报。薛侧卿打破瓷碗,割脉身亡。
次日,叶明净于下午时分去了东苑凌虚观,在三清像前烧了香。对着殷戒道:“你这道观十分不好,道家不讲究轮回。若是寺庙,朕还能找和尚念念往生咒。”
殷戒摸摸胡子:“陛下大可以去寺庙。报恩寺、清源寺香火都很旺。”
叶明净叹了口气:“那姓王的,现在可好?”
“很好。”殷戒道,“吃吃睡睡,适应的很。脑子还算不错,道家典籍已经能背上几篇了。陛下可要见他?”
叶明净淡笑:“不用了。他能过的平安,朕也就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临走时,叶明净还是去远远的看了一眼。王安筑穿着蓝黑相间的道袍,发带木簪,面色粉嫩。坐在院子里捧着一本《养生主》在背诵。院中栽有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树下欢快的跑着四五只小鸡,在地上啄食。
殷戒见她遥望了许久,试探的问:“陛下可是舍不得了?”
“不。”叶明净微笑,笑的很灿烂,“只是觉得他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十一月初的时候,翰林院散馆考试。黄陌的成绩很好,第二名。方敬、董学成等一班父辈的同僚有心提携他,拟了个户部主事的六品职位,承报给叶明净。
叶明净对着一堆人名和任职没什么大意见,唯独单单挑出了黄陌:“户部?四川清吏司主事?”
方敬咳嗽了一声:“陛下,黄陌此人年少老成,心思细腻。散馆的成绩又排在第二,故而臣等以为在户部任职较为适中。”
叶明净轻笑:“第二名是很好的成绩了。朕记得他的进士录取名次可比这低多了。由此可见此人成长的速度很快。既然有此等才华,为何不是留在翰林院任侍读、侍讲?”
方敬顿时语塞。他能说什么?翰林院是皇帝的秘书处,未来内阁大臣的培育地。黄陌是黄庸行的长子,他想都没想过要把他放进这儿来。
董学成赶紧道:“若是陛下有意栽培,不如就将他任职侍读、侍讲?”
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们不就是担心我给他小鞋穿么?叶明净似笑非笑:“朕听闻黄陌七岁时就跟着黄老大人来京城,此后一直居住在此。他对京城想必应该熟得很。”
方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得含含糊糊作答:“……确实是七岁就来了。”
叶明净又是一笑:“总呆在京城有什么意思。十几二十年的,闷也闷死了。年轻人还是外出多跑跑的好。依朕看,黄陌就外放吧。”
外放?远离权力中心?方敬一下子怔住了。如果这是他的儿子,他一定赞成。外放有很多种,只要挑个好点的地方,朝中再有人,三年一考评。升迁起来会非常快。调回京城再任职也有了资历,可以担任重要的位置。但这个前提是朝中得有人。现在的黄陌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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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生涯第一百六十四章…岁末
“让朕想想。”叶明净兴致勃勃的道,“江西布政司,广信府门下辖有一丰华县。好像在吏部上报的文书中刚好缺了个县令。就让黄陌去那里吧。江西山好水也好,风景不错。”
“这……”方敬迟疑了,他是吏部尚书,虽然不是很清楚丰华县这个地方,对广信府却是知道的。广信府的知府戴元同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贪财,不过此人每年上下打点的也多,故而官路还算稳当。吏部不打算滑升他,也不会故意去贬他。想到这里,他心中暗惊,不由看向叶明净,难道这位陛下知道了什么?‘
于是他道:“陛下,县令虽只得七品,却是一方父母官,赋税,治安,徭役,民生,农事,各方面都要管理。只怕黄陌年轻,不能胜任。”
叶明净挑眉:“哦,可方卿家刚刚不是还说他少年老成,心思细腻么?再说了,谁又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黄陌在翰林院三年,能考过原先诸多排名在他之前的庶吉士,可见此人很有潜力。想来也一方父母官之事务,历练历练也就能胜任了。”
她的话说的堂堂正正,句句在理。表面看上去也是对黄陌的提携爱护。方敬无法辩驳,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算黄陌运气不好吧。
事后,叶明净单独召见了黄陌,很直接的道:“户部你去不成了。朕给你换了个地方。”
黄陌已经得到了消息,恭敬的垂头应诺:“臣谢陛下圣恩。”
叶明净轻笑:“你不必谢朕,朕是故意的,特地给你挑的好地方。”意味深长的看向他,“广信府最近几年总在报灾情,良田几乎报损了三分之一……收上来的赋税少之又少。这些问题,各地都有。若不是朕有海上贸易支撑着,国库里的赋税够不够用还真的很难说。”
黄陌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叶明净走了两步,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朕抄了你叔叔一家,你恨不恨?”
黄陌全身一震,嘴唇挪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呵呵!”叶明净笑,“这就是怨了。”笑的别有深意,“广信知府昔年打点京城的时候,与你父亲也有些交情,你去丰华县也算是在故人手下,好好干吧。”
人人都知道贪婪不好,可坐在高位上的人又都会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去纵容贪婪。比如黄陌,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他更是认为他是完美的。收些字画礼物,给某个地方上来述职,考评良好的官员开盏绿灯。这些不是京中官员人人都做的事么?在黄陌的眼中,这些规则只怕已经理所当然到深入骨髓了。明知道这些人在地方上会有些隐瞒,却不愿深究,只因为整个官场的风气就是如此。
叶明净要做的,是打碎他阳春白雪的屏障,让他直面真正的底层民众。看看在上层高官眼中无伤大雅的贪婪,会给底层的百姓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孤身对抗也罢,随波逐流也罢,总要真正的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会给百姓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出身清贵,才华横溢,家蒙横祸,力挽狂澜,三年蛰伏,投身激流,黄陌的一生已是注定跌宕起伏。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叶明净喃喃自语。
薛凝之抱着一摞子宗卷走进来:“这是十五年前各府州的田地数量,这是两年前丈量的田地数目。”他放下宗卷,一眼瞥见了桌上的任职文书备份,黄陌任职丰华县令。
“很奇怪吗?”叶明净坐下啜了口茶,“朕选了他。”
薛凝之想了想,老实道:“是有些想不通……陛下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叶明净微笑:“不错。他是黄庸行的儿子。其实黄庸行当年也不是故意针对朕,他针对的是朕的性别,黄陌一直不认为他的父亲错了。他蛰伏待发,为是的振兴农业。在他的眼中,朕只是一个善用诡计的君主。只是情非得已才效忠罢了。”
“那是他目光短浅。”薛凝之立刻接口。
叶明净笑:“凝之,书香门第的人家,家风严谨。黄家几代长子嫡系都没有妾室,黄陌不是目光短浅,而是他生长的环境太干净了。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孩子,如若能经受住现实的考验,便会傲骨铮铮,坚不可摧。”
薛凝之一怔,然后沉默。
叶明净也静默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凝之,你该娶亲了。”
薛凝之一震,猛的抬头,目中投射出惊愕,哀伤。
叶明净柔柔的看住他的眼睛:“凝之,你该有一位善良,智慧,能干的妻子。她可以给你生儿育女,她可以为你主持中馈,她可以为你孝敬父母,她可以与你白头偕老。”
薛凝之闭了闭眼睛:“臣知道了,陛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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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庆二十六年的新年终于来到,除夕之夜,勋贵之家和三品以上的官员需至宫中领宴。承庆帝在时,比较体恤下臣,意思意思的吃喝两口就让他们回去守岁了。除夕夜,本就该和家人团聚。
叶明净萧规曹随,戍时一过,就开口表态,诸卿家可以回去了。
方敬领带着众文臣进言,这是先皇故去后的第一个除夕,臣等还是应守足规矩,等候名声敲响,新来临的好。
叶明净经他一提醒这才想起,子时过后,新的一年就是广平元年了。这些大臣和勋贵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上面缺礼。便颔首同意。
除夕夜的宫宴需夫妇二人一同参加。往年都是皇帝和男子们在一处,皇后和命妇们在另一处。今年有些不同,新皇是女帝,无需避讳臣妇,内命妇不是太后就是太妃,没有年轻女子,故而叶明净命内侍将筵席摆在了西苑最大的国宴厅,男男女女坐了满满数百桌,戏台上表演着歌舞,比往年热闹许多。
懿敬太后一边笑着接受众人的敬酒,一边不动声色的瞥过在场各位的青年男子。
懿安太后和她也差不多。
说来好笑,除了个,别几个年迈丧偶的,来这里赴宴的人都是成双成对。唯有皇宫中的这群女人,穿的最好,首饰最昂贵,容貌在同龄人中皆属上层。却偏偏都没有男人。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叶明净几乎要笑出声来。
齐靖过来给她敬酒,身边跟着郦氏:“陛下,祝我朝来年风调雨顺,四海皆平。”
叶明净和他喝了一杯。
然后是萧炫带着梁氏上前,也说了些祝福的话,叶明净又喝了一杯。
懿安太后在一边看着就有些心酸。她的女儿,本不应如此形影相吊,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王安园坐在角落处,看着最高台的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不施脂粉的素着脸,头上带着双龙紫金冠,身穿黑色绣银,朱红夹黄的龙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和臣子对饮。
再回头看看身边的妻子,接品大妆。和这屋里的百余名女子一般模样。
他拽她起身:“走吧,我们也去给陛下敬酒。混个脸熟。”
今晚的每个人都会给新皇敬酒,为的就是混个脸熟。叶明净也知道她的任务是尽快记熟这里的每一张脸,酒只要抿一抿,意思一下就行。唯一庆幸的是她只需记男人,男人不化妆,长相各有特点。
武成伯顾缉来敬酒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下顾缉的妻子。
长的很端庄,对着新皇一脸得体的笑容,以求给自家丈夫及儿子加分。
这就是女帝的第二大好处了。外命妇们对着皇上统统笑颜如花,要多甜有多甜,换了个男皇帝你笑笑试试?
世子顾朔是第一次见到叶明净,惊讶的嘴差点合不拢,心道,怪不得老三给她卖命呢。这么个美人,又是皇帝,若能春风一度,便是死了也值得。
叶明净看在顾缉是大功臣的份上,对世子顾朔很温和的勉励了两句,还笑了笑,顾朔只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很豪气的干掉了杯中酒,深恨这酒太淡,不能显示出他的豪迈气势。
一旁的顾缉气的脸都青了,叶明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就像男皇帝不会因为有女人喜欢他而生气一样,她也等同。毕竟顾朔算是没什么心眼的那咱人,惊艳归惊艳,目光中没有猥亵。
这座宴厅里和顾朔一般想法的人,不止一个。
方敬摸摸自己的胡子,开始忧虑,文臣还好一些,能做到三品的,基本上孙子都有了。勋贵家的嫡子们就不一样了。为了混个脸熟,今晚几乎所有世家的家主都带了他们已经成年的孩子来赴宴。虽说这些人都有妻子相伴。可男人就是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陛下又是那样的相貌。前景真的很令人担忧。
终于酒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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