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凝之迟疑。她这是什么意思?
叶明净嘴角微微上勾:“既然是这样,朕凭什么要将这等好事送给他们?朕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万里。
这是《战国策》里的原话。
薛凝之一惊,心头凛然。
叶明净回到梧桐宫,找到那间挂地图的房间,在北疆防线一带来回巡视。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
她静静的坐在地图前,神思飘远。
到底做还是不做?
做!凭什么不做?她是天子,凭什么要过这种委屈的日子!
叶明净心一横,唤过:“传旨,着翰林院陆诏进宫。”
陆诏最近过得很不好,麻烦事一件跟着一件。
先是嫡长子病逝,这也罢了。他虽然伤心,却也有一丝解脱,那样的孩子,即便是长大了,也比不得常人。更别说成什么大器了。早去了也好。
然后是过年的时候,杜婉哀哀凄凄的表示,要将她的陪嫁大丫鬟映霞给他做通房。
通房就通房吧。杜婉这个身子,他也没有指望三四年内能生出健康的孩子。有了通房,先生个庶子也行。若是日后没有嫡子,就好好培养这个庶子,若是有了嫡子,他自然有办法能让这个庶子安心辅佐。再说,等孩子生出来,养在杜婉名下,没有生母,那和嫡子也就差不多了。他想都没想过那个映霞能在生完孩子后活着。杜婉这种绵性子,是杜夫人和杜悯惯出来的。他们不会给她留下这个隐患。
妻子是他自己要娶的,子嗣艰难他也只能认了。
于是,很简单的。通房也不需要什么仪式,正月里的一天,他刚好有兴致,就收用来那个映霞。
这位映霞的体制很好,很快就有了身孕。杜婉倒也贤惠的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使唤的小丫头、足够的月钱。总之一切都很正常。
通房有孕,自然不能再伺候他。他也不是好色的人,拒绝了再抬人,依旧在杜婉的房里歇了。
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睡在自己妻子身边,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杜婉的身体经过调养,怀孕是不行,承欢却没有问题。他也就多有怜惜,只是嘱咐着她别忘了吃药。
杜婉的避孕药汁,是他特意去何长英那里开的。材料昂贵,对人体没有损伤,反而有补气补身的作用。这也是他给杜家的一个态度表示。
结果,还是出了问题。杜婉居然自作主张,将药汁倒掉了。在映霞诊出有孕一个月后,她也怀上了。
陆诏几乎气疯了。第一次对着杜婉发了脾气,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要命了吗?
杜婉却哭着说,她想给他生个孩子,哪怕是为此送来性命也不要紧。
陆诏气的无话可说。第一次觉得对着这个妻子,他难以沟通。
闹到最后,只得再次保胎。陆诏心情郁闷,便大多时候宿在书房里。平时也经常在翰林院轮值,不愿回家面对那摊子乱事。
结果,两个月后,又出事了。
映霞小产。
陆诏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映霞?怎么会是她小产?
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事态超出自己的掌控。当即就彻查了下去。彻查的结果令人倍加郁闷。
原来随着杜婉有孕,映霞的待遇就直线下降。倒不是杜婉苛刻她,而是侯府里就是这么回事,捧高踩低。正房太太和通房同时有孕,男主人又一心只关心嫡妻。谁还会把通房放在眼里/杜婉在家事处理上本来就不精明。孙皎是不方便插手他们院里的事。于是,映霞就受了很多委屈。偏偏她一声不吭,谁都不说。于是,那起子没眼色的婆子丫头就越发得了意/
然后,突然有一次,映霞不忍了。在某些人欺负她的时候冲上去厮打了起来。她那架势和发了疯差不多。孩子就在推搡扭打间被弄掉了。孙皎大怒,抓了人质问。映霞口齿伶俐的将自从杜婉怀孕起,谁谁,什么时候,这么欺负她的。说的一清二楚。有凭有据。孙皎打杀了一批下人。临了神色复杂的对他道,这个通房,如此心机沉厚。怎么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这小产,看上去倒像是故意的。
陆诏去问映霞。映霞冷笑着对着这对夫妻道:“大爷,大奶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留子去母,是你们打的主意吧。我也是个人,凭什么就这么让你们糟践。早晚是个死,我宁可带着我的孩子一同去阴间,也好过让他被杀母仇人养大,认敌为母”。说完,竟立时吞下毒药,恶狠狠的对着杜婉嘶吼:“小姐,我八岁起服侍你,你就是这般算计利用我的!你这种心肠的毒妇,我诅咒你一辈子都别想有自己的孩子!”说完,七窍流血而死。
杜婉被那血淋淋的场面吓的晕了过去,随后跟着小产。
之后府里就有了传言,说那孩子是映霞姑娘索了去偿命了。杜婉夜夜做噩梦,憔悴不堪。
陆诏坐在翰林院的桌子前苦苦的思索,他的家事到底是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的?
第195章条件
陆诏接到传唤,整了整衣服,在翰林院众庶吉士羡慕复杂的眼光中,跟着传话的内监往宫城里走。
一路上,他暗自盘算,皇帝找他大约会为了什么事。一般来说,只有棘手的事才会这么急着来传唤他。而最近最热门的话题,无非是待选男子进京
那些男子们一来京城,大家都好奇的去见过。男子不同于女人,参加参加诗文聚会,京郊野游,就能混个脸熟了。说句良心话,那些男人……啧啧,女帝陛下还真是委屈了。
就这么一路盘算着,他走进了梧桐宫。领路的内监退下,换成冯立带路。
不是平时接见的东偏殿,而是在挂地图的那间房间。冯立将他送进室内后,行礼退出。房间里只留下叶明净和他两人。
看来要说的是机密。陆诏心情略略起伏,行了礼:“臣陆诏见过陛下。”
“悟远坐吧。”叶明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地问他:“还记得上次,朕就是在这里和悟远说的未来宏图。”
“是。”陆诏应声。
叶明净沉默了片刻,问道:“悟远,你对现今朝堂的局势怎么看?”
陆诏斟酌着回答:“君臣一心,太平盛世。”
“君臣一心?”叶明净笑了,“悟远在开玩笑吧,你会不知道朕现在说的话到底管不管用?”
“陛下。”陆诏正了脸色,“陛下韶华之年,只要徐徐图之,定可有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一天。”
“可是朕等不及了!”叶明净出乎意料的扔出这么一句,“陆诏、悟远,朕等不及徐徐图之了。朕现在就要大权在握。”
陆诏吃了一惊。广平女帝给他的印象,是善于隐忍,伺机而动。这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留下的,最最直接,一直刻在他的脑海中。怎么会突然这么急躁,这不像她。除非是有特别的原因……
他想到了最近的选秀事件,有了几分了然:“陛下,若是为着某一件事,陆诏不才,愿略尽绵薄之力。”
叶明净沉下了脸:“是,单为着一件事,朕也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办到。可是后面呢?还会有层出不穷的违背朕的意愿之事出现。朕还得一一耗费心力去算计不成?不如一次性从根子上解决掉!”
这么急?陆诏怔了怔,试探地问:“陛下可是有了主意?”
“不错。”叶明净赞许地看他一眼,“你来看,这里是雁门关。雁门关外就是瓦剌和鞑靼的部族。他们一个偏东,一个偏西。若是这两个部落纠集了大队人马,闯入了雁门关,会怎样?”
闯入雁门关!陆诏惊得瞠目结舌:“他们,怎么可能闯进我大夏雁门关?”难道守关军队都是死人吗?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非也,守关的将士自然不是死人。”叶明净笑了笑,“如果这两部族的联军佯攻雁门关,实际上却绕路而行,从宁武关打进来的话呢?宁武关今年刚刚换防。城守是威远侯的嫡系。据说带兵很是,很是关爱?”她用了一个中性的词。
什么关爱,明明就是懒散不问事!陆诏嗤之以鼻。威远侯高家。他是知道的。严格说来,大夏的勋贵之家,大部分都是跟着高祖叶承祜一同南征北战打出来的爵位。少部分,比如他家东阳侯、齐靖家的景乡侯,是在政治斗争中站对了位置被封的爵。
故而,勋贵之家,大多手握兵权。不过,在夏高祖晚年的时候,缴械了一批勋贵手上的兵权。比如庆国公、晋国公等等。这些家族的第一代先人,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知道皇帝忌讳他们,也就从善如流放下兵权,一门心思培养后代读书做文章去了。
然后就是一些亲信和爵位相对低的人家,反而一直保留着在军队中的优势。威远侯高家就是一例。承庆帝当年就不怎么指挥得动高家。万幸后来武成伯府顾缉横空出世。这才在军中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雁门关的城守,是威远侯的嫡长子,世子高荣。宁武关新换的这位城守,则是刚刚投诚到威远侯高玄瑁门下的一位武将。说是武将,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世家出身,花了钱在军中任个郎将、校尉的官,然后再打点,一步步升上来。去边关守城,就是去镀金。雁门、宁武、偏头,大夏的这三座边关,是熙照女帝李若棠亲自监督建造,固若金汤。瓦剌和鞑靼人也只能在边关小城打打闹闹。或者窜到西边凉州城那一带打砸抢。河北布政司外围、古燕赵一带的这三座关卡,他们是休想进来。
万一进来了,也就离直逼京城差不多了。…
毕竟大夏的都城和周朝一样,都沿用了长安。
这座古城在秦代时,离着匈奴人的草原就不远。
“陛下的意思是……”陆诏心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盛。
叶明净目色一寒,吐出了一句让他胆战心惊的话:“打开宁武关的大门,放一部分瓦剌和鞑靼联军进来。”
“哐当”!陆诏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陛下!”他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以!”
“可以的。”叶明净诱导他,“最北边的雁门关和最西南的偏头关,一向是防御重地。那两族的人也习惯了从那里进攻。他们并不知道守城军队如今已是不堪一击,只靠着城池坚硬唬人。宁武关的守备最为薄弱,只要告诉瓦剌人或者鞑靼人这个消息就行。即便攻打进来,两翼的联防军也可快速回防。兵临京城下是不可能的。战事可以控制在河北境内一带。”
陆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放异族入境,为了开战?而开战的目的是为了能掌握大权?不对?即便是开战,叶明净也不可能掌握大权。就算她手上有武成伯一系,那也是西北一带的军事力量。河北境内开战,势必是朝中的武将带兵出征。
这武将和手下的军队,绝不会是叶明净的人。她这么有把握能大权在握,只有一个可能。出征的武将必定失败。然后她再来收拾残局。
你个祖宗的!他以为他自己就够不择手段了。结果和这位比起来,还真是善良到不值一提。
“陛下,您,真要这么做……”他还是不敢相信。
“是。”叶明净依旧面无表情:“因为我很愤怒!”
她很愤怒。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陆诏明白了,彻底无语。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刺激到这位陛下了。他为着轻看她的朝臣们默哀了两秒。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暗叫不好。
“陛下,您找我来,是,是……”他的气息开始不稳。
叶明净轻声道:“悟远。朕找你来,自然是要你去给瓦剌、鞑靼送出这份情报了。”
“哐当”!陆诏又打碎一个茶杯,“陛下!”他惊恐地疾呼,“这是千古罪人!是要背上罄竹难书的千古骂名的!”
叶明净坐到他对面,安慰他:“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没人知道,史书上也就不会记载。”
你当我是傻子啊!陆诏心下大骂!呼吸几乎凝滞:“陛下!我,我怎么能相信您日后不会,不会”他艰难的挣扎出关键词,“出卖我。”
“这确实是个问题。”叶明净点点头,“你想要什么保证?”
陆诏哀求:“臣可以拒绝吗?”
“你说呢?”叶明净淡淡一笑。
陆诏哑然。别看这房子里现在没人,他敢肯定,一定有顶尖高手埋伏在暗处。他要是拒绝,小命就得交待在这里了。只怕死因也会很不名誉。
他怎么能死在这里?怎么能有这么不名誉的死因?他还没有位极人臣,还没有做出一番事业,没有留名千古。
陆诏呼吸急促,面色数变。
不能拒绝,就只有答应。既然答应,就要有万全的退路。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怎么都消散不去。
抬眼打量叶明净。这位陛下越来越美丽了。记得第一次见到时,还是像男孩子一样的小厮打扮。这位陛下是女子。女子可以……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良久以后,睁眼。
“陛下可有心上人?”他发出镇定下来后的第一个问题。
“没有。”叶明净下意识地否认。
陆诏问出第二个问题:“陛下在待选的男子中,可有满意的?”
叶明净迟疑了一会儿:“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说的是。陛下,臣可以去做这千古骂名之事。臣想要的保证是:一个孩子。”
叶明净’腾‘的站起身,惊怒:“你说什么!”
话已说出口,陆诏反而思路清晰了起来:“我说,一个孩子。陛下,您总要生孩子的。若是臣能与陛下共同拥有一个孩子。臣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你放肆!”叶明净惊怒的呵斥。胸脯剧烈的起伏。他居然敢这样算计她!
陆诏淡淡一笑,神色坦然:“陛下,左右是个死。我死在这里,罪名是什么?**宫廷,还是对陛下不敬?虽然罪名难听些,可比起日后被出卖而死,那个叛国投敌的罪名,才更加可怕。一个孩子。陛下。这样我才能相信您。您总不至于让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背负这千古骂名。”
叶明净眼睛眯起,久久的凝视他。常言说的好,’横的怕不要命的‘。陆诏此时便是摆出了不要命的架势,要么杀了他,要么就答应他。
“你这是在赌博。”她声音沙哑的开口。
陆诏笑了笑:“您的引敌入关何尝不是豪赌?陛下,我怎么就不能也押一注大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谈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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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异常安静。躲在暗处的卫七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娘的果然这位陛下是年轻人,劲爆的意外就是多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先皇陛下年轻时的影卫都没活下来了。
陆诏看似沉着,脑中却在不停的分析。他提出这个条件有一个根本的关键,那就是叶明净的引敌入内计划,除了他没人能做到最好。
这件事情绝不是像说的那样,透个情报出去那么简单。首先,瓦剌和鞑靼的各个部落是分散在草原各地的。要想让它们凑成一支联军就必须整合起来,这就需要说服几个大部落的头领。然后是他们的汗王。之后,便是通过各种旁敲侧击的暗示,影响和指挥这支联军按照声东击西的计划入关。必须是大部队攻打雁门关,小部队攻打宁武关。
放入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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