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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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百天-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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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其他人也在搬运着挚爱之人的尸体,发狂地寻找着可以埋葬他们的地方。最后,他终于来到了大花园。几棵最高的树都已被连根拔起;其他的要么被炸裂,要么像火柴棍一样被拦腰截断。草地上布满了尸身。很多人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但是他们全都死了。当救援人员把他们抬起来时,他们的四肢就像风车一样四处晃动。倒毙在人群中的还有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动物。一只豹子挂在一棵小树顶上,下方挂着两个*女人。汉斯头昏眼花,突然觉得非常疲劳,于是开始向自己已成废墟的家走回去。在他身后,是一千六百英亩被彻底毁灭的土地——几乎是整个战争期间伦敦所遭受的破坏的三倍。
  由于德累斯顿和外界的联系中断,这一可怕事件的细节直到当天晚些时候才传到柏林。最初的官方报告声称,至少有十万人或者更多在相继的两次空袭中丧生。德国最为古老、最受尊崇的城市之一被彻底地毁灭了。起初,戈培尔拒绝相信这一报告。继而,他抑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直到开口批评赫尔曼·戈林时,他才终于能说话了。
  “如果我有权力,我将审判这个胆小的、一无是处的帝国元帅!”他喊叫道,“他应该被送交人民法庭。这个寄生虫软弱无能,只关心自己的安乐,他犯下了多少重罪!为什么元首没有听取我之前的警告呢?”
  英国人在晚上六点的新闻广播里第一次听到了德累斯顿的消息。广播宣称,这是罗斯福和丘吉尔在雅尔塔承诺的大规模袭击之一。“我们的飞行员报告说,因为高射炮很少,所以他们能够小心地、径直地从目标上空飞过,而无须担心敌人的防御,”广播员说,“该城中心集中地燃起了可怕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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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战争与和平(1)
2月14日清晨,戈培尔和他的新闻官鲁道夫·泽姆勒驱车前往老朋友格布哈特医生的疗养院,去那里见希姆莱。这个静居之所位于柏林以北七十五英里的霍恩利琴,如今已成了希姆莱非正式的司令部。他喜欢这里宁静的环境以及独处的乐趣。在病历本上,希姆莱治疗的是扁桃体炎,而实际上,让他烦扰的却是他的神经——他仍旧因昨天局面火爆的元首会议而激动不已。在会上,古德里安和希特勒差点因为他打起来。
  几天前,在戈培尔家进晚餐时,戈培尔悄悄告诉泽姆勒,他打算就一项牵强的计划去寻求希姆莱的支持。这项计划就是重组内阁,由他自己做帝国总理,而希姆莱做武装部队的首脑。正在这时,一个男高音在收音机里唱起了莱哈尔的“亲爱的,不要去摘星星”。戈培尔夫人不禁大笑起来。戈培尔暴躁地说:“把那东西关掉。”
  泽姆勒未能获准出席与希姆莱的会见。当两人沉默地返回柏林时,新闻官猜测谈话不太顺利。
  中午时分,希姆莱接见了另一个来访者——温克将军,古德里安刚刚硬塞给他的参谋长。现在,维斯杜拉河集团军事实上的指挥官温克将军急于返回前线,因为针对朱可夫右翼的有限进攻就要开始了。但是希姆莱说,他们应该先吃午餐。“然后我们可以聊一下总体形势。”
  “吃完饭后,”直言不讳的温克说,“我不能留下来聊天。我要去奥得河的彼岸——我属于那里。”
  希姆莱明白,他在柏林的政敌正在散播关于他的笑话,说他的指挥部和前线相距过远。于是,他恼火地说:“你是否在暗示我是个胆小鬼?”
  “我什么都没有暗示,帝国元首。我只是想去一个我能身先士卒的地方。”他解释道,他要在奥得河东岸发动一场战役,以赢得时间加强奥得河以西的防御,并且给难民一个逃走的机会。
  温克所面临的问题在军事手册上没有先例。维斯杜拉河集团军实际是在两条单独的前线上作战: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是保卫柏林的一百五十英里长的奥得河战线;第二条,是保护波美拉尼亚的战线——这条战线不堪一击,曲折迂回。西起奥得河,然后蜿蜒向东,直达维斯杜拉河。再往东去,则是一些小块的德国抵抗地区,有的大些,有的小些,一直延伸到拉脱维亚的库尔兰,其中最大的一个是但泽。几支从东普鲁士来的难民队伍正设法逃往这个前途未卜的避难之地。然而,罗科索夫斯基的军队也正在开赴但泽,并且已经截断了难民进入但泽的道路。如今,难民们唯一的希望是,跨过淡水湾维斯杜拉潟湖上的冰层,前往涅赫伦格。涅赫伦格是一个狭长的地区,将潟湖与波罗的海分开了。一旦抵达此处,难民们就可以继续西行,踏上陆地,前往但泽。
  一场意外的解冻融化了淡水湾的冰层,这条唯一安全的路线每隔五十码便做了一个标记。前一天晚上,车夫们在浓雾中迷失了方向,数百辆大车都翻倒了。在南岸等待的人群吓得要死,一步也不敢前进。然而,俄国炮火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这更加恐怖。因此,大雾刚一消散,几千人便冒险踏上了冰层,向五英里外的涅赫伦格走去。上午十点左右,打头的人群看见了前方的沙丘,于是便开始喊叫:“到涅赫伦格了!到涅赫伦格了!”他们疯狂地向前走去,但却举步维艰,因为冰层在升起的太阳底下融化得非常快。突然,四面八方都落下了俄国人的炮弹,一阵恐慌顿时爆发了。难民们不顾路标,仓皇向岸边跑去。很多人安全地到达了,但是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掉到了纸一样薄的冰层下面。

第五章 战争与和平(2)
温克针对朱可夫右翼的有限反攻包括两次出击:第一次在奥得河以东约五十英里处,第二次是再往东五十英里处。第十一军向南挺进至乌加滕,然后继续前进几英里,直抵奥得河与瓦尔塔河的交汇处。大约一天后,根据第一次出击的进展情况,第三装甲军将发起主攻,迫使朱可夫撤退,或者至少延迟他对柏林的进攻。
  当年轻而冲动的第十一军司令、党卫队中将弗莱克斯·斯坦纳接到命令时,不禁目瞪口呆:仅靠五万士兵和三百辆坦克,根本不可能一鼓作气地向南攻至瓦尔塔河。他决定,向西南方向做更有限的进攻也许更好。这样可以使他较少地暴露于必然随之而来的朱可夫的反攻面前,而且他也可以为保卫波美拉尼亚占据一个更有利的位置。他越过温克,直接打电话给古德里安。一场激烈的争论爆发了。
  最后,斯坦纳喊道:“要么接受我的计划,要么撤我的职!”
  “随你的便。”古德里安答道,然后重重地把电话挂上了。
  2月16日早晨,斯坦纳离开了他设在火车车厢里的总部,搬到南面一座可以俯瞰施塔加德的别墅里。这里位于乌加滕西北方向四十英里处,正是进攻的出发点。黄昏时分,施塔加德周围的所有道路都挤满了一队队的战车。大炮、卡车和坦克都已各就各位,准备在黎明发起进攻。斯坦纳给大家朗读了维斯杜拉河集团军的傀儡司令发来的一份紧急公告。帝国元首希姆莱写道:“前进!在泥泞中前进!在大雪中前进!白天前进!黑夜前进!为解放德国的土地而前进!”为了掩饰自己的悲观,斯坦纳让大家举起标语:“这里是反对布尔什维克的前线!”并且亲自鼓励了师里的每一位指挥官。
  “今年,我们将重新踏上第聂伯河。”他对比利时志愿师的指挥官莱昂·德格勒尔上校说,并且亲切地拍了拍上校的背。他补充说,他们从北侧的出击将与从南侧发起的另一次进攻会合,切断朱可夫的先头部队。起初,德格勒尔想道,多么大胆!多么戏剧化的策略啊!随后,在最后时刻的准备工作中,他注意到斯坦纳的参谋人员全都表情严肃。当年拿破仑在蒙米赖发起最后攻击时肯定也是这种气氛。
  德格勒尔是比利时雷克斯党的领袖。他今年三十八岁,热情满怀,是其他一百万非德裔志愿军的楷模。这些志愿兵相信,整个欧洲的未来如今正危如累卵。在比利时,敌人叫他法西斯分子、纳粹分子,但他自认为两者皆非。雷克斯主义对他而言,是对当代*的一种回击,是政治革新和政治公正的运动,是反对混乱、无能、不负责任和不安定的一场战役。
  1941年希特勒入侵俄国时,德格勒尔对他的同伴说,像比利时和法国这种被征服国家的人民,应该志愿加入希特勒的部队,并且积极参加反布尔什维主义的战斗。只有通过这样一种战斗的兄弟情谊,才能产生一个正义的新欧洲。他的狂热越烧越旺:他主张,非德国人只有加入这场反布尔什维克主义的神圣战斗,才能获得在新欧洲的话语权。否则,德国人将会变得过于强大。随后,尽管可以获得更高级别,他却作为普通士兵入了伍。他对自己的追随者说:“只有当希特勒往我胸前挂十字勋章时,我才会见他。到那时,我将有权与他平等对话。我会问他:‘你是打算要一个联合的欧洲呢,还是只想要一个大德国?’”

第五章 战争与和平(3)
在前线战斗的四年中,德格勒尔受过七次伤。当他终于赢得骑士十字勋章时,他真的询问了元首关于联合欧洲的问题。希特勒耐心倾听了冲动的德格勒尔的问题,并预言说,下一代欧洲青年人将会互相了解,亲如兄弟。俄国将成为一个巨大的实验室,住满了欧洲的青年人。他们将在那里试验性地和睦相处。
  德格勒尔经常在谈话中把话题扯远,而希特勒却始终宽容地倾听。一天,他充满爱意地说道:“如果我有一个儿子,希望他能像你一样。”他们的关系变得非常亲密,以至于有一天德格勒尔竟然说:“我经常听到人们叫你疯子。”希特勒只是笑了笑。“如果和其他人一样,现在我就会坐在咖啡馆里喝啤酒了。”
  2月16日黎明,德格勒尔率领他的部下徒步进入战场。在夺下了作为目标的山脊之后,他爬了上去,来到一个机关枪掩体里,观察斯坦纳的坦克负责的主攻。当“虎”式、“豹”式坦克滚滚穿过雪地之时,他发现它们当年的锐气已经丧失殆尽了:坦克小心翼翼地向一片树林前进着。他看见几辆德国坦克在到达树林之前就着了火,但其他的却消失在了树丛之中。几分钟后,它们从另一侧驶了出来,追击着前面的红军战士。这时,德国步兵开始进入树林。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刻。如果他们斗志昂扬地前进,阵地便能得到巩固。然而,他们却犹豫不前,沮丧的德格勒尔只想踢他们几脚。
  夜幕降临时,斯坦纳只前进了八英里。尽管朱可夫的第六十八军正在后退,但是他们撤退得非常缓慢,并且秩序井然。午夜之后不久,德格勒尔奉命回第十一军总部报到。当他驱车赶往斯坦纳在山上的别墅时,施塔加德已因苏联的轰炸而着了火。他站在一个花园里,俯视着熊熊燃烧的城市,那些朴实的中世纪路德教堂的塔楼阴郁地挺立在那里,在火红的背景中映衬出了清晰的轮廓。可怜的施塔加德,他想道。这些东方朴素的新教塔楼,与比利时马利纳市圣罗博教堂灰色的天主教大塔楼,以及布鲁日市的钟楼堪称姐妹之作。他感到这里的悲剧也是自己的悲剧,不禁放声大哭了起来。
  次日,即2月17日,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一整天。几架“斯图卡”式轰炸机一轮又一轮地轰炸着投入战斗的俄国坦克群。几百辆坦克着火了,但还有几百辆正在破雪前进。斯坦纳仍在顽强地向前移动。傍晚,他在朱可夫的侧翼打开了一个危险的缺口。俄国人不得不调回了两个前往柏林的装甲师,以阻止斯坦纳继续前进。
  深夜时分,温克奉命立即前往柏林,向希特勒简要报告他的进展。筋疲力尽的温克离开帝国总理府时,天已破晓。温克急于回去督战,第三装甲师将于两个半小时后开始行动。他告诉司机赫曼·多恩把车开往什切青。他已有三个晚上没睡了。当多恩把大宝马停在路边时,他正在打瞌睡。“将军,”多恩说,“我困得不行了。”
  “我们必须回前线。”温克说着接过了方向盘。他们沿着黑暗的山路以每小时六十英里的速度疾驰着。温克把一根没点着的烟放进嘴里,咀嚼着烟草以保持清醒。然而,一个小时之后,他睡着了。他们撞上了一座铁路桥的桥墩。多恩和睡在后座上的一位少校被甩出了车外,滚到了铁轨的路堤上,但温克却被卡在方向盘后面,不省人事。悬在桥上的汽车突然着起了大火。后座上几挺上了子弹的自动冲锋枪开始爆炸。枪声惊醒了昏迷的多恩。尽管身受重伤,他还是奋力爬上了路堤,打碎窗玻璃,把温克拉了出来。这时,温克的衣服已经燃起了火苗。多恩扯掉了上司的大衣,推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好把火灭掉。

第五章 战争与和平(4)
当温克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手术台上。他的颅骨骨折,五根肋骨断裂,还有多处挫伤。没有了温克,德军绝望的反攻便毫无成功的可能了。
  本应从南部嵌入朱可夫左翼的另半边钳子,甚至根本就没有动起来。负责这一半进攻的德国人竭尽全力地避免了进攻俄国人。红军的一支部队最近占领了德累斯顿以东八十空英里的本兹劳城。入城的队伍五彩缤纷,充满了异国情调。在溅满油渍的“斯大林”式和T…34坦克顶上,满身油腻的坦克手坐在色彩浓重的毯子上面,边喝边唱。后面跟着一队重炮,炮手们跨在绣花的垫子上,演奏着德国的口琴和手风琴。再后面是挂着水晶灯的老式四轮马车,里面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年轻军官。他们头戴大礼帽,手拿雨伞,带着醉汉的威严用小型望远镜观望着步兵部队。另一辆四轮马车卷起了顶篷,里面的士兵一边大笑一边痛饮。
  俄国上尉米哈伊尔·科里阿科夫是一名身材矮胖的空军随军记者。因为到一个乡村天主教堂去参加安魂弥撒,他被降级进了步兵部队。此刻,他正失望地看着眼前这幅狂热混乱的场景。维持秩序的监督哨对经过的醉汉们视而不见,而乘坐美国吉普快速驶过的官员们显然也无暇关注这一切。他只看见一个高级军官,一名上校,试图阻止这种流动的*行为——而其本人也已经喝醉了。
  在本兹劳,科里阿科夫参观了一个小广场,想对库图佐夫将军的墓碑致敬。这位俄国英雄是在追击拿破仑的途中牺牲在这里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德文的颂词:
  库图佐夫—斯摩棱斯克亲王率领得胜的俄国军队追至此处。他从压迫中解放了欧洲,并从奴隶制中解放了欧洲人民。在这里,死亡结束了他光荣的日子。关于他的记忆将会永存。
  他悲伤地想着,俄国人的变化多大啊!他想起了最近和一个波兰铁匠的对话。“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战争呢?”波兰人问道,“六年来,战争从德国开始,一直打到了这里,然后打到俄国,打到了俄国的心脏,直到伏尔加河。然后又打回去,又打到这里。现在,又要打到德国的心脏了,打到柏林和德累斯顿。为什么?俄国的一半土地都已被焚毁;德国现在又燃起了大火,并将一直烧下去,直到烧得精光。”
  科里阿科夫认为,答案很简单:德国人焚烧了俄国,以令人不敢置信的残暴杀戮了几百万妇女、儿童和老人。现在俄国人正在响应伊里亚·爱伦堡的号召:“以两只眼还一只眼”,“以一池血还一滴血”,加倍地报复德国人。
  就连斯大林也已经对这种残暴行为感到不安了。他声称:“希特勒们来了又走,但德国人民要继续生存。”2月9日的《红星报》社论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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