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玄沐羽想都没想就开口问。
玄澈斜瞪一眼,为玄沐羽这种明显不爱动脑筋的行为表示不满,但还是说:“赚钱就两种办法,降低成本或者抬高售价。要抬高售价就要加强产品本身的品质,要加强品质就要发展科技——也就是生产技术。但是售价在怎么抬都是有限度的,所以只能选择降低成本。降低成本就是是从原材料上和生产工艺上降低,不论是发现新材料还是大规模生产,都要求商人去促进农业和手工业发展。”
玄沐羽听完了,眨眨眼,说:“澈真聪明。”
“……”
玄澈握紧了拳头。
玄沐羽连忙笑问道:“那澈准备怎么办?”
“父皇您以为呢?”玄澈不想让玄沐羽那么轻巧,开玩笑,他才是皇帝!
玄沐羽脑子不爱动,但打太极的功夫却一等一的好:“澈一定想好了,澈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着,玄沐羽握住了玄澈的手,果然看到玄澈的脸噌地就红了。玄澈撇过头去,飞快道:“儿臣以为首先是破除现在工商之防。今人不愿从业工商无非是因为古人认为工商鄙薄,儿臣以为只要提高工商业者的社会地位,在利益驱动下世人自然会蜂拥而上,朝廷只要立法规范即可。”
第二天,玄澈在早朝上提出了提高工商业者地位的要求。
短暂的静默后是轩然大波。
“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玄澈看了一眼,叫出来的是吏部尚书田丰。玄澈不紧不慢道:“田大人何出此言?”
田丰大声道:“殿下,商人鄙薄,怎可与士族相提并论!”
玄澈不接他话,只问其他人:“其他大人以为如何呢?”
几个人在下面偷偷交换了眼神,班万站出来朗声道:“臣以为此举甚好!世人皆以为工匠手艺为淫巧玩物,不予重视,但臣在工部起起伏伏十几年却深觉工匠之妙之重。只是……”班万顿了顿,看玄澈没有表示不满,才说,“这商人……”
玄澈发觉班万在官场滚了这么几圈,人还是挺傻的。
“班大人此话深得我意!”站出来的是户部尚书,他又对皇帝和太子施礼,道,“陛下,殿下,臣以为正如班大人所说,若只是让工匠脱黑籍倒也无妨,这几年来多亏这些能工巧匠制作出各种神兵利器,才让我大淼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臣以为,适当地给这些工匠们一些荣誉是可以的。但商贾却万万不可任其发展。世人趋利,若人人皆取行商,又有何人种田?是农工商,农才是根本!”
“说得不错。”玄澈点点头表示赞许。
又有一礼部侍郎站出来:“陛下,殿下,臣以为不论工匠还是商贾都不可与士农相提并论!我巍巍大淼,应以德服人,而不是以武屈人。”
玄澈不反驳,只是对礼部尚书微微一笑。
礼部尚书只觉得背后阴风刮过,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礼部尚书暗道一声糟糕,知道自己说的肯定让太子不满,可话已出口这时候也收不回来了,只得硬着头皮站在那儿,不敢抬头。
玄沐羽看到了礼部尚书窘迫的模样,对玄澈轻声说:“澈,你吓他了。”
玄澈回过头来也对玄沐羽微笑,玄沐羽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下面的大臣们还在吵吵嚷嚷各抒己见,他们讲得很开心,好半天才反应出上面两个都没了声音,一下子都闭了嘴,目光齐唰唰地望向大位。
玄澈看他们都静下来了,便悠悠问了一句:“讨论完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猜不透太子什么意思。
玄澈问:“崔大人,您以为如何?”
尚书令崔秉连忙站出来,施礼后,顿了片刻,才缓缓道:“臣以为殿下的想法可以实施。”
崔秉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崔秉来自河清大族,一般来说世族都是不屑与工匠商贾为伍,而且崔秉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力挺太子的迹象——他不过是中庸而已。
朝堂上响了一片唏嘘声,玄澈也颇为意外,就听一位大臣出言道:“崔大人此言何据?”
崔秉抬眼看看玄澈,迟疑片刻,方道:“太子殿下高瞻远瞩,臣佩服。”
玄澈一愣,明白了崔秉话中的意思。
原来他已经察觉了?玄澈心中惊讶,当初他会将崔秉提到这个位子,除了利用崔秉的崔家人身份安抚门阀之外,就是因为这个老家伙是个不作为的家伙,自己不用担心他会在关键时刻和自己唱反调。
呵,原以为是碌碌无用的人其实是心如明镜吗?
玄澈不觉露出了微笑。
下朝后,崔秉快步离去,却不想还是被人叫住:“崔大人,请留步!”
崔秉看去,是吏部的赵征以及中书侍郎蔡毅,这二人都是幽阳卢氏的门生。崔家和卢家同为四姓大族,彼此之间也是颇有来往的,对这二人崔秉倒还算得上熟悉。他们二人要说什么崔秉心知肚明,今日朝堂之上自己所言恐怕是让很多人惊掉了下巴,崔秉本不愿做出头鸟,但太子要做的事实在……
此刻被这二人叫住,崔秉直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走人,只可惜即使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停下来,
赵蔡二人已经走到崔秉身边,蔡毅当下开口道:“崔大人,今天大人在朝堂上所言,在下颇为不解,还请大人赐教。”
崔秉无奈,不想开口,只慢慢往前走。
等了一会儿见崔秉不说话,赵征又道:“崔大人,下官心忧不解,还请大人赐教!”
靠在卢氏这棵大树上的赵征虽然只是个侍郎,却对于崔秉这个尚书令并不怎么敬重,此刻说话的口气咄咄逼人。
就算崔秉平时是个和稀泥脾气的老好人,听了这话也不爽快,再怎么说他也是比赵征大了两级的一品大员,二人之下万人之上,崔家就算没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里容得了一个大树上的槲寄生来放肆。
崔秉没有发作,但语气已经冷淡,道:“太子殿下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好的,做臣子的何必去反驳。”
“此话差矣!”蔡毅肃然道,“匠人鄙薄,商贾奸邪,怎可登上大雅之堂!”
崔秉淡淡道:“太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蔡大人以为我们反对会有用吗?今日陛下一言不发,分明是太子事前已经和陛下讨论过此事,陛下都表示支持了,大人以为还有谁能劝得动太子?”
“有何劝不得!”赵征道,“若是能联合崔家和卢家之力,只怕太子殿下也要顾及三分。”
“顾及?哼。”崔秉冷笑一声,“不要忘记当初元氏是怎么消亡的。”
赵蔡二人脸色微变。
当年元贵妃身染怪病身亡之后,元家的发展便屡屡受阻,先是名声渐渐败坏,后来其家族田亩所产粮物又没人愿意收购。
士族的主要资金来源一般是收取田租,这时候的田租还都是实物田租,收来之后要再卖出去才能获得资金。但是士族向来轻贱商贾,大多并不直接介入买卖,没人收购之后他们就失去了出售的途径,作为主要资金来源的粮食买卖断绝,这个大家族顿时陷入生活窘况。
如此这般,又经历一些变故,不出五年,元家便没落了,十年之后更是不见踪影。
这件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但官场上的人各自心里都隐约猜得到,此事乃是太子所为。若是当初大家还因太子的年龄过小,而怀疑太子是否有能力打击大士族的话,安王叛乱中隐公子的倾力相助就让一切都明了。
虽然元氏在当年已经是在走下坡路了,但根基仍然不可小觑,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孩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蔡毅仍不住打了个抖,赵征却说:“那又如何。元贵妃一事是因为那不知好歹的女人惹恼了太子,太子虽然心狠手辣,却从来没有因为政见不和而致人于死地。”
崔秉轻哼:“太子算尽机关,事事皆胸有成竹,自然不需要做那种勾当。但——你以为,太子就真的不会做吗?这朝堂上,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崔秉目光往旁边看了看,见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太子唯一顾及的只有皇上,而皇上现在对太子是言听计从,太子若真想做什么,哪有什么顾及!”
“可是……”
崔秉打断了赵征的话,冷冷道:“别说你我崔、卢二家,你看秦皇之下,被抄去的豪门大族还少吗?”
话说到这里,三人已经出了宫门。自家的马车就在面前,崔秉言罢便登上马车,催促着车夫驶走了,从车内回头看,赵蔡二人还在那里嘀咕什么。崔秉冷笑,心道:太子这回是铁了心要将门阀铲去,我崔氏自保尚且岌岌可危,哪里还敢去触他的锋芒!
崔秉想着叹了一口,不知是否该修书回老家,劝那些老家伙们趁此机会多掌握些商道上的力量,莫要等这场风暴过去崔家就真正倒了才好,只是那些老家伙恐怕也是持着“商人鄙薄”的念头,怕是不肯……
崔秉又想到卢氏那边的人,卢氏上一代的族长刚去不久,那深沉狡诈的老人恐怕还能和太子斗上一斗,只是现在这个族长太过年轻,阴谋诡计可以,魄力冲劲不缺,就是少了大局观,恐怕要败下阵来……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太子了!
发展工商业的事情就这样拍板了,破除工商之防的事情做下去很快,连带着一个月后关于促进商业发展的法令也颁布下去,主要是减低部分行业商税、放宽商业准入门槛和鼓励物流建设。
虽然这样做了,但是……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成效呢?”
玄澈望着天,皱起了眉头。
“怕是等不及了……”
65、采女
“什么,你要去萼华宫?!”
清凉殿里传出玄沐羽的咆哮,惊飞窗外小鸟数只,所有值班的太监宫女们都知趣地折上了耳朵,不敢偷听皇帝和太子的对话。
“父皇,我……”
“我不准!”
“但是……”
“不准!”
“父皇……”
“不准不准不准!我不准你去!”
玄澈的解释根本没有出口就被玄沐羽强行塞回肚子里了。玄澈只能无奈苦笑。
等玄沐羽稍微平静一点了,玄澈让玄沐羽重新坐下,为他斟上一杯茶,这才再次开口:“父皇,儿臣既然让她们入宫了,怎么能一次都不去看呢?”
玄沐羽不语,但玄澈知道他其实很明白这些道理。玄沐羽只是任性,聪明却是天下第一聪明的。
玄澈再给玄沐羽一颗定心丸:“父皇,那不过是一些十来岁的孩子,儿臣不可能爱上她们。”
玄沐羽气呼呼道:“云昭当年也不过十二岁!”
“……”
玄沐羽始终没有听到玄澈作声,以为玄澈无话可说,心中更加不甘,刚要再说什么,却听玄澈轻声道:“儿臣并不爱云昭。”玄沐羽一愣,就听玄澈又说:“但是云昭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对她一辈子。”
玄澈的目光瞟到了窗外,他不敢看对面的那个男人,他怕会看到让自己心悸的视线。
二人良久无语。
半晌,玄沐羽才出声:“你去吧。”
萼华宫就是采女们在成为嫔妃或宫女前住的地方。
玄澈在走近萼华宫宫门时就听到莺莺燕燕们的娇声俏语,然而就在他踏进宫门的一瞬间,全部的声音都停止了,玄澈能清楚地感觉到各种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玄澈相信,那些热切的目光都是为自己身上这套太子服饰而来的。
玄澈对眼前有些呆愣有些激动的少女们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对这门外伸出了手,柔声说:“云昭,小心。”
少女们通通看向门外,这才看到姗姗而来的还有一位女子,那女子面容柔美,发髻高挽,身上只着翠绿长裙,不加金饰,却已经是端庄雍容,华贵不可言喻。那女子纤纤素手被太子握在掌中,双颊飞红,嗔了一眼太子,颦笑间美态尽显。
众女哑然,这才知,自己自诩的美貌在皇家贵妃面前就如同麻雀般肤浅。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
不知是谁第一个出声的,众女纷纷醒悟,连忙施礼唤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
“免礼。”
玄澈扶云昭进了宫门,等云昭在自己身边站定了,才对那些女孩子们虚托了手掌,示意她们起来。面对女孩子们或好奇或兴奋的目光,玄澈只是微笑问道:“诸位入宫已有数月,可还习惯?”
一名年纪稍大的女孩站出来说:“宫中生活很好,姐妹们都很喜欢。”
“我不喜欢!”
不知谁嘟囔了一声,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花园中却清清楚楚地传到玄澈的耳朵里。玄澈看去,乃是一名年幼的女孩,可能才十二岁,身形很小,稚气的小脸上现在满是不忿。她说完那句话,身边一位年长些的少年便拉了拉她的衣角,发现玄澈看过去,那年长些的少女连忙福身道:“家妹年幼无知,多有冒犯,还请太子殿下息怒。”
年幼的女孩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少女瞪了一眼不让开口。
玄澈扫了一眼其他人,那些女孩子们大多面露紧张,但也有的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还有几个则是神情木然。
玄澈道:“没有关系,刚从家中过来,远离父母亲人,不适应很平常。令妹年幼,你们既是姐妹,在这深宫之中就要彼此扶持。”
姐姐忙道:“多谢殿下教诲。”
玄澈又问:“所有的女子都在这儿了吗?”
先前第一个站出来答话的年长女子再次应道:“还有几个姐妹在屋里。”
玄澈发现两次都是这名女子站出来答话,而其他女孩都没有表露不满,显然是这人在萼华宫中威望极高。玄澈不由得问:“你是何人?”
女子道:“民女沁书,与众姐妹同为采女。”
玄澈知道了,这女子竟然是来自幽阳卢氏!
沁书乃是卢氏族长的小女儿,正是豆蔻年华,据说生的花容月貌,又是才德兼备,深得卢氏族人的疼爱。因为她的出生门阀,所以玄澈才会在众多采女中记住这个名字。如今一看,容貌姣好尤在其次,关键是她举止间大气从容,一派大家风度,一点也不输于云昭。要知道云昭是在宫中生活了三年才慢慢养出的风华。莫非这就是出生大族的气度?
玄澈有些烦恼。现在还不能对卢氏下手,而要稳住对方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之结亲,可是玄澈并不想假戏真做,所以“卢沁书”这个人品性越差越好,百般推托才能有借口,但当卢沁书站到面前时,玄澈知道要从品性上找毛病恐怕是很难了。
这时沁书又问:“可要民女叫妹妹们出来?”
“嗯……好。”玄澈点头应了,转头对云昭说,“云昭也见见她们吧。”
云昭心中苦涩,却还是笑应道:“日后这些妹妹们可是要来与臣妾作伴的,臣妾早想看看了。”
玄澈知道云昭想什么,此时此刻不便安慰,只握紧了云昭的手传达自己的安慰。
沁书却没有马上让人去叫,而是面露难色,道:“殿下,有一位妹妹病了,恐怕不便起身……”
玄澈不说话,暗地里捏了捏云昭的手。云昭立刻领悟,问道:“太医可来看过?用药了吗?严不严重?”
沁书转向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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