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说呢,着急跑什么!你猜,我得了什么好消息?哎你别打了,”胤禟捉住琴璇双手,眼睛灼灼发亮,“快猜猜,猜对了奖你糖葫芦吃,错了罚,——罚你今晚就别睡了。哎唷——”
胤禟脸痛苦地扭曲,琴璇甩开他手,“叫你胡说!”片刻又耐不住转脸,“真这么疼?踢哪了,我瞧瞧。”
胤禟凑了过去,脸上霎时变成笑容,“猜不出来吧?我说了啊,今儿早上太医告诉我,说——说咱们九福晋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那劳什子的药可再也不用喝了!”
琴璇怔住,真的吗?再也不用喝药,也就是说,——自己可以怀孕了?可以有,自己和胤禟的孩子?思及于此,心底一股狂喜涌了上来,竟连声音都发颤了,“你说真的?”
见胤禟点头,琴璇不由喜极而叹,耳边传来坏笑却霎时让她红了脸,“愿赌服输,今晚乖乖受罚吧,好福晋!”
第六十六章 惩罚
暮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琴璇手中拿着两本书,让姣儿小柔两个搬着藤椅随在身后,在园中转悠,寻思着找个眼界开阔、景致又好的地方消磨这个下午。来到湖边,不由眼睛一亮,柳垂丝绦,湖风凉爽,正是个好去处。身后两人不待她吩咐,连忙上前安置。琴璇也正欲上前,却被从身后竹林中忽然传来的声音拦住了去势。
“妹妹快别生气了,爷这脾气难道是第一次知道么!既是都发了话了,凭妹妹怎么闹,也没有用的,没的惹爷厌烦。”
声音是刘氏的,透过竹林影影绰绰地可见三个女子围绕着石桌而坐,边儿上几个丫头环侍。琴璇摇摇头,几个人在说私房话呢,自己还是别过去了,省得人家不痛快。
转过身却听得一声冷笑,“姐姐好肚量!到如今也没有晋位,您这两个小阿哥的亲额娘还跟我们一样,在这府里连句话都说不上,姐姐还一点脾气都没有,真是好生佩服!”
琴璇蹙额,不由止了步,这郎氏素来小性儿,只没想到她竟至挑拨他人的地步。
刘氏声音一沉,“胡说些什么!你心里有气,好好的扯上我做甚?让别人听去了,还当是我存了这心思呢!福晋一向待人宽厚,得爷的宠也是该当的。你我是什么身份,能安安分分的伺候爷就是福分了,也去争风吃醋不成?”
郎氏哑口,一旁的陈氏连忙打圆场笑道,“郎妹妹这定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姐姐快别往心里去。”
琴璇耐不住好奇,驻了足,朝姣儿遥遥摆手。只听郎氏重重哼了一声,“我就是气不过。爷宠她我没话说,半月也见不得爷一次我也认了,她的那个春纤丫头,不过是嫁给人做妾,比我当初排场都大这都罢了。可我就是不明白了,怎么有她的地方就不能有咱们?爷是怕咱们碍了人家的眼么?可平日在这府里不也相安无事?怎么现如今,连想跟着爷出门都不行了?”
陈氏笑笑,“不过是个园子,最多比府里的大些,不去就不去吧!再说了,人家雍王爷请了各府的阿哥福晋。咱们的位分,那里够得上。”
郎是帕子一甩,“十爷府上的宝珠,也不过是个侍妾,人家怎么就能去?我都打听清楚了,各府的女眷都不少,就咱们爷只带福晋一个!倒不是说我多想去瞧瞧那园子,只是——事先我同那宝珠,还有恒王府的白玉都约好了要去的。平日里姐妹们玩笑惯了,她们都去得我去不得,显见得我没本事!可不叫人笑话!”
琴璇听到郎氏说到最后,声音满含委屈,不由眉头紧皱。又听陈氏讷讷道,“四王爷那儿的书琴姐姐,上次见了我也叫我去呢。可惜爷都说了,看来是去不成的。”
郎氏伸手抓住刘氏手腕,软声央求,“姐姐!您在爷面前儿总比我们有面子,您也说句话呀!”
刘氏却一手扯开,“我可不掺和这事儿,你也老实些吧,不过是丢面子,多大的事儿!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恼了谁担待的起?再者弘蟑还小,也离不得我呢。”
见刘氏起身,郎氏急道,“姐姐也忒软弱了些!您如今是两个阿哥的额娘,府里人自都高看您一眼。不趁着这会子给自己争些地位,将来嫡子生出来,别说您,两个小阿哥都要靠边儿站了!”
琴璇一怔,听得郎氏冷笑,“姐姐没听说么?福晋如今把药停了,爷又如此宠爱福晋,这嫡子出生,可是早晚的事儿!”
“够了!”刘氏怒喝,琴璇都不由惊了一下,“福晋能有孩子,这是大家都盼着的事儿!如今既已成真,岂不是咱们府上的大喜事?况且以福晋的性子,便是有了嫡子,也不会为难弘政和弘蟑,那可是九爷的儿子!你们两个都无所出,可曾见过福晋为难你们?我抢在前头生下阿哥,福晋可曾容不下我?有这样心善的福晋,是咱们的福气!郎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姐姐我也算看错你了!”
琴璇闻言,不由脸涨得通红。自己明明也嫉妒,也小肚鸡肠,胤禟去了别人那儿,自己也会恼怒。却没想到,在别人眼中,竟是这样“高尚”!
眼见刘氏拂袖而去,琴璇黯然。胤禟是好心,可总也没有令每个人都满意的办法。罢了,不如想想,晚上该怎么说服他,让想去的人都去呢?
圆明园在畅春园偏北,三个月前被赐给雍亲王胤禛,成了他的私人园林。正是春意盎然之时,不知哪个阿哥的一句玩笑,便促成了今日的赏园之行。太子同诸位阿哥均携眷前往,被安排住在杏花春馆和映水兰香等几处风景尤佳之地。琴璇知道这只是将来的万园之园的一部分,然而细览着园中的一草一木,惊叹赞赏之余,总觉得无比珍贵难得。
游园之后已近黄昏,照例是盛大的酒宴。举杯无不兄弟相亲,把酒言欢,却各自都心知肚明。琴璇看着这一幕,蓦地想起胤祥,四处张望,果然没有看见十三福晋。心中一冷,顿觉无聊难耐。同胤禟交待一声,便应了陈氏郎氏,让她们各自去玩儿,自己却起身慢慢踱了回去。
一路走着,边同姣儿说笑。自打春纤出嫁,自己便同这姣儿亲近了许多。小丫头伶俐是伶俐,却也有些喜欢搬弄是非。琴璇素来只当耳边风,只偶尔说她两句。但今夜这情景,却巴不得有个人在耳边聒噪,免得自己总去想些令人不舒服的事。
“酒席不合口味么?弟妹这么早就走了?”凉凉一句话飘入耳中,琴璇抬头,吃惊地发现园子的主人雍亲王正立在自己面前。连忙福身行礼,口中笑道,“四哥这是哪里话。府上的厨子,手艺精湛,若不是我有些疲乏,可真舍不得走呢!”心里却不由疑惑,他不用留在席上宴客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却见胤禛朝姣儿挥了挥手,“本王有些醉了,就在这里等着,你回去取些醒酒汤来。”
琴璇一愣,眉头皱了起来。姣儿也不知所措地瞧着琴璇,胤禛见状冷笑,“当真九阿哥的好奴才,本王支使不起么?”
琴璇讪讪,只得推了推姣儿,“去吧,我自己回去就成。”
姣儿福身离去,琴璇朝胤禛一笑,“四哥,琴璇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福下身子,一双黑色绣锦靴子却映入眼帘,琴璇慌忙起身,果见胤禛靠近了两步。嗅到一股淡淡酒气,琴璇皱了皱眉头,终是偏过身向前走去,不料一条胳臂伸出,竟被胤禛伸手拦住!
琴璇讶然,“四哥,你——”
胤禛面色漠然,目光却无比犀利,冷声开口,竟是一字一句,“春答应,杜春儿,她在哪儿?”
琴璇大惊失色,连忙道,“四哥怎么问我这个?我哪里知道?”
重重一声冷哼,“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琴璇看向胤禛,竭力装出惶惑模样,胤禛只闲闲几句话,却让她不由白了脸,“胤祥跟你,在同一天去过广济寺。福晋还曾被住持请入禅房,呆了整整一个时辰,我说得没错吧?巧的是,你们还一前一后地离开那禅房。我可不可以知道,广济寺的住持,到底同九福晋说了什么呢?”
琴璇镇定心神,却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咬紧下唇,不发一言。胤禛却收起了他冷淡的腔调,低声道,“琴璇,告诉我。”
琴璇暗自吸了口气,“我确实不知她在哪里,没办法告诉四哥。琴璇也不明白,既是胤祥拼了命要保住的,四哥为何偏要再把她找出来?”
“你傻了么?”胤禛冷斥,“胤祥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你就忍心看着老十三在养蜂夹道那鬼地方呆着?可能还要呆到死?”
琴璇咬了咬唇,反问道,“那就算四哥找到那春答应又如何?胤祥偷换嫔妃,已是事实。就算将春答应送回皇阿玛身边,也无法改变什么,皇阿玛始终是恨极了胤祥。况且,为着皇家的面子,也不可能再放胤祥出来。您交出春答应,不过是又多害了一个人罢了!”
胤禛无言以对,气地身子微微发颤。琴璇伤感,忍不住嘲讽地一笑,“什么为了胤祥,说到底,四哥要找那春答应,也不过是为一己之私罢了。你是想通过别人的口将太子的这个丑闻公诸天下吧?四哥,你着什么急呢?太子,——谁都知道那位子他坐不稳,你又何苦毁了胤祥的一腔心意呢?”
琴璇抬眼,见胤禛脸上怒意未消,心里难受,忍不住轻轻一叹,“四哥,我没想到您会这样,这样不顾及胤祥,竟然还监视跟踪他。您——还是以前的四哥么?”
抽身想要离开,却仍旧被拦住。琴璇恼怒,抬眼看去,却见胤禛目视前方,面色陡然一寒,声音却低了下去,“我不顾胤祥?你凭什么指责我?你也不想想,是谁害地胤祥遭皇阿玛厌恨?是谁撺掇着把那杜春儿封了答应,惹出这些事来?别做出这委屈的样子来!你们是一帮的,你难道没有做帮凶么!”
琴璇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话从胤禛口中冒出,他是,他是真的喝多了吧!怎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横加指责?
抬眼望去,正对上胤禛满眼的厌恶。心中一凉,琴璇退后了一步。不料胤禛却忽然逼近,欺身上前。琴璇还未反应过来,已觉唇上一重,旋即抽离。冰凉的触感让琴璇心沉到底,登时一阵反胃。难以置信地望过去,却见胤禛看向自己身后,唇边噙着一股冷笑,低声开口,“算是个小小的惩罚吧。”
眼见胤禛拂袖而去,琴璇揪住领口,大大的喘了口气,仍旧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忍不住抽出帕子使劲擦了擦嘴,心里却一阵委屈,为着胤祥的事,胤禛恨极了胤禩他们,却为何要如此“惩罚”自己?
身后一阵脚步声,琴璇回头,见姣儿气喘吁吁跑来,手里还端着一盅醒酒汤,“福晋,您还在这儿?雍王爷呢?醒酒汤取来了呀!”
瞄了眼那青瓷兰花小盖碗,挥手将它打落在地。转过身去,也不管姣儿一脸愕然,快步离去。
第六十七章 雪泥
琴璇回到自己院里的时候,已是月到中天。郎氏同陈氏想来还在同自己的小姐妹们说着体己话儿,东西厢房还都黑着屋子,不见光亮。琴璇心情不好,默然无声地往屋里走去,忽然听见院子正中的梧桐树后一阵窸窣,紧接着轻轻一声冷笑。顿觉毛骨悚然,退了两步抓着姣儿才厉声开口,“谁?出来!”
“哎呀”一声轻呼,两人从树后绕了出来。接着月光,琴璇惊讶地发现竟是陈氏同雍王府的格格——钮祜禄氏书琴。两人见是她,也吃了一惊。陈氏连忙福身下去,书琴也忙不迭地行礼。琴璇见有外人,不好开口责备,但心里依然不快,只勉强笑了笑,“书琴妹妹来了?怎么不进屋里去呢,这黑灯瞎火的,岂不是怠慢了!”
书琴忙陪笑道,“福晋见外了!我见这月色正好,拉着陈妹妹出来说说话儿。也没料到福晋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惊着您了?”
琴璇顺着她的手指,果见树后摆了两把藤椅,一个小木杌子上放着两盘果品。放下心来,琴璇也懒得敷衍,笑笑道,“那倒没有。我是倦了,回屋歇着去。妹妹们自己玩儿吧。”
书琴却一笑,“天也晚了,我可得赶着宴席散了之前回去,这就走了。”说着又扯扯陈氏,对琴璇笑道,“福晋歇着吧,陈妹妹送送我就好。”
瞧见二人出了院门,姣儿拍拍胸脯,“刚才可是吓了我一跳,还当是有贼呢!”
良久不见琴璇有反应,望过去却见她眉头紧锁,盯着院门口出神。吐了吐舌,才听琴璇轻轻“哼”了一声,扭头进去。
胤禟回来的时候,琴璇已经在榻上睡过去。薄薄的被子轻搭在身上,露出一只手腕,手里还抓着本书,垂在榻下。胤禟轻笑了声,伸手去取书,不料那书却被抓地更紧。不由偏头看去,却见琴璇虽是睡着,眉头却皱在一起。坏心眼地重重揉上她额头,果见她一脸迷惘地醒来,眨了眨眼,“你回来啦?”
琴璇坐起,胤禟瞧见被子滑落后她身上薄薄的衣衫,不由也蹙了额,“怎么不去床上睡?姣儿这丫头也忒不仔细,冻着你怎么办?”
琴璇笑笑,取了件衣裳披上,“是你太小心。我哪里有那么娇弱!”
胤禟轻笑,一把抱起琴璇走到床边放下,又替她掖上被子,“我福晋的身子当然金贵,可得好好照料,我还等着她给我生一堆小阿哥呢!”
琴璇坐在床上,“噗嗤”笑出声来,“还一堆呢!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胤禟也“嘿嘿”一笑,手里揽着琴璇,脸凑上前来。琴璇却推开他,“先把衣裳换了去,这硬硬的袍子,总穿着也不嫌难受。”
胤禟却不松手,嘴里含混,“不急……”唇已点点落在琴璇颊上,琴璇被他扰得身上薄薄出了一层汗,却觉他停在耳畔,声音疑惑,“你喝酒了?怎么身上一股子的酒气。”
琴璇干笑两声,“——刚才睡不着,正好四嫂遣人送来些桂花酿,我就喝了两杯。”
胤禟稍离了离,眼睛瞟着琴璇,唇角轻勾,调笑道,“怪道今儿这么早就溜回来了,原来是为了偷酒喝!我说那姣儿怎么好好的跑回来取什么醒酒汤呢!”
琴璇一窒,抓着胤禟的手不由紧了紧,偷眼瞄了瞄胤禟,“你——看见了?”
胤禟仍旧将琴璇拥在怀中,耳鬓厮磨着。琴璇看不见他表情,却听他疑惑道,“看见什么?姣儿么?”
琴璇忙笑笑,“嗯,没什么。”
胤禟含糊“唔”了一声,收紧双臂。琴璇心虚地埋下头,却觉出他暖暖的气息直拂到自己颈子里去,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触着自己耳垂,忍不住面红心跳,手臂也伸出环住了他。良久竟不见胤禟动作,琴璇抬眼看去,却见胤禟无奈笑着轻轻推开她,“可是糊涂了。才想起来跟八哥说好了,晚间去他那儿一趟,竟就忘了。我这就过去,怕得很晚才能回来,你早些睡吧,不用等我了。”
琴璇红着脸应了一声,伸手为胤禟整了整衣服,胤禟却捉住她的手贴近笑道,“舍不得我?那我就不去了。”
琴璇瞥他一眼,撇撇嘴,推他道,“快走吧,成日里没个正形儿!”
胤禟朗笑,起身出去。琴璇抚了抚自己发烫的双颊,盯着落下的门帘儿,竟怔怔出了神。
正赶在旬假,一众皇子福晋便多耽搁了一天,返程已是第二天傍晚。胤禟在不远处同十四阿哥说笑,琴璇也一边向园外走着,一边自同身旁的诸位福晋寒暄。素云劳累了一天,许是有些疲乏,脸上虽然还挂着得体的微笑,却是恹恹懒怠说话。倒是身旁的书琴不时打趣儿,替她撑着场面。雍王府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