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腹部痛。那药放置在枕巾内已有一个月，她犹豫了一个月，终究在今夜毅然吞下去……
她腿间猩红的血，刺痛了他的双眼。那一瞬，慕容澈觉得，移动一下彷佛都会痛不欲生。他呆呆的站着，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浓稠血液，从她的身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流到他身上，染上他的手掌……
“来人啊，快传太医！”慕容澈抱起浑身是血的她，冲出门嘶声咆哮。
看到陆续跑向这边的卫国侍卫，云冰玥安心地阖上眼睛。
慕容澈，你要灭了卫国，没有弱点的你，也许确实有这个本事。但是如今，你有了苏菲这个弱点，你再也不是冷心绝情的帝王，你越是爱她，你就会死得越惨烈。今夜，你将会沦为卫国的阶下囚，今夜，你将背负上杀子的罪名！
﹡
闻讯赶来的林清扬，仓惶地跑入云冰玥的寝宫。
太医跪在卫皇身旁，低声说：“皇上，微臣无能，无法保住公主腹中麟儿。”
“寡人问的是公主的身体如何？”卫皇怒喝一句。
太医的头垂得更低了，浑身开始瑟瑟发抖，“微臣……无能，公主命在旦夕……”太医的话还还没说完，已被林清扬揪住衣襟，毫不客气地提起来。
“不准说她有事！你必须保证她安然无恙，否则……我让你为她陪葬。”桃花眼里迸射出如冰刃般冷冽的寒芒，林清扬的视线滑过地上的斑驳血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为什么他才离开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躺在床上痛苦打滚。
隔着层层帷幔，他隐约可见床榻上的女子，痛得浑身发抖，一声声气若游丝的哭嚎声，在静谧的房内回荡。
“殿下……微臣……有事秉报……”双脚离地寸许的太医，下意识想说出公主偷偷服用了烈性药物。
卫皇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双唇一张一合，无声的吐出一句话，不许说出真相，否则……满门抄斩。
“有什么话快说！”林清扬用力一甩，太医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公主是因为房事过于激烈，伤到腹中麟儿，才会导致……滑胎。”
林清扬面容一凛，嘴角突兀地勾起一丝狰狞的笑容，苏菲，明知道你有身孕，他竟然宛如禽兽般伤你？你爱的男人，竟舍得如此伤你？
衣袖一挥，红木圆桌上的茶杯被他的掌风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丫头，我让你彻底忘了他吧。”眼中的阴霾越积越深，他自语自语道。
～﹡～﹡～﹡～﹡～﹡～﹡～﹡～﹡◇水月菱◇﹡～﹡～﹡～﹡～﹡～﹡～﹡～﹡～
小声说一句：苏菲不会失忆，慕容澈不会失忆，大家都不会失忆。
第149章 血的羁绊
苏菲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中。她勾着爸妈的手臂，穿梭在S市繁华的街道上。突然，她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绞痛。她抱着身子缓缓蹲下，耳边不断回旋着爸爸和妈妈的呼叫声。痛楚让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不对，她已经死了，为什么她会回到21世纪？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苏菲警惕地看着21世纪的父母，不断往后倒退。
“菲，小心，你身后是马路。”
她往后倒退，看着身后永远不会转换的红绿灯，终于明白自己只是在幻境，或是梦境里。
“爸，妈，对不起，我要回去了，有人在等我。”苏菲看着笑容慈爱的父母，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知为何，她看到他们眼中多了一丝莫名的哀伤。
撕心裂肺的痛，再次侵袭全身。
繁华的街道，连同21世纪的父母，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重新堕入黑暗中那一瞬，苏菲忍不住大声尖叫，为什么浑身像被火焚烧般灼痛着，这种剧烈的痛，让她想起了被地狱烈焰焚烧的痛楚。
似曾相识的痛楚，让她想起了千年前的事情——
仙界与魔界大战那日，她用冰箭贯穿了王子澈的心脏。王子澈灰飞湮灭后，她体内疯狂流窜的魔力随着澈的一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澈究竟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体内的魔力为何会消失。只有她和清扬知道，她体内曾流窜着强大的魔力，那股魔力随着澈的魂魄一同消散，那天过后，她又变成了修为最低级的小菜鸟。不管是魔界还是神界的人，都不信她屠杀了仙界大军。
那日，仙界十万大军随着王子澈灰飞湮灭，闻讯赶来的仙后，只来得及护住澈飞散的魂魄，他，只剩下一具形魄。
那日，澈为了她，杀尽欲攻击跟随他的仙界大军。犯下滔天大罪的他，必须接受神的审判。
那日，仙界的上神说，她诱惑澈堕入魔道，她，罪无可赦。但是迫于魔界暗中施加的压力，仙界的上神只能开除她的仙藉，永生永世不许她再踏入仙界。
被驱逐出仙界时，仙后告诉她，澈本是下届天君，为了她，他敛尽一身光华，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只为能娶她这个小魔女，只为了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
仙后说，澈必须在地狱接受烈焰焚身的处罚，千年后，他飞散的魂魄会重新聚合，只要灵力恢复，他可以重新拥有躯体，也可以重返天庭。
那天过后，她在忘川河畔徘徊，在冥界烈焰里驻足，发了疯似的寻找一个虚无的身影。记不清自己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无数次闯入冥界，焚体烈焰中无望的等待、寻找……但是他们，真的应了仙界众神的处罚，生生死死不能再见。
除非，澈放下对她的执念，除非，他不再爱她了。到了那一天，她才会再见到他。这是对杀戮过多的他最残酷的惩罚。
听说，千年后，他会重复天庭，那时候仙界众神会消去他的记忆。千年后，他依旧是仙界二殿下，万年后，他会是仙界的天君，她，只是他永恒生命中的一个小错误，一场错爱，一段孽缘。
回想到这里，苏菲不禁泪流满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再也无法想起，为什么澈最终没有重返天庭，反而堕入轮回，变成了寿命极短的凡人……
－
“痛死我了……”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打断了苏菲的思绪。
她听到云冰玥在惨叫，那种彷佛从灵魂深处里传出来的凄厉惨叫，让她无暇顾及身体的剧烈疼痛，她大声叫着云冰玥的名字。她问云冰玥，她是不是一直没有消失，她是不是一直与自己共用一个身体，还有，她究竟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全身像被火焚烧着一样，痛苦难耐。
“苏菲，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疼到极致时，云冰玥突然出现在苏菲面前。
“你没消失？”苏菲咬牙问。
“我一直都没有消失，只不过我学会了敛住自己的气息不被你发觉。苏菲，我们是不是注定要牵绊一生？”云冰玥紧紧地搂着她，彷佛要借着她的力量来支撑自己，又像是要把她的灵体揉进自己体内。
可是，不管云冰玥如何使劲，她们的灵体只能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两人一起忍受锥心裂肺的痛楚。
“你究竟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身体会这么痛？”苏菲磨牙看着脸色惨白的云冰玥。
“天很快就会亮了，你醒来后不就知道了。”云冰玥虚弱的笑着说，“苏菲，你听过血的羁绊吗？”
苏菲愣住，血的羁绊，什么意思？
她刚想问云冰玥是在哪里听到血的羁绊时，突然听到云冰玥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熬到天亮了……”
“是谁跟你提起血的羁绊？”苏菲未来得及听到云冰玥的答案，已被她用力推出无尽的黑雾之外……
身体尖锐的痛楚，让苏菲忍不住溢出痛苦的呻吟，“啊……”为什么身体会这么痛，云冰玥究竟做了什么坏事？
苏菲感到有人执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在她耳边，低声下气的哀求着，“天亮了……太医说，只要能够熬到天亮，你就会醒来，求求你……醒来好吗？”
似乎有水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苏菲睁开眼睛，看到了两眼赤红的林清扬。
第150章 见一个人
似乎有水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苏菲睁开眼睛，看到了双眸赤红的林清扬。
小腹空空如也的感觉，让她心惊不已，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苏菲挣开林清扬的手，急切地摸自己的小腹。
“丫头，你昏睡了一夜，现在应该饿了吧？我让下人把膳食和药端进来，你躺着别乱动。”林清扬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力度很轻，很轻，彷佛怕会捏碎她似的。
苏菲没有动，她只是努力的，仔细的，想去感受宝宝的脉搏律动，没有了，什么都感受不到，手脚渐渐变得寒冷似冰。
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原来心痛到极致时，整个人会麻木到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的，木然的呆愣在那儿。
林清扬端着汤药，把勺子递到她唇边，轻声说：“丫头，张开嘴巴。”
她紧紧地抿着唇，木然地依偎在他怀里，手缓缓地抚摸着小腹，一遍又一遍，动作轻柔得仿佛孩子还在她的腹中，依附着她慢慢成长……
“张嘴。”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她没有动，也没有张开嘴巴，她低头思忖着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云冰玥，慕容澈和林清扬没有察觉到，晚宴上的云冰玥有何不妥吗？
“那个禽兽有多好，值得你为了他，如此折磨自己？！”林清扬的声音陡然转冷，端起碗含了一口药，凶蛮地攫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禽兽？苏菲皱眉看着林清扬，他在骂谁？
趁她失神时，林清扬用强势的撬开她的唇齿，浓稠的药汁，透过紧密相贴的唇，慢慢流入她口中，他的动作不带一丝温柔，粗鲁得让她想尖叫。
“你放开我！”她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把他手中的碗扫罗在地上。
碗碎裂的声音，激起了林清扬压抑已久的怒火，狭长的桃花眼中迸出令人悚惧的寒意。“苏菲，我宠你，疼你，不代表我必须忍耐你的忽视，你的冷漠，也不代表你可以恣意伤害我。”他用力拽住她的手臂，粗鲁地将她从拽到自己面前，厉声呵道，“别逼我对你狠，惹怒了我，吃苦的人只会是你！”
他的话激起了苏菲胸口越燃越烈的怒火，林清扬愤怒什么，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发怒？
她抬手狠狠地拍开林清扬的手，“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房内回荡。
“你宠我，疼我？真可笑，你若是真心爱我，怎么舍得由着她杀死我的孩子？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阻止她，是不是连你也巴不得这个孩子死去？”她愤怒地低吼着，双手疯狂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在胡说些什么！杀掉你孩子的人，是慕容澈那个禽兽！”
耳边那道冰冷彻骨的声音，让她的神智一下子清明起来，“你说什么……为什么说杀掉孩子的人是他？”
“你……”林清扬脸上微沉，这种事情让他如何描述，很快的，他意识到不对劲，提起慕容澈，苏菲脸上没有怨也没有恨，难道……
圈在她腰际的手倏然收紧，他连声质问道，“你刚才提到的‘她’是指云冰玥吗，她没有消失？”
苏菲呼吸一窒，抬眸愣愣地看着他，他一直没认出云冰玥？
“云冰玥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你选驸马前，还是你选驸马后？”他用力扳过她的肩膀，像是要求证什么似的急切地注视着她。
“我坐在卫皇身旁不久就昏睡过去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毫无印象……”苏菲强忍住眼泪，把昨晚的自己失去意识前的经历，以及失去意识后在梦里见到云冰玥的情形都告诉林清扬。
“这么说……昨晚那些冷漠绝情的话，不是你说的？”林清扬收紧双臂，霸道地将她纳入怀中，颤抖的声音里有一丝让人费解的欣喜。
木然偎在林清扬怀里的苏菲，渐觉呼吸困难，连忙抡起拳头拼命捶打他，“你放开我！你是不是想闷死我？你再不放手，我就张嘴咬你了！”
“你咬我吧。”他眯起灼灼生辉的桃花眼，一脸幸福的把俊逸的脸凑到她唇边磨蹭着。
苏菲磨了磨牙，刚想张嘴狠狠地咬下去，耳畔突然响起一把阴柔却冰冷刺骨的嗓音，“你受的痛苦，你失去的东西，我会替你一一讨回。”
她撇嘴讥诮道，“死去的人可以复活么？”脸部肌肉突然传来一阵抽痛，她抬手摸到自己脸上有一层厚厚的纱布，想要转身去找铜镜，林清扬突然捏住她的手腕，低声训斥一句，“别乱动。”
黑珍珠般剔透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半边脸颊敷着白纱的狼狈女子。瞬间惊讶过后，她的心情很快就恢复过来，云冰玥不但杀掉她的孩子，还毁了自己的容貌。真狠心啊，宁愿毁掉，也不愿与别人分享，这种决绝的做法，让她决定要重新评估云冰玥这个人。
“丫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可好？”林清扬俯首贴在她冰冷的脸颊，缓缓磨蹭，乌黑的眼瞳染上了嗜血寒芒。
“见谁？”见他表情不善，她心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昏迷前的种种片段在脑海里打转，他要带她见的人，该不会是……
果然，下一秒他冷笑着说：“慕容澈。”
第151章 嫁或不嫁
被林清扬带到地牢后，苏菲不敢置信地看着牢房里那个狼狈颓废的男子。他的双手被钉在墙壁上，头无力颓然的低垂着，浑身上下的衣裳被鞭子抽裂了数道裂缝，血沿着伤口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汇聚成一条条鲜红色的小溪。
“澈？”苏菲微微启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听到她的声音，慕容澈微拧紧眉心，缓缓睁开眼睛审视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还有脸见她么？
“澈……”她柔软的声音里，染上了痛意。
眼泪一点一点涌出眼眶，他那头素来梳得整齐的乌丝，如今凌乱地散落在肩膀上，隐约还沾上了斑驳的血迹。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易容成韩湮不会被人轻易识破，更不会沦为卫国的阶下囚？
“丫头，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吗？”林清扬突然反手拽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往前迈出半步。
苏菲无法呼吸，无法移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视线，随着慕容澈的视线移动，她看到他忧伤地凝视着她平坦的小腹，良久才抬眸定定地看着占了她大半张脸的纱布。
然后，他眼中开始漾起清晰的痛楚，那样的痛楚越来越深，仿佛随时会将他自己溺毙一般。
“对不起，孩子……没了。”她听到自己低低的解释。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比刚才更加惨白，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
苏菲错愕地抬头看着他，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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