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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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里的中国-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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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止与延续——死亡的社会文化意义(4)
(二)葬礼是一个社会资源的动员过程
  一般地说,不同于城市里的毫无感情色彩的被迫参与的“随份子”,农村把在葬礼上送礼金的行为称为“随礼”。在乡间举办葬礼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制作和保留礼金账目的习俗。在举办葬礼的时候,村民们精心保存着每一份账目,账目不仅在于为当事人记录下日后可资回忆的人生重要一幕,更在于为他日后需要决定自己在类似的场合回赠礼物时,提供了数额上的依据。
  葬礼上的“随礼”行为是在公众的关注下进行,这个礼金一般会根据与死者家庭亲戚关系的远近有所不同。“礼钱”的多少对整个葬礼的重要意义不仅仅在于展示个人财富、地位,更重要的在于建构和强化一种身份和关系。所以说,葬礼上的“随礼”行为不仅仅是一种习俗,还是一种文化过程,权利、结构、身份、功能与地位在该过程中被重新界定和重新建构。葬礼上的“随礼”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社会普遍价值,通过各种象征手段让葬礼上的“随礼”者演示展现出他们在社会的身份和关系。
  当然,从人际关系的角度,来参加葬礼的人会按照关系远近安排自己的祭品的质量和数量,然而真实情况下两者又不是完全对应,均根源于自身想法和外部压力的双重作用。因为如果这个家庭在这一社区已经生活了很多代,那么人与人关系的历史必定长久,过去收过礼金的关系对象这时候必然会以礼金或祭品方式回报。同时,死者所在社区的看客也会通过礼物的内容和多少来对葬礼上形形色色的人加以评判。死者的家人也就是丧礼的事主也会在结束后盘点,了解各个参加者的送礼情况,并以此作为再次回馈的根据。
  乡村葬礼上的“上账”实质上是一种互惠互利的社会性交换行为,不过,人们往往以较为含蓄的方式将这种交换行为表现出来。一般来说,在“随礼”的过程中,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进行着衡量、对比,理性地计算着。一旦对方的礼较重,那么在对方做事的时候,自己也要奉上相当的礼,而且要略高一些才显得有面子。这也正如有研究者指出的那样:一旦一个人、一个家庭或一个部落接受了对方送来的礼物,也就等于同时接受了某种道德意义上的挑战,因为受礼就是将自己放在了道德“债务人”的地位,而处于被迫还礼的义务和 “道德债务”的压力之下。
  此外,在葬礼上通知亲友前来参加葬礼时,主人对通知谁和不通知谁需要慎重考虑。如果该通知的人没通知,没被通知的人会认为是瞧不起自己,并可以以此为借口,在背后数说人家的不是,同时常常还加上一句“也好,少花我一点钱”。一些重要的被通知的亲友如没通知到,需要事后登门道歉。不该通知的人通知了,会被认为是光想要礼钱。如果被通知,被通知的亲友原则上都应去参加葬礼,并且送礼。在城里,情况又比较复杂,因为被通知的亲友涉及同事和朋友。有的关系不是很亲密,通知与参加之间就变得相当微妙。一般来说,人家来通知你,你不去参加,会被认为瞧不起人,实际就是不在意双方之间的社会关系,再见面会很尴尬。如果实在走不开,不能亲自参加葬礼,也必须送礼,让别人带去,因为不吃饭,礼钱可以相对少一点。那些不想参加葬礼的人常采用这种方法,避免因礼钱少而带来的难堪。 。 想看书来

中止与延续——死亡的社会文化意义(5)
(三)葬礼是获取认可、展示能力和品行的有效途径
  在乡村,葬礼对生者,对死者,都不能从简。丧葬讲究隆重,隆重就受人尊重,这也是家族显示力量、巩固地位的好时机。它不仅是悼念死者的一种形式,更是生者的显耀。所以,无论家境贫富,都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来办丧事,比办喜事更讲排场。
  上面我们说过,在一场葬礼上,“参与者”人数的多少、身份高低等都显示着逝者及其子女的身份与社会地位,由此也会得到周围人相应的评价。而对于村民来讲,葬礼很多时候不过是他们进行异化的面子竞争的需要。如丧礼中有头面的人多,丧家和本族名望就会提高,乡邻就会另眼相看。这是一种炫耀心理,即人贵势大和人多势众。
  在农村社区中,家庭之间是存在竞争的,而且竞争一般都在社区范围之内,他们在竞争中的参照体系就是生活在同一社区中的另外的家庭。在竞争中获胜的标志就是高出同社区中生活的他人一头。葬礼是主办人家比拼实力的场合。比如某人的葬礼上有唱戏的,那么下一个葬礼要想赶超,就必须在内容上创新,来一段跳舞的。总之,谁的葬礼越热闹,大家玩得越高兴,那么人们就认为谁的葬礼更体面、更成功,也就认为谁的子女更孝顺,谁更有福气。所以,请来的娱乐班子往往把儒道释与迷信一锅烩,再加入一些现代的娱乐形式,混杂在一起,打包端上葬礼。人们在葬礼中既能听到装扮出的和尚念经,又能听到经常跑调的现代流行歌曲,严肃的葬礼就掺杂了戏谑的味道。这一切虽然有些荒唐,却也是现实,乡村的现实。即使有些儿女对这种方式不十分接受,但是当地办丧事都兴这个,别人都做,如果不做,会被视为不孝敬老人,会让村里人瞧不起的。
  在老人的葬礼上,老人的四个女儿都表示,钱不是问题,只是希望母亲的葬礼能够尽量的“风光”,最起码也要达到村里中上的水平。至于将来的花费,由四个人来均摊。L村附近地区的乡村有着“老丧是喜”一说,凡是在七十岁以上去世的老人,其子女愿意的话,很多老人的葬礼几乎都成为村里人们借机娱乐一番的机会和场合。于是,在老人的葬礼上,请来了附近村庄举办葬礼最昂贵的“戏班子”。于是,在老人的葬礼上,唱戏的、跳舞的、演杂技的一应俱全,尼姑、和尚、老道样样不缺。一般来说,“戏班子”白天会演奏流行歌曲和喜乐,甚至会表演舞蹈,以娱乐村民;晚上则演奏哀乐或是京剧,一般采用“点歌”的方式。死者的至亲,通常都是女儿、侄女、女婿等,会花钱点一折戏来表达他们对死者的感情,经常点的是“双吊孝”这一折戏。这时候,会有很多村民围观,戏班子也会卖力表演,场面极其热闹。
  (四)传统的再现与再造
  可以说葬礼活动就是村庄范围内的宗教仪式,人们对这个仪式都很熟悉。这些活动和仪式是一个完整的符号系统,它阐释了村庄内人们生活的一些意义,同时也表达着一种认同。
  从上面的故事叙述中,我们也可以看得出乡村的葬礼已经形成一套相对系统和完整的“传统”。人去世以后停灵几天,应该通知什么人参加,应该把葬礼办成什么样的标准,这一切都不由当事人自己控制,而是按照惯例执行。最后谁掌握了标准,当事人不知道,并且也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但是,如果谁一旦违背了这样的一种“传统”,就会受到很多人的指责和议论。在一个“生于斯, 死于斯”的环境中, 这种社会舆论足以置人于死地。

中止与延续——死亡的社会文化意义(6)
对于葬礼的操办者和参与者而言,他们所期待的葬礼都要符合“传统”,也就是说,他们重点并不是“创新”,而是“沿袭”;然而,很多时候,不同的参与者对于“传统”的理解却是迥然不同的,因为这个“传统”不是取自定型的文字信息,而是来自生活习惯。组成传统丧葬习俗的社会记忆框架事实上相当松散,所以对于传统丧葬习俗,人们往往找不到一个统一的、所有人都认可的操作程序。就是说,由于 “传统”的说法太过模糊而多元,也让葬礼上的“传统”再现,呈现多元诠释的局面,无论是个人或整个村庄,都努力在葬礼上为建立可被执行的“传统”发声。可以说,某个丧礼上的传统丧葬习俗的再现,是建立在大家集体想象之下的。
  由此,对葬礼的举办者而言,葬礼的可行性最为重要,因为举办葬礼的目的,重点不在提供该社区内部的丧葬习俗的整合,而是在提供葬礼举办者向外寻求社会舆论的认同。因此,凡是一个有理智的农民都十分重视他人(即社区中的他人,离开社区中的他人对农民是没有意义的)对自己的评价。
  (五)葬礼还有建构村庄公共生活的功能
  L村是一个熟人社会,葬礼上的互助交往使得彼此有互相加深了解的机会,有助于人际关系的协调。当一方有困难时,另一方会毫无顾虑地进行援助,不用考虑自己的利益是否会受到损害。因为他有一个可靠的预期:当自己有困难时,对方也会义无反顾地进行援助。这种预期是建立在高度信任的基础上的,靠彼此情感力量的支撑。
  在L村,虽然国家明令禁止土葬,但是很多家庭出于传统习俗,还是会将骨灰盒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棺材下葬。当地丧葬习俗中一个最重要的禁忌是在把棺材从家里抬到胡同口的机动车辆上,甚至直到抬到墓地的这个过程中,沉重的棺材不能和地面接触。为了保证不触犯这个禁忌,就必然需要十几个青壮劳力共同协作、轮流换班。显然,这是任何一个家庭都不可能独立完成的。由此,抬棺成为必须依靠外人帮忙的事情之一。
  除此之外,葬礼上的事务还包括建造坟穴、组织出殡以及其他各种仪式性事务等等。与婚礼不同的是,葬礼的事务几乎全部由邻居们来提供帮工。很多时候,一些家庭在遇到需要帮工的事情时,不请自到的帮忙者远远超出实际需要的数量, 甚至影响到正常的工作。主家也会因此多支付一些额外的费用,比如额外增加的香烟钱。但没有哪个主家会因此抱怨,因为到场帮忙或者围观的人群数量常常能够反映这个家庭在村落里的名声和地位。
  一个人死了,全村的人都要来帮忙的。从报丧、灵堂布置、装殓、入土而葬到治丧亲友的接待,整个丧葬程序对于只有百来户的村庄来说,大部分男性都需要参与帮助。如果在如此重要的大事上没有去帮忙,那就表示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也就表示自己并不看重这份情意。在实际生活中,这种情况是极少发生的,因为如果有谁这样做了,他就很可能被排除在群体之外。
  在L 村,先前就有一户家庭因为总是不去别人家帮忙而落了一个坏名声。这个家庭在举办婚礼时获得邻居们的很多帮助,此后却不再给任何人提供帮助,没有进行过任何的“还工”行为。几年之后,这个家庭的老人去世了,村里竟然没有人帮忙, 只靠自己家里的人又忙活不过来,雇人操办葬礼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奇耻大辱。最终兄弟几个只得跪在村口的街道上苦苦哀求,才由村里的老人出面召集几个年轻人帮忙把葬礼草草地办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中止与延续——死亡的社会文化意义(7)
在葬礼举办的两三天中,葬礼就是整个村庄的公共事件。葬礼不仅给普通的帮工者提供了一个“还工”机会,也给村庄中的“权威人物”、准“权威人物”分子提供了一个展示其自己的机会,多次操办这些村庄中的公共事件会增加他们在村庄中的声望,获得更多的尊敬。他们总是希望参与到葬礼的操办中去,总是希望被谈论到,因为这表明自己融入了村中的主流生活,成为有一定地位的“人物”。在这个没有其他社会分化的村庄里,人们特别重视村庄中每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葬礼就是能提供这样机会的舞台。
  (六)葬礼不仅建构着也暴露着农村里最日常的关系
  一个人有什么关系,哪些关系最重要,完全从葬礼可以看出来,生命的死亡使这些平时隐藏在生命暗处的关系突然暴露出来,这些关系不仅仅是人际上的,比如你和谁好谁坏,更重要的,这些关系包括了关于血亲的、关于感情上的。一个人去世,村子的邻里或者关系比较好的人都会来参加葬礼,亲戚当然要来送葬,即便平时很少走动的亲戚也要赶过来。这时,死者的葬礼实际上就成了生者加强感情联络、维持与巩固血缘关系的一个机会。平时两家也许存在隔阂或者过节,但是葬礼会给人们提供一个消弭矛盾的很好契机。
  理论上说,一个家庭举行婚丧嫁娶等人际活动的排场应该由其亲属序列半径来决定,亲属序列半径大,记认的亲属范围广,到场的亲戚朋友就会多,场面也就更为宏大。但是,一个社区对亲属的记认是有一定取向的,所以亲缘关系不是影响排场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地位的主要因素。影响排场的主要因素是当事人个人的品行,是社区对此家庭的评价。到场人数中还有不少不是由于亲缘而来的,这些人数量的多少直接反映了一个家庭的地位,直接反映了一个人的品性。
  上面故事中老人的例子极为典型,尽管她作为典型的乡村女性,在“男主外,女主内”观念的影响下,不可能拥有庞大的社会交际网,尽管她家的亲属数量并不明显超过L 村的一般人家,但在她病重和此后的葬礼中,到场的人数都远非其他人家所能比,这些非亲缘的来宾大多是因为仰慕老人生前作为一个民俗宗教礼仪的权威而来的。在L村,一个女性在祭祀活动中对民俗宗教礼仪的掌握程度和祭祀活动时态度的认真程度,往往会成为周围人对一个妇女的品性和文化评价的尺度。如果一个女性掌握和通晓很多的民俗宗教知识,那么她很可能在别人的一些重大人生事件的处理上,拥有发言权和决定权,比如指导一个孝子如何按应有的礼仪去安葬自己的父母,提醒一个家长如何按照通行的方式为儿女操办婚事。甚至可以说,在L村一个女性是否拥有足够的权威和声望,在遇到一些困难时是否得到了村人和邻居的应有帮助等等,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于这个女性对民俗宗教礼仪的掌握和通晓程度。因为人们谁也不愿意去主动接近和帮助一个在他们看来不懂“礼数”、不通人情世故的对象。
  三、故事的文化人类学解读
  中国的农村,事实上是个礼俗社会,以婚丧嫁娶为核心的人生礼仪活动,实际上构成了农村日常生活的骨架。葬礼是由文化传统所规定的一整套行为和活动程式,和其他任何仪式一样,葬礼本身具有象征性和表演性,传达着丰富的意义。对于局外人来说,葬礼的举行、拜寿上坟、年节祭祀无非是些繁复的仪式和吃喝热闹,但处在传统农村环境中的人,如果离开了这些仪式,日常生活就没有了灵魂,甚至可以说生活就没有了意义。
  葬礼是农民在生活、生产忙碌中抽闲出来的一次特殊的洗礼,只有在此时人们才真正体味到对生命的敬畏、对神的乞灵和人活着与死去的意义,人们在丧葬中感悟生命,感悟超越性和本体性,而这一切都得通过一整套复杂得让普通人的记忆无法连贯的程序、细节,一整套让人胆战心惊、不敢触及的禁忌、行话来激荡人们的灵魂,触发思考。
  一般地说,农村里葬礼最能反映农民对生命那种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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