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走进,在龙贾跟前轻道:“龙将军,陛下使内宰看望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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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徐州齐魏生嫌隙 战田忌庞涓初点将(19)
说话间,毗人已进帐中。龙贾挣扎一下,尝试坐起,毗人疾步上前,按住他道:“龙将军,快快躺下!”
龙贾躺下来,喘口气道:“龙贾有负陛下重……重托,愧对陛……陛下!”
毗人安抚他道:“老将军,陛下特叫在下看望将军!”
龙贾泪水流出:“唉,老了,龙贾老了!龙贾对不住陛下啊!”
“龙将军尽管养伤,”毗人从袖中摸出诏书和调兵虎符,“陛下已委派先锋一名前来相助,这是诏书和虎符,陛下要将军暂将帐前兵马调拨三万交予先锋庞涓,由庞将军先驱破齐!”
龙贾心头一怔,沉思有顷,含泪道:“末将领旨!庞先锋——人呢?”
“就在帐外!”
龙贾喘息一下,对张猛道:“请……请先锋将军进……进帐!”
张猛朝帐外叫道:“大将军有请御敌先锋进帐!”
一身戎装的庞涓走进帐中,在榻前叩道:“末将庞涓叩见大将军!”
龙贾轻喘几下:“庞……庞将军,免……免礼!”
庞涓依旧跪在地上:“末将谢大将军厚爱!”
龙贾转对张仪:“张将军,你介绍一下两军情势!”
张猛应过,转对庞涓道:“庞将军,田忌大军七万,沿济水北岸下寨。我军连败数阵,士气大挫。眼下虽是汛期,但这一带河床甚宽,水流平缓,深不过胸,齐兵可涉水而过!眼下情势……”
庞涓微微点头,截住话头:“张将军不必多说,眼前情势,在下已知道了!”
张猛一怔,眼望龙贾。龙贾眉头微皱,喘着气道:“张将军,点兵三万,交予庞将军!”
张猛迟疑一下:“回禀将军,除去伤残,我能战之士,已不足三万了!”
龙贾轻叹一声,微闭双眼:“既然如此,就全部交予庞将军吧!”
“末将遵命!”
庞涓朝龙贾再拜道:“末将谢龙将军信任!龙将军安心养伤,庞涓誓于旬日之内,将齐将田忌绑缚马下,请大将军发落!”
听闻此话,龙贾睁开眼睛,凝视庞涓半晌,缓缓说道:“庞将军,老朽累了!”
“大将军静心养伤!庞涓告辞!”庞涓再拜后,缓步退出。
望着他的背影,龙贾缓缓摇头,轻叹一声:“唉,若是公孙衍说出此话,老朽或可相信!”
先锋帐外,军乐声中,两名军卒将一面写有“先锋庞”的藏青色大旗徐徐升起。见旗子完全升起,庞涓转对候于一侧的参军道:“在旗下搭个祭坛!”
参军答应一声,安排军卒在旗杆下面搭起简易祭坛,庞涓使人牵来那只准备献祭的黑山羊,将它拴在祭坛下面。
看到黑羊拴好,庞涓略一思索,迈步走进三军副将张猛的营帐,单膝跪地,朗声禀道:“禀报将军,末将准备就绪,可以点卯了!”
张猛点了点头,传令诸将至先锋帐前点卯。不一会儿,三军诸将纷纷赶到先锋帐前,不无狐疑地走进帐中。
副将张猛坐于主位,庞涓作陪。一阵鼓响之后,张猛拿过花名册逐一点将,点毕,朗声说道:“诸位将军,传大将军令!”
诸将唰的一声立定,而后单膝跪地。
张猛朗声说道:“大将军令,自今日起,三军将士悉听御敌先锋庞涓调遣,违令者斩!”
众将皆吃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庞涓。庞涓站起身子,朝诸将连连拱手:“御敌先锋庞涓见过诸位将军!”
众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望向张猛,无人理睬庞涓。庞涓正自尴尬,张猛缓缓离开主位,走至众将前面,在首位站下,单膝跪地:“末将张猛叩见先锋将军,请将军发令!”
众将见状,只好齐声说道:“末将叩见先锋将军,请将军发令!”
庞涓走过来,亲手扶起张猛,又将诸将一一扶起,朝众人深鞠一躬,朗声说道:“庞涓谢诸位将军抬爱!”
众将皆道:“请先锋将军发令!”
会徐州齐魏生嫌隙 战田忌庞涓初点将(20)
庞涓朗声说道:“先锋庞涓求问诸位将军一句回话!”
众将异口同声道:“请将军发问!”
庞涓一脸严肃:“诸位将军,想打胜仗吗?”
几年来,魏军几乎是每战必败,三军诸将无不憋着一肚子火,哪个不想打胜仗?但打胜打败不是想与不想之事,在诸将看来,庞涓此问简直可笑,因而谁也没有开口。
见无人开口,庞涓又问一声:“诸位将军难道不想打胜仗吗?”
又是一阵沉默。场面正自尴尬,中间一位青年将领冷冷说道:“回先锋将军的话,这里没有人愿打败仗!”
“好!”庞涓看他一眼,朗声说道,“既然无人愿打败仗,自今日开始,庞涓定与诸位只打胜仗!”
此话简直就是吹大气,众人再次缄默。有顷,右军主将冷笑一声,揶揄道:“先锋将军,如果能够只打胜仗,大家做梦也会笑醒的!”
听闻此言,诸将纷纷扭头接耳,言语表情不无嘲弄。庞涓斜他一眼,缓缓说道:“庞涓以苍天的名义保证,诸位一定会在梦中笑醒!”
右军主将再次揶揄:“末将敢问一句,先锋将军拿什么保证?”
庞涓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拿这个!”
众将见他押上脑袋,谁也不再说话。庞涓略略一顿,缓缓说道:“诸位将军,你们也许早就听说了,不久前,陛下在大梁张悬王榜,召募破敌之人。在下不才,斗胆揭榜,蒙陛下恩宠,授予先锋职衔,授命破敌!”
王榜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众将自然知晓。庞涓将目光掠过众将,轻轻咳嗽一声,接着说道:“诸位将军定想知道,在下本是一介草民,何德何才,竟敢冒死去揭王榜?”
这也正是众将极想知道的,因而无不瞪大眼睛望着庞涓。
庞涓扫视他们一眼,侃侃言道:“不瞒诸位,一个月前,在下路过宿胥口,感觉困乏,就在一棵树下小酣。刚刚躺下,似睡非睡之际,在下突然看到一人从天而降,正自惊异,那人径直飘落于在下跟前,端坐于地,缓缓说道:‘庞涓,听说你一向敬服本将,今日见到本将,还不叩拜?’在下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在下平生最最崇拜的吴起将军,当即叩拜于地。吴起将军又道:‘庞涓,魏国有难,魏王欲在大梁张榜求募破敌贤才。本将受上天之命,晓谕你前去大梁揭榜,辅佐魏王陛下,重振大魏雄风!’在下叩道:‘吴起将军,晚辈无德无才,如何敢去揭榜?’吴起将军道:‘庞涓勿忧,本将授你一书,保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吴起将军说完,从袖中摸出一书,抛予在下。在下接过一看,竟是一本宝书,当下大喜,叩头再拜。在下叩毕,抬头再看,吴起将军早已飘然远去。在下还有许多话欲问将军,见他飞升,心中一急,脱口大喊起来,谁料这一喊,竟自醒了。在下原以为是梦,回头一看,怀中真还多了一册竹简!诸位将军请看!”从袖中摸出一卷竹简,啪地摆在几案上。
众将听得出神,又见庞涓拿出一书,无不瞪大眼睛望那竹简。庞涓将竹简细细摊开,卷首赫然写着《吴子兵法》四字。庞涓将竹简全部展开,再缓缓合上:“诸位将军,吴起将军晚年确曾著有兵书一部,秘不示人。临难之际,将军担心此书为奸人所得,含泪将其焚毁,因而世人不知。今魏国有难,吴起将军特将此书传授于涓,要在下辅佐陛下,重建霸业!”
宿胥口有一棵吴起树,魏人无不知晓。庞涓又将这个故事讲得有鼻子有眼,且又甩出一本宝书,众将无不震服。
最先发言的青年将军由衷叹道:“唉,庞将军,这些年来我们每战必败,打得窝囊啊!只要将军能领末将打上一次胜仗,末将纵使身碎万段,死亦无憾!”
众将齐声附和。
“诸位将军,”庞涓抱拳说道,“回营之后,你们可以转告每一位勇士,就说从今日开始,大魏铁军必将战无不胜,因为吴起将军的在天之灵正在护佑我们!”
会徐州齐魏生嫌隙 战田忌庞涓初点将(21)
众将齐道:“末将誓死跟随将军,振我大魏雄威!”
庞涓举手誓道:“庞涓愿与众将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众将齐声起誓:“我等愿意跟从将军,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庞涓扫视众将一圈,不无威严地朗声说道:“诸位将军,在下已修战书一封,三日之后,与田忌河滩斗阵!”
听到庞涓又要斗阵,众将面面相觑。左军主将迟疑一下,跨前禀道:“启禀先锋将军,田忌精通阵法,前大将军与他几番斗阵,不曾赢过一场。龙大将军所摆之阵,也被田忌找到破绽。庞将军又要与他斗阵,岂不正中下怀?”
“诸位放心!”庞涓猛一挥拳,“吴起将军亲授在下奇阵,专擒田忌!诸将听令!”
听到吴起将军亲授奇阵,众将多少有些振奋,跨前一步:“末将听令!”
庞涓不无威严地扫视诸将一眼,朗声说道:“帐外祭旗!”
“什么,你说庞将军向田忌约下战书,主动挑战?”龙贾一急,挣扎着就要坐起,张猛忙伸两手将他扶住。
“龙将军,”张猛按着龙贾重新躺下,“您——您不能动啊!”
龙贾喘息几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张猛。
张猛迟疑一下,接着说道:“庞将军不仅向田忌下达战书,且还约他三日之后在河滩斗阵!”
听到“斗阵”二字,龙贾不禁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喃喃道:“唉,又是一个公子卬啊!”
张猛亦叹一声,不再做声。又过一时,龙贾睁开眼睛,望向张猛:“知道他欲布何阵吗?”
张猛摇头道:“点卯之后,庞将军拿出一本《吴子兵法》,说是吴起将军托梦于他,要他揭榜退敌。然后就——就带众将到帐外以黑山羊祭旗。祭完旗,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让众将回营听令!”
龙贾惊道:“三日后就要斗阵,他——他难道什么也不准备?”
张猛点头道:“眼下尚看不出!”
龙贾沉思有顷,吩咐道:“庞将军若有举动,速来报我!”
“末将交代过了!”
话音刚落,中军参将急走进来,禀道:“报,庞将军传令了!”
张猛急问:“所传何令?”
“传令司粮草的李将军,将军粮倒在库中,腾空一万个麻袋,等候调用!”
张猛惊道:“什么?将粮食倒在地上?”
“正是!”中军参将接道,“不仅如此,庞将军还要征用二十车干石灰、一千柄木锨、一万条丝纱——”
张猛不解地望着龙贾,自语道:“二十车干石灰粉、一千柄木锨、一万条丝纱——”转头望向参将,“还有何令?”
参将迟疑一下:“庞将军还——还要一千桶屎溺!”
“什么,一千桶屎溺?”张猛彻底懵了,愣有多时,抬头再问,“他还要什么?”
参将摇了摇头。张猛转头望向龙贾:“将军,他——他要这些玩意儿,有何用意?”
龙贾闭上眼睛,陷入沉思,有顷,抬眼望向参军:“诸位将军呢?”
“回禀大将军,众将得令后甚是惶惑,是否遵从,皆要末将请示大将军!”
龙贾缓缓说道:“告诉诸将,三军既已交予庞将军,就应听从庞将军调遣!”
张猛急道:“龙将军——”
龙贾再次闭上眼睛:“去吧!”
张猛转对参将:“传令诸将,一切听从庞将军调遣!”
“末将得令!”参将应毕,转身退出。
看到参将走远,张猛一脸惑然地望着龙贾:“龙将军,庞将军他——”
龙贾若有所思:“嗯,如此部署倒是怪异,难道庞将军另有奇谋?”略顿一下,轻轻摇头,“以三万疲败之卒挑战田忌七万大军,纵有奇谋,也是凶险!张将军——”
“末将在!”
“速将庞将军用兵之法转奏陛下,让陛下加固大梁城防,以防不测。另外,你可预留三千弓弩手,设伏于黄池北门外面的槐树林中,万一庞将军兵败,掩护其入城!”
会徐州齐魏生嫌隙 战田忌庞涓初点将(22)
张猛应允一声,急步走出帐外。
前方急报传至宫中,魏惠王匆匆阅过,啪的一声掷于几上,大叫一声:“竖子误我!”
惠施一怔,赶忙捡起战报,逐行看去。
呆坐一时,魏惠王沉重地摇了摇头,颓然叹道:“唉,什么黑山羊?什么鬼谷子高徒?天亡寡人哪,惠爱卿!”
惠施已将战报仔细看毕,急叩于地,轻声奏道:“陛下——”
惠王不由分说,摆手打断他:“惠爱卿,不必说了!”朝外大叫,“来人!”
毗人急至:“老奴在!”
惠王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到库房取寡人的战袍来!”
毗人不无惊疑地望着惠王,两眼发直。
“愣个什么!”惠王瞪他一眼,吼道,“还不快去?”
毗人打个哆嗦,正欲退出,惠王又道:“还有——”
毗人止住步子。
“擂鼓敲钟,诏告大魏臣民,不分男女老幼,悉数上城!寡人纵使血染甲衣,也要与田因齐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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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将军奇胜羞田忌 陈上卿落难投秦公(1)
济水向东流至黄池西南约三十里的唐邑时,拐向北偏东,到黄池西北约十里处再次东拐,正东流向煮枣,河床也于此处变阔,宽约数里。水浅流缓,若是不下暴雨,河水不过齐腰深,即使在中心河道,也至多漫过头顶。
这样的河水适于涉渡,齐将田忌看中的正是这一点。齐军士兵在堤下两侧的滩地上构筑营寨,搭建帐篷,并在堤顶挖出一长溜灶台。一到开饭时间,屡屡炊烟袅袅升起,连绵十数里,颇为壮观。
齐军连战皆捷,眼看就将兵临大梁,齐威王甚为兴奋,特使太子辟疆前往劳军。辟疆一行押送辎重赶至济水,田忌闻讯,接应十里,迎入中军大帐。二人在帐中叙话不及半个时辰,辟疆就急不可待地视察军营,观赏济水。
赤日炎炎,甲盔闪闪。看到殿下前来,三军将士无不挺枪持戟,威风凛凛地站在阳光下面,一眼望去,甚是严整。辟疆一身戎装,与大将军田忌并肩而行。二人沿河查看一遍,缓步登上搭建在堤顶的瞭望高台。
登上台顶,放眼望去,堤上堤下净是齐军营寨,密密麻麻,错落有置。稍远处的河道上,沙滩片片,水草簇簇,间或有白鹭在水边飞落。对岸河滩上却空空荡荡,既无一兵一卒,也不见任何营寨和壁垒。再往上是河堤,堤上除了成片的荆棘之外,再就是连绵不断的槐林。
辟疆望有一阵,指着空荡荡的滩头:“田将军,对岸怎么无人防守?”
田忌笑了笑,指着远处的河堤:“殿下,请看那儿!”
顺着田忌的手指,辟疆果然望到树林中隐约现出魏国武卒构筑的防御阵势,堤顶似乎还有一排排的机械连弩,咂舌道:“嗯,龙将军果是老辣,若不是将军提醒,辟疆真还看不出来呢!”
“殿下不必自谦!魏军连遭败绩,不敢用强,就将兵力隐于暗处,使我难知虚实!殿下刚至此处,自然不知这些情势!”
“大将军知己知彼,胜券在握了!请问大将军,何时可与魏军交战?”
田忌指着河水:“微臣使人探过,中心河漕虽只宽约数丈,河水却能漫过头顶,千军万马若是同时抢渡,水流激荡,必然上涨。兵士中有许多不会游水,纵使会游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