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劫眉(前传+五部)完整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千劫眉(前传+五部)完整版- 第1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那横空而来的黑影是阿谁。 
   方才——唐俪辞重伤在身站不起来,一把提起身旁床上的阿谁向沈郎魂掷了过去,沈郎魂将她一眼劈落,她代柳眼受了这一掌,才保柳眼安然无恙。 
   “你——你这个——”玉团儿瞪着唐俪辞,心中的愤怒已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你这个妖怪!你这个妖怪妖怪妖怪!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扔过去?你——你——”她突然放声大哭,转向阿谁跌落的地方,“阿谁姐姐……” 
   沈郎魂呆呆地看着卧倒在地,站不起来的唐俪辞,他竟然把阿谁当做暗器凌空掷了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唐俪辞对阿谁一向与众不同,阿谁待他更是关怀体贴小心翼翼,该做的能做的,只要想得到的一切都做了,事到临头他就把她当做一块肉盾,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那样掷了过来…… 
   并且她重伤在身,尚未渡过危险期,他就这样把她掷了过来。 
   柳眼重重地摇晃了一下,他本想向唐俪辞那走一步,顿了一顿,径直走向阿谁的方向,玉团儿已将她抱了起来,哭道:“她要死了,她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柳眼沙哑地道:“她不会死的,她是好人,苍天不会辜负好人。”玉团儿大哭:“你骗我——你骗我——他为什么要把阿谁姐姐扔过来?他为什么不把他自己扔过来?苍天会这样害人的吗?苍天为什么不现在下冰雹把他砸死?啊啊啊啊……”她抱着阿谁哭得全身颤抖,柳眼一伸手将她紧紧抱住:“别哭,别哭……”他叫人别哭,看着玉团儿怀里容颜惨淡奄奄一息的阿谁,他却红了眼眶。 
   阿谁胸前刀伤,腹部再中沈郎魂一掌,伤势之重难以想象,她睁着眼睛,并无昏厥,见玉团儿伤心欲绝,她微微动了动嘴角,浅浅一笑:“妹……子……” 
   “阿谁姐姐……” 
   “我……心甘……”阿谁低声道,“情……愿……”
玉团儿尚未听懂,柳眼已变了颜色:“你——” 
    “咳咳……”阿谁蓦地喷出一口血来,那刀伤受掌力牵连,已伤及肺腑,“咳咳咳……” 
    柳眼的眼睛变得很红:“你说你心甘情愿?你说你心甘情愿让他这样扔过来?你不恨他不怪他不伤心?你疯了吗?” 
    “我……不知道……”阿谁唇边的鲜血淹没了唇的颜色,看起来艳生生的很是好看,“我很放心……我不是……没有用的……” 
    她的语声低弱如丝,但屋里人人都听见了,柳眼向唐俪辞看去,蓦地大吼:“你听见了?你听见了?你要她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她最终还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死——不管她曾有多不情愿多不甘心,你还是能让她死心塌地地爱你然后为你死为你牺牲是,甚至完全不会恨你!你高兴了?你得到了?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你满意了吗?” 
    唐俪辞缓缓将身子撑了起来,满头灰发披散,长长地垂在地上,与尘埃纠缠在一起。他遥遥地看着阿谁,在他的位置看不到阿谁的状况,中间隔着倒塌的桌椅,也没有人走到他那边去,他低低咳嗽了一声,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了一团柔黄色的锦缎。 
    沈郎魂本已呆了,眼见他取出锦缎,脑中乍然电光火石般一亮,奔过去接过那锦缎:“这是?” 
    “大还丹。”唐俪辞手指阿谁的方向,“温水……” 
    沈郎魂轻捷地从茶壶里倒出温水,侥幸阿谁入睡之前玉团儿为她留了一壶温水,此时正好温热。打开锦缎,锦缎之中是三颗色泽淡黄的药丸,沈郎魂将三颗药丸化入温水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阿谁的嘴统统灌了下去。 
    柳眼解开阿谁胸口的纱布,她的伤口原本涂有上好伤药,只是受掌力所震再度撕裂,他从自己怀里取出一瓶褐色药水,轻轻涂在她伤口上,那是他研制解药的时候炼出的消毒水。涂上消毒药水,他并未将伤口重新绑上纱布,只以一块白布轻轻按住伤口,玉团儿小心翼翼地扶着阿谁,沈郎魂运指如飞,连点阿谁身上数处大穴。 
    三个人拼命合力救治阿谁,阿谁昏昏沉沉地躺在玉团儿怀中,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散作一缕幽魂。屋里一番大乱之后,变得十分安静,凤凤坐在床上,刚才他大哭的时候没有人在听,现在他紧紧攥着拳头,全神贯注地看着阿谁,一动不动。 
    等沈郎魂为阿谁运功完毕,逼出胸内郁积的血水之后,三人才抬目去看唐俪辞。 
    唐俪辞仍然坐在那角落,只是换了个姿势,抱膝而坐,一头灰发及地,仍旧与灰尘和桌椅的碎屑纠缠在一处,风中微微颤动。 
    柳眼对着他踉跄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阿俪……” 
    唐俪辞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换一下。 
    “让我死吧。”柳眼低声道,“我求你。” 
    他仍旧没有回答,定定地看着面前灯光里飞舞的尘土。 
    “在好云山你不肯杀我,为了救我你宁愿和整个江湖为敌,为你救我,你把阿谁当做什么一样,就这样掷过来……”柳眼抓住他的肩头用力摇晃,“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我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我指挥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杀人放火,我把沈郎魂的老婆丢进黄河,我死十次都不够。现在猩鬼九心丸已不是不治之毒,我已经可以死了,你让我死吧,我求你,你逼着我不让我死,是想让我生不如死吗?〃 
    唐俪辞失了血色的唇微微有些开裂,他动了一下唇齿,却谁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柳眼猛力摇晃着他:”放弃吧,让我死吧!你逼着我不让我死,你越是救我,我就越痛苦,我日子过的越难受,你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 
    “……欠你的。” 
    唐俪辞的唇微微动了一下,这一次大家都听见了,柳眼愕然看着他:“你欠我的?你欠我什么?你什么时候欠我了?” 
    “我欠你们的。”他抱膝看着地上桌椅的碎屑,幽幽地道。
我欠你们的?柳眼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你是因为银馆那天晚上的事……所以才……” 
    唐俪辞白玉般的手放开了膝,抱住了头:“我错了。”他轻轻地道,“我要改……我一定要改,你不能死,方周不能死,就连傅主梅也不能死……你们不让我救,我会发疯……”他的手指插入灰发之中,突地微微一笑,那笑颜很苍白,“我又错了,是不是?” 
    你…… 
    柳眼紧紧抓住她的肩,原来他至今深深后悔着在银馆设下毒局,要害死方周、自己和傅主梅的那一晚,也就是那一晚发生的意外导致了他们穿越了时空。难道在唐俪辞心里,顽固地相信方周之所以会死,自己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全都是因为他,全都是他的错——所以他不惜一切,用尽所有的手段想要挽回—— 
    甚至连死人他都相救,何况是自己这样的活人? 
    阿俪赎罪的方法、他对人好的方式一直都是如此极端,如此夹带强烈的控制欲和保护欲,不由分说只做他自己认为对的和好的。他从来不向人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谁也无法理解他,在赎罪的道路上、在证明他自己的道路上,他越走越偏越走越远,一直到形单影只,孤立无援而不得不趋近于妖物。 
    “有很多很多事,不是你的错。”柳眼沙哑地道,“你不要把别人的选择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没那么伟大,你只是做错了一件事,方周会死是因为他有伤,我会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我蠢!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要你救!我不需要你赎罪,我也不稀罕!” 

     唐俪辞抱住头,他根本没有在听,他一直都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走出来过,也从不让任何人进入。 
    “你为什么要把阿谁丢过来?她会死的——你知道——难道对你来说,她真的只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那种价值,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摔碎的吗?”柳眼的眼睛很红,“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害了她救了我,难道我就会高兴?你就会高兴?就会谁都自得其所,没有丝毫损失?难道你真的不会受到伤害?难道你就不会心痛?难道你就不会想到她无辜,不会想到她会有多伤心吗?” 
    “咳……咳咳……”唐俪辞轻轻地咳嗽两声,什么也没说。 
    “你真的忍心让她死?真的相信用她的命换我的命是值得的?”柳眼哑声道,“我求你,让我死!让我死吧!我再被你救下去,你还没有疯,我就先疯了!” 
    沈郎魂站在一边,在这种时刻,他可以杀死柳眼千次万次,却站在一旁,蓦然看着柳眼咆哮。玉团儿抱着阿谁,她本来满脸是泪,如今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跌落在衣襟上,她先是为了阿谁哭,而后是为了自己哭,柳眼为阿谁义愤的态度和语气,那种疯狂的神态,她都是第一次见。 
    无论她怎样去喜欢和悲伤,柳眼都不可能为了她而爆发出这样的感情,因为她永远只是个孩子,永远是个孩子。 
    “嘘——”唐俪辞轻声道,“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 
    柳眼一根一根松开手指,唐俪辞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灯光里飞舞的尘土,和那些桌椅被砸烂后的碎屑。 
    柳眼回过头来,沈郎魂就站在他身后。 
    “杀了我吧。”他颈项一昂,“死在你掌下,绝无怨言。” 
    沈郎魂冷冷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道:“你已生不如死,我杀了你,那就是便宜了你。”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淡淡地道,“我不杀你了。” 
    柳眼的眼中流露出极度的绝望,那种浓烈至极的哀伤仿若有形,竟能让人刺肤生痛。玉团儿悚然一惊:“你不要自杀!”她放下阿谁,着地爬过去拉住柳眼的衣角,“你不要自杀,别人不要你我要你,你很好很好,你别……你别不要我。” 
    柳眼任他拉扯,脸上陡然流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他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懂,你只是没有遇见其他男人,这世上比我好的人很多。”玉团儿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你别死,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怎么会明白?我不要明白,你别觉得自己很坏很坏所以就要去死啊!你没很坏很坏,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哇——”一声,凤凤突然开始放声大哭,哭得全身颤抖,玉团儿跟着他大哭起来,沈郎魂站着不动,柳眼拖着玉团儿,转身从床上抱起凤凤,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令人心烦意乱,他站在床边,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嘿……”沈郎魂一声低笑,退开了两步,笑声很凄凉。 
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他有能为他拼命的挚友,有会为他哭泣的女人,这两样东西值多少江湖漂泊的男人羡慕嫉妒?但他却要不起。 
    他要不起这位挚友,也要不起这个女人,看他那张狰狞的脸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沈郎魂突然放声大笑,转身扬长而去。
他的仇已经报了,至于其他,他已不放在心上。怀里揣着唐俪辞给他的春山美人簪,这东西是那日唐俪辞夜袭玉箜篌,从他发上拔下来的,又在望亭山庄送给了沈郎魂,此时此刻,沈郎魂只想到一件事——回落魄楼,向楼主换回荷娘的尸身,然后好好安葬。 
    这个江湖、这些情仇恩怨,要负担太重,要超脱太难,看到柳眼生不如死,看到阿谁奄奄一息,看到玉团儿伤心欲绝,他只想好好安葬荷娘,今生往后陪伴一座亲人的墓碑,远胜过江湖漂泊。 
    他还欠唐俪辞一刀,以及五万两黄金。 
    但心累了,恩怨淡了,有些东西烙成了型,那就永远还不了了。 
    “沈大哥……”玉团儿呜咽的哭声在夜风里飘荡,阿谁静静地躺在地上,唐俪辞缓缓抬起头来,轻轻咳了一声,看着空空荡荡的窗口,谁也不知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究竟在想写什么。 
    这是个心魔乱舞的夜 
    人人都在发疯。 
    她彷佛在云雾里漂浮了很久,久得她以为自己又渡过了几个轮回,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阿谁几乎错觉她是作为婴儿而重生了。 
    但睁开眼睛,眼前所见的是玉团儿的脸,一瞬间解脱的轻松离体而去,浑身上下都很沉重,甚至连眨动眼睛都令人如此疲惫不堪,怔怔地看着玉团儿欣喜若狂的表情,她只想到原来往后的日子还在继续,还有很长…… 
    “阿谁姐姐,还有哪里难受?阿弥陀佛,总算是救过来了!喂!喂!”玉团儿跳了起来,“你别走啊!阿谁姐姐醒了,你不和她说说话吗?” 
    能让玉团儿叫喂的人不多,阿谁对着尴尬站在床边的人微笑,柳眼没死,那就是说沈郎魂最终还是没有杀他,真好。 
    柳眼拄着拐杖站在床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我……” 
    阿谁看着他,眼神真诚柔和,没有丝毫怨恨。 
    “我总是……害你受伤……”柳眼低声道,“总是对你不起。” 
    她缓缓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有把你从郝文侯那里掳来,也许……”他轻轻地道,“你会过得比现在好。” 
    她仍是摇了摇头,衍生仍很平静,过了一会,她问:唐公子呢?” 
    柳眼呆了一呆,她既没有怨恨他,也没有怨恨阿俪,彷佛阿俪将她当做肉盾掷过来换他一命这件事在她心中淡若无痕:“他……” 
   阿谁的眼神微微一动,那种变化很细微,但是那一种趋向于关切的神态,他本不想说,却不得不说:“他另有要事,已不再这里。” 
    阿谁一颤:“我睡了几日?” 
    “两日两夜。” 
    “他走了?”她静了一会儿,低声问,“他的伤如何了? 
    ”他……” 
    说一句“他的伤不碍事”很容易,但在阿谁的目光之下,他竟然滞住了——一旦滞住,谎言就很难说出来,僵硬了很长一段时间,柳眼仍然没有回答,玉团儿忍不住道:“他伤得很重,但说走就走了,问他要去哪里也不说……” 
    “闭嘴!”柳眼低喝了一声,玉团儿才不理他,仍然说下去:〃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没有良心的啦!把你害成这样,他连一晚上都没有陪你,差不多马猴是哪个就走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问!你知道吗?你对他那么好,那么记挂他,他把你害成这样以后,连一句‘他怎么样了’都没有问,连一眼都没有看你!然后就走了!我……我……”她满脸涨得通红,“我真是恨不能把他掐死,把他捆起来绑在你面前用鞭子抽他,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柳眼皱起眉头,缓缓吐出闷在胸口的一口气,转过头去,他不敢看阿谁。他一直以为唐俪辞是需要阿谁的,所以他劝她放下一切去爱她,结果是唐俪辞将她弃之如遗,记不在乎他的命,也不在乎她的情。 
    “他很忙。”阿谁的眼神仍很柔和,依然平淡,“沈大哥呢?” 
    玉团儿又呆了一呆,唐俪辞把她丢下自己就走了,她就只说了一句“他很忙”,随后就淡然了?“沈大哥也走了。”她眼圈一红,心里很是舍不得,“我很感激沈大哥。” 
    阿谁微微一笑:“是啊,沈大哥真不容易……”她微微垂下眼睫,重伤之后,声音乏了中气,显得分外温柔,“妹子、” 
    “嗯?”玉团儿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阿谁五指反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睛:“被唐公子掷出去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玉团儿是愕然的,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还有时间让她去想什么事么? 
    “我……心里……”阿谁轻轻地道,声音很平静,“真的很在、很喜欢唐公子。” 
    玉团儿紧紧抓住她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