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轻轻咳了一声,道:“有人吗?”
一个身着青衣的半老徐娘,由一座影壁后面转出来、但却一语下发。圆睁着一对眼睛。
不停的在四人身上打量。
“瞧什么?我们脸上可没有雕花刻字,……”老叫化说:“咱们是来吃杯酒逐逐寒意。”
青衣妇人道:“四位请稍候一下……”突然行出室外.取下酒招,回头又把木门拴上,接道:“四位请把伪装除下如何?”
一眼就看穿了四人不是本来面目。
七宝和尚道:“好厉害的眼睛,……”取下假发,露出光头。
“和尚,……”青衣妇人道:“叫化子、南刀段九、北剑胡萍,你们这些易容改妆的技术太差了。只要稍微细心一点的人。
就可以瞧出破绽……。”
段九一撩长袍,刀已在手,冷冷说道:“夫人知道的太多了。
需知怀壁其罪,才露伤寿……”
青衣徐娘打断了段九的话,道:“噢!想杀我灭口,也该等我替你治好了酒菜,再动手不迟。”
四个人都为青衣徐娘的奇突举止所动。此时此情,身份绝对不能泄露,杀人灭口,也是在所不惜了,四个人一般心意。暗中已布成包围之势。
“不错,咱们是赴约而来,那位……”老叫化呆了一呆,接不下去了。
那人是老是少。是高是矮。四个人全无印象,连人都没有见过,如何叫得出名字?幸好青衣徐娘接了口,道:“那位恭候多时了,四位跟我来吧!”
绕过影壁。是一条狭窄的小道。仅可容一人通过。青衣妇人打开墙角一扇暗门,瞄了四人一眼,道:“请啊!”
钱缺微微一笑,当先进入暗门。
那是青砖砌成的一条地道。斜向下面通去。
青砖阶梯,十二级转一个弯,三次折转,景物一变。
只见一座宽敞的厅堂上,早摆了一张方桌,两盏吊在屋顶上的精致宫灯。早已燃起。照得一室通明。
曲径通幽,风雪小馆之下,竟有这么一处隐密、豪华所在。
老叫化见多识广,四下打量一眼,心中忖道:“长安周围。
多居窑洞,亦有地窖之设,但这座洞府,筑建精致,灞桥之侧,届民不多,如此豪华的地下窑洞,当是前人所建,上以风雪小馆覆遮,倒是十分隐密的所在。”
这时,那中年妇人赤步入厅中,笑道:“这里冬暖夏凉,不怕声达室外,诸位可以宽衣落坐,畅所欲言。”
不错,钱缺、段九等。都已有热的感觉。
胡萍四顾了一眼。道:“那位约我们的朋友呢?……”
“急什么?姑娘我还没去烧菜……”
她就算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五六岁了。这样的年龄。自称姑娘,老叫化等都听得忍不住微微一笑。
“笑什么?女人只要没有嫁人,都该称之姑娘。再说。比起四位,我可是年轻多了?”
“说的是啊!老则化今年六十有八,比起你姑娘,那可是大得多了?”
青衣妇人也忍不住一笑,齿如编贝。梨涡深陷,徐娘风韵,另有一番撩人风情。
六宝和尚重重咳了一声、道:“大姑娘,请教芳名啊?”
青衣妇人冷冷说道:“你这酒肉不戒的野和尚,还有整天混吃混喝的老叫化于,你们两个人,都自诩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但看了这么久,还瞧不出本姑娘的身份吗?”
这一下,老叫化和七宝和尚,面子有点挂不注了,四只眼睛。盯在青衣妇人脸上看。
因为,听口气,那青衣妇人分明是认识他们,把两个人的身份、绰号随口叫了出来,但两人却认不出对方是谁?青衣妇人叹息一声,道:“不用枉费心机了,刚好借机会给你们一点教训,易容术是一种技艺,也是一门学问,淡淡几笔,就能把一个人的面型、肤色完全改变,像你们这种用药物在脸糊了厚厚的一层,那里还像一张人脸、别说是阅历丰富的江湖人了,就是稍为肯留心的人,都能瞧出毛病……”
“这么说来,姑娘这张脸,也经过易容了……”七宝和尚神情肃然他说:“易花手张四姑是姑炯的什么人?”
“不错啊!看来七宝和尚比叫化子稍稍高明一些?能想到易花手张四姑,为什么还不敢肯定我的身份?”
“难道你就是张四姑……”
“怎么?我可是长的不像……”突然举手在脸上轻轻拂过,一张脸立刻有了变化,似是突然间老了三十年,脸上皱纹堆累,接道:“这样呢?像不便易花手张四姑?”
“当真是穷极变化之妙,我和尚今这是大开眼界了。”
何至是七宝和尚,钱缺、胡萍、段九,全看得呆住了。
“江湖上传说,你已死去多年,老叫化还叹息绝技失传呢!
但你竟然还好好地活着……”
“你老叫化子能活下来,我怎么会死?何况,我还年轻得很啊!”右手又在脸上拂过,累累皱纹顿消,又恢复一张姣好的容貌,只是看上较刚才更为年轻一些。
“神哪!神哪!神极了……”段九忍不往大声说道:“段某听说过易花手的易容绝技,独步江猢,前无古人,但想不到竟是如此的神奇法。”
“诸位见识了她的易容手法,等一下再品尝她的烹任手艺,保管诸位会赞不绝口。”
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厅中已多了一个蓝衫少年。
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明显的五官,高细的身材,清明的双目,形如菱角的双唇,给人一种坚毅、冷静、又善机变的感觉。
胡萍一抱拳,道:“在下胡萍,洛阳居中多承传言指点,使我们能置身事外……”
“也幸好诸位能悬崖勒马,才未被卷入漩涡,四位的身份,虽未被他们了解,但四位易吝出入洛阳居的事,早已在他监视之下……”
段九接道:“这一点段某人不敢苟同、那些男仆、女侍虽然精明,但段某人肯定的说一句,他们绝没有在暗中监视我们。”
蓝衫客淡淡一笑、道:“他们只是奉茶端水的侍应、不负监视可疑人物责任,四位是洛阳居列入大敌的人物,所以,监视四位的举止,也十分小心,他们也扮作客人的身份,就坐在诸位身侧……”
“这真是防下胜防了……”老叫化道:“洛阳居中。究竟有多少专司其责的人手呢?”
蓝衫人道:“约四位前辈到此,晚辈已准备把洛阳居中的事,尽量的说出来,四位前辈先请入座。”
四人坐了东、西客位,蓝衫人坐了北方的主位,南面空了出来,想是留给易花手张四姑的坐位。
“专司监视的人手下多,就晚辈所知,大概只有二十四个。
他们分成六班,每班四人,在赌场、歌台中巡行,当然,如若发现了可疑人物,那就另调专人暗中盯住,像四位这样的大人物。
就是派专人盯稍了。”
“老叫化自信我们的举动十分小心。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呢?”“易容术……”蓝衫人微笑说道:“诸位的举止,确实小心谨慎,但脸上涂了一层很厚的药物。变成了一张死板板的面孔,和四位灵活的眼神,完全不能配合,看上去是不是很怪异呢?洛阳居中的镖手,发现了四位经过易容,而且,也可能有着相当不错的武功,就派出了四位镖手。监视着四位,所幸四位没有任何行动,他们也不知道四位真正的身份,所以、四位离开洛阳居,他们就不再谊踪监视了。”
“少兄是什么身份?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呢?”段九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其实,我们见过面了……”
“那不能算见面,那是你在暗中监视我们,不能算是见面……”七宝和尚说:“见面是双方碰头,彼此寒暄几句,至少,也该相互看上两眼,才算得上是见面。”
这时,张四姑已端上四大盘下酒的菜,和两壶汾酒。
“张前辈,也请入座吧……”
“不!和尚嘴刁,老则化更是贪吃美味,我再去烧几个菜。
免得还要落他们请客不让吃饱的话柄。”
蓝衫人不再谦让,举起筷子,道:“易花手,不但易容的手法独步江湖,调味烹任的技艺,也可当得是盏世无双,诸位请品评一下,在下是否言过其实。”
莱肴下桌。那股香味已然引诱得七宝和尚、老叫化两人馋涎欲滴,蓝衫人举筷一让。两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
胡萍、段九虽然不是吃客,但两人尝了一口之后,也觉香透肺腑,味入肝肠,果然是从未吃过的佳肴、美味。
菜是普通的青菜、萝卜,肉是一般的牛羊猪肉,味道鲜美。
全出在配料恰当。调味入菜。
也许是美味开胃。四个人竟然吃得忘其所以,片刻功夫,四个大盘,竟被吃得点滴不遗。
钱缺放下筷于,道:“痛快!痛快!今日得尝佳肴,实有不虚此生之感……”目光一掠蓝衫人,道:“恕老叫化子托大,叫你一声老弟了,你倒说说看,咱们在哪里见过?”
“四位在洛阳居中饭庄部的贵宾厅里,以精湛内功,深厚的定力。击败了春花四婢……”
“那是取巧,我们避开了她们的发丝拂击。才侥幸胜得一阵……”七宝和尚说:“说起来惭愧得很。”“如果,摄魂大法还需要借头发梢上的药物,才生效用。那也是下乘功夫了!”
“怎么?她们发梢之上。还有药物……”老叫化吃了一惊。
道:“那是说不用摄魂大法,只要加强药力,一样也可以制服人了?”
蓝衫人有问必答地说:“应该如此,不过发梢上浸沾的药力太强,也可能伤了自己。就在下所知,春花四婢的功力还浅,才有此一着,发丝拂面,用心在分散客人的精神。除非对手太强时,她们才加上药物,不过,她们对付四位,已经尽出八宝……”
“那是说,春花四嫂,也对我们用过药物了?”胡萍插口问了一句。
“是!她门已经黔驴技穷,反被四位乘虚而入,掏取出她们胸中的秘密……”
“所以,你老弟就及时现身……”老叫化道:“帮她们一臂之力。”
“老前辈看晚辈像吗?”
“这一点,老叫化本来是想不通的,但见识了易花手无所不能的易容技巧,老叫化才解开心结,你老弟就是那位闯入贵宾厅的剐总管。咱们确实见过面,是吧?”
“不错,前辈完全说对了!春花四婢不能败得太惨,那可能会要了她们的命,再说,她们知道得太有限了,就算全部被你们挖出来。也没有什么大用,所以,我就及时救了她们。”
“好!好!……”段九说:“江湖上还有这么多心怀大仁的武林同道,看来,稍假时日,我们不难聚合成一股庞大的实力了。”
“段掌门不要想得太好,在下很留心江猢上的事情变化……”
蓝衫少年说:“我花了两年的工夫,才遇四位这样真正心存是非,不计生死,全力追查祸源,揭发这场阴谋的人,绝大部分的武林同道,是心怀畏惧,龟缩不出,胆小怕事,当然,一些强大的门户。不是首脑被制服就是被架空了权势,换人以代……”
胡萍、段九只听得脸上一热,暗道了两声惭愧,如非门户有变,被人逼上绝路,两人只怕也根难有这种坦荡胸怀,仁侠气度。
但听那蓝衣少年继续说道:“这就形成了目下的江湖情势,表面上风平浪静,骨子里早已溃烂腐朽,最可笑的是,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溃倒在即.还死要面子,宣布闭关自守,暂不问江湖事务……”
七宝和尚接道:“这么说来,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真的已经被魔教控制了。”
“至少他们的主脑人物,已被控制,这两大门派,规戒素严,唯掌门人之命是从……”
蓝衫人叹息一声,道:“这就给人以可乘之机,只要使三两个主脑人物受制,千百位门人弟子的庞大实力,也随着被人掌握……”
“西方魔教,曾经两度入侵,都被各大门派联手合力,逐出中原……”老叫化道:“这一次,他们改变方法,找出了中原武林道上尊师重道的传统,暗施算计,先制服门户的首脑人物。
嗯!这办法够阴狠。也够高明,勿怪老叫化查了十多年。查不出一点头绪。魔教手段。
果然恶毒。”
蓝衣人吁一口气,道:“西方魔教武功。虽然诡奇,术法也自成一宗,但如没有中原武林人的引导配合,很难侵入中原……”
七宝和尚接道:“小施主的意思是。中原武林道上,有人勾结魔教、引狼入室、安排下这一场江湖劫难?”
“物必自腐而后虫蛀之……”蓝衣人道:“就在下的看法,事情还不是如此简单,中间情节,可能十分复杂,区区一人的力量,实有着难窥全豹之苦,希望能找几个心意相投的人,通力合作,追查祸乱之源,那知千万人中,竟是一土难求,实叫在下心灰意懒,幸好,及时遇上了易花手张四姑,借重她丰富的江湖经验,才在错综万端中。理出了一个头绪,目下江湖上既无可用之兵,只好寄身在洛阳居中,借以安身立命……”
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接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办法倒是不错,不过,你尽收一些女孩子,不怕她们争风吃酯吗?”
张四姑手中托看一个大木盘,又送了上五大盘佳肴。
“没有办法……”蓝衣人接道:“我这个副总管,管理饭庄部,除了春、夏、秋、冬四季花婢九个女主角之外,还有二十四个侍酒的姑娘,全由我管理调配,我只能和她们搭关系了。”
胡萍道:“少兄三十三个女部下,是不是都会摄魂大法?”
“不是!只有九个花婢学过摄魂大法,习过武功,另外二十四个侍酒姑娘,全是重金选购的酒女,歌姬,她们和江湖上的事务全无关系。”
张四姑未再离去,拉张木椅。在一旁坐下,接道:“就我观察,这个组合十分庞大,洛阳居只不过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争霸江湖,逐鹿中原,满怀雄心壮志……”胡萍说:“竟然又沾手酒色,经营赌台风月,难道不怕伤害到他们清名么?”
“这就是他们厉害的地方了,因为,他们早已了解,争雄武林,最重要的一件事,必须要有大量的金钱,而且要源源不绝的供应……”
蓝衫人叹口气,道:“不管多么英雄的人物,没有钱,就很难风光起来,江沏逐鹿,更是非钱莫办,如是衣食不周,那还能全心全意的去学武功,但有很多精湛的技艺,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有所成就,中国武林传统作师父的常会隐技自珍,不能让徒弟武功超过师父,传授弟子时,就留了一手,代代如此,就这样。很多绝技失传了……”
蓝衫人似有意著无意的看了四人一眼。四个人都不禁脸上一热……。
老叫化等四人,在江湖上,称得上是正派人士,义侠肝胆,但他门也有着留一手的心态,所谓不传之秘,就是师父会。徒弟不会。
但闻蓝衣少年接道:“侠以武犯禁,让精奇的武功代代失传也好,需知载舟之水,亦可覆舟,学会武功的人,几乎有半数凭仗武功为言人间,说起来不算是大害,但气势凌人,出言不逊。
三句话说不对,就出手揍人,如是大家都不会武功,这世间是不是平静多了呢?”
他年纪轻轻,说的在情入理,小事憎、大学问,听得钱缺、胡萍、段九,个个凝神倾注,就连跳出三界外的七宝和尚。也听得光脑袋不停的点动。
他们心中本有很多事要问的,现在却听入神,连问的事情,也暂时忘了。
蓝衫人似是自己也说得感慨万端,长长吁一口气,又道:“真的留一手,让它随着死亡,也就罢了,但他垂老暮年时。忽然又动了留名武林的念头,所以,把那些不肯传给徒弟了武功。
用笔写了下来,什么剑法补录,什么掌法奇学,所以。江湖上不时会发现前辈高手留世的武学秘籍,这就引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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