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对着张小凡道:「老七。」
张小凡还没会过意来,身边杜必书推了他一下,这才醒悟师父在叫自己,连忙站起道:「弟子在。」
田不易摇了摇头,对这个反应迟钝的弟子信心又去了几分,道:「你就先跟着大师兄,记着要用心学,道海无涯,勤励为舟,纵然资质差些,但只要你坚忍刻苦,未必便不能学成,知道了吗?」
张小凡如奉圣旨,恭恭敬敬地道:「是。」
田不易一摆手:「吃饭。」
张小凡年小身矮,捧着个大碗坐在椅子上,稍远些的菜便夹不到了,不过他身旁的杜必书倒是颇为好心,为他夹了好几次,低声笑道:「小师弟,多吃些。」看他的样子全然不在意打赌输了,赌品果然不差。
张小凡心里感激,连连点头,吃了一会,偷偷问道:「六师兄。」
杜必书转过头来,道:「什么?」
张小凡道:「怎么师娘还有娘家吗?」在他小小心中,青云门人都是神仙一流,哪有世俗牵挂。
杜必书啐道:「当然有了,师娘也是人。不过师父说师娘回娘家,倒不是说真的娘家,而是说她回本门小竹峰水月师叔那里去了。」
张小凡讶道:「什么?」
杜必书压低声音,道:「师娘年轻时本是出身于小竹峰一脉,与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是师姐妹,感情是极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娘她花一般的人儿,居然嫁给了师父,听说那时候青云门各位男师叔们很多人想不开……」
「噗」,一枝筷子打在了杜必书的额头上,力道不轻,红了一片。两人吓了一跳,却见是田不易一脸怒容,手中筷子少了一枝。杜必书转头对张小凡吐了吐舌头,两人不敢再说,低头拚命吃饭。
这时,宋大仁对田不易道:「师父,这次掌门真人召集七脉聚会,怎么只有水月师叔没有来?」
田不易哼了一声,拿起另一双筷子,道:「还不是那个老道姑装病,派人对掌门师兄说什么头疼发热来不了了,掌门师兄也是的,居然也就信了。哼,今天要是她也来了,我就算抢不到好的,也不一定……」
座下的四弟子何大智干咳两声,悄声道:「师父,水月师叔那一脉是从不收男弟子的。」
田不易一窒,摇了摇头,道:「还有你们师娘,一听说水月有什么毛病,立刻便带了灵儿过去看她,搞的像是天塌了一般,真是的。」
众弟子对看一眼,都面有喜色,宋大仁迟疑了一下,才试探地问道:「师父,那不知师娘在水月师叔那儿会待多少时日啊?」
田不易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什么多少时日,今日去,今晚便回。」
「唉!」众弟子唉叹声四起,个个面有失望之色。
田不易看来看去,哼了一声,对宋大仁道:「今天师娘又指导你们修行了?」
宋大仁还未说话,老二吴大义已然抢道:「师父莫要问他,大师兄今日临阵脱逃,好不要脸。」
宋大仁怒道:「胡说,我乃奉师命帮小师弟……」
「吁……」众人嘘声四起。
这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众人走后,张小凡本欲留下来帮忙杜必书洗碗,杜必书却笑道:「小师弟,多谢你了,不过这里的事我做就可以了。你打赌赢了我,放心,明天我就帮你砍竹子去。」
张小凡颇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宋大仁的声音道:「老六,你别帮他。」话音刚落,便见宋大仁从门外走了进来,对张小凡道:「小师弟,来,我带你到你房间去。」
张小凡点了点头,杜必书却在一旁道:「大师兄,你说什么?」
宋大仁道:「小师弟刚刚入门,正要打好基础,还不到偷懒的时候。」
杜必书抓了抓头,道:「说的也是,这样吧!小师弟,这次就当我我欠你一次,日后你有什么事叫我代劳,开口就是,好不好?」
张小凡道:「六师兄,要不我们算了,反正……」
杜必书脸色一肃,大义凛然地道:「什么话,我岂是那种是非不分、忠奸不辨的人,答应了你自然便是要做到,不然落下话柄,白白被诸位师兄耻笑。」
张小凡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是不明白这与是非不分、忠奸不辨有什么干系?
宋大仁拉起张小凡的手,道:「小师弟,来,我带你到你的新房间去。」
两人走出厨房,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挂在东天。他们走过守静堂口,张小凡向里看去,只见灯火全熄,漆黑一片,只有月光洒在堂前,颇有些阴森森的味道。
又走了片刻,他们回到了众弟子住的那个回廊,宋大仁将他带到了右首最后面的一间屋子,道:「小师弟,白天你醒来时的那间屋子是我住的,其它各位师弟都依次而居,都在右侧,左边那七间房没人住的。」顿了一下,他看着张小凡道:「你一个人住,怕不怕呀?」
张小凡摇了摇头。
宋大仁微笑道:「这就是了,我们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怕孤单呢!来,我们进去吧!」说着带着张小凡走了进去。
张小凡看着这一个陌生但以后将要长久相伴的地方,一个小院落,左边一棵青松,右边五六根修竹,有两三人高。
院中小石卵铺砌成小径,两旁都是草坪,夜风吹来,树叶竹枝轻轻摇动,一阵青草幽香传来,很是清净。
宋大仁打开房门,进去点上了灯,道:「小师弟,进来吧!」
张小凡走了进去,只见屋中摆设一如宋大仁房里一样简单朴素,桌椅床铺,旁的也没什么了。
宋大仁道:「今天我已把这里打扫了一下,你就暂时住下吧!山居清苦,你年纪又小,或会感觉孤单,但我们学道之人,本就要忍受各种磨砺,往后生活起居之事,你都要自己做了。」
张小凡道:「知道了,大师兄。」
宋大仁点了点头,又向左右看了看,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你累了一天,也早点去休息吧!」
张小凡应了一声,送大师兄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道:「大师兄,怎么现在刚刚入黑,诸位师兄都没出来走动一下啊?」
宋大仁笑道:「你不知道,我们最少的也在这大竹峰上学道数十年,平日里难得外出,这大竹峰早就逛的熟不可熟,所以都懒得走动。像老四爱看书,老二爱哼曲,勤奋些的如老三便在屋里修行,一般都不出来的。」
张小凡这才明白过来,宋大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叮嘱了两句,转身走了。
张小凡回到屋中,关上房门,剎那间顿觉整个世界突然都静了下来,没有一点人声。
他默默走到桌前,呆呆坐了一会,无事可做,便吹灭了灯火,脱下外衣,躺到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啊!」
黑暗中,张小凡一声低喊,翻声坐起,喘息不止。刚才他梦见回到草庙村中,又见到爹娘,又见到各位孩童玩伴,还有其它的叔伯大婶,其乐融融,可是突然之间他们都变成了死尸,血流成河,恐怖之极。他全身一抖,便这般惊醒过来。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呼吸渐渐平静,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只见窗扉微斜,有一束淡淡月光,斜斜照进,洒在青砖地面,如霜雪一般。
张小凡没了睡意,爬起走到门前,「叽呀」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四周寂静无声,不知名处隐隐有虫鸣声传来,一声、两声,低低切切,月华如水,洒在他的身上。
他昂首看天,只见繁星点点,月正当空,皎洁明亮。
「不知惊羽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睡不着呢?」他低低地念了一句,叹了口气,便要转身进房,忽地胸口一松,一物从贴身小衣中滚了出来,掉在地上。
张小凡吓了一跳,俯身拾起,却是那颗深紫色暗淡无光的圆珠,珠上中间有一个细孔,看来是当日普智串在翡翠念珠上的。这些天来他遭逢大变,早已忘了此物,现在才想起普智当时交代要把此珠丢掉。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间一苦,他爹娘没留什么给他,普智与他缘浅,但一夜相聚,却也如亲人一般,而这颗难看的珠子,便是普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张小凡抬起手,把这珠子举到半空,对着月光,衬着月华清辉,只见这珠子颜色居然变浅了些,化作淡紫色,呈半透明状,隐约看见里边有一股淡淡青气旋转不停,似有灵性一般,欲破壳而出。只是每次接近珠子表面,该处都会亮起一个小小的「卍」字,将它挡了回去。
张小凡看了半天,心中不觉倒有几分喜爱,又念及这是普智唯一留念的东西,心中实在是舍不得丢掉。
想了半天,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红绳,那是他爹娘给他系上保佑长命平安的。一般人家都会挂些金牌银锁,但他家里贫苦,只得以一条红绳代替。
当下他用红绳将珠子穿上绑好,挂在胸前贴肉处,不觉冰凉,倒还有些温暖之意。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转过身走回房间,又去睡了。
他在青云门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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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传艺
「张小凡!」一声大喊,声音甜美,却是震耳欲聋。
张小凡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突然间只见一张大口,两排尖牙,横在眼前,吓得大叫一声:「啊!」
「咯咯咯咯……」一阵笑声从后边传了过来。
张小凡好不容易定下神来,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大黄狗,足足有半人来高,一身光泽鲜亮的黄毛,趴在自己床上,而在黄狗后边,田灵儿一身红衣,紧身打扮,在那里笑弯了腰。
张小凡偷偷瞄了那只大狗一眼,见牠身躯庞大,尖牙锋利,一条老长的舌头吐在外边,很是凶恶的样子。他从未见过这么大条的狗,心中有些害怕,又看田灵儿笑容可掬,喃喃问了一句:「师姐,什么事啊?」
「什么事?」田灵儿微笑着说了一句,忽然面色一肃,皱眉大声道:「天都亮了你还问我什么事?快点起床,我与你一道上山砍竹子去。」
张小凡一呆,奇道:「妳也要去?」
田灵儿道:「废话,本脉弟子入门头三年都要上山砍『黑节竹』,我十岁开始,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喂,你还赖在床上?」
张小凡连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只大狗,从床的另一角下来,七手八脚地穿上衣服。
田灵儿喊了一声:「接着。」扔了一把柴刀过来。
张小凡双手接着,见是一把普通柴刀,入手还颇为沉重。
准备妥当,他向田灵儿道:「师姐,要不要叫大师兄一起去啊?」
田灵儿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听我说了只有入门弟子才要做功课的吗,现在只有我和你去砍竹子了,走吧!」
说完手一招,张小凡还没有动作,只见床上那只大黄狗霍然站起,跳下床来,摇摇尾巴,向张小凡「汪汪」吠了两声,龇牙做凶恶状,然后跑了出去。
张小凡听着耳熟,记起昨天随大师兄回来时曾听到两声犬吠,看来就是这只大黄狗了,心中不由得暗暗道:「青云门就是厉害,就连随便养条狗都比我们村里的大得多了。」
他随着田灵儿走出房去,只见天色尚早,还是清晨时分,走出回廊看向后山,远处还有朦朦胧胧的雾飘荡在山间。
这两人一狗,就这么走向大竹峰的后山。
昨日张小凡被宋大仁抱着走到那个山坡,只觉得走不多久即到,路也好走,不料今天自己走来,才走了一半,便发觉坡度越来越大,路程也比自己想象的要远得多了。
反观身边的田灵儿,今天没有用那条「琥珀朱绫」,依然走得轻松无比,红色娇小的身影在山道间晃动着,轻快之极。那条大黄狗更不用说了,跑前跑后,一会窜前,一会溜后,间中还钻进路旁林间,也不知干些什么,过了一会,草木声响,居然又从另一处钻了出来,很是活泼兴奋的样子。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张小凡已累得呼呼直喘粗气,两腿酸疼,疲累不堪。
田灵儿走在前头,看他这副模样,哼了一声,道:「真没用,停下歇歇吧!」
张小凡连忙点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拚命喘气,那只大黄狗此刻却不见了身影,也不知又钻到哪儿去了。
张小凡喘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气来。他坐在山道上,向下看去,只见大竹峰挺拔耸立,附近群山都矮了一头,颇有傲然之意。
「师姐,我有件事想问问妳,不知道……」
田灵儿听他有些怯生生的话,一双眼睛看了过来,心中一阵得意,下意识用手理了理头发,一脸肃然,正色道:「你问吧!」
「为什么我们要把砍竹当作功课呢!我以为功课都是修行道法呢?」
田灵儿一撇嘴,道:「你懂什么,修真之人,身子是最要紧的。我娘说了,若是身子不好,便有无上妙法,也是难以修习。我们青云门源于道教,极重养生健体,道法修习到了深处,身子便更是重要。就拿我们青云门中至高奇术之一的神剑御雷真诀来说吧……」
张小凡身子一抖,脸色大变。
田灵儿奇道:「你怎么了?」
张小凡回过神来,脸色阴晴不定,吶吶道:「没、没什么,我听着这个名字好长好厉害的样子。」
田灵儿瞪了他一眼,道:「当然厉害了,这可是我们青云门镇山绝技之一,没几个人能修得的。听我爹说,施展这个真诀,必须要以自身为引,铺以神兵利刃,引下九天神雷,煌煌天威神力,真是当者披靡,威力绝伦。」
张小凡叹了口气,道:「是啊!」
田灵儿又道:「那你想啊!虽然有真诀护身,但九天神雷何等威势,常人一旦接触,立时就化为灰烬,施术者固然修行极深,但若身体不好,一时半会只怕自己先被神雷劈死了,还说什么当者披靡?」她看了张小凡一眼,道:「所以我爹叫你做这功课可都是为了你好,看你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张小凡吓了一跳,跳起来急道:「没这回事,我绝、绝不敢对师父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更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啊!我现在已经休息够了,这就走,就走!」
说完拿起柴刀,登登登迈开脚步,向山上跑去,居然速度不慢。田灵儿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爬到那个小山坡前,张小凡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只见竹林之前,那只大黄狗不知何时居然已趴在林前,看见他们二人上来,冲这里「汪汪」叫了几声,也不起身,又把头转了过去。
张小凡呆了一下,道:「好快啊!」
「你是说大黄吗?」田灵儿脸不红气不喘地从后边走了上来。
张小凡一指那条大狗,道:「牠叫大黄?」
田灵儿道:「是,你可不要小看牠,厉害的很呢!」
张小凡喃喃道:「那是,看牠那么大的个子,就知道起码养了二十年。」
田灵儿哂道:「哪有!」
张小凡奇道:「牠还不到二十年啊!大黄可真会长个子。」
这时候大黄在前头狠狠地向张小凡吠了一声。
田灵儿道:「我是说哪有这么少的年头。呃,我来算算看,好象四师兄来的时候就有了,那就是七十年,不对,三师兄说过他来的时候也在了,那就是有九十七年了。啊!」
她突然叫了一声,把张小凡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了?」
田灵儿喜滋滋地道:「我想起来了,小时侯有一次娘和爹吵架,说了狠话,说是要把那只爹从小养到大的黄狗宰了炖狗汤喝,把爹气了半死,大黄也吓得好多天不敢回家呢!」
张小凡大奇,道:「大黄不敢回家?」
田灵儿道:「是啊!大黄活了好多好多年,通人性了,知道我娘厉害,怕真的遭她毒手,就溜之大吉了。怎么样,厉害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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