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不堪也没有光脚丫子爬树不堪多了……”此时,正闷头大吃的阮良玉却突地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除了西南王都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傅叶雨一时也涨红了脸,她愤恨哀怨地瞪了西南王一眼,随后对着阮良玉就是一阵大吼,“你不要胡说,我才没有……”
“你不要不承认!那天我实在被你那个谜面折腾得要死,怎么睡也睡不着,于是干趣就爬起来在寺里闲逛……我可看到了,大半夜你光着脚丫子怀里抱着枝茶花正象遇到鬼似的没命地跑……肯定是做贼心虚……”阮良玉虽然嘴里塞满了东西但依然不影响他的表达能力,他这一番话说完,所有的人都听得异常清晰明白。
于是,众人的眼睛无不象无数颗闪闪发亮的小星星般全都齐刷刷地对准了傅叶雨,而此时的傅叶雨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上位的某人嘴角一歪也忍不住溢出一丝惊艳的浅笑,灼灼的目光波光潋滟地似有似无地扫向傅叶雨,幽深浩瀚如宇宙般旷野深邃的黑眸顿时给人一种心颤惊魂的感觉……魏馨儿看到了,妩媚生动的脸上再难掩绝望地黯淡下去,“没想到,王爷对她竟如此不同……难道……”魏馨儿顿时有些疑惑。
“听说傅小姐是京城的第一才女,馨儿在西南郡对傅小姐早仰慕已久。今儿得以相见,傅小姐果然不同凡响,这杯酒我敬你。”此时,魏馨儿立时又换上动人笑靥端着酒杯对着傅叶雨遥遥示意道。
“魏小姐过赞了,其实我……唉,怎么说呢,我早不是从前的我……不过今日能认识魏小姐,傅叶雨也感到非常的荣幸,这杯酒我也敬魏小姐!”傅叶雨说着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唐芾立时在她面前伸出了三个指头。傅叶雨笑着会意地点点头。
“哥哥,你把我的琴带来了吗?今日得了一首曲子,我想弹给王爷听,傅小姐才华卓著,也请代为指点一二吧!”魏馨儿转身对着身旁的魏兆熙轻轻地说。
“魏小姐客气了,傅叶雨不敢。”傅叶雨说得很真诚。
听妹子如此一说,魏兆熙无奈地叹息一声,眼光瞟了瞟王爷,还是依言站起身拿过一边的瑶琴放到了妹子的手里。
“此一曲‘相思谋’望王爷喜欢……”魏馨儿说着,周身气势顿时一变,端庄秀丽的身姿立时如仙子般柔美清雅起来,竟给人一种飘渺的感觉。纤长莹白的细指搭在琴弦上挑出了一个滑音,傅叶雨一听便知,魏小姐既是琴技大家。
一曲如行云流水般细柔酣畅的曲调慢慢盈满了整个屋子,让人如笼在一片瑰丽温柔的梦境之中。那如丝般绵绵不绝的醉心相思如潺潺溪流涓涓不尽,如怨如凄,透人心底。爱一如大气澎薄的汪洋,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席卷而来……魏馨儿再也不掩饰自己对西南王的爱慕与情潮,这么多年,她总是在他身后默默痴情地守望着他,可如今,她明显地底气不足了,甚至绝望了,在父亲决定送她上京城参加太后娘娘的百花宴时,她便已明白:王爷的心里没有她……
一曲终了,魏馨儿的眼里汪着一泓委屈的泪水,她低着头掩饰地抚着琴弦暗泣。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瞟着上座的西南王,而他却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傅叶雨的心里不免百味陈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可悲可叹的爱情莫过于此吧……但是情之于人,又怎能由得了自己。
而此时,王昱有些微醉的身子竟全部压向了她,她气得一把推开了他,接着又拽过表哥与她换了位置。一股淡淡的茶花香气袭来,傅叶雨才惊觉,此时她挪了位置竟是挨着他右手边坐下了。有丝不自在,傅叶雨正想再拽过表哥与他换回位置,却不想魏小姐一丝自嘲的笑声后,竟已开了口,“听闻傅小姐天姿聪颖,才华卓卓,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今日也为我们弹一曲助助兴吧!”
无奈,起了半身的傅叶雨却只得又懦懦地坐下,只是她使劲地往表哥的身边挪了挪,脸上顿时挂上歉意的浅笑,“魏小姐,我,今日我可能不能如了魏小姐的愿……嗯,我之前失去了一些记忆,我不会弹琴了……”
“这怎么可能?傅小姐是在推脱吧?虽然太后娘娘的百花宴没有邀请你,你也不至于……”魏馨儿故意低笑着美目闪闪地说。
“是真的,我真得不会弹琴了……不仅如此,字写的也不好,下棋如今连我家大壮都下不过,画画也只能画一些乱七八糟不堪入眼的东西……不过,我想这到也没什么,反正也不能当饭吃,爹一心想再教我,可我已没有那耐性了!”傅叶雨随想了想,认真却又轻描淡写地说着。
魏馨儿的眼光却始终有意无意地探察着西南王的反应,若王爷对她动心,这样被人退婚连太后娘娘的百花宴都不屑邀请的女子又怎能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心里得意一笑,魏馨儿正想再说些什么,不想,此时走廊里却传出一片喧哗声,“狗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我不管你们今天还有没有雅舍,我就要在二楼用饭,宁掌柜你赶紧给我腾出一间雅舍来……”
“九公主,你就饶了小人吧!今天雅舍里来的都是贵客,小老儿哪个也得罪不起,请公主宽宏大量,楼下还有几个雅座……”
“就这样吧!宁掌柜别为难了,我们到楼下吃。”傅叶雨身子一僵,这个声音她熟悉,气宇轩昂的身姿,风华霁月的英俊容貌,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傅叶雨面上一冷,顿时有些胸闷地低下头去,有些无措的双手摸到一杯酒便就不管不顾地一饮而尽。
西南王的眼光倏地眯了起来……
“不行,千羽,我和你好不容易在一起吃个饭,我就要在雅间里吃。楼下人多……”
“只是吃个饭而已,公主何必那么讲究?”
“那怎么能一样……我想单独和你在一起……”九公主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声音此时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傅叶雨的心里又没由来地一绞痛,一遇到白千羽那仿若沉眠般的真正的傅叶雨便会苏醒过来,那真切的绝痛她想压制都压制不住。既然无可避免,那就真切地体受吧!所以,傅叶雨并没有掩饰她此时的低落和痛楚。
手在下面被轻轻握住,傅叶雨扭头一看,表哥温润谦和的眼眸里满是心疼,“别怕,有我!”
傅叶雨笑得很勉强,但也轻轻挣脱了表哥的手,尽管她此时多么需要支撑和依靠……但是她更想坚强独立。
对于感情除了自己谁也救不了她。她不需要怜悯!
白千羽终于拉着九公主走下去了,可是屋子里却一时陷入了有些压抑的沉闷之中,低沉的气氛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
“原来是风华霁貌的天宇将军白千羽,没想到他与九公主这么好……难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魏馨儿急忙掩上嘴,又忍不住偷望着傅叶雨,随后不好意思地说道,“傅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京城之中早就传遍了,说太后早有意将天宇将军赏给九公主……”此时,魏馨儿一脸愧疚的模样,波光闪闪的大眼睛里却满是算计的味道。
“我知道……魏小姐不必觉得唐突愧疚,一年前,他便已退婚于我。我和他缘份早尽,虽然此时遇到难免还有丝痛楚,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傅叶雨一直都明白,不能强求的感情,心就要学着慢慢放弃……就象一条从淡水里生活惯了的鱼,一下子跳到海水里,当最初的那一丝窒息过后,也就会适应了咸水里的生活。傅叶雨便是这样,我早已经习惯了不被他牵挂思念的日子……”
说得风轻云淡海阔天空,可每个人都知道,能够如此理智地说出这番话,心里的那块伤疤该早已不知被揭得怎样千疮百孔了吧?
不得不佩服这样聪明到让人心疼的女子!
魏兆熙遥遥地举起了杯,脸上挂着浅笑,眼睛却出奇地亮,“小兄弟,这杯酒魏大哥敬你!能够认识你,魏大哥觉得此生不虚!”说完一饮而尽。
傅叶雨急忙低头去找酒杯,唐芾却握着不让她碰。她左看右看,突地端起西南王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西南王郑燮没有表情却只手又给她斟了一杯。
“我也想喝一杯。”一直沉默的阮良玉突然大吼一声端起王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要喝喝你的,干吗抢我的?”王昱急忙一声怒斥,自己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仰头灌下。
“风住尘香花已尽,月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此时一声凄苦的吟唱声起,众人立时惊奇地看到,傅叶雨已醉态微露地东倒西歪了。莹白的素颜上两片红云如初荷绽放,美艳不可方物,醉意迷蒙波光潋滟的大眼睛此时如一泓醉人的泉水,迷离中不失清澈,柔婉中不失空灵,简单干净的让人心动沉醉。
此时,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似乎都无不沉浸在她所吟唱出的凄苦浓稠的愁绪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突然,唐芾无奈地一叹,抬手扶住了东倒西歪的表妹,“醉便醉了吧!今儿不准唱歌……三杯即倒,还真是准!”
“呵呵,”傅叶雨立时挣脱掉表哥的手,摇晃着脑袋,“不,我今儿就要唱歌,唱那首我最喜欢的一首歌:甜密密,你笑得甜密密,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唐芾立时明显地咬牙羞愧地把头低了下去。
“嘭……”一声闷响,唐芾急忙抬起头,却看到表妹正死醉地一头扎进了西南王的怀抱里。唐芾一惊,急忙伸出手……
“良玉,去备车……”西南王面无表情地说着,也不见他怎样的动作,唐芾的那只伸出的手便被不动声色地打了回去。随后,西南王身子一转,怀中的女子便被更加舒服地拥进了怀里。嘤咛声传来,似乎睡得还挺惬意。
而此时,魏馨儿早变了脸色。就在傅叶雨醉态朦胧歪歪扭扭地唱出那道奇怪的曲调起,魏馨儿脸上的绝望便再也掩不住了。不能再看不敢再看王爷此时温柔怜惜的样子,那样只会让自己觉得象被万箭穿心般疼痛不已……眼前一片恍惚,魏馨儿直觉面前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苦寒的冰雪之中,这么多年的相随相守就这样如泡影般转瞬即失了……
不能扼制的痛,自己也能如那个女子方才所说的那般坚强豁达吗?魏馨儿明显地不如傅叶雨,因为此时她两眼一黑竟然不堪地昏了过去。
雅舍一阵惊呼忙乱,西南王却紧紧抱着傅叶雨昂然地走了出去。
这一刻,他深切地感知到怀中的女子温婉如明兰馨香一般的气息,柔若无骨的身子,温香如暖玉。西南王心中突生一股执念,此生他只愿能够永远拥着这一方馨香温暖再也不能放手……
此时沉醉的傅叶雨当然不知道,她已被某人在心里下了咒!
第十三章 事出意外
待傅叶雨再次醒来已是午后时分,她拍打着明显还酸胀的脑袋挑开了床帘下了床,“咦,表哥,你怎么会在我屋里?”
唐芾‘嘭’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你该不会又忘了自己中午喝醉的事情吧?”
“我有喝醉吗?不会吧……”傅叶雨砸着脑袋一屁股坐倒在表哥的旁边,端起表哥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唐芾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不止,“那你再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被谁送回的家?”
“难道不是你吗?母亲没有生气吧?若母亲怪罪下来你就说是你灌醉了我……”傅叶雨厚脸皮地说道。
“哼,”唐芾冷哼一声,随后又转头仔细地看了看表妹,心里翻腾不止,“这样也好,既然什么都不记的了,那便永远都不要知道了。”
“表哥你在那边自言自语嘀滴咕咕什么?”傅叶雨好奇地看着表哥不断翕动的嘴唇有趣地问道。随后她又神秘地笑了,“表哥,你此次回京带了苏记的‘七珍宝’了吗?”
望着表妹晶亮亮透着雀跃热切的大眼睛,唐芾的心中又泛起疼惜,声音也不由放得很低柔,“知道你嘴馋,所以这次带得多,都放在姑母的屋子里。”
话未说完,傅叶雨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哎,表妹,你不能去……”唐芾急忙站起身想阻拦,却不想傅叶雨此时跑得比兔子还快。唐芾无奈地一叹,“这样也好,反正早晚得知道……”
方一来到母亲的房门前,傅叶雨便看到门前的院子里竟站了一溜的丫环婆子。穿着上等的绫罗,戴着绢花珠翠,面无表情,却气势夺人,一看便知是大富人家的仆从。只是不知为何会站在她们家的院子里?傅叶雨不由仔细想了想,她们家在京城好象没有什么显贵的亲戚,这下就怪了。傅叶雨这样想着,急步抬脚向母亲房门走去。
见到傅叶雨,为首的婆子脸色一怔,随后无声无息地微微恭了恭身算是见了礼,傅叶雨也不为意,轻轻点头回礼。刚要想踏进母亲的房门,不想,房门却在此时被打开了。
一身布衣荆钗的母亲走出来,后面竟跟着一个衣衫华贵的贵妇人。与母亲一模一样的容颜,梳着精致的发髻,头上坠满了金钗步摇,极尽雍容华贵,与母亲淡然相比,她就象是一朵开在寒舍里非常不协调的牡丹,有种怪怪的感觉。脸上的倨傲与盛气凌人一见到她,眼睛立时象刀子一般在她身上来回梭着。
母亲身子一颤,脸上明显为自己担忧不已。
傅叶雨却站着没动,脸不改色漫不经心地朝贵妇人一揖,“叶雨见过大姨母。”
“啧啧,瞧瞧,蒲华,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女儿吗?这哪里还象个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样子?上次在寺里也就罢了,如今在自个的家中还依旧穿着不成体统的男装算怎么回事?真是越来越没有教养……难道你们就任由她这样粗鲁胡为下去?难道傅文楠也如此怂恿宠溺她吗?真是不可理喻……”傅叶雨眼见大姨母说话越来越刻薄,而母亲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胸脯一挺正想开口反驳,不想大姨母眼光一瞟立时堵住了她的话,“蒲华,今儿这事,你要仔细考虑考虑,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叶雨再这样下去,恐怕将来更没有指望了……那样的机会虽说不是为她,但有幸能参加长长见识也是一种荣耀……”又不等傅叶雨开口,左相夫人鄙视地睨了她一眼后昂然地离去。
傅叶雨气得直跺脚,她望着大姨母离去的方向气得鼻子一哼,“娘,她来我们家干什么?就她那尖酸刻薄寡的嘴脸凭什么教训我?娘……”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无限怜惜地望着傅叶雨,眼中竟起了一层的水雾。轻手拉过女儿便紧紧拥进了怀里,“雨儿……”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房里都沉默着。
傅叶雨在一旁仿若无人地吃着糕点,而傅文楠却‘啪’地一声甩下了手中的书,气愤地道,“叶雨,爹不准你去……凭什么他左相家的千金得了病却要让我的女儿代替去参加百花宴,我的女儿没空不稀罕!叶雨,听爹的,不准去!”
听到老爹是真得气着了,傅叶雨立马摸干净了嘴,点点头道,“爹,听你的,不去……”
而娘却只是担忧地抬头望了望她父女俩,欲言又止。
“此次百花宴不同寻常……”稍后,傅文楠叹息一声又喃喃地说,“表面上看似皇上和太后心胸宽广皇恩浩荡,借此次百花宴让各位散落在封地的王爷回京省亲,其实恐怕是皇上另有目的……听说五皇子本就在东庭封地暗中招兵买马屯集钱粮蠢蠢欲动,后宫的德太妃也不太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