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什么
一颗晶莹透亮的水滴悬在屋檐尖角上,它在用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缓慢增大,直到最后脱离落到屋檐下的黑瓷碗里。
“答、答……”间隔很久很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小院里规律的响着。
一股夜风吹进窗来轻松掀起纱窗帘,将它高高扬起在轻飘飘的落下,好似云霞般轻柔飘渺。那上边绣的白蝴蝶此刻活了,抖动起透明的翅膀,在竹叶间快乐的飞舞。
直到风静下来它们才停止,就如生命赫然消失恢复到本来的样子。穿过前庭隔着工笔山水画屏风有一大浴盆,里边水满满的还冒着热气。水是红色的,上边漂浮着彩色花瓣。
房间里的空气带着一丝铁锈的气味,淡淡的花草香和女子的体香中混进这种气味显得有些怪。彩色流得满地。它们顺着浴盆的边,顺着一只垂在外边的手臂流下来,从五根纤细的手指流到地上。指甲修得很好。
丰腼的手背上看不到一点筋,雪白细腻的皮肤很好看。你会想那一定是双漂亮女人的手,当然还有整条胳膊,裸露的肩头和有一道血痕的光洁的脖子。那个致命的伤口很深很长,直接切断了颈动脉和气管,这种伤此刻即使最好的郎中在旁边都无法急救过来。
那张脸侧枕在浴盆边沿,椭圆小脸的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滑。闭上的眼睛似弯月,密长睫毛合成的黑线让人觉得她是在安睡。她不会再难过了,也不会再快乐,而在这之前她更早已失去所有希望。没有希望便只会感觉到悲伤压抑没有快乐,失去方向也就失去继续前进的动力,她便因为从心底里发出的疲累而睡去。
小叶的魂飞出了身体,轻飘飘的无所依从,有若一缕幽歌,空荡荡的除了一屡哀怨别无所有。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有点后悔作了傻事却不知现在该怎么办。
“或者应该在这里等牛头马面来勾魂。”她想。
她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够思考。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死了还会思考?死去不是应该什么都没有了吗?没有快乐,没有痛苦,她这才想起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应该说是灵魂才对,一具没穿衣服的灵魂。
一对挺秀的蓓蕾毫无遮挡骄傲的耸立着,可惜此刻它们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如烟如雾般透明没有实体。她抬手想去触摸却穿了过去,这只是是团光影,整个人已经成为一团只能被自己看到的幻影。
前世的记忆还在,此刻还能思考,可人却已经死了。那记忆里的悲伤无奈并没因为死亡消失,相反此刻在这层悲伤以外更添了一分怨恨。
为什么已经死了还要有记忆?为什么心里依旧如此痛苦?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原地停留,而不是在天堂或者是地狱?难道不应该立刻去投胎吗?无数疑问疯狂席卷心头,裹着冰雪利刃的风暴也裹住了她的心。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笨,而且很冤枉,早知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想死呢?现在想起来她觉得当时自己并非真的一定要去结束自己的生命,仅仅只不过是用那把尖刀在脖子上笔画了一下,然后就滑倒了,一仰身摔回浴盆里。为什么当时自己握刀的手依旧比在脖子上,如果松开手或者因为自然的反应张开双臂就不会死了。
她想着又开始觉得当时自己确实是想死的,所以才不会惊恐,才会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是否使劲切下去的手臂上,才会绷得那么紧以至于连正常的动作都没做。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自己根本就还没决定啊!死得真冤枉。
或者自己根本就不该那样做,那样本来就没有意义。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后悔已来不及。为什么那时侯自己要那么执着?如果有一点点求生的欲望,哪怕是再多一点点犹豫或者自己就不用死了。
浴盆里那具裸露的尸体本来很美丽,它有两条曲线柔美的腿,而且小腿还特别细特别长。浑圆大腿,平滑细腻得让人想把脸贴在上边的小腹,大小合适的臀和双掌欲拢的纤腰此刻都沉在水里。这具美丽的身体随便装点一下便足以迷倒众生,那雪白的皮肤柔嫩得象缎子,每个人都会渴望用手指从上边滑过,去感觉一下美丽舞服下的身体。
敲门声打断了小叶愤恨的想法,跟着“咿呀”声门被推开了,一黑毛脑瓜子伸了进来。小叶惊讶得睁大双眼,那个隔院家讨厌鬼居然自己进来了,而且还怪声问:“家里有人吗?”
没栓门吗?怎么会忘了栓门?一定是回来的时候太悲伤,太生气,太累。小叶被张员外家的儿子看中了,她是这个小镇上的小美人,这个很多人都知道。她也喜欢张家四少爷,因为那天经过闹市被人欺负是他出手帮忙赶跑了那些坏人。
小叶家其实也不错,有房有地还有产业,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当然除了张家是书香门第,张老爷和上边三个少爷都在朝廷为官之外其他都能配上。她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四少爷要当众戏弄,不仅是一腔情愫东流水,而且还要面对无尽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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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没事别自杀
在本以为对方有情时却当着那么多人嘲笑她的一片痴心,而且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这种侮辱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释怀。当他们大声笑着东倒西歪的时候,小叶只觉得天旋地转,若不是丫鬟扶住她就跌倒在地上了。
还有这个人!现在进来的这小子!不知他是从哪知道了这个消息,倒霉回家的路上居然撞见他,又再哈哈哈傻乐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天啦!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小叶的灵魂颤抖起来。就在此时那小子已经到了屏风后边,他、他居然准备向里边偷看!
“这个坏人!这个……这个禽兽!”这一瞬间小叶想再死一次。原来做了鬼也如此难过,原来自杀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自己做了件很错很错的事情。
红叶山庄是小叶的家,就座落在桐柏山下。这里向东南是大别山,附近就是江汉平原的北面门户大城襄阳和樊城。这块地方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繁华丰裕之所在。现在正犹豫是否该偷窥的那小子名叫淮子灵,乳名就叫灵子。他算是个小猎户,家就是在靠山腰处的一座吊脚小木屋,母子两相依为命过了很多年。
听说淮老爹是在他五岁时被一头大熊瞎子拍死的,从此淮大娘就独自带着他,把这小子拉扯长大。因为日子苦灵子从小就会设些陷井之类的抓捕小动物,到现在刚进十七岁就已经能独自去深山里射杀大动物,甚至还不时能带回些象野猪这之类的猛兽。这小子挺能干蛮孝顺,可就是有点傻呵呵口不择言,显然小叶就是个被害的好例子。
小叶知道淮大娘会识字,还教他们家淮子灵,可不知为什么这小子就是不懂什么叫知书达礼,成天上蹿下跳象只猴。光这红叶山庄的外墙就有两个多人高,可他一个翻身就能过来,而且每次都是这样。不过小叶喜欢他捉来的小白兔,到现在她已经养三只了,这次灵子怀里又抱着一只小兔。
“原来他是想来安慰我的。”想到这小叶又觉得灵子不讨厌了,只是自己受了委屈回来听他嘻嘻哈哈一通说而更难受。
“难道不在吗?”屏风后的淮子灵没听到声音囔囔道,然后他提高声问:“叶子小姐在吗?漂亮的叶子姐姐……”
还是没反应这小子终于忍不住了,强烈的好奇心让他饶过屏风,眼前的情形让他目瞪口呆。垂在盆外的手臂,手臂下的纱,脖子上的那道醒目的伤痕。
血!他看到了刺目的红色!这一瞬间淮子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一下子扑到尸体旁,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试探鼻息。跟着他就大声喊起来:“救命啊!快来人!快来人啊!叶子小姐死了!”
淮子灵冲进院子里,整个大院也跟着炸开锅。
怀里的小兔早跑了,山庄的家奴女仆搀扶着老爷老太太,簇拥着父母叔伯大小少爷们一大家子涌到小姐门口。紧跟着就是报官,封锁查验现场,好一翻哭天抢地。淮子灵却倒了霉,衙役二话不说索镣加身拖着就走。这傻小子当然不服气了,又是折腾又是大声嚷嚷着:“为什么抓我?人又不是我杀的,凭什么抓我?”
捕快是一大块头,看他这样子翻腾指着就问了:“你是不是从房里出来的?”
子灵答应说:“是啊。”
“那里边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是啊。”
“那你是怎么到这房里来的?又是怎么进的这院子?”
傻小子还真老实,立马答应:“我翻墙过来的。”
“那你还说什么?私闯民宅行凶杀人!给我带走!”
“人不是我杀的!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放开我!”
“别吵!老实点!”
“放……哎哟!”小子吃了一链条,正抽在后背痛得他只咧嘴。
在衙役看来带走他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可这小子叫屈喊冤就是个不服气,这一路上可没少折腾,却也反添了几分嫌疑。淮子灵后悔了,自己好心来找叶子姐姐却没想到落了这么个下场,幸亏此刻天已黑路上没什么行人,否则这个脸可丢大了。
死了人下巴光洁溜溜的瘦脸县令当即升堂,威武震堂后大喝:“把人犯押上堂来!”
堂外人没到喊魂声却先飘了进来:“冤枉啊……我冤枉啊!”
县老爷皱了皱杂眉,立刻有些不满了。等淮子灵被拖着拽着进来,下一句冤枉还没出口他惊堂木“啪!”一声响就给他全敲了回去。
“大胆人犯,本老爷既未问又未判你喊什么冤枉?难道是怕本老爷会错审了你不成?辱及堂上实在可恶,来呀!给我先打十大板子以示惩戒!”
“啊?为什么打我?我冤……哎哟!我妈给我屁股哟……”
“你妈给你的屁股?你爸给你的都不行,给我使劲打!”
“噼里啪啦……”淮子灵差点就被打得大小便失禁。只恨平时坐得少,屁屁上肉也少,此刻更是弹性不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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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狮子头
过堂先杀威啊,好一通棍棒交加小子不闹了,衙役们也也过了把瘾。这回县老爷才问了:“下边所跪之人报上姓名年岁家住何处,家里还有何人?全都给本老爷一五一十说清楚。”老爷一连串的问,淮子灵也一连串的答,很快就把家里的情况说个明白,跟着就把自己如何来去的经过讲了一遍。
大老爷听完一养神想了想,一晃脑袋说:“好啊!大胆刁民居然敢戏耍本大老爷,明明是你见那叶家小姐美貌心生歹念,翻墙而入欲谋不轨遭拒进而杀人,本老爷说的对是不对?给我从实招来!”
“说书匠?”淮子灵发现堂上端坐的这位不去说书绝对是埋没人才,可这精彩的故事若假设到自己身上就大大的不妙了。猛然醒悟过来当即叫屈:“不是这样的!人不是我杀的,大老爷冤枉!”
“冤枉?还不老实,看来不给你点颜色是不肯招认了,给我打!”
这回淮子灵彻底傻了眼,心说:“还打?那屁股还能用吗?”
“且慢!”喊话的是师爷,原来刚才听淮子灵交代家身他就知道这小子是谁了,当下小快步上台凑近伏耳说:“老爷,堂下这小子是淮家老猎户的儿子,早些年总能给府里送来点鹿肉熊掌之类的猎物,后来听说被熊伤了就没再来过。”
“哦,原来是他,师爷的意思是?”
“老爷,此案善有诸多疑点,不若免了他一顿打先行收押,一切稍后再审,莫让这小子不服。”
县老爷一想觉得是,慢悠悠点头说:“那就免了吧,先行收押,择日再审,退堂!”
淮子灵听说不打了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还想争辩却被衙役左右架住硬拖下去。衙门大堂哪里容得他一小子撒野,即使他再不愿意也只能被关进牢里唉声叹气了。大堂上发生的一切还有双眼睛看得真切,这小子被打得屁股开花死命哀号的时候,小叶都快把肚子笑破了。
当然死鬼魂是不会破肚子的,即使破了也没关系。等这小子挣扎着被拖进监狱,小叶才发现自己居然笑了,而且现在还想再笑。她真的很意外,原来做鬼也不全是坏事,最少可以偷偷的不被发现的看着人们做什么。
“那现在不是可以去看四少爷了?还是不要去了,为什么都死了还忘不掉呢?”小叶幽幽轻叹:“不如跟着灵子吧,看看他还会倒霉成什么样子,那一定会很开心,我好想好想开心呀!”她想着飘飘忽忽的跟着到了大牢,淮子灵果然被锁得结实,单独一人的牢房却是手铐脚镣的齐全,大木柱子比胳膊都粗。
臭小子一阵锤打叫嚷终于泻了气坐回草堆上,囔囔道:“完蛋了,这回真的出不去了,怎么办啊?老妈一定会急死的。”
“哈哈,现在知道着急了吧,谁要你笑话我,这就是报应!”小叶又高兴起来,多少有点出了口气的快感。
“什么声音?”那小子忽然问道。
“不会吧?他能听到我说话?”小叶吓了一跳,赶紧闪身飘到柱子后边藏起来。
淮子灵自然无法听见一个灵魂的心声,他发现了一只老鼠,做老鼠都进了监狱也是够倒霉了。淮子灵忽然猛扑向那只小老鼠,身上的刑具顿时哗啦一阵惊响。被惊动的小老鼠居然逃出小猎手的追捕,飞快的钻进一角落的稻草堆里。稻草堆下是木板盖住的茅坑,淮子灵是穷人家的孩子到不怕这些,只是耸耸鼻头开始解裤头。
“他想干什么?呀!下流!”小叶赶紧往里飘,到侧边时眼角余光还是看到了那个往前挺肚子的姿势。她的脸红了,而且还觉得头有点眩晕,于是她逃得更快了。这个可怜的小鬼魂被一泡尿吓得灰溜溜逃跑,而且第一次发现自己能轻易穿过木栏而不被挡住。
正在惊讶时又有个声音响起来:“哪来的小鬼胆敢闯进罚罪之地滋事,是想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不成?”
跟着一狮子头的人身出现眼前,铜铃大眼炯炯神光真正摄魂夺魄。
不过是目光一碰小叶便禁不住浑身颤抖,不由得扑通跪倒在地哀求:“大仙饶命,我不是来滋事的,只是误闯了进来。”
这位狮子头俯目细看:“原来是个刚死的冤屈鬼,赶紧投胎去吧,莫要再在人间游荡。”
小叶一听这位居然一眼就认出自己是个冤屈鬼就更相信他是大仙,对她来说简直是仙得不能再仙了。小叶慌忙磕头说:“小女子死得苦,请大仙为我伸冤。”
这狮子头听了她的话微微迟疑,一阵犹豫不决,跟着问:“你有什么冤枉的?”
小叶立刻把自己的事前后说了遍,然后说:“请大仙为小女子做主,我想还阳不想死了。”
狮子头听完微微点头:“我明白了,你这事说得好听是因情所困悲凄厌世,说得不好那就是自作自受,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死了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还是赶紧投胎是正道。”
“我没有做过孽呀?”小叶还是苦苦争辩。
“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你却应情伤身弃生身父母于不顾,你可想过多年养育多少希望都被你那一刀割断,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何等悲伤?再有你那些亲朋挚友又要因此如何伤神。不说别的,就现在受你牵连的那小子现在也生死未卜,就算不死也已经受了场牢狱之灾吧?你说难道你这还不是在作孽吗?”狮子头这话一开头就是场急风暴雨般哗啦啦落个不停,直把个小叶愧得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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