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残忍、看不到血腥、看不到怒火,看不到人类一切负面的情绪,有的,只是一片宁静与祥和,就如同一片辽远旷达的大海,从深处透出一种淡然与从容。
这哪像是一双才二十几岁年轻人的眼睛?这分明就是一个活了千百年的智者正微笑着与自己说话,那样亲切,那样自然,有一种看破世间一切的感觉。
只是在一瞬间,竺逸清便有了一种清新辽远的心境,仿佛自己不是处于一片即将爆发战争的战场上,而是惬意地躺在一片沙滩之上,任凭海风轻轻拂面,说不出的舒服,连带的,心境也坦荡从容起来。
“妈的,这小子会妖法。”
竺逸清猛地一滞,而后狠狠地一咬舌尖,力争自己清醒过来。
可这下舌尖算是白咬了。他本来就是清醒的,又何来不清醒之说?
“你竟然敢用精神束缚力来暗箭伤人?”
竺逸清再不敢看安然的眼睛,猛地别过脸去盯着别处说道。
“呵呵,这话从何说起呢?我是很坦城地与竺门主说话,并没有暗自潜运道力。难道,你能感觉得到我身上的道力运用的波动吗?”
安然不置可否地一笑,轻轻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恶意。
“你,谁知道你小子用的是什么妖法。”
竺逸清犹自不敢看安然的眼睛,生怕被这双眼睛再次吸引。只是,凝神潜运道力感触之下,却分明发现,安然没有施运道力进行所谓的精神束缚。一试之下,登时有些泄气,连说话都有些讪讪起来。
“呵呵,咱们不谈这个。我只想问,今天的事情,贵联盟倒底想如何解决?”
安然继续刚才的话题。
“如何解决?
哼哼,很简单,只要你们答应退出尘世,不扰世人,而后面壁思过,一切就都好商量。否则,咱们以成败论英雄。同时,你们也要给道友瑶尘子师徒一个说法,凭什么出手伤人?
还有,四百年前玉寒奇道兄与周雄的恩怨,也应该在今晚彻底了结。当年周雄这厮出手如此之狠,直接将玉兄打落一个等级,落得道基受损。否则,凭着玉兄的资质,恐怕早就白日飞升了。”
好家伙,竺逸清的条件还真不少,只不过,这话怎么说都透着一股子“我们吃定了你们”的居高临下的态度。
登时,后面龙组的兄弟们就有些不爽了。
“我操,凭什么?妈的,就凭这几头烂蒜就想让我们龙组自行解散退出江湖?给他个屁的交待,真要是惹毛了老子们,把你们个个都干成残废。”
刘明在后面鄙视地竖起了中指,与龙三私下里不屑地议论道。
“呵呵,龙组的解散与否,不是能凭你们一句话所能决定的,我们的存在是有着必然的原因。
如果我们修真人都不理世间之事,恐怕那些久藏人间的妖魔鬼怪都要出来横行霸道,到时候,世界乱成一团,多少无辜百姓被妖魔吞噬?我们不能无动于衷,这个,别说是龙组的兄弟,就是连我这个后进龙组的组员也第一个不答应。原则问题,我想我们就没有必要探讨了。
不过,后两件事情,倒是有商量的余地。瑶尘子师徒,我想我们组长周雄很乐意替他们恢复病体,让他们完全康愈。而玉宗主与我师傅周雄之恩怨,俗话说,父债子还,又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我们师徒这个角度来讲,我替师傅周雄接下玉宗主这一场,也并不为过。
竺门主,你还有什么别的说法吗?”
安然微笑着说道,神态中不带有一丝暴戾,倒像是一位大法官在对少年犯进行着苦口婆心的说服教育。
“安然,你个小兔崽子,怎么来得这么早?哈哈,月亮才刚出来嘛。”
就在此时,远远地,传来了天虚派玉初子的大笑声。
伴随着笑声,一道道银芒迎空划过,闪现出了无数人影。
敢情,天虚派竟然全派出动凑热闹来了。
“玉初子前辈,哈哈,只能说你们来得迟,不能说我们来得早。我们这里已经快散场了。”
安然仰头笑道。
“玉初子道友,闻言你病体已然康愈,真是可喜可贺啊。今天,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为贵派瑶尘子师徒向中国龙组讨个说法,正好你来了,咱们合力,这次务必要向来强横的龙组承认他们所犯的错误。”
竺逸清几个人对望了一眼,搞不清天虚派来趟这趟混水倒底是为什么。玉寒奇不动声色,依然在那里负手而立,冷眼旁观,明达宗宗主栖凤子则仗着曾与玉初子有旧交,迎空遥遥问道。
“切,我们天虚派事情自由我们天虚派来解决,几时轮到你们联盟的人说话了?
只要我玉初子一天不死,天虚派的事情就轮不到你们做主。就算我死了,天虚派也还有我儿子兰天成以及三百派下弟子呢,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们还是哪凉快去哪里呆着吧。”
谁知道玉初子根本不领情,丝毫不给栖凤子面子,上来就是一通抢白,弄得栖凤子老脸通红一片,暗地里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在这个关键场合再竖强敌。
“好好好,老家伙,你等着。此间事了,我一定要向你讨个说法。”
栖凤子在那里咬着牙根发狠。
“兰道宗,你这样讲话恐怕有些不对吧?我们联盟的人也是为贵派讨个说法而已,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平白担上了一个越俎代苞的罪名,你这顶大帽扣得不轻啊。”
玉寒奇果然老辣,一句话便轻轻松松将原本理亏的事情拉回了同一个起跑线上,即表明自己的委屈,同时也在点醒兰玉初,“他妈的,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这可是为你出头呢……”
“哈哈,玉宗主说得是,说得是。算我兰玉初白活了大半辈子,人情世事照你可差得远了。
啧啧,不愧为一派宗主,说起话来头头说道,不服不行啊。
不过,我想说的是,孽徒瑶尘的事情就不劳贵联盟费心了,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已经商议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喏,你们都知道,我曾经,嘿嘿,走火入魔一个时期,后来是安然救好了我。冲着这个情面,无论怎样讲,以前有再大的恩怨,也应该就此全面揭过。
并且,安然是我孙女兰音的……呃、朋友,非常好的朋友,有待于进一步发展关系的好朋友,我孙女兰音的朋友,就是我们天虚派全体上下的朋友,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就冲这个,我们也有道义来到这里声援我们天虚派的朋友一下。你说是不是,安然?!”
兰玉初向着安然捋须一乐,促狭地挤了一下眼睛,其实也是在暗示安然,“咱们之间的约定,你可别忘了。”
兰玉初此言一出,登时便引得全场上下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气得后面的兰音险些一家伙背过气去。
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兰音一张登时羞得比大红布还要大红布,面对着尴尬的安然、龙组兄弟们质疑的目光以及梦菲儿一双要杀人的眼睛,如果现在有个地缝儿她都要钻进去了。
这个兰玉初,骨子里跟周雄一样,说话无遮无拦,都是性情中人。
第八卷 内忧外患 第三百二十章 战意蒸腾
“哈哈,玉初子,原来你还没死啊。怎么样,疯了的滋味很过瘾吧?”
周雄长声大笑,向玉初子问好。
“滚你的,周雄,你不是也曾经疯过吗?最起码,也装过疯。当我不知道哪?哈哈哈哈,什么也不用说,你想的,我都知道,怎么回事,你也明白。来吧,先出手给我这两个师侄疗伤吧,我可不愿意天虚派里平白多了两个残废。”
玉初也是回以大笑,同时向后招手,让人架出了已经瘫得不能走路的瑶尘子师徒。
“好说,好说,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周雄笑着说道,伸出手去,一道彩色的光晕脱手而出,绕着瑶尘子师徒旋转不体,转成了一片硕大的彩色光幕,只几息之间,便已经解开了加诸在瑶尘子师徒身上的禁制,恢复了他们本原的力量。
瑶尘子师徒感激得便要当头拜倒,却被兰玉初踢成了满地葫芦。
“你们两个,滚到后面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了。竟然敢跟四百年前的修真界双骄之一动手,真是活腻了。”
兰玉初一顿暴骂,瑶尘子师徒屁滚尿流地向后跑。不过,却是跑得满心畅快。那当然啊,当了好几年的残废,本以为终生复原无望了,想不到希望突然间从天而降,两个人这个高兴就不用提了。
“玉初子,我不管你今天是来干什么,总之,我希望你看清形势,不要趟这趟混水。
至于你牵强至极的什么你孙女的朋友就是你们天虚派的朋友等等说词,哼哼,这等为老不尊的话你也说得出口?真难为你了。
今天,只是我们联盟与龙组的事情,如果你想为修真界正本清源而一份心力,那好,我们允许你加入我们这边的战团。
可是,如果你不计祖训而临阵倒戈,哼哼,那就是我们联盟的敌人,说不得,咱们这些老骨头也要相互间试试彼此的斤两了。”
玉寒奇脸色一寒,终于动了真怒。
“怒了?玉寒奇,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兰玉初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听玉寒奇这么一说,登时也是动了真怒,须发皆张,浑身上下银光闪烁,眼见着出手在即。
“便是威胁你又能怎样?你们一个天虚派还没放在我玉寒奇的眼里。”
玉寒奇傲然一笑,说道。
“老兰,你干什么?想抢安然的风头吗?咱们老了,这些小事,都交给后辈人去处理吧。”
出奇地,周雄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地火上浇油,而是扯住了已经降落地面的兰玉初,笑着说道。
“老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别让‘它’在我们人性深处埋下的种子控制我们的情绪。世间我本是我,万物自在我心,切记,切记……”
扯住了玉初子的手,周雄输过去了一股柔和的精神力量。
兰玉初先是一怔,而后感受消化着周雄的精神力量,顿有所悟,情绪也渐渐地平静下来,进而,神色变得肃穆起来。
“唔,一切自在本心,说得好,说得好。好险、好险……”
兰玉初喃喃自语着别人不懂的话,时而点头微笑,时而神情肃穆,看上去就像真疯了一样。
“你懂了吗?”
周雄轻笑问道。
“有些懂了。”
兰玉初望着他回答道。
两个人均是心有灵犀地放声大笑。
又一个顿悟者。
可是旁观的人却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四百年前是同性恋人呢……
我寒,这是刘明或是以前的安然才会有的那种淫荡的想法。
“你,来啦……”
安然纵然再是继承了周雄几百年的智慧和人生经验,可是面对着兰音,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嗯,我来了,只是看一眼。你做好你的事情吧,希望我没打扰你。”
兰音低着头向后走,只是轻声回了一句。不过,依稀可以见到,那双大眼睛里已经荡起了一层水纹。
“哼!”
梦菲儿这醋吃的,简直都把牙根要酸倒了。
“兰音,你……”
梦菲儿掐着小蛮腰,指着兰音刚要说些什么。
“菲儿,什么都不用说。他是你的,我不会和你抢的。我只是想来看一眼,仅仅看一眼而已,别无他求。你不要误会。”
兰音豁地抬起头,看着梦菲儿说道,只是,说话之间,豆粒大的泪珠已经沿着玉也似的脸蛋儿滚滚而落。
“我,这个……唉,其实我想说,兰音姐,你好像瘦了……”
其实梦菲儿外刚内柔,最是心软,一见兰音这样楚楚可怜地在自己面前哭泣,登时就有些受不了了。
伸出手去,替兰音擦泪,自己却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兰音落泪了。
得,整个形势弄颠倒了,好像不是兰音对不起梦菲儿,倒像是梦菲儿对不起兰音似的。
两个女孩子相互扶着,向后走去,倒也顾不得眼前的事情了。
只是,为什么梦匪儿对兰音的态度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却有待商榷了。反正是让安然看得稀里糊涂。他本以为,以梦菲儿的性格,如果不挤兑兰音几句才怪呢。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牵起了兰音的手向后走去。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搞不懂,这是唱的哪一出。
“玉宗主,你看,天虚派与我们龙组如此解不开的纷争都已经解决了,现在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呢?”
安然长吁口气,定了定心神,转过头来向玉宗主笑着说道。
“哼哼,道不同,不相与谋,非但不同与谋,更要替天行道。”
玉寒奇冷着脸说道。
“得,又一个打着高尚的幌子干着卑鄙勾当的人,这个扯虎皮做大旗的幌子有些过于牵强张扬了吧?”
龙组的兄弟们在后面直撇嘴。
“玉宗主,你就直说了吧,要一个怎样的结果你们才能满意?”
安然不再罗嗦,单刀直入,深遂的眼眸直盯着玉寒奇说道。
“你们龙组解散,周雄自散功力,免得龙组暗地里重新组织起来。就这么简单。”
玉寒奇咬了咬牙,说出这个匪夷所思的条件。
“我操,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组长已经破了七宝楼台,进入了天人之境,凭你一句话就要自散功力?”
脾气暴躁的龙三在后面怒了,咆哮着说道。
“我们要是不答应呢?是不是就要武力解决?”
安然依然在笑,还是笑得那样坦荡大方,这多少让玉寒奇有些难堪,显得自己好像过于小肚鸡肠的小家子气了。
“是,武力解决。如果我们败了,我玉寒奇退出江湖,联盟自行解散,各派归各派,再不管龙组的事情。如果我们胜了,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玉寒奇冷声说道。
“好,就这样办。不过,大家如果撕破脸皮来一场大混战,恐怕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吧?不如我们文斗如何?比试三场,两胜者为最终胜利者。”
安然笑道。
“好,依你所言,三战两胜定输赢。”
玉寒奇这一次也是干脆利落,直接了当,再没有半点废话。
“好,既然这样,我们这一方,就由我一个连战三场,全盘接下。至于你们,无论派谁出场,都无所谓。”
安然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此言一出,登时震惊全场。
“他傻了吧?竟然公然向整个修真界联盟挑战?想博出位出风头也没这样夸张吧?”
原本跃跃欲试的刘明和龙三登时便傻眼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周围的龙组更是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莫非是想找死么?”
竺逸清登时便大怒,这个少年人也太猖狂了,竟然想以一人之力独挑整个联盟,这分明是将联盟的人不放在眼里。
“不必多说,找死也是我自己愿意的,跟你们没有关系。如果在前两场比试中我不幸身亡,接下来我方派谁出场那就另当别论了。”
安然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说道。
“哼哼,好,你找死,我成全你。如果你不死,最后一场,玉宗主将亲自出马与你交手,也算是给你一个面子。当然,你提前死了,也如你所言,另当别论,说不得,只好请周雄出场一战了。”
竺逸清回头望了望玉寒奇,后者则向他使了个眼神。
整个泰山之颠的人没人相信安然会挺到最后一场玉寒奇出场,包括对安然最有信心的梦菲儿与兰音在内,两个女孩子的心已经提到了噪子眼儿,两只柔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颗芳心在同时为同一个男人忧心不已。
“我命由我不由天,姑且放马过来吧。”
安然轻轻一笑,却又是豪情万丈地说道。
“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既然你安然如此豪情万丈,我们联盟也不能如此没有气度。第一场,就由一个与你平辈的人出战吧。希望玉初子道宗能够置身事外,做一个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