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碧空万里,浮云涌动。晨曦之际,朝阳初现,霞光如万千剑芒利矢,将过往白云刺穿而过,道道明媚曙光撒向地面。
一处不知名的深山野林,参天古树密集成林,狂风拂卷,绿涛荡漾。在密林深处有一块辽阔平原,青草纷纷,露珠晶莹,鸟语花香。不远之处,有一座由滚木盘结搭建而成的修道台,周边之上,环绕八只暗灰sè的旗幡,其中分别以淡白sè绣出乾、坤、坎、离、震、艮、巽和兑等字样,按八个不同的方向依次排列。旗幡飞舞,随风鼓荡。
在修道台上,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青碧袍衣,束发盘结,轮廓毕现,让人看来,神情过于僵硬和呆滞。只见他专心致志,大汗淋漓,双手朝虚空有节奏的挥舞。一把木制而成的剑,飞掷出十来尺之后,在空中仅仅稍停片刻,便“噗”地一声闷响,坠下地来。突见两只小松鼠,似受到其声惊动,慌忙口衔松果,急着的蹦窜上旁边的树梢上。待到它们寻得一片安全的枝桠,又开始气定神闲的嚼着美味的松果,饶有兴致的看着脚下的少年到底在做些什么?
微风徐徐,让那少年满头大汗稍觉清凉。他走到那把木剑前,轻拍脑袋,似乎在沉思那里出错了。片刻过后,深吸口气,捏指成诀大声隔空朝木剑呼喝起来。如此喝喊数声,只见那木剑依旧懒洋洋地躺着,似无动静。而原本的呼喝声也渐变成了叹气声,他的头竟不自觉的往下垂落。踌躇数息,又见他猛然大摇其头,jīng神一振,用双手轻拍木讷的面颊,似在让自己打起jīng神,自我激励一般。
这位少年名为许少之,乃是梦然公之徒。时常在深山野林里独自修炼,虽然十分勤奋,但修为却平淡无奇,几和常人一般。不知是何原因,自幼无亲的他,七岁被梦然公怜其身世,收为其徒,但自从入门下之rì起,从未见过梦然公授他任何修道心法和指点修行迷津,都是任其自行修炼,来去随意,置之不理。
也不知是嫌他资质愚笨,还是另有缘由?而对于他另一位师兄宇天佑而言,待遇却于他天壤之别。梦然公乃是一名修真隐士,晚年之际,收了闭门幼徒,而宇天佑与许少之一般,都是自幼拜其门下,但是其资质聪慧过人,即便是用惊才绝艳这词来形容也不为过。但凡繁杂深晦的心法与玄妙仙术,宇天佑都是过目不忘,触类旁通,一学就便得要理,深得师傅欢心。师兄修行都是由梦然公躬身亲授,而许少之却时常被忽略,冷落一旁。所以他勤修苦练,望有一天能像师兄那般得道师傅赞许,这也是他自幼以来一个迫切的心愿。
许少之拾起木剑,深深的看了一眼,好像要从中看出什么玄机,但良久过后,却依旧无果。这个动作,他已经反复不知多少遍了。剑身之上,有淡淡的青黄揉杂而成的颜sè,那是木剑无数次摔落草地,与草汁相掺和的结果。其上痕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承载着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汗水和情感。
就在此时,他挥舞捏诀过多的手渐觉发麻起来,双手不由地传来一阵痉挛,木剑得脱,趁势从他的右手径直滑落。正当他忍住抽搐之痛,躬身想拾起木剑的时候,竟骤然发现,木剑硬生生在半空中停顿下来。许少之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现象,可是就在他呆滞之息,又听见“噗”的一声闷响,木剑已然摔落在地。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似有所悟。以前他只会刻意去模式师兄在修行的招式,却从不联想其他,寻得门径,只一味埋头苦练,所以五年以来,即便在如何刻苦修炼,也毫无所成。今次意外发现,让他明白了,拘泥招式和表象,只会与“凝神驱物”背道而驰。
双手渐复知觉的他,目光锁定地上的木剑,呆滞的脸庞又陷入了沉思,只是不同的是,世间的一切仿佛静止一般,落针可觉。不经意之间,他酥麻的指尖舒展开来,而原本如死物般的木剑,竟惊奇受其牵动,在地上懒洋洋地打了几个滚。这一突兀的变化,让他惊喜不已。灰头丧气的心情,一扫yīn霾,此刻也变成了跃跃yù试。
回想起师兄宇天佑在“凝神驱物”时的洒脱英姿,曾一度再度令他魂牵梦萦,现在他觉得这一刻,已经离不远了。他收拾激动的心情,再次沉心静气,脑海之中骤然间浮现出奇妙的想起,他想将地上的木剑隔空抽起。手指试探xìng的勾动数下,似要找回刚才那份与木剑牵引之力,可惜的是那股力量似有若无,若隐若现,让他无从着心,木剑的反应,反倒不如刚才那般灵活。
“凝神…驱…物。”他口中喃喃默念着,只是口吻很是生涩,听起来倒像是长久未曾说话一般。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目注视着地上的木剑,思考着彼此之间的牵系。不觉间“凝神…”二字脱口而出,他脑海如晴天霹雳一般,顿然开窍。他心想:“驱物的要诀,原来便在于凝神二字,凝聚心神,感应外物。”想到此处,不由地重重拍了下脑袋,似在责怪自己愚笨。只是他不知道,一般常人,不出一年,便自行领略其中要诀,而他却整整费时五年,若是知晓,只怕他那一拍脑袋,会更加猛烈些。
他再次凝聚心神,闭眼合目,冥想追思木剑与指尖这短短的数尺之间,牵引何在?此刻他如心置湖泊,宁静无波,而他的指尖如触湖面,木剑却悬浮在周侧。正当他急切的让木剑回来时,心湖之中却泛起了波澜,圈圈微弱的波涛却将木剑越推越远。看到此象,他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手指与木剑的牵系便在于此。此次,他强耐浮躁,静等心湖无波之后,再用指尖来回轻拨水面,木剑也如他所愿,顺着漪澜轻轻地飘荡而回。
冥冥之中,似有灵犀,缓缓地睁开双眼,他竟看见木剑顺着指尖拨动,兀自逆空而上。只是令许少之满头雾水的是,其速过于缓慢,似力有不逮之感。这短短的数尺之距,却让他苦熬了将近半柱香时辰,木剑才重回手上。握着实质有形的木剑,他不觉苦笑,额头上的冷汗,不禁滴落在剑身之上。
喘息片刻,许少之拂袖拭去额头上未干的汗珠,看了看手中的木剑,寄予厚望,痴痴的道:“好剑儿…看你的了!”木剑再次从他手里飞掷而出,一股淡淡的碧光,附于剑身之上。虽然不像之前那般,片刻便坠落下来,但木剑旋绕的十分缓慢,剑柄左右摇摆,似摇摇yù坠一般。正当他竭力苦撑的之时,一阵狂风猛然呼啸而来,霎时刮断了他驱物牵系,剑身再无羁绊,随风飞舞起来,朝地斜坠。可就在木剑即将落地之时,一根树枝却突然破空而出,以一种奇妙的角度,撑击在剑尖下端,剑身突受外力,顿时又腾空逆璇而起。而这一切,竟似巧合一般,不偏不倚地朝许少之方向倒飞而回。如此连贯现象,也仅仅是发生在片刻之事。
接过木剑,看着半截已插入草丛中的树枝,许少许惊疑不定。顺着树枝飞来的方向,举目寻视,只见劲风刚过,斑斑点点的阳光,伴随枝叶余颤,有节奏的舞动开来。他透过漫天飘零的落叶,愕然发现,约百尺之处如婴臂粗的树枝上,不知何时,一位身穿白袍的少年早已悄然在侧。修长的英姿,伴随白袍鼓荡而淋漓毕现。白袍少年看似年约二十,俊逸秀气的脸庞不带有一丝神情,居高临下,冷冷地扫视修炼台上的许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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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暗幻象
() 在那位白袍少年冰冷的注视下,少之心底没来由地慌张起来,兀自结舌地将“师…兄!”二字脱口而出。只是未曾想到,话音刚落。那白袍少年未作任何应答,虚空却如秋波荡漾一般,波澜模糊,猛见他身形一晃,骤然消失于原处,而如婴臂的树枝,未见有一丝晃动,竟似哪里从未出现过任何人一般。少之瞠目惊怖,心忖道:“难道刚才见鬼了?还是幻觉不成!”
许少之不觉用手惺忪双眼,以为这一切皆为幻觉。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白袍少年却如鬼魅一般,侧身傲然在他三十多尺之外,目光深邃迷离的看向远方。这位白袍少年正是许少之师兄宇天佑,一向从未来过修炼台探望过少之的他,而今突然造访,加上面带冷漠的神情,少之内心不但没有丝毫喜悦,反倒令其惴惴不安起来。
他抿唇思忖道:“师兄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此地?他的神情好像和以往不同啊!”只是机智不足的少之,短时间内,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宇天佑平rì之时,xìng格温和可亲,平易近人,私下点拨过他不少修炼迷津,少之也对此感激不已。今rì师兄却摆出一副如此倨傲冷漠的态度,与平rì截然相反,少之本就呆滞不善言谈,所以彼此相顾沉默,气氛也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惶恐之际,少之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师兄。目光游离片刻,却发现师兄宇天佑白袍之上,已不像往昔那般洁白脱尘,鲜明的血迹,糅杂其上的数抹灰尘,袍上数处长短不一的撕口,在加上嘴角边上,那不时还溢出的鲜血。“师兄他受伤了?以师兄的修为,又有谁能伤得了他呢?”他惊疑暗忖道。少之正想上前作辑关问时,宇天佑的悠然转身,却令他顿然止步。目光对视之下,他只觉师兄俊逸不凡的脸庞,以往神采飞扬的神态却被空茫无物的眼情所取代。那视物如不见的空茫眼神,仿佛一股黑暗旋流,瞬息席卷心神,他浑身为之一颤,瞳孔急速收缩,莫名被卷入一个未知空间,起初是扑朔迷离,渐后是深邃无际,似坠入万丈深渊,直至……万劫不复!
周遭顿然陷入黑暗和死寂,在这个没有风的世界里,唯一让他意识到己身在坠落的是头顶上那一道束亮光,由明亮渐渐到暗淡,最终消失。初陷此境,也不知道他是情感呆滞反应慢于常人,没有意识到危险,还是他起初的镇定之心,伴随着那道亮光的消失而破灭。一切犹似在黑暗之中无尽轮回一般,没有任何希望,无止无休。
惊怖之心悄然泛起,少之开始恐惧这一切,慌乱的挥舞双手,只是四周黑森森一片,无物可着。挣扎片刻,亦是无果,脑袋呆滞的他,也是在想不出什么法子,能从这无尽黑暗深渊逃脱而出。“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来到此处……难道我真的要葬身此处,永远的出不去了吗?”想起适才还在修道台上,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困入此境,少之不由惊惧的回想道。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无风、无声,黑暗和死寂,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少之内心被恐惧所侵,虽然平常呆滞木讷,但是此刻形势所迫,不得不强制镇定心神,寻求急中生智之道。少之看着眼前森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忽的灵光一闪,觉然想道:“对了!在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是流动的…那,那就是我的神识。”回想起刚才之时,他在修炼台上,摸索出“凝神驱物”的场景,自己为什么会对木剑cāo控无从着力,那是因为他还未曾明白存在其中的牵引之力。
顺藤摸瓜,继续探思,片刻间,少之便想了十来种方法,一一试过,皆是无果。只因此处不像虚空、湖泊那般,虽是无形,但却有迹可寻。看不到希望,追寻不着脱身方法,越想越心灰意冷,不觉悲从中来,想到真要“死”在这里了,他忍不住大哭起来。起初他不曾留意,只是哭了片刻,却没听见自己的哭声。这让他不由联想起,在做梦的时候,梦见离奇惊异之事,让他大喊大叫,只是怎么也喊不出声来。“难道这是梦?”他抱有残存的希望,惊觉想道。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一想法,因为清晨至今,一连串发生的事情都如此清晰,有条不紊,与梦境而言那太漫长和太真实了。
梦,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有些人,总能在危机时刻,激发自身潜能,而呆滞的少之,亦是如此。他再次镇强定心神,思绪翩翩。“既然不是梦,但也不真实。那究竟是什么呢?”他厘清头绪,反复琢磨,忽然灵绪碰撞,如醍醐灌顶般,骤然想道:“这、这难道是幻象?”回眸置身之境,想起种种因果,他内心越来越笃定,自己就是身处于幻象之中。
他想起了适才失败的原因,因为刚才,只把目光投在外物,在黑暗和静止的幻象虚空里,一切都为假象。既为假象所以根本不存在任何东西,也就无物可着,包括风、时间、声音等也就自然不会存在此处。“外在表象,内在神识…”脑海之中顿然断断续续地掠过,师傅曾教导师兄天佑的片段,当时他正好身在其侧,只不过他思绪缓慢,资质平淡无奇,未能及时领略其言含义。如今陷入险境,为求生存,却激发他平时所欠缺的才思敏捷。
原来世界一切外物,皆靠表其现象来体现;而潜藏在内心的意识,却又是靠什么来体现呢?参悟了上层含义之后,他又被下层含义给难住,修道心法若非有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高贤之能,很难自行领悟其中妙意。对于少之来说,更是层层深涩。但天意有时却如此巧合,喜欢戏弄人的同时,还喜欢让一些资质愚笨的人,领悟即便有高贤之才也觉艰难晦涩的玄机奥妙。不久之前,少之恰巧领略了“凝神驱物”要诀,又置身心泊中,亲身体验神识之境的驱物妙用……“它们会不是有某种联系?”想到此处,少之不禁反问自己。
修道之士往往是揭一触百,每每揭开一道晦涩玄机,就会开启另一扇智慧心门,面临着全新的境界,触及之道就愈发深广。就好比,人置身于不同年龄,不同身份地位,也就会面临着不尽相同的问题,或多或少,或简或繁,能否承受应对,就看个人天资和选择了。也许正应对了那句话…道无止境,业海无涯。“凝神、湖泊……”少之脑海中,思绪交汇,蓦然之间,隐隐发现某种关联。此刻已不像适才那般焦急浮躁,因为他已经明白,幻象乃是师兄所置。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自己xìng命会暂时无忧。
他冥想回思,“凝神聚念”找回与现实世界的关联和切入之点。一道微弱的亮光骤然划破黑暗的幻想空间,虽如流星般稍纵即逝,但对少之来说却是如同希望的曙光一般。他重置心境,将己神识视为心湖,将身躯视为能驱使的木剑,而意念视为牵引之力,朝那道微弱亮光坠落尾处,驱使而去。感觉到身体再也不像适才那般身不由己了,他满怀希望,穷极所能,加快了身躯御行步伐。
不稍片刻,忽觉一丝气流,扑面而来,让他微感清凉,他知道那是拂面而来的微风。起初黑暗幻想混沌一片,分不清那里是天,那里为地,如今看见满天点点星光,心境不由澄清辽阔起来。“哈哈…”少之不由咧嘴傻笑。忽听“砰!”地一声脆响,黑暗空间如镜般迸碎万千,似飞花碎玉,洒落虚空,既而遁形无迹。
一个神采俊逸的白袍少年,默默地注视着,僵愣在修道台上的青碧袍少年。此时正值烈rì当空,一阵狂风呼啸而来,绿树纷纷摇曳生姿,几片零落的绿叶,恰好从那位青碧袍少年的眼前飘荡而落。只见毫无生气,双瞳涣散的他,浑身猛然一颤,原本不知藏匿何处的黑瞳,此刻化为黑sè丝线,从四面八方,重新汇集眼眸之中。他垂下的双手蓦地微颤,苍白如斯的脸庞,也渐复生机。
看着此般景象,白袍少年眼中却闪烁出一丝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