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使神差地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王爷,你可曾觉得不甘心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真是的,什么不好问,竟然去点人家的死穴。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果然,他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看来战非没有好好教你。”
我撇撇嘴:“这又不是宫里……”
过了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能强求。”
他是指皇位么?我默然,他又道:“但如果是你的,却被别人夺了去,自然还是要讨回来的。”
我微微心惊。原来,他并不是甘心,只是在等待。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
马车骤然停下,我往前一冲,差点撞在了赵德昭身上,幸好关键时候紧紧扣住车壁,这才稳住了身子。我还回过神来,就听到外面的战非一声大喊:“秦青,保护好王爷——”车外一下响起了打斗声。
我抽出剑,护在赵德昭身前。
外面不时传来一两声惨叫,听得我心惊肉跳。忽然一把利剑刺了进来,接着是两把、三把……我左右开弓,挡开那些剑。
“左边。”赵德昭在身后启唇。
我随手操起一张凳子,凳子立刻被削成两半,下落的剑却毫无缓势,直向我劈来。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茶杯横空而起,将剑弹了开来。
“啊!谢谢你!”我习惯性地转身冲身后的人笑。
赵德昭微微抿唇:“目标太大了,下车。”
外面早已打成了一片,跟着来的侍卫一共才十多个,如今乍一看只剩下我、战非、赵德昭、还有李飞,和两个受了伤的侍卫苦苦支撑着,而那些杀手却还有十几个,个个都是高手。不一会儿,那两个受伤的侍卫也倒在了地上。马车则卡在一小巷内,进退不得,想来是这些人有备而来,故意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战非吼道:“秦青,你和王爷先走!”
我被迎面劈来的一把大刀震退了数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就看到战非手臂上挂了彩。我忙冲上去帮他解围。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怒瞪我,“还不快去王爷身边!”
我犹豫:“可是你——”
“这里有我应付,快走!”
“那你们小心!”我只好再回到赵德昭身边:“王爷,我们先走吧!”
赵德昭却只是挑眉看着那些刺客,眼神复杂。我跺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仁兄怎么还能这么淡定!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他的手就跑。
他似乎愣了愣,不过也没坚持。赵德昭的手很暖,暖得我手心渗出了汗,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能甩开他,更不敢回头去看他,只知道一个劲地往热闹的地方跑。只要一有人群,就可以用人堆掩护我们逃走。
“不要去市集。”他冷不防开口,“去人少的地方。”
“为什么?”我正怀疑他脑袋是不是被吓傻了的时候,一下又明白过来,他该不是怕连累无辜吧?我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这个瞬间,他突然猛地收手,将我往他怀里一拉。
“你!”我还不及恼怒,只觉脸侧一道风声,吹得面皮隐隐作痛。好险,要不是他拉我一把,刚才我的脑袋准没了。
赵德昭冷冷地扫了眼周围十数个刺客:“是谁派你们来的?”
好废的话啊,难道你问了他们就会告诉你么?
不过我倒真是有点好奇,谁会在青天白日的刺杀朝廷王爷呢,也不怕闻讯而来的官兵吗?想到这里,我顿时发现,今天这一路上好像连一个巡逻的官兵都没有。明明今天是皇帝的大寿,守备应该更严才是,怎么会……
那只有一个可能。
我心下一凉,看向赵德昭,看来他也早就知道了吧,要杀他的人是谁。
想必那人应该也是为了除去他,才故意召他回来。而且也只有今天这个时候,赵德昭身边的侍卫是最少的,杀他也最容易得手。
我深吸一口气,计算自己若是使出十成内力再和赵德昭联手逃走的机会会有多大。就在这时候,刺客里突然响起几声闷哼,接着血花四溅,有两人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戏剧性的一面发生,又有一批黑衣人好似凭空出现,将那些刺客硬生生击退。我傻傻地看着其中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刀疤脸,再接着,移到那张戴着面具的人身上。
几乎只是片刻的功夫,刺客全部身首异处。空气里弥漫开浓浓的血腥味,几乎叫我窒息。我恍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偶尔觉察到的视线是怎么回事。
眼看刺客已除,身旁的赵德昭却骤然起身,捻起一排石子向戴着面具的孟亦风袭去。我一急,大叫一声“王爷小心”,手中的剑已向两人中间刺去。
原本只是为了分开两人的一剑,却因为内力大减而攻势变弱,赵德昭顺势推了一下我的手腕,剑锋便直向孟亦风刺去,等我回过神来岔开,利剑已在他手臂上划开了一条口子。
我心头一痛,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远处一队“姗姗来迟”的官兵向这里跑过来,孟亦风他们又与其交了一会儿手,最后消失在巷尾。自始自终,我都站在赵德昭身边,手心满是汗水。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跑到赵德昭跟前,跪下:“属下来迟,让王爷受惊了!”
赵德昭沉默着。
来人额头沁出点点汗珠,低头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追那些刺客……”
“不用了。”他顿了顿,“追过去,不过是多几个人送死而已。”
“是。”那人松了口气。
就算是皇帝,也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虽然刺杀失败,不过好在有人帮他们背了黑锅,想必现在是高兴也来不及吧,哪还会真的想把孟亦风他们抓回来证实刺客根本不是他们?
“你说这些人会是谁呢?之前闯王府的是他们,如今出手相救的又是他们。”
意识到赵德昭是和我在说话,我道:“也许他们并不是为了杀王爷,只是想从王爷这里探听一些消息。刚才出手相助,可能也是怕王爷有什么万一会断了线索。”
他看着我,笑道:“本王也是这么觉得,不过不知道本王手里到底有什么消息值得他们一次又一次犯险呢?”
我灵机一动,道:“其实属下有一件事要禀告王爷。”
“哦?”
我开始胡诌:“属下在民间的时候,曾经听说过皇宫大内里有一件宝贝,吃了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荒谬。”他冷笑道,“生死有命,若是真有宝物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先帝也不会……”说到这里,他眼神一黯。
我忙道:“属下也是这么觉得,可是那些愚民又怎么会明白,自然是一心想要得到那件宝物了。”
他瞟了我一眼:“你知道那件宝物是什么?”
“其实属下也只是听到片语只辞,听那宝物好像是叫……帝什么……啊,叫帝白萝!”说完,我仔细观量赵德昭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慢吗?唔,我检讨……
记得很久以前有人说想看孟亦风吃醋,现在我终于可以大声滴说,接下来咱要给小风大口大口惯醋,哈哈~~~
第五十章 不可收拾
“帝白萝?”并没有我所期望的惊讶,他神情自若。
我试探道:“王爷听说过?”
“不只听说过,本王还见过。”他缓缓道,“母后喜欢花草,先皇在世的时候,特命人为母后建了一个花园,专门种植奇花异草。其中就有帝白萝。这种花长得奇特,听说是从南疆之地移植而来。极难种植,但只要开始的时候存活下来,即使后来一时枯萎,放在水里后也会重新复活。帝白萝虽然稀有,不过也只是种普通的花草罢了,很会招虫,根本不能入药。”
我抑制不住地惊喜:“那帝白萝现在还在皇宫里么?”
他停住,看我:“你似乎也很感兴趣?”
糟糕,得意忘形,差点急功近利了。我忙否认:“属下只是见这么多人为它不惜以身犯险,只是觉得好奇……”
“你认为那些人是为了帝白萝?”深邃的目光让人无法直视,我硬着头皮开口:“属下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原因。”
“当今皇上登基后翻整过禁内,想必应该也不在里面了。”他移开目光:“战非还在等我们,走吧。”
虽然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点线索。既然帝白萝不在皇宫内,那在赵德昭身上的可能性又大了点。我松了口气,跟上了他的脚步:“王爷还要进宫?难道不怕皇上他设了埋伏……”你值钱着呢,我要靠你找到帝白萝,李飞也要靠你找他要找的人,要是这时候被那皇帝老子暗杀了我们找谁去?
深不见底的眼里闪过一抹狠色:“本王倒是想瞧瞧他看见想杀的人还活着会是什么表情。”
我们与战李两人在宫门前汇合。战非虽然挂了点彩,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而李飞除了样子疲惫些并没有什么大碍。想来那些刺客发现目标逃走了,也并没有纠缠他们多久。
进了宫,战非吩咐李飞在东华门等候,与我一左一右跟在赵德昭身后由太监引入。一路上不时有大官模样的人上前和赵德昭打招呼,有的卑微恭敬大气不敢出,有的满嘴奉承连我和战非也一并拍马拉拢,也有的是真的敬重赵德昭的为人不时嘘寒问暖。我细细数了一下,只是从东华门走到大庆殿,就有十五位官员上前问候,可见赵德昭的身份地位是毋庸置疑的,怪不得疑心病重的赵光义一直想除去这个妨碍自己皇位的威胁。
走到紫宸宫前,一个中年男子迎了出来。他身着黄袍,英武不凡,双目犀利,没想到我竟然有幸亲眼目睹这位大名鼎鼎的宋太宗,一时只顾着打量,竟忘了礼节。
“微臣参见皇上。”众人都跪了下去,我因为发愣,慢了半拍,顿时无数目光向我扫来,战非也剜了我一眼,我吞了吞口水,心怦怦乱跳。
好在赵光义并没有注意我,径直走到赵德昭跟前,温和地道:“听说皇侄在路上遇见了刺客?”
我偷偷地抬眼,好一个关心侄儿的叔叔,面上满是关切之色,好像真的很担心似的。
赵德昭淡淡地道:“谢皇上挂心,刺客已被击退,只可惜没有抓住活口。”
“自皇侄回京后朕也一直忘了好好犒赏你,你乃国之栋梁,如今的江山离不开你,身家安危更不比常人。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谋刺朝廷重臣,朕若查出主谋,绝不会轻饶。这些天皇侄就先安心住在王府里,朕打算再拨一些人手给你,护你周全。”
名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监视甚至刺杀吧。我心中暗笑,正想着赵德昭该怎么拒绝,却听他道:“谢皇上恩典。”他竟是欣然接受。转念一想,也对,先让赵光义放松警惕,他才能待谋后着。
赵光义的寿宴排场自然不小。举目望去,皆是红色的宫灯,树枝上也都被缠上了五色的绫罗绸缎。桌上摆满美味佳肴,让人垂涎欲滴。就连我和战非这样的侍卫也能分到一杯羹。群臣极尽奉承之能事,吟诗作对字字不离皇帝的英明神武、江山的千秋万代,时不时有人向赵德昭敬酒,杯觥交错间只见他一杯连着一杯,面不改色,似乎酒量极好。
意料之中的是我又碰到了钱惟演和赵芊芊。虽然两人隔得很远,但赵芊芊的眼睛从头到尾都围着钱惟演转,特别是在他作诗赋词的时候,喜悦骄傲之情溢于言表。趁她看过来的时候我冲她挤了挤眼,顺便向钱惟演努努嘴,她脸一红,低下头去。
钱惟演来向赵德昭敬酒,看到我,先是有几分惊讶,转而换成惊喜:“怪不得我这几天找不到秦兄,原来是做了王爷的幕僚。”
我偷偷打量身旁人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幕僚说不上,我现在还是个侍卫。”
钱惟演点点头,又转向赵德昭:“听说王爷在路上遭遇刺客,可是和之前夜闯王府的两个黑衣人是一路人马?”
“不是。”赵德昭扫了眼远处那抹黄色的影子,钱惟演立刻领悟,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
赵德昭淡淡地抿了口酒:“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想是一般小儿都明白的道理。”
钱惟演神色凝重:“等皇上大寿的庆典一结束王爷就尽快离开汴京吧。这两天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钱某定当竭尽所能……”
赵德昭扬起唇角:“鱼儿快要上钩,本王又怎么能在这个时侯离开。”
鱼儿快要上钩?这鱼儿该不会是指孟亦风吧。这两人似乎忘了我的存在,说话完全不避讳。直到又有人要敬赵德昭,这才留下我们两人和战非去了隔桌。
赵德昭一走,钱惟演就和我搭上了话:“秦兄身手了得,王爷爱才,只要尽心为其效力,日后必会飞黄腾达。”说着又带歉意道,“原本说好为秦兄向王爷引荐,之前因为一些琐事耽搁了……”
我摆摆手:“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钱兄,公主也不会做这个顺水人情把我介绍给王爷。”
“是她?”钱惟演微微诧异,面色有些古怪,我马上接口道:“公主虽为金枝玉叶,却对钱兄情深意重,钱兄可别辜负了人家啊。”说着,顺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他捂着胸口,抬头愣愣地看我:“秦雨……”
我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僵硬地笑道:“钱兄找到舍妹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摇头:“秦兄不必担心,秦雨的事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总之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
想不到他这人责任感这么强,到现在还对当时孟亦风拐走我的事内疚不已。也不知是说他迂腐好还是傻好,难道他不知道他内疚的同时也会让我很有罪恶感吗?
回去的时候,我依旧和赵德昭一起坐在马车上,李飞也不知在我们不在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整个人怏怏地在前面驾车,战非坐在他身旁。十几人出门,却只有四个人回来,忍不住觉着凄凉。
靠近了,我才发现赵德昭身上的那股酒味。他闭着眼,神色有些疲惫。
“王爷,您没事吧?”我轻声唤道。
他一声不吭。
醉了?酒品还真不错啊,醉了就睡。于是,也不知哪根筋搭错,轻轻地点了他一下。
“怎么了?”
我吓了一跳,收回手,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什么。”老兄,你还真会装死啊。我思维迅速转了一圈,岔开话题,“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哦?”他睁开眼,黑暗里一双漆黑的眸子好像能直看到人的心里去,“你准备怎么谢我?”
我哑然,心头突的一跳,只觉得马车之内气氛诡异。我看向他的眼睛,心里开始没底,哪有一个王爷出手救侍卫的,难道他已经发现。可如果他发现,为何又不点破?
除非……他是要用我来引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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