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也没吃饭吧？”
陶青看看自己沾满泥巴的手，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你居然带来给我们分享？”
“怎么？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吃独食？”洛凉书笑眯眯地把盘放在石桌上：“还没烧米饭吧，要不我去帮你？”
“我……”陶青被他呛的无言以对：“你会烧饭？”
“当然，”洛凉书面对陶青的质疑很是不爽：“我一个人在外游历这么多年，什么事不会做？平时不能做饭只是因为书院没有灶房嘛。”
“这样啊。”陶青哦了一声：“其实也不用麻烦你啦，这鱼本来就是我买来赔给你的。你……你自己吃好了。我把这些鳝苗安顿好，自己烧饭就行。”
“别废话，”洛凉书看了她一眼，径自往灶房走去：“一个讨人喜爱的姑娘应该懂得偶尔在男人面前示弱，这才像话！
小米——过来跟哥哥去厨房。你姐说你是天才，来帮我数数锅里有多少粒米！”
听着两人在厨房里的嬉笑，陶青心里竟是升腾出一丝异样的温暖，她笑骂一声‘爱因斯坦不是用来给你解一元一次方程的’，然后埋头去看那四条几乎押上了她半身家当的鲶王虎鳝。
差点忘了这几个家伙，要把它们养在哪才方便呢？陶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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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命途难定的理想
谭小豆在天后才醒过来，这几天陶青又要侍弄鱼塘又要跟姐姐轮番换班照顾家里卧床的奶奶和重伤的弟弟，几番下来，这两姐妹眼中的彼此都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
惜告诉陶青姐妹，说小豆的腿伤愈合的不错，能在这么炎热的季节里抵抗病痛感染，说明浮荟楼的胡大军给的药的确是上上之。
只不过这条腿就算保得住，筋骨上也会留有严重的后遗症，已然偏离了直形。未来想要像正常人一样流利地走都十分困难，更何况去武功了。
陶青和谭宁儿都不敢告诉谭小豆，也不敢把这么绝望的消息告知身体状况一直不好的奶奶黄氏。
自从那天昏倒后，黄氏就起不来床了。惜也看过几次，最后告诉两姐妹说，老人这是心病，用药已经是没用的了。
人到晚年家里却突逢这许多变故，对老人来说的确是个历经生死的考验。
从惜旁敲侧击的劝慰中，陶青也听得明白——奶奶的病情其实并不乐观了。
“小豆，吃一口吧。”陶青带来了刚烧好的粥，给谭小豆送饭的时候顺便也给惜准备了些。
她连续几日都在为谭家的事操劳，自然也是辛苦的很。谭宁儿和陶青尽量就在烧饭的时候也给她带上一份。
“二姐……”谭小豆摇了摇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陶青乞求道：“我感觉不到我的腿……求你扶我起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没事的小豆，你只是受了一点小伤。”陶青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真的，姐不骗你。惜姐怕你疼的睡不着觉，影响伤势恢复，所以给你腿上用了金针封穴，还涂了很多麻痹的药。”
“我不怕疼，疼点算什么。以前爹常说，男人要疼了才有使命感，不疼的是给死人留着的。”谭小豆坚强地往上撑撑身，但浑身伤痛叫他很难坐起来。陶青轻手轻脚得抱着他，厚重的被盖在他下半身上，始终没有露出那条好不容易接上了骨头，却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直挺的腿。
“二姐，可是为什么身上其他地方都疼，就只有这条腿没感觉啊？你们是不是骗我…”也许是看出陶青有意躲闪的目光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瞒，也许是人与生俱来的敏感和预感，谭小豆始终无法相信陶青的话。
“我们怎么会骗你呢？姐姐的鱼塘已经建好了，这几天放养的黄鳝能吃能转，长势很好。要不了多久就能利翻本地赚钱，到时候请师父来教你武功好不好？”
陶青从来不怕撒谎，甚至于可以说：她擅长说谎，也试图把这当成小聪明得逞后炫耀以及自我安慰的一项本领。
但这段日以来，陶青的每一句谎言都充满的虐心的节奏。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老天惩罚她曾经满嘴跑火车的浮躁，才让生活变得这么艰辛。
“陶青妹妹，我能进来下么？”惜敲了敲门，陶青赶紧说：“你看，你要是不信我，让惜姐亲自跟你说。”她把惜让进来，跟她微微递了个眼色，然后径自先出门了。
“陶青姐姐！”坐在客厅里的小姑娘一看到她就立刻迎了上去，粉扑扑的小脸上还带着未曾痊愈的青紫伤痕。
“青桃姑娘？”陶青认出那女孩正是当日为小豆所救，胡大军夫妻的独生女儿胡青桃。
“我想看看小豆弟弟怎么样了，他……他的腿还好吧？”胡青桃关切道。
“暂时可以保住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以后的事再说吧。”陶青说了实话，但见女孩满脸都是内疚之色，心下不忍，赶紧又转口劝慰道：“青桃妹妹你别难受了，这又不是你的错。放心吧，小豆是很坚强的孩——”
“陶青姐姐，如果他一辈不能走，我……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姑娘说着话的时候不像在开玩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着坚定的意愿。
陶青着实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青桃今年十五岁，比小豆还大半岁。这个年纪在古代不算小，说出这种话意味着什么她自然不会不明白。
陶青怔怔地看着它，哑然道：“小豆他……”
这时惜出来告诉陶青说谭小豆已经睡了，她还要去县里另一家病人那出诊，吩咐两声就离开了。
“陶青姐，你说小豆弟弟他怎么了啊？”青桃急着拉住陶青的袖：“他不会是——”
陶青当然担心弟弟的腿若是从此落下残疾，别说武功，就是连男丁该做的重活也无法承受——甚至于以后，谈婚论嫁都要有影响。
胡青桃的话虽然让她感动，但将心比心，人家一个好好的大姑娘，真要嫁给一个瘸——先不论人家父母能否乐意，就是自己家也过意不去。
有句话说的好：欠人的恩情用恩情来还，不是动不动就用儿女情来还。
“青桃妹妹，你的心意我领了，也替小豆领了。”陶青拍拍女孩的肩膀：“但如果他的腿真的废了，他也好我们也好，都不会忍心拖累你的。
所以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够平安渡过难关……也希望他将来，无论面对怎样的打击，都能坚强。”
“恩。”胡青桃抹抹眼泪，凑过去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谭小豆的睡颜，然后向陶青告辞离开了。
陶青在房间里独自站了一会，见弟弟已经熟睡，害怕扰到他。刚想转身出去，就只听谭小豆突然在身后出声叫住了她：“二姐，我都听见了……”
“你……”陶青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过身来：“小豆？”
“我的腿，是不是废了？”男孩的声音压在喉咙里，没有陶青想象的抓狂和激动，反而非常的平静。
这超脱年纪的平静让陶青有点害怕，她早就做好了男孩会扑倒自己身上嚎啕大哭的准备，可见他此时背对着自己，背影佝偻地又陌生又让人心疼。
“你说我的腿是因为麻药才没有知觉，可是惜姐却说是用针灸封了所有的穴才会这样……其实，我的腿是不是再也不能走了？”
“没有那么严重的……”陶青想劝他，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嚣张气焰，此刻却被打压在压抑的气氛里，连丝毫底气都展现不出来。她轻轻走到男孩身后，伸手抚了抚他瘦削的肩膀，才发现他颤抖得厉害。
“惜姐说你恢复的还好，走应该没问题的，只是会比常人稍微……那个一点。”
“就是瘸了对么？”谭小豆的声音里压着明显的啜泣，却倔强不肯让陶青看到一滴眼泪：“我还能武功么？”
陶青想告诉他可以——可以像杨过一样，像傅红雪一样，像武侠小说里那些身有残疾却依然怀着绝技的高手一样……可她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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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要不要这么正能量啊
“小豆……”陶青见男孩半天没有反应，猜想他是不是想要睡了，至少在睡眠里可以自欺欺人，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没有醒来的噩梦。
陶青重重地叹了口气，试图去推推他：“小豆，转过来睡。你那边的肋骨有伤，别压倒了。”
伸手这么一推，才发现男孩用一直放在他枕头下面的那把视若珍宝的匕割伤了手腕！
“小豆！”眼前那成片的猩红叫陶青的呼吸当场就窒住了，她慌忙压住男孩手腕上的伤，扯下自己束发的带扎在他手肘处。
“惜姐！惜姐！有没有人啊！”这才想起惜已经出诊去了，陶青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人闻声冲进门来，推开陶青一把按住了谭小豆的刀伤。
“洛凉书……你…”
“还好，”洛凉书在男孩手腕上轻轻点捏几下，似乎找准了什么穴道来止住血流：“他身体虚弱力气不大，只是割伤了皮肉，没有害到筋脉。”
“小豆……”陶青捂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要去找伤药包扎。
洛凉书拍拍那惊魂未定的女孩肩膀，接过一些白布和金疮药：“我来吧，你休息会。”
“幸好你来了，否则我……”陶青后怕连连，责怪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他竟会寻短见。而且当时治伤的时候，也是自己提议把谭小豆最心爱的匕放在他身边，本意是想让他有所安慰，如今看来竟是弄巧成拙。她恨自己笨手笨脚总添乱。
谭小豆并没有昏过去，他意识清醒地很。
洛凉书和陶青的话他听得到，他们为他包扎他也不挣扎。只是瞪着空洞的大眼睛望着头顶的房梁，一句话也不说。
“小豆，你别这样好么？姐一定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都会治好你的腿。”陶青当然明白，如果心结解不开，一有机会他还是要寻死。
“陶青，你先出去。”洛凉书认真地看着女孩：“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吧。”
陶青怔了一下，忽然觉得在这种时候外人的话反倒比亲人的劝慰更有效果也说不定。她讪讪地点了点头，退出门去却又不放心，于是悄悄站在窗外偷听。
洛凉书用床头的帕沾了温水，小心翼翼地帮谭小豆擦去手上脸上的血迹，一边笑说：“你看，我这种踩了老鼠尾巴都能晕血的人，现在却能克服困难帮你包扎——”
“洛先生，”谭小豆眼神微微动了一下：“爹去世之前，把我悄悄叫到床前，姐姐们和奶奶都不知道。
他告诉我说，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男丁了，以后……孝敬奶奶，保护姐姐妹妹的责任，是我要承担一辈的。”他的眼泪溢满眼眶，突然愤怒地捶向自己的腿，却被洛凉书一把捉住。
“如果我的腿瘸了，还怎么能实现对爹的诺言？不但不能撑挑家里的大梁，还要变成姐姐们的负担——”
“那么，你既然知道自己对家里人那么重要？当时为什么要逞强冲出去救人呢？”
洛凉书这一问话的十分怪异，连躲在外面的陶青都觉得惊诧。谭小豆就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我……”
“你不懂武功，年纪又小，”洛凉书继续说道：“当时看到青桃姑娘有危险，明知道自己不是坏人的对手也要出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青桃？她……叫青桃啊。”谭小豆默默垂下头。
“恩，你到现在，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只是一个与你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你认为这么做值得么？”
“我当时没有多想，”谭小豆摇了摇头：“就是不想让这样的事在我眼前发生而已，我有姐姐妹妹，如果她们受到坏人的欺负，我也会很难受的。所以——”
“那如果你当时就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你可能会死，可能会残废，可能付出你无法想象的代价。你还愿意那么做么？”洛凉书的话语温温润润，却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诱导意味，一步一步地逼开了男孩陷入绝境的心扉。
“我还会那么做的……”谭小豆咬了咬苍白的唇，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所看不起的弱书生：“洛先生，爹告诉我说，男孩生来就应该保护女孩的。如果遇到不平事却像缩头乌龟一样，那就算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这就是了。”洛凉书莞尔一笑：“既然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像当时一样选择，如今就更不能用轻生来否认自己的信念了。
你的两个姐姐，惜姑娘，还有那个承蒙你的救助而逃过厄运的青桃妹妹，为了能救活你，她们四处奔走，废寝忘食。几次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她们的悲喜你能理解了？
可是最后，你却放弃了自己，两腿一蹬万事皆空，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你的痛苦会成几倍几十倍得加注在她们身上——你年迈的奶奶会不会因为当初的误解而自责，直到含恨离世？从小又当姐又当妈的宁儿姑娘，辛辛苦苦将你们拉扯大又是为了什么？你二姐兢兢业业地创业致富，不就是为了能让你们一家人过上富足的好日么？
还有那个青桃妹妹，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因为对你的感恩和愧疚，连照顾你一生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如果你死了，你让她们该怎么办？
你说你是男人，生来就该要保护女人。那我告诉你，保护的意义不仅在于挡刀挡枪。你先要会的——是不能让你身边的女人们伤心……”
洛凉书的话不徐不疾，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谭小豆低头落泪泣不成声，就连躲在外面的陶青也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狼狈地咬着袖，很怕发出抽泣的声音。直到身后默默递上来一块干净的帕，她一回头，竟是衣甲未换，风尘仆仆的祁烈！
“祁大哥？你……你回来了啊？”陶青惊讶之余，心里却蓦然生腾出一股异样的欣慰和委屈。
“刚刚回来，就听说了你家的事。”祁烈拧着眉微微点了下头：“抱歉，我们若是能早点找到令弟——”
“祁大哥你别这样说，”陶青打断他的话，用手帕擦了擦鼻涕：“你已经帮了我们好多忙了。华南乡的灾情还好吧？你这么忙还让你为我家操心，真是过意不去……”
“你放心，我已经让林桐先回京城一趟，那里有经验丰富的医生，还有很多名贵的药材。一定想办法让令弟的腿最大限恢复——”祁烈的承诺永远都让人那么安心，陶青却更是无地自容了：“祁大哥，怀德县不止我们一家人，你每每为我们特殊对待——”
“这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你们家。”祁烈的脸色微微异样了一瞬，旋即道：“是因为令弟的所作所为，叫祁烈佩服。小小年纪心性如此勇敢正义，国家需要这样的人，姓也需要这样的人。就算是我的私心，我也要定了这个徒弟！”
“你……”陶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