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书生-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就继续仗着你年纪老欺负我吧,我不就上回偷摘了你家几冬瓜么。

  杨商说着把怀里的铜板丢桌上。

  大夫摸了摸身上荷包,我没丢钱呐。

  去,我是来缴药钱的。

  药钱?谁的?

  就前几天你给扛着到村里头看病的那个,膝盖碎了的那个。

  噢张婆啊,她爹今早上才来我这抓药呀,钱也付了。

  杨商找了块凳子坐,沏了茶喝几杯,这是交往后三个月的。

  刘大夫低头清算了会。

  不够。

  不够?杨商瞥了眼桌上那堆铜板,还差多少?

  刘大夫伸了个手指,差一文钱。

  嘿你个老头儿,一文钱也这么计较,我来缴的钱你就不能看我面子折一下?

  刘大夫将铜板收好,狡黠一笑,面子这东西你有过么?

  杨商自知理亏,挠了挠头退了一步,行,看我爹的面子行吧。

  不行,一个子儿不能少,药材也得花本钱的小少爷。

  杨商拉着张脸从怀里又掏了枚铜钱,塞刘大夫手里。

  行了,那我这记谁的名字?

  这钱不是我的,是病人儿子的,我只是代为跑一趟。

  刘大夫沾了沾笔尖,斜眼他,年纪轻轻的牛头不对马嘴,问你记谁的名字你直说不完了么。

  那也得说清楚啊要误会成我代他缴的呢,下回他家里人来抓药发现不用付药钱了肯定要问的嘛。萧宁。

  哪个字?

  萧条的萧。

  怎么好好一个姓从你嘴巴里说出来这么难听呢?

  实话实说有错么?

  杨商喝干了壶茶,琢磨着问了刘大夫一事,你是大夫,应该能开些补药吧?

  怎么?小小年纪就想壮阳?

  我说你能别老惦记我摘你冬瓜的事么?

  那你是要补什么?

  杨商把手里头茶杯放下,走到柜台前,我是想说,能给那病人补补身体,快点好起来的。

  刘大夫大悟,噢,那当然有,不过病人家属没让我开呀。怎么,你掏钱?

  杨商把今天借书生钱时剩下来的铜板都给了刘大夫。

  你就看着抓吧,这个也记萧宁头上,别和他本人说哈,当然他家人要问起来的话,就说也是他掏的钱。

  刘大夫约莫算出药方里的药材钱,眼前人给的明显是有些多,毕竟补药又不能常吃,四五天吃一回都嫌频了。

  我说,你跟病人儿子很熟络嘛?

  那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呢。

  书生坐桥头一块石子儿一块石子儿往河里边扔,垂头丧气,眉头紧锁,不知道的都以为家里死了人,那副苦大仇深的。

  清清河水在桥下流动,石块投下去扑通一声便沉了底,书生想着刚听到的那些话,愈想愈烦躁,扔的频率跟着愈发急快。

  冷不丁还安静的湖面突然像是炸开了花,哗啦一声来得突然,又像是什么东西从河底钻了出来,却什么都看不见。

  书生朝四周一看,空空无人,偶尔有鸟儿从头顶天空飞过,叫上几声。

  书生试着再往湖里丢了一块,这回那石块竟没落进水里去,生生悬在了离河面还有段距离的半空。

  书生膛目结舌地望着面前诡异的现象,仓皇起身就要跑。

  说不害怕,那都是装模作样的。

  哇你一介读书人做了坏事就要跑?

  书生浑身僵得跟木头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便是方才丢石块的地方。

  可自己方才明明就没看见那儿有人。。。。。.

  我知道你不是聋子,我都开口和你说话了,你总该回答一声吧?

  书生仍旧想逃,可惜脚底就像绑了石头,怎么都挪不开步子。

  万般无奈,只得战战兢兢回过头,一探虚实。

  桥下河中,赫然站着一披头散发但是衣冠楚楚的人,只是他膝盖之下站于水中,布料已经湿到了大腿处,方才那悬于半空的石块,俨然在他的手心里,另一手勾着只船头撞烂的小舟,飘飘荡荡在河面。

  书生愕然。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书生跟着后退两步。

  直到书生背部抵上桥杆无处可退,那人才停了下来。

  那人又开口了,书生发现他长得还挺眉清目秀。

  咱们都对看了这么久了,你不说话是不是太失礼了啊?

  书生几乎是咬着舌头才把话撸顺了,我、我,呃,我不知道哪里冒犯到了兄台?

  这还用说吗?你看,那人借着水流把勾着的小船往前移了移,你扔什么不好偏偏得扔石头,你扔石头就扔石头吗你还挑大块的扔,我的船都给你砸烂了,幸好这河水不深啊小哥。

  哈?我把你的船砸烂了?

  书生觉着脑袋里喀拉一声给人倒了石头进来。

  他丢的石块,把、把一艘小船,砸、砸烂了???

  那人显然是以为书生想不认账,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不信啊?不信你自己来看啊小哥,我这船都还在这呢啊。

  书生忙不迭从桥头下到河边,走近了看那人用手勾着的船,船头的确给砸得稀烂。

  可是、可是这、这船怎么看都是木头做的啊,我丢的石块有的是比较大没错,但是估计也就能在你船的木板上划上几道,砸穿都不可能更别说砸烂啊兄台,你是不是搞错了?

  书生没敢问的是短短时间是他从什么时候来到河里的,怎么来到河里的,刚压根没看见他!

  那人一听书生这么说,顿时有些激动了,哇现在的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啊?这船可还是新的,昨天我哥刚烧给我,今天我就拿出来溜一溜,一出门就给你砸烂了。

  烧、烧、烧给他的。。。。。。!!!

  书生寒颤着往河里瞥了一眼,投下来的阳光只在自己身后黑了一块地方。

  书生面如死灰。

  ……

  


                  十六



  十六那人眼见书生突然不说话,面色有异,心生奇怪,伸手推了推他的肩头,喂,你没事吧?

  书生察觉这人手上的温度竟像常人那样有着温度。

  一时难辨真假,彻底混乱了。

  你、你。。。。。。你是人是鬼?

  那人听书生这么问,反问道,这你都看不出来?

  书生是以为他下一句便是想骂自个儿误会他是鬼怪。

  但现实总与希望背道而驰。

  不都说我们身上会有股子湿气么?你是阳间的人,怎么感觉不到?

  书生哗啦一声就坐进了河底,河水淹没了整个胸襟,险些载了进去。

  那人看着好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书生颤巍巍仰起脸,实话实说。

  腿软。

  那人伸手想将书生拉起来,发现书生个头看着小居然还挺沉,而且似乎真是吓过头浑身发软没一点儿力气能自己站起来,一只手扶不动他,那人索性将船先拉上河岸,转身回来将书生从河中拖了出来。

  临冬的天气萧瑟阴凉,书生一上岸就给身上湿了的衣裳冻得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地上便再起不来。

  那人好心给起了堆火,招呼他过去烤烤。

  书生看他行为举止不似恶鬼,遂心里也安了一些,虽然仍是止不住一阵一阵打颤,勉强还是坐他身边没再挪位子。

  你不是打算就这么沉默下去吧?然后烤干衣服了拍拍屁股走人?

  那人盯着书生的脸冷不丁冒出这句,书生没能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啊完了才想起刚才两人是为了艘小船起的争执。

  书生还是没想明白他的船坏了跟自己有什么干系。

  只不过也没和鬼计较的理儿啊。

  呃,如果你觉得,我是弄坏了你的船,那就是吧。

  书生小声来了这么一句,立马引来那人不满。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啊?什么叫我觉得,那就是?你干什么说得好像我冤枉你?

  书生闻言,急了。

  可是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弄坏你的船啊,而且船怎么可能因为我几块小石头就坏了呐?那也得是船造得不好啊。

  嘿百无一用是书生还真是没说错,你就不能想想我是鬼,我说的船能和你们阳间的人一样么?这不就跟烧钱烧钱烧的都是纸钱一个理儿嘛我说?谁家没事还能真烧艘木头船的。

  书生这会有点明白了。

  原来你意思是船是纸做的,这就难怪会给几个石头砸坏了。

  是吧,我没冤枉你吧?那人见书生终于开了窍,松了口气之外便像竹筒倒豆将方才还没说全的意见全倒出来,我哥昨儿烧了这船给我,我今天就用它泛舟,还没到桥下呢就给你丢下来的石块砸了一身,这就算了,我已死之人,我不跟你们阳间的凡夫俗子计较,但是你连我的船都砸坏了,未免太过分了吧啊?

  书生有点委屈,又不敢大声辩驳,怕惹恼了鬼怪吃不了兜着走。

  他还年轻。

  我怎么会知道你从这经过,我又看不见你。

  那现在不就看见了啊?

  是看见了,可是船已经坏了啊。

  做错事情就该承认,不要找推脱的话,你们孔老夫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那人说着把头发撩开,露出整个额头,看见没,我这就是给你砸的。

  说完还撩了袖子衣襟,三三两两的淤青红肿,我看没人比我还背泛个舟还给人砸成这样。

  书生心想鬼怪不都是看不见摸不着么?能看见就已经够奇怪了,怎么还能受伤?

  这一想顿时心里好奇上了,扒着那人的胳膊将上头的伤痕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那人以为他是想确认是不是给糊弄了,有些没好气,怎么样,我没冤枉你吧?都看清楚了吧?

  书生没头没脑问了句,鬼也会受伤啊?

  去,鬼只是还没投胎,不表示刀枪不入,当然,就算重伤也死不了就是了,都是死了的人了,还能怎么死。

  可是鬼就是魂魄啊,不应该是像空气那样,看不见,也摸不到嘛?

  你听说书说的吧?

  书生摇了摇头,人人都这么说,我婶娘也这么说。

  那人啧啧了两声,书生以为他又想说话刻薄自个儿,没想那人这样问。

  你自己觉得呢?

  书生还是摇头,不知道,毕竟我也没见过。

  那你脑子里就没想象过?

  这有什么好想象的啊?谁没事满脑子想鬼?

  那人瞥了书生一眼,试探道,你就不好奇?

  书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问题如此执着,只得老实道,好奇这个。。。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嘿呀,那人显然没料到书生会这么回答,有点出乎意料,你跟我见过的木头都不太一样嘛?

  木,木头?

  是呀,我见过的提起鬼怪神佛要么信要么不信要么半信半疑,也有不信又很好奇的,那种人特别扭,我看着难受,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得有好处才值得感兴趣的,听起来你平时的日子一定很无聊。

  书生不明就里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那人笑了笑,站起来,面朝阳光,这让书生觉得奇怪,没能把问题问出来时那人先开了口。

  因为有什么事情你第一想到的就是对自己有好处还是没好处,也没点天真单纯,肯定是日子太无聊,一心就想着功名利禄。

  天真单纯?书生忽然有点闹心,我不小了,要天真单纯能干什么用啊?

  也是,我都忘了你是念书的,本来就是要考功名的人。

  我能问你件事么?

  你问。

  不都说鬼怕见光么?我看你挺自在悠闲啊?

  那人在书生面前蹲下来,书生觉着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是哪里相识又说不上来。

  我要跟你说厉鬼才怕见光你信么?

  书生干笑了声,你都已经是鬼了,我还能不信么。

  诶我现在发现你胆子挺大。

  我能说其实我刚都快尿裤子了么?

  是么?那人上下打量着书生,笑道,那还真看不出来,你的脸好像长得很死板。

  死板也好过你刻薄啊。

  你说什么?

  说你长得好看。

  是嘛?啊突然又发现你脸长得不死板了,挺俊俏。

  书生心里那点恐惧到此为止,眼前人说真的若不说破看起来真就和常人没甚两样。

  书生突然发现有一堆的问题想问他。

  从哪说起呢?

  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恐惧没了,警惕上来了。

  这鬼该不会是笑里藏刀看着和蔼其实是想寻着机会报复吧?诶其实说起来不就是艘纸船么?

  我,我为什么得告诉你?

  啧啧,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你就算不告诉我也知道你叫萧宁,小时候家里忒有钱但是你几岁的时候就落败了,现在照顾你的是你家当年的厨娘,姓张,这段时间她还出了事情。

  书生听他说的没一样落下,顿时有些惊讶,疑惑道,你是鬼,又不是神仙,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那人扭过头来,嘿嘿一笑,这下有点天真单纯了,能知道命途的不止是神仙好么?

  你还能知道命途?

  那是,地府里八成人都跟我熟,你命里有些什么我都知道。

  书生听他说得有头有脸,加上方才那番说辞,信了八分,真的什么都能知道?

  你不信?

  书生低头想了会。

  应该,信吧。

  什么叫应该啊?

  因为咱们也算是第一次打交道,哪有这么轻信人的。

  那人对书生这说法似乎有所认同,点了点头,跟你说了这么些,发现你其实适合经商,话是说对了,唯一错了的就是我不是人了,是鬼,那我问你。

  你觉得我刚说的那些,准还是不准?

  书生暗自斗争了下思想,最终道。

  那你能不能说说我之后的命途?

  ……

  


                  十七



  十七那人就连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滔滔不绝。

  你的命途说来就有点奇特了,你呢有生之年必定是富贵无忧,又长命,而且还很平安,死也会死得很舒服,不会因为病痛什么的,再者你命硬啊,能防小人的,就是太硬了,连你爹娘都防住了,诶就包括你现在那个娘,反正就是跟你亲的都没好下场,这样说明白么?

  书生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能说出话。

  把那人说的全消化完了之后,书生有点恼怒,你说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看我好欺负骗我的?

  嘿说了你还不信,其实你婶娘也知道这个,就她出事那天她自个儿还找慧心庙里的和尚算过呢,说的不比我好听到多少,不过也都是事实,估计是你婶娘怕你伤心难过,没告诉你。

  这一说书生想起当日张寡妇的娘亲指着自个儿一个劲骂扫把星,张寡妇醒来时像有千言万语也没能说出来。

  就包括来时窗外农妇的谈话。

  那人见书生的愣怔样,知他是信了大半,遂笑嘻嘻问道,怎么样?还觉得我骗你吗?

  书生有些无措,压根没想到事情会是真的,原以为只不过是村里人喜欢嚼舌头,但是就连只鬼都这样说,难道自己真就这么祸害?

  书生犹豫地问了句,那,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化解么?

  说了你别又说我骗你。

  不会不会,你就告诉我吧。

  那人整了整思绪,娓娓道来,你呢,就死了化解的心吧,你注定这辈子孤家寡人过的,反正我也是个死人,骗你我也捞不到甚好处,那个厨娘应该告诉过你你小时候家里发生的事情噢?

  书生点点头,是告诉我了,束发那年说的。

  那就是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