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谈的事情,贺宁不想听,还是算了吧。”汤力的语气不急不缓,也没有夹杂太多的情绪在里面,就连表情都十分平静,但是却给人一种根本没得商量的坚定感,也让人有点摸不透他内心里面的真实情绪,现在表面上的平静到底会不会是火山爆发之前的暂时现象,他会不会在下一秒钟就暴怒起来。
董伟斌很显然就是这么想的,他打量了汤力几眼,想要揣测出他的真实情绪,但是很快就发现他做不到,可是今天跑到这里来跟贺宁摊牌,那也是下了很大决心之后才有的举动,也算是已经豁出去了,这样的情况下,哪有可能会因为汤力的一句话就随随便便的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呢,于是他把心一横,对汤力说:“汤师兄,我叫你一声师兄,咱们也算是有点同校情谊,我和贺宁的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希望你不要强行插一脚进来,要不然伤了和气也不大好看。”
汤力仍旧是一脸的淡定,开口对董伟斌说:“你和贺宁的事情,我不插嘴,但是涉及到你打扰到了我女朋友,那我也不会置身事外。”
“汤师兄,话不是这么说的。”董伟斌其实也早就料想到汤力不会因为自己的那么一句话就选择放弃不插手,他方才也不过是试探一下,现在这样的回复也是意料之中的,于是他又说,“我为贺宁做了多少努力,我很清楚,贺宁很清楚,估计你也未必不清楚,我付出了那么多,想要一个说法难道不可以么?”
“不可以。”汤力回答的十分肯定,甚至可以说是斩钉截铁,“被对方需要的才能叫做付出,对方根本不需要的,那只是一厢情愿的行为,还有对对方的骚扰而已。做了一些对方不仅不需要,反而还觉得反感和困扰的事情,之后又拿这些事情来邀功讨说法,你这不是道德绑架,是强买强卖。”
董伟斌被他说的一时语塞,也有些恼火起来,他原本是想要在保住自己面子的前提下,摆着姿态的把贺宁给重新追回来,没有想到一直在碰钉子,今天这样把事情摊开来说,又是道歉又是恳求,对他来说已经是撕开面子之后的最后一步了,等于把姿态已经降到了最低,颇有了一些破釜沉舟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甘心被汤力几句话就给打发掉,并且汤力越是这么淡然,他就越是觉得心里面一把火燃烧得越来越旺,这分明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吧?
“汤师兄,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因为你怕我和贺宁接触多了,她会动摇,会回头,会重新选择接受我,给我机会,对吧?这样一来,你就成了里里外外唯一一个吃亏的人了,”董伟斌强压住自己的火气,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是汤师兄,我得提醒你一句话,当一个人开车,一不小心爆胎了的时候,为了能够正常行驶,肯定会选择先把备胎换上来的,但是等到车胎补好了,备胎从哪里来,就还得回哪里去,毕竟那才是本来就该属于他的位置,不是么?”
“董伟斌,你够了吧!”贺宁气得血都涌到了自己的脸上,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正要发作,汤力搭在她肩头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急躁,贺宁只好硬生生的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汤力从来都不是那种怕事的人,他会这么拦着自己,肯定是因为有他自己的打算。
贺宁不说话了,汤力这才开口,波澜不行的对董伟斌说:“平时不太开车吧?”
董伟斌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汤力会忽然这么反问自己。
汤力对他淡淡的挑了挑嘴角,说:“或许你愿意把自己定义成车胎,但我觉得我更愿意把自己认为是轮毂。车轮损耗太快,不耐用,需要定期更换,而且还有质量不过关导致容易爆胎漏气之类的问题,而轮毂只要驾驶者驾驶得当,是可以终身使用的,不需要定期更换。所以,可能这就是咱们在自我认知上的差异。”
说完,他一手搭在贺宁的肩头上,护着她,一手伸向董伟斌,把他拦在一边,董伟斌不管是身材体格还是实际上的体能战斗力,都要比汤力逊上一筹,这还是比较客气的说法,所以现在汤力这个姿态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他虽然不高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现在他们都是参加工作的成年人,不是十**岁冲动起来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热血小青年了。贺宁趁着这个机会,绕到车的另一侧,开门坐了进去,汤力等她上了车,才垂下那条用来阻拦董伟斌的手臂,对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也坐上车去,发动汽车,扬长而去,把董伟斌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你对他太客气了!”贺宁虽然知道董伟斌被汤力震慑住,又用比喻讽刺了回去,肯定现在也是窝火的要命,但是她还是觉得不爽,心里头不痛快,“就冲他说的那些话,别说是骂他了,就算你揍他一顿,都是他活该自找的!”
“你别冲动,他做的事情再让你反感,说的话再不中听,始终也还是没有越界的,如果你骂了他,或者我打了他,我们反而成了理亏的一方。”汤力比贺宁和要冷静理智的多,对于这件事的利弊,他衡量的非常清楚。
贺宁也明白他说的对,但是心里头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大爽快:“我明白你说的,就是觉得白白便宜了他,这么讨人厌,就被怼了几句而已,实在是不舒服。”
“不怕,山不转水转,等有了合理的机会和场合就好了,”汤力对贺宁笑了笑,和她半开玩笑的说,“我好端端的一个轮毂,被人说成备胎,我也不高兴呢。”
贺宁本来还一肚子的火气,听汤力这么一调侃,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之后觉得对汤力有点歉疚:“这对你来说,也算是无妄之灾了,莫名其妙的被人给人身攻击,没招谁没惹谁,算是被我给拖累了……”
“你不用那么想,和关昕比起来,董伟斌算是很克制了。”汤力随口答道。
“他克制是因为他的顾虑比关昕要多多了!关昕只不过是一个在校生,而且又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所作所为任性一点,乖张一点,旁人也比较容易谅解她,不和她计较,董伟斌不一样,他现在可是要爱惜羽毛的,人家未来还要给自己谋划大好前途呢。”贺宁一边说,一边自己都觉得嫌弃的撇了撇嘴,然后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要是不说关昕,我都差一点点把她给忘了!她最近可是够消停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这是彻底放弃,改邪归正了?”
汤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没有关注过她家那边的事情,最近这段时间太忙,我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一般也比较简短,没听我父母提起他们家什么事来。”
“那就最好不过了,她要是再出来折腾折腾,我都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她介绍给董伟斌算了,正好两个人凑一对,免得出去祸害其他无辜的不知情的人。”贺宁说这话当然是带着赌气的成分,先不说关昕能不能看得上董伟斌,至少以她对董伟斌的了解来看,董伟斌是看不上关昕这种大学还没有毕业,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的工作能力,同时还没有什么像样家境的小姑娘的。
原因很简单主观上客观上都没有办法给他提供助力,董伟斌是那种很贪心的人,要不然可以通过老一辈的关系,让他少奋斗几年,日子过的轻松一些,要不然至少也要不拖他的后腿,还能帮他锦上添花,最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带到外面去见他的领导同事、亲戚朋友,也得让他能够洋洋得意的被人羡慕,而不是被人说找了一个只能看一看,却没有什么内涵的草包美人大花瓶。
这些思想其实当初董伟斌就间接的流露过,只不过当时半真半假好像开玩笑似的说出来,贺宁也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她本人也远没有考虑过和董伟斌走一辈子那么长远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在校大学生,未来还充满了变数,并不会去把事情朝特别深远的方向去推想,所以也没有因此而感到警醒,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会儿还真的是有够盲目的。
“不过话说回来,‘山不转水转,等有了合理的机会和场合就好了’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是有什么打算似的呢?”贺宁忽然想到方才汤力的话,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汤力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伸手揉了揉贺宁的头发,把这个问题给回避了。
第三十六章 转机
贺宁觉得他肯定是有什么自己的小算盘,不过既然现在不想说,肯定是时机未到,她很相信汤力,知道汤力的隐瞒也绝对是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的,所以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去追问,等到可以让自己知情的时候,他自然会说的。
汤力毕竟是值夜班的人,临时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可以出来一趟,但是也不好逗留太久,所以他把贺宁送到住处楼下就和她道了别,又开车返回了公安局。贺宁一个人回到家,原本还觉得有点肚子饿,想要弄点夜宵来吃,结果被董伟斌这么一折腾一闹,现在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所以也就打消了吃东西的念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和汤力又发了几条信息聊了几句就准备睡了。
临睡前,想到董伟斌说汤力的那些话,贺宁还是会觉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有些替汤力感到委屈,不过转念一想,汤力说的也对,自己之前被关昕找茬儿的时候,不也没有把这笔账记在他的头上么!所以说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做出来的行为,没有必要去替他们一起担责任,换句话说,通过这件事,贺宁倒是觉得自己和汤力彼此之间的理解信任都更上了一层楼,汤力冷静处理的样子看起来也真的是蛮帅气的,那气场,不愧是她贺宁的男朋友啊!
这么一想,贺宁又觉得有些想要偷笑的冲动,多云转阴的心情又重新放晴了,她给汤力发了一条晚安过去,便甜滋滋的沉入了睡梦当中。
第二天一大早,贺宁就起了身,买了早点一起带到单位去,和汤力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早饭还没有吃完,就有人给他们带来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让那一桩已经被作为悬案暂时挂起来的尸体调包案得以重新启动。
下面的分局接到了一起报案,报案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报案称自己的丈夫之前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外债,现在丈夫人不在家,债主却几次三番的上门骚扰,让她感觉到自己和孩子的人身安全都受到了威胁,所以报警希望警察能够出面,把总骚扰他们生活的债主给抓走,保障她们母女二人的安全。
这种报案倒是没有什么太稀罕的,对于分局而言,可能时不常的就会接触上几起,不过引起他们注意的是,那个欠了外债没有告诉自己的妻子,还躲了出去的债务人名字叫做卜志强,在一个小包工头,平时带着几个人到处去接活儿,所谓的接活儿也基本上是从别的大包工头那里再转包,给工人开完工资之后,余下的利润就是他自己的,有的时候也接一些包工包料的活儿,这几个找上门讨要钱款的债权人,就是当初借了钱出去给卜志强临时采购建材周转用的,每个人手里头都有卜志强亲手写下的欠条,欠款金额从一两万到四五万不等,加在一起总额将近十万块,这笔钱逾期不还,再加上卜志强本人也失去了联系,债权人本身也手头拮据,需要用钱,所以找不到卜志强本人,就直接堵到了他的家门口,来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并且坚信卜志强的妻子手里一定有钱可以用来偿还债务,或者至少也会知道卜志强的下落,终归不可能一无所知,一无所有,所以他们把卜志强妻子的拒绝当成了是一种赖账的表现,情绪也就跟着变得激动起来。
卜志强的妻子方面则说,卜志强春节前就已经跑掉了,她原本也不知道卜志强在外面到底惹了什么事情,走了之后就根本音讯全无,她也不知道卜志强人在哪里,她手头也没有十万块钱那么多可以用来替卜志强还债,所以这件事与她无关,要那些人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就找谁去,别欺负她们母女二人。
之所以这一起报案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不是因为事情本身,而是因为卜志强这个名字。“卜”在a市这边并不算是一个特别常见的姓氏,所以还是比较容易给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的,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在尸体调包那个案子里面,当初调查叶茂才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笔钱的银行汇款,对方给叶茂才汇了五万元钱,汇款备注上面标注的是定金二字,而那个汇款人的姓名虽然不叫卜志强,却也同样是姓卜的,名字叫做卜红旗,户籍就是在这个分局的辖区内。当时刑警队方面向分局下面的派出所了解过情况,得知卜红旗今年都已经七十多岁了,是一名退休工人,平时特别的热心肠,人也很老实厚道,一直就是和老伴儿一起生活,据说子女在外地,平日里也没见什么人到他家里来串门走动什么的。
当时因为从户籍上面来看,这位卜红旗老人除了自己的老伴儿之外,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可以看出牵连的人了,去询问过这位卜红旗老人,他是否认识叶茂才,得到的是否定的答复,问他是否用自己的银行卡借给别人用来汇款过,他说他曾经丢过身份证,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用他的身份证做过什么。当时分局下去帮忙协助调查的人觉得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再加上这位卜红旗老人一向非常的老实厚道,所以也并没有多想,就把这件事做了一个记录之后没有追查下去。
这一次又看到一个名字叫做卜志强的人因为欠债不还还跑掉了,被债主追上门的报案,分局的接警人员立刻就做出了联想,于是便又做了一番详细的了解调查,最后发现这个卜志强和那位给叶茂才汇款的卜红旗老人还真的是有一定的渊源,确切来说,卜志强算是卜红旗老人的侄子,根据户籍上面的信息来看,卜志强是卜红旗老人堂兄家的孩子,两个人的血缘还不算太远。
这样一来,这两件乍看起来似乎关联性并不是很强的事情就被联系到了一起一个与叶茂才素不相识的卜红旗老人,之前丢过身份证,并且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曾经给叶茂才汇款足足五万元,一个与卜红旗老人是堂叔侄关系的卜志强在春节前忽然连妻儿都没有透露分毫的外逃,不知所踪,这人物关系和时间点分开来并不能看出什么,攒在一起却带着某种微妙在其中,于是分局方面决定把这一问题反馈到刑警队里来,至于刑警队方面到底要不要将其视为一条有价值的线索,那分局方面就不会去继续过问了,一切由办案人员自行拿捏。
得到这个消息,汤力和贺宁还是很开心的,毕竟那么怪异的一个案子挂在那里也始终是大家的一块心病,现在能够有新的转机当然是一件好事,不管最后的调查结果会是什么样的,至少是值得尝试一下的。案子这种东西和酒正好截然相反,酒酿造的年头越多越醇香,但是案子越是被挂在那里的年头多,就反而会失去很多的证据和细节,能够破案的希望就越是渺茫,依靠运气的成分反而增加。
商量过之后,贺宁和汤力请示了大队长杨成,两个人决定先去拜访一下那个卜志强的妻子,从侧面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他们两个人都有一种感觉,那个叫做卜红旗的老人很有可能没有完全说实话,毕竟假如说真的有人盗用了自己的身份证信息开了银行户头,还用来给一个正在被警方调查的人汇了款,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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