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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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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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吧,不来不好意思,来了更不好意思。我想,你们还是赶紧给孩子再找个医生吧,别再耽误工夫了。”

  “人们不是说你的名字,沈大贵,就是审大鬼。你不妨替我女儿说几句。”母亲还是有些不死心。

  “可我,我说什么呢?大嫂,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沈大贵有些为难地望着我的父母。

  “算了,”父亲说,“别再难为沈兄弟了。我本来就不信这些,只是你嫂子……唉,她也是看孩子受罪,所以,急得乱投医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孩子这病就治不好了?”母亲急得又哭了起来。

  我一听沈大贵也治不好我的病,刚才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强忍了几分钟没有苦闹。此时,实在忍不住了,只觉得头疼得比先前更厉害了。我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大哥,大嫂,我听说西边农场有个姓胡的医生,医术可高明了,他是专门学过医的,他的父亲听说就在大城市里当过医生。许多人去找他看病,基本上都治好了。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去他那儿看看吧!”沈大贵对我父母说。

  “可是天都这么晚了,我们怎么去呢?又不知道具体的地方。”母亲看了一眼父亲说。

  “你们别担心。”沈大贵说,“我家里有一匹马,可以借给你们,大哥你带着孩子赶紧去吧。到了西边农场一打听,准能找到他们家,他的名气可大了,当地没人不知道的。现在,大哥就跟我回家去牵马吧。”

  沈大贵非常热情,父亲跟着他匆匆走了。

  没过多长时间,父亲牵着一匹马回来了。母亲也早就替我准备好了。父亲先把我放到马背上,他自己再上去。我那时感觉马好高啊。我在马背上非常害怕,只要马一动,我就吓得大叫大喊,生怕把我摔下来。我紧紧地抓住马背上的一撮毛,攥得手心里都出汗了。

  就这样,父亲骑马驮着我,走了很久,才到了那个农场,找到了那个姓胡的医生家。

  胡医生听父亲说了我的病情,又问了以前的医生给我开的什么药,打的什么针。然后给我做了仔细的检查。最后告诉我父亲,我得了脑膜炎,必须得打针。我现在已经忘了当时打的是什么针了,只记得打的是肌肉针,因为那时没有(也许是我们那里还没有)吊瓶,等打完针之后,我感觉我的一条腿都瘸了。回来的路上,我坐在马背上,马一跑一颠,我疼的紧紧咬着牙,痛苦地侧着身体,简直比死还难受。

  当时我得打好几天针,由于来回路途太远,胡医生给我开好了全部的针和药,让我们回来后在本农场打。

  到家后,我又饿又累,母亲给我煮了一大碗面条,我吃完后,倒头便睡,睡了长长的一觉。第二天醒来后,我的头痛轻多了,几乎都不痛了。

  我坚持打完了胡医生给我开的针,吃完了所有的药,我的病彻底好了。

  后来,我父亲被调到了一个更大的农场里工作,就是说,我们要搬家了。这件事对我们全家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而它对于我的意义,更是不同,这意味着,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令我害怕的鬼屋了。我兴奋的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把头蒙在被子里,又激动,又害怕,又高兴,当时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想象着今后崭新的生活,心里充满了期待,竟然有些失眠了。我在被子里,被捂得满头大汗,胡思乱想,直到天快亮了,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但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因为这种日子就快要结束了,我就要永远和这个鬼屋说再见了。

难忘的长辫子
临走的那天,是个下午,等父母把一切都收拾好,天已经黑了。我们全家坐在一辆拖拉机上,母亲抱着妹妹,我斜躺在被子上。我记得那晚的月亮也很亮。我一路上一直看着天上那个圆盘似的月亮,感觉它一直在跟着我们走,无论我们走多远,它跟我们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我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天上的月亮,我们到哪儿,它就到哪儿。”

  “那我们把月亮带走了,这里的人们怎么办?他们晚上就没有月亮了。”妹妹天真地说。

  母亲笑了,说我们:“真是傻孩子。”

  我们刚搬来的这个农场相对于我们以前居住的那个偏僻的小农场来说,真是好很多了。这里有比较大的商店,医院和学校,还有一个电影院。

  我也进了新的学校,结识了新的伙伴,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原以为我可以从此永远摆脱心里的阴影,可以不再去胡思乱想那些连父母都不相信的事儿。我可以从此睡觉不再蒙头,晚上不再怕黑,可以……但是,我想错了,我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之中。

  这个农场可以说是当地的一个中心农场,它管辖着周边的各个小农场,在当时属于行政、文化、商贸的中心。相对于周边地区来讲,它应该算得上是繁华了。

  这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所医院,因为它就在我家附近。它在农场的最东边,位置比较高。医院的后边是一条很深很宽的大水渠。那时还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理,在水流的自然冲饰下,弯弯曲曲的,不知道它的首位在那里。水渠的边沿还有许多塌陷的地方。

  水渠旁,就是农田,一望无际,种植着各种农作物,特别在夏天,风景美极了。

  我家的新邻居是一位姓林的医生,他就在这个医院上班,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长着两只很小的眼睛,属于细长型的那种眯眯眼。头顶微凸,总之,他的长相很有特点,很容易让人记住。

  而他的妻子很漂亮,什么时候都穿的干干净净的。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具体样子了,只记得她的脸上有一些灰色的小雀斑。那时就觉得她太美丽了,特别是她有两根又长又光滑的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部。

  她很温柔,也很和蔼可亲,没事儿总爱来我家玩。有时我做完作业,就爱把玩她的长辫子。因为我从小就特别羡慕别人可以留长发,梳辫子,而我母亲由于太忙,没有时间给我和妹妹打理头发,总是把我俩的头发剪得很短。所以,我一看见人家的长辫子、长头发就羡慕不已,总是希望自己也能拥有这样长的头发,那是我年少时对美的最初最粗浅的向往和认识。

  林医生也爱来我家里玩,不过我没见过他和他的妻子一起来过。他一般都是在晚上来,有时提一瓶酒,和我父亲边喝边聊,很多时候都是很晚了,他还谈兴正浓。那时候,我们小孩子的文化娱乐活动以及玩的东西,都非常少。我晚上做完作业基本上就没事儿了。有时我就坐在他们旁边,听他们闲聊。我特别爱听别人聊天,听人家谈天说地,天南海北的事儿我都感兴趣。有时家里来的人多,几个男人坐在并不大的屋里,你一支我一支不停地吸烟,小小的屋子里乌烟瘴气,烟熏火燎,呛得我头都晕乎乎的,我还是坐在那儿听。母亲如果不催我去睡觉,我会坐在那儿大半夜,直到客人们走。而我也由于这个不好的习惯,使我那刚刚开始稍微有所缓解的心理疾病又加重了。

  那时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放学回家后,不见母亲的踪影,就领着妹妹跟着几个同学出去玩儿,那时没有什么可玩的东西,也没有好玩的地方,我们一般都是疯玩疯跑,大人们也不怎么管。那天,我们几个人,玩着玩着就转到了医院的后面,沿着那条大水渠,边走边玩。宽宽的大水渠里几乎没有什么水,只在一些较低洼的地方,有几个小水坑。不知是谁说,里面有小鱼,于是我们一群小孩就下到了水沟里,跑到水坑边去捉小鱼,可是,我们在里面捞了半天,水坑里的水被我们搅得浑浊不堪了,连一条小鱼也没发现,倒是里面有许多小蝌蚪,黑黑的身子圆嘟嘟的,长着尖尖的尾巴。我们捞了许多小蝌蚪,把它们放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全部干死了。大水渠底部很宽阔,很潮湿,许多地方还淤积了厚厚的细沙。妹妹就用手刨细沙玩儿。我们大一点儿的孩子玩别的。大家正玩得高兴,谁也没在意,突然,妹妹抱着个大骷髅头来找我们,嘴里喊着:“看,姐姐,我挖出来一个圆石头,上面还有洞洞呢!”

  听我妹妹这么一喊,我们都围过来看,一个同学说:“上面圆石头,那时死人头。”

  “赶快扔了,多不吉利呀!要死人的。”另一个同学喊。

  我听别人这么一说,一下害怕了,赶紧跑过去,一把抢过妹妹手里的头骨,扔到了地上,埋怨妹妹:“你怎么什么都敢拿?那时死人头,不是石头。”

  我们这些同学中,有一个叫树梅的,知道的比较多,她仔细看了看那个头骨说:“这肯定是水冲到这里的。我听我妈说,动了这种东西会被鬼缠身的,说不定还会死人呢!”

  我们听了,都非常害怕。尤其是我,心里更是怕极了,我们赶快离开了那里。

  回到家,母亲刚刚回来,她匆匆忙忙给我和妹妹做了点儿吃的,就又急得要出门,妹妹闹着要跟妈妈去。

  妈妈把妹妹交给我,让我照看好妹妹,对我们说:“你们在家好好呆着,林医生的老婆死了,我得去帮忙,你们小孩子不能去。”

  “你说什么?死了,妈,你说林医生他……是真的死了?”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问母亲。

  “是呀,听说是得了暴病。今天早晨,林医生从医院值班回来,发现她还没起床,就去叫她,结果一看,早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估计是大半夜死的。昨天晚饭后,林医生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母亲叹了口气说。

  我猛然想起了我们今天下午在水渠里发生的事,妹妹挖到的那个死人的头骨,难道真的这么灵验。见到这种东西会……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捡到了死人头,她才死的。我一想到这些,突然害怕极了,不知不觉发起抖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母亲见我有些异常,问我,“你干什么呢?赶紧把你妹妹领到里屋去。如果累了,你们就先睡,我再去帮会儿忙就回来了。”

  “我……妈,我想跟你说件事儿。”我对母亲说。

  “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吧。我现在没时间,我得走了,那里许多人正等着呢,大家都很忙。”母亲说完,就关上门匆匆地走了。

  随着门“呯”的一声响,我的心也紧缩了一下。

  “都怪你。”我骂妹妹,“都怪你挖出了那个死人头,林医生的老婆才死的,你就等着她变成鬼来抓你吧。”

  “那怎么办呢?姐姐。”妹妹被我吓哭了。

  “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乱挖的?”我没好气地说。

  “我不知道是死人头。我挖沙子玩儿,看见一个白白的东西,我以为是石头呢,我就挖呀挖,挖呀挖,上面还有洞洞,我就挖出来了。”妹妹一边哭,一边说。

  “可现在死人了,怎么办呢?都怪我们害了她,如果我们下午不去大水渠那儿玩儿,就好了。”我说。

  我深深相信,因为我们挖到了那个可怕的、不吉利的死人头,林医生的老婆才死的。可母亲明明说,她是昨天半夜死的,而那时我们还没去水渠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呢?还是她的死根本和我们见到的死人头骨没有任何关系?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无论怎样,她的确是死了,这使我伤心不已,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她。

  很长时间,我都无法从这件事情的阴影中走出来。想到一个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一个人这么容易就会死亡,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眼就会消失,我就会心生恐惧和难过。我记得我经常把玩她光滑的长辫子,把它们拆开,又试着把它们编起来。每次,她都是耐心地让我拨弄着她的长发,从没有流露出厌烦的表情。有时,连我母亲都看不下去了,就说我:“小孩子家,这么不懂规矩,看把你婶儿的头发弄得乱的。”她听后,总是浅浅地一笑,说:“没关系,不碍事儿的。弄乱了我回去再梳,人她玩吧,我挺喜欢她的。”她一边说着,有时还伸手拍拍我的脊背。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抚摸中带着浓浓的疼爱。

  我到现在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一直没有生小孩。林医生不在家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听说她的娘家也离得很远,而且也没什么人了。她性格比较内向,在这附近也没有什么朋友,常常无事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偶尔来我家串串门,跟我母亲还算是能聊得来的。

  有一次,林医生去外地出差,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她说她晚上一个人有些害怕,想让我到她家去睡,陪陪她。母亲爽快地答应了。于是,那几天晚饭后,她就会来我家,等我写完了作业,再跟妹妹玩会儿,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她就领着我去她家。有时,外面天黑,她就一手拉着我,一手握着手电筒,总是很小心地帮我照着我的脚下,生怕我摔倒。

  到了她家,她从一个红木柜子里抓出一大把红枣给我吃,记忆中那是我吃过的最甜的枣儿了。有时她问我饿不饿,也不等我回答,她就开始动手煮面,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挂面就会端到我面前,里面还有一个荷包蛋。特别在冬天的晚上,让人觉得很温暖。她也不说话,看着我连汤带面地吃下去,她一边接过我递给她的空碗,一边满意地笑了。有时,我会在恍惚中觉得她比母亲还对我好。

  第二天早晨,她会精心地给我梳头。她知道我喜欢扎辫子,就用彩色的花头绳给我扎两个小辫子。因为我头发太短,她得先把碎头发扎起来,然后再和较长一点儿的头发扎在一起,这样有时候需要扎好几根头绳,弄得我满头花花绿绿的。母亲见了,总是不喜欢。说我留的短发简简单单、干净清爽,反而更好看。但我喜欢这样。每次她给我梳完头后,我都会顶着满头的花蝴蝶到处跑,常常令妹妹羡慕不已,缠着妈妈也要扎辫子。母亲无奈,只好在她的头顶胡乱扎一下。妹妹会揪着朝天的一个小辫子向我炫耀:“姐姐,我也有辫子。”我会很不服气地对她说:“你那算什么辫子呀?一点儿都不好看。你看我的,多花多好看。”妹妹听了,就会又去缠妈妈。母亲气得硬是逼我把头上的辫子全拆了。这总使我对母亲不满意,觉得她不疼爱我,还不如她对我好。

  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她对我特别好,那是一中发自内心的爱,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母爱。这种爱我能体会的到。我有时候也会把这种感觉告诉母亲,母亲听完后,总是叹口气,摸着我的头说:“那时因为她没有孩子,而她又是特别喜欢小孩的人。”

  母亲说的是不是在理,我不知道。但对于她的那份深深的爱,我在心里默默地接受着,也用我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回报着。其实,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把她放在我心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上了。我和她之间的这种默契,别人也许看不出来,感受不到,但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我们之间一个会心的微笑,足以表达一切。

  那时的我还太小,并不能真正体会人生的不易与辛酸。但我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快乐,她虽然什么也没对我说过,把一切都埋在心底,选择安安静静地面对生活。在别人眼中,也许她很无能,很软弱,很普通,很微不足道。可我知道我是懂她的,我甚至曾经非常天真地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懂她的人。直到最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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