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英笑答道:“正是如此,贫道以本派所有弟子身家性命担保此丹万无一失。贫道只求大人代为引荐,详细情况贫道自会向今上一一解释,不知道寇大人愿意否?”
寇准又低头思考了下,终于下定决心,抬头说道:“既然你们有阴真人所炼金丹,倒是可以一试,若是能成,也是为大宋江山社稷立下了奇功一件。我看这样,明日朝会上,我向当今圣上引荐朱掌门。我再安排好时间,请朱掌门亲自登殿献丹,并给圣上斋香设醮求嗣如何?”
朱自英一听大喜过望,忙起身向寇准作揖道:“即如此,贫道师兄弟就不再打扰各位了,寇大人若有信息,还请差人到相国寺旁的熙熙楼客店找贫道二人。”说完之后,朱自英带着张绍英起身告辞而去。
送走上清派两位道长后,众人才又再次把酒言欢,这一顿酒席众人是尽欢而散。大家先恭送寇准离开,阳云汉四兄弟又和钱惟济、如儿话别,四兄弟这才离开,阳云汉倒是拖在了最后面。
四人走出了一段距离,忽听得后面有人呼喊,“阳公子留步。”四兄弟忙停下来,阳云汉回头一看,却是丫鬟荷叶匆匆追了上来,她奔到阳云汉身前,往阳云汉怀里塞了一个纸团,抿嘴一笑,啥话也没说就又匆匆回身走了。
阳云汉打开纸团一看,上面写着:“明日午时,城外兴慈塔。”阳云汉抬头看时,荷叶早就去的远了,阳云汉一时呆在原地。赵破空过来拍了拍阳云汉肩膀,笑着说道:“四弟,我们走吧。”阳云汉这才醒悟过来,抬头看三位兄长都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不禁脸上发烧,赶忙说道:“三位哥哥,我们走吧。”
第二日,阳云汉巳时未到,就骑马匆匆赶往城外天清寺。这天清寺可是鼎鼎大名,和东京相国寺齐名,寺内有一塔,名约兴慈塔。阳云汉赶到天清寺外,拴好马匹,入得寺院,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迈步来到繁台,抬眼看去,只见一座高塔,六角九层,二百四十尺高,直插云霄,白云缭绕,端的是气势非凡。
阳云汉远远就看到兴慈塔下赏花观草的人群中站立着两个女子,正是如儿和丫鬟荷叶,阳云汉忙快步走过去,待到了近前,阳云汉轻呼一声:“如儿姑娘。”此时如儿和丫鬟荷叶正向四周桃李争春百花吐艳的美景眺望,听到呼唤声,如儿回过头来。
万道阳光之下,如儿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霎那间让阳云汉怦然心动。如儿见阳云汉到了,开口一笑,齿若瓠犀,轻声说道:“阳公子,你来了,我们一起走走好么?”
二人穿行在杨柳依依晴云碧树之间,荷叶则独自远远跟在了后面。阳云汉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听如儿说道:“多谢阳公子救命之恩。”
阳云汉喃喃说道:“如儿姑娘,昨日酒会上你已谢过我了,其实我才要真正感谢如儿姑娘你舍命替我挡了暗箭。不知道如儿姑娘你身体可曾完全康复了么?我一直甚为挂念。”
如儿闻言道:“多谢阳公子挂怀,你看我如今不是安然无恙了么。”说到这里如儿突然扑哧一笑,说道:“我们不用再你谢我,我谢你了啊。”阳云汉听到这话,也是笑了起来。这样一来,两个人感觉距离拉近了许多,心中更多了丝暖暖的感觉。
二人又信步走了一会,如儿侧头问阳云汉道:“阳公子,你说学而优则仕,对么?”这话问的甚是突兀,阳云汉一愣。
如儿见阳云汉没有作答,接着说道:“当今天子有篇文章,‘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既然天子都如此说了,阳公子没有想过去考取功名为国效劳么?即便像钱惟济公子那样也是被赐了恩科的。”
阳云汉想了一想,不自觉中挺起胸膛,认真回答道:“如儿姑娘,我只是一介武夫而已,虽然我也是自幼熟读经史子集,可我一直在想,报效国家不一定非要考取功名吧。也许我想的不对,请如儿姑娘指正。这普天之下,除了士子外,农夫、工匠、商贾也莫不是国之栋梁,即便是手工业和天文历法等等这些,怕也不是旁门左道和奇淫技巧吧。我出生在江南武林世家,可我大宋朝自立国以来,还未恢复自唐以来的武举制度,这是我朝重文轻武之道。而我赳赳武夫,救国于危难之中,慷慨赴义者多矣。这些人中,有居于庙堂之上者,可也不乏有布衣之侠。就是我兄弟四人和其他大宋武林中诸多好汉,也参加了澶州之战,身为布衣,为国杀敌。在我心中,对兄弟义,对国家忠,能普济众生,才是真正侠之大者。”
阳云汉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如儿听着眼中异彩流动,她默默看了会阳云汉,才又开口说道:“阳公子,我虽不是武林中人,可也知道江湖诡谲多变,充满凶险,犹如楼船行于惊涛骇浪,稍有不慎,便落得船毁人亡的下场。一入江湖中,何时才能结束这渺渺生活,享受世间快乐呢?阳公子,你是否考虑过离开江湖呢?”
阳云汉听了这话不禁一怔,迟疑了片刻说道:“如儿姑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树欲静而风不止,像这树木般,要么弱小只能随风摆动,要么强壮到风无法撼动。无论哪一种,我只希望自己能在武林中千里赡急,不吝其生,救危扶困,无怨无悔。”
如儿听到阳云汉这样说,明亮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两人一时之间再次无语相对,一起又默默走了片刻。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又转回到了兴慈塔前,如儿开口说道:“阳公子,我们到塔里面转转吧。”阳云汉点头称好。
二人走入塔内,只见塔内到处都镶嵌着佛龛,龛中或有佛,或有菩萨,或有罗汉。这些雕像姿态、衣着、表情各异。二人边走边看,突然阳云汉和如儿看到一座行走中的玄奘法师雕像。
阳云汉在这座雕像前面停下脚步,静静站立在那儿。如儿见状,也停下脚步,她没有打扰阳云汉,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他。过了片刻后,阳云汉若有所悟,他上前给玄奘法师深施一礼,低声说道:“真想有生之年也如玄奘法师般,行走在那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四顾茫茫,人马俱绝之地啊!”
说完这些,阳云汉才转身对如儿说道:“如儿姑娘,我知道玄奘法师历时十七载,亲践一百一十国,传闻二十八国,带回经书六百五十七部。‘不求得**,终不东归一步’,你看这满塔的雕像,都是千篇一律的坐姿,唯有玄奘法师这一座是在行走之中的。想我辈芸芸众生,现在还有多少人有这执着信念呢?又还剩多少人为了自己的信念,即便撞了南山还是不回头的呢?”
如儿听了阳云汉这席话,黯淡的眼神又如星光般闪亮起来,目光灼灼看向阳云汉。阳云汉这时精神振奋,开口邀请道:“如儿姑娘,不如我们登上塔顶看看如何?”说完,当先带路,拾阶而上。
等二人上到塔顶的时候,阳云汉还是气定神闲,如儿却已经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了。兴慈塔过于高大,愿意登上塔顶的,也只有他们两人而已,荷叶也是留在了塔下。
可两人的兴致却都极好,如儿跟着阳云汉极目远望,远处的东京城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此时虽是初春,可在高塔之上,风声呼啸,温度骤降。站在前面的如儿不禁有些瑟瑟发抖,阳云汉见状,脱下自己的袍子,轻轻给如儿披在身上,却没有说一句话,如儿感受到衣服的温暖,回头冲阳云汉嫣然一笑。
二人在塔上默默站着,仿佛谁都怕惊跑了良辰美景。过了许久,阳云汉这才轻声说道:“如儿姑娘,明日我们四兄弟就要离开东京,返回各自家乡了。”如儿听到这话,身体剧震,眼神再次黯淡下来,颤声说道:“阳公子,你要走了么?”
这次如儿没有回头,阳云汉从后面见如儿肩头有些颤动,耳中听到如儿轻声念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阳云汉听到这里,心中百感交集,踌躇了半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渐渐如儿肩头不再颤动,她缓缓转过身来,一滴泪珠犹在腮边。
如儿伸手到怀里,掏出一只金丝鸯纹香囊,伸手递给阳云汉道:“阳公子,这对香囊是上次你助我所得,我留下了那只金丝鸳纹香囊,这只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说完这话,如儿脱下阳云汉的长袍,又递了过来。
阳云汉心中一梗,接过长袍,正待开口说话,如儿已经说道:“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阳公子,我们走吧。”这次说完,如儿不再犹豫,拾阶而下。
待两人下到塔下,已经是黄昏时分。荷叶迎到如儿,忙陪着向天清寺外走去,阳云汉默默跟在后面,一路上二人再也没有交谈。到了寺外轿子边,如儿才再次回身给阳云汉行了个万福礼,轻轻说了声:“阳公子珍重。”
阳云汉这时再也按耐不住,鼓足勇气想上前拦住如儿,却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人高声喊道:“如儿,可让我好找。”阳云汉回头看时,却是钱惟济打马赶了过来。
钱惟济来到近前,翻身下马,看到阳云汉也在这里,不禁愣了一下,忙拱手给阳云汉施了一礼,说道:“原来是阳公子,你也踏青来了。”钱惟济还待和阳云汉絮叨几句,却听如儿开口说道:“钱大哥我们走吧。”说完也不等钱惟济和阳云汉答话,挑开轿帘,上了轿子,命令起轿就走。
钱惟济见状,脸有异色,但也没再说啥,跟着翻身上马,向阳云汉施了一礼,随着轿子走了。阳云汉手里紧紧握着金丝鸯纹香囊,目送着轿子渐渐远去。他就一直伫立在那里,直到整个身影淹没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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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永兴镖局
第二日清晨,四兄弟按照提前商议好的安排,收拾好行囊,各自跨上马。杨千山见阳云汉眼圈发黑,关切问道:“四弟,昨晚没睡好么?”阳云汉拉了拉马缰绳,摇了摇头回复道:“大哥,昨晚睡的迟了些,没事的。”杨千山哈哈一笑:“那就好,三位贤弟,我们走吧。”
四兄弟里面,杨千山家在福建路福州,他艺成嵩山少林寺。凌孤帆身处西川路峨眉山,他出身峨眉派。赵破空是京西路人,阳云汉则是两浙路浙江人。四兄弟原本是要分道而行的,但四兄弟感情甚笃,不忍就这么分离,于是四兄弟相约,同游天下第一奇山黄山后再各自返回家乡。
四兄弟为了好好游历一番,没有选择便捷的运河,而是走了南下的官道。这大宋官道修的相当气派,不仅道路平整,两旁更是树木林立,跑起马来甚是畅快。四兄弟却不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顺便游历沿途的风景名胜。这样过了半个月,才来到了素有“北国江南,江南北国”之美誉的信阳州。
这一天傍晚时分,四兄弟走的累了,恰好看到路边有一处宽大的邸店,只见店匾上书四个大字“广源邸店”,门上楹联题着“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店门口守候的小二一见有客来访,忙高声招呼道:“客官您一共四位么,打尖还是住店啊?”
杨千山哈哈笑道:“小二,我们住店。你先给我们整一桌好的酒菜,再把我们的马匹牵过去喂了。”店小二高声应道:“好嘞,客官四位打尖住店啦。”边说边引着四兄弟进了院子。四兄弟翻身下马,店小二忙牵住马匹去拴住。
四兄弟一起往店内走去,却见大院里面满满当当停了十八辆大车,每辆大车上都插着一面大旗,上书“永兴镖局”四个大字。大车旁边守着八个黑衣大汉,看到四兄弟走过,满眼都是警惕之色。
杨千山见到“永兴镖局”大旗,心头微震,却没停下脚步,跟着三位兄弟一起走入店内。进了大堂,只见里面满满堂堂座的黑衣汉子,八个人一桌,竟坐了有八桌之多。除了永兴镖局这些黑衣镖师,店内另外还有两桌人,其中一桌坐了五个人,四男一女,另外一桌却只坐着两个男人,大堂里堪堪只剩一个空桌子而已。
店小二安排四人座好,杨千山低声对三位兄弟说道:“三位弟弟,这永兴镖局恰好来自我们福州,可是我福建路的第一大镖局啊。那四男一女的一桌,四位男子是永兴镖局的四大镖头。不知道这次永兴镖局接的是什么大镖,四大镖头竟然同时出马了。你们看居中坐着年长的那位是永兴镖局的大镖头林飞鸿,一手虎头枪法神勇无比。右手边那位满头银发的是二镖头,江湖人称白头翁的陈浩然,使得一手飘逸剑法。左边身材高大的那位是三镖头郑柏砚,用的奇门兵器流星锤。下手座的那位粗壮汉子则是四镖头苏尽忠,用的是成名兵器双锏。”
阳云汉好奇问道:“大哥,下手座的那位女子是谁呢?”众人偷偷打量,见那女子约莫二十六岁年纪,容颜秀丽,却有一股英姿飒爽之气,完全不似普通女子般惺惺作态。
杨千山笑着回答道:“她是永兴镖局大镖头林飞鸿的独女,名叫林赛男,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在福州城颇有名气。”
杨千山说到这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旁边那桌的两人,一人乡村书生模样,一人看起来像个莽汉,却不知道是何人,倒像是和我们一样恰好过路的。”
四兄弟在悄悄打量永兴镖局几人,而那边永兴镖局的人也在偷偷打量他们。林飞鸿压低声音对同桌几人说道:“这刚来的四位也是练家子,我们还得多加提防。”林赛男听到爹爹这么说,瞪起美目朝四兄弟扫视过来,却恰好碰到了杨千山的目光。杨千山忙冲她微笑点头,林赛男鼻子里面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杨千山只好尴尬一笑,幸好这一幕三位兄弟没有注意到。
这时店小二端上酒菜,四兄弟边喝边吃起来。永兴镖局四位当家的和林赛男,以及一众镖师们却没有喝酒,只是静悄悄吃饭。满大堂里面只听到那莽汉大吃大喝,不时痛快呼叫的声音。
过会那书生和莽汉酒足饭饱,莽汉大声呼叫:“小二,过来会账。”小二忙吆喝着答应,却跑的慢了些,莽汉见状不乐意了,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你这厮步履蹒跚,又不是裹脚娘们,耽搁了大爷时间,看我不揍死你。”
阳云汉兄弟四人和永兴镖局众人都看向这莽汉,见他说着话作势起身就要向店小二动手,却被旁边的书生一把拦住,劝说道:“好了,好了,何必和这种小厮一般见识,会了账我们走吧。”莽汉还在骂骂咧咧,那书生赶忙结了帐,拉上莽汉出店去了。
没过多久,永兴镖局的人也吃完饭,阳云汉四兄弟听到大镖头林飞鸿沉声吩咐道:“三镖头,辛苦你先带上十八位兄弟守夜,其他人先回房歇息。丑时请二镖头你带十八位兄弟去接替,我们这就散了吧。”
二镖头和三镖头抱拳称是,各自去招呼手下人,顷刻间永兴镖局的人纷纷散去。阳云汉四兄弟又吃喝了会,酒足饭饱后才被店小二领着到了二楼,各自回房安歇。
夜里子时,大家都在安睡,阳云汉也睡的正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叫嚷声,“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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