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此般沉默最难熬。黄楠清性格上一般,就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惹他,他忍到三才会发火,到了目前时分他的耐性一下子土崩瓦解,心里火起,当然是那天下午点燃的,今天立冬,之前的三天里并未被一阵阵偏北风吹灭,反因池慧兰的到来,像是上挑了灶柴,火苗蹿得更高。
“拿1300把它拿走。”黄楠清憋出一句话,像是梁山好汉一声吼。
池慧兰一愣,等缓过神来,她马上对着李淑敏闪动一双“好人帮帮忙吧,给点吃的吧”的眼神。
李淑敏全然不顾,却说:“慧兰呢,食言要分时候的,那天的答案行长用了,她丈夫也用了,黄老师这么辛苦,你看着办吧。”
再狡辩下去只会使气氛白热化,想拿回BP机恐怕得有日久天长、天荒地老的心理准备,知道银行行长BP机号码的,定是一些关键、重要人物,让他们CALL吧,使劲儿CALL吧,只要有劲儿,反正影响不到黄楠清自己的事。
听到黄楠清的口气强硬,接近于要挟,全身浓烟滚滚的,池慧兰从挎包里掏出钱来,一张一张数了数,余下两张入包,把钱的大头放上写字台。今生的今天,一段情景让黄楠清过目不忘,下半辈子也难抹掉:数钱的女人,小手细白,指头却僵硬,脸颊像两朵低空不散的阴云,神态苦堪,似口含一块黄连。 。 想看书来
舞弊人生(二)(22)
那一小叠钱就搁在黄楠清眼前,回眸池慧兰数钱时的景色,一个女人三十来岁,多多少少有点风韵,脸蛋不丑不靓,身段不胖不瘦,衣着一般,或许她受过高等教育,自尊心比较强,或许在家里丈夫宠让着,而她的孩子时常叫上几声亲妈妈。
可是今天,就这一半会儿,黄楠清当着陪同女人的面,向她强加了一种待遇,火力猛烈,是种掠夺,多少含点勒索性质,可能她是替人受过,也可能一忍再忍,隐埋实情向她行长邀头功。
如此想来,黄楠清的心情变得楚涩,头次来做,刚刚的场面和他与人为善的性情背道而驰,从此一刀两断,无奈之举,或逼迫的。而今年考试这天,以及之前的几天,真是一场接一场活生生、不堪回首的情景演练啊。
两个为人母的女人将以何样表情、心情跨出这个家的门槛呢?做事要适可而止,钱就在桌上,双方需要一个平缓的台阶来下。
“唉!弄成这样,”黄楠清瞧着钱说,“绝不是给你池慧兰办难堪啊,不该怨我,原因是你行长,让你代她受过,我也难受哦。”
一侧身黄楠清把BP机放到池慧兰手心,说完又站起身来,和她俩面对面:“嗨!瞧我,你俩快请坐,疙瘩解开了,这点事儿不会影响咱们的友谊吧,我那答案,你们行长的考试肯定过关了,今后再有考试,尽管找我,一分不收,全力帮忙。”
“瞧你说的,不会影响,不会的,”李淑敏笑说,“今天只当是请客,正式结交,对吧慧兰,——慧兰。”
“是,那是。”池慧兰说。她心想:反正你不出钱,说啥都行。
然而哪有椅子或沙发可以坐?她俩四下瞅了瞅,书房里只有一把黄楠清起身不久的藤椅,谁会不自觉坐上?
“黄老师,你弄张1000元的发票吧,”李淑敏微笑着说,“过两天我来拿,或你给我送去也行啊。”
李淑敏数了1000元,落落大方,搁在桌面左角。黄楠清未有婉拒,也未推阻,神色上传达了谢意,而心里不禁一喜。这一刻,让他豁然,到了末了才瞧懂一场戏,她俩结伴而来,却唱对台戏,一反一正。明摆着池慧兰过河毁船,李淑敏还没过河,在河岸造船,一比照,当面给池慧兰办了难堪,而她脸色确实难看。 txt小说上传分享
舞弊人生(三)(1)
半年前的一天,有个姓牟的风水先生,被那姓市长请上军用直升机,在凤塬老城上空轰轰隆隆地盘旋,一圈又一圈的。
看着机窗外,牟先生惊叹:龟啊!龟啊!
直升机来自前苏联,上了年岁,爬在半空,使得机上人的心脏发颤。
与性命交关,那市长很理解:归吧,归吧。
牟先生恰似神仙的眼睛瞧着那市长:龟,龟,王八啊!
那市长以为是骂,强忍不住:嗯?王八蛋。
牟先生睁大眼睛:瞧啊瞧,往下瞧,地形像龟,龟背在城里十字,龟头在银马口魏河边,一只饮水千年龟,龟背和龟头可是风水宝地、横生财啊!
那市长心性大悦:噢!要不过去省府大楼建在龟头上呢。
从这天起,龟背上的地价一天高比一天,龟头上的地价更是赛金价,像昂起了探望天蓝的龟头。
上午正巧在家,吴安若打来电话,是他内弟十一月初要考经济师,想让黄楠清替考。现在刚开始报名,离考试还有五六个月,这会就预约也太早了吧。而连续两年有人请他去答题,黄楠清又觉得他自己的身价高,替一个人考试划不来,况且是替考朋友的亲戚,不会有什么瓜皮可啃的。然而他灵机一动,想出一种可以变通的方法,就是把他自己的照片、毕业证和身份证交给吴安若,让他想法子把自己的名字报上。想着不能再像前两年那样了,不但被动,还受牵制,报个名直接进考场,答案从场内提早带出来,不就把矛盾彻底解决了。独立自主,进退自如。
黄楠清这般安排,乱了吴安若的头绪,让他犯起迷糊,直问为什么,恐怕被推托,还强调考场由他负责,不用黄楠清操一点心。将来的打算黄楠清又不能提前对他讲,一些因素还不确定,事情到了跟前才有具体的路子可以走。
看了看时间,黄楠清走进厨房,做起午饭。
下午下课后,黄楠清下了教学楼往学校门口走,离老远就瞧见了常铭,他正站在校门外朝里瞅着。常铭身旁停有一辆枣红色丰田“子弹头”商务车,还站着一个身材高胖,啤酒肚,脸白,眼睛小,单眼皮肉眼泡,横肉满脸的年轻人。
“楠清,给你教研室打电话,”常铭收敛着笑脸说,“说你正上课,只好在门口等你。”一抬手,又说,“这是行里的朋友,申新华。”
“好啊,黄哥。”申新华说。黄楠清回声好,申新华还兄弟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上车。”常铭说着就把黄楠清往车里拽。车门开着,黄楠清一个趔趄:“哎哎,去干啥啊,别拽。”
“走吧,上车再说,卖你不到哪儿去。”常铭一把就把黄楠清推入车里。
《舞弊人生》书评
——新华社记者、新华出版社编审李国萍
舞弊,《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解:用欺骗的方式做违法私愤纪的事情。据有人考证说考试舞弊始于唐宋而盛于明清。现在无法考证第一个吃螃蟹的究竟是谁,他是怎么想起来做如此惊天之举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考试舞弊是伴随着各种考试本身而生而成长的。
舞弊与考试相伴相生而且还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相随,舞弊与反舞弊也是相伴相生,双方较量了1000多年,据史载唐伯虎曾因涉及科考作弊而下狱、鲁迅家道中落与科考舞弊有直接关联,翻开大家熟悉的清朝历史,四大舞弊案赫然呈现:一是顺治14年的“科场蜚闻案”,它不仅牵动面广,后来的补考更是皇帝亲自督阵、荷枪实弹的士兵监考,而且最终以众多考生被流放宁古塔告终;二是康熙50年江南“其实有”案,作弊的考生只要在试卷上写“其实有”就会被录取,最后士子们将财神抬进贡院以示抗议,读过二月河《康熙王朝》的读者当然不会忘记四阿哥那个师爷邬思道,他就是那一科的应试举子;还有咸丰8年被杀头的大学士柏俊,应该说是中国有史以来因为科举考试作弊杀的最高的一个官员。另有一个案件可以说是其中最血腥的,那就是雍正年间的腰斩主考官张廷璐。
“科考是国家的抡才大典”这是前两年以皇帝为主角的电视剧中出现频率很高的一句话,后面一定跟着一个很严厉的惩处措施,流放也好腰斩也罢,总之都是很具有震慑力度的,可是纵观上下五千年中国考试史,横看五大洲国际大考场,只见有舞弊工具的更新、舞弊手段的变化,却从来没有一个政府、一个国家可以宣称:真正把考试舞弊这一顽症治愈!审阅本书之际,京城的冬日一连传来多起舞弊事件,2006年12月23日是英语四级考听力的日子,北方工业大学有人叫卖考试答案 ,考场内“答案”声更是伴随始终,警方怀疑是有人用发射机大规模舞弊,并有数所高校牵涉其中;事隔5 日后的28日,新闻媒体又批露了一起北邮教师千元叫卖英语三级题的事件,报纸上一名学生手持1300元买题收据清晰触目,报道图文并茂,读之令人惊心。
利之所趋,利之所诱,是舞弊者以身试法、挺而走险的唯一原因。在古代,科举是唯一走向上层的路,当今考生们仍然可以通过考试获得若干好处。书中为人师表的黄楠清、隋呈信们就是被利字蚀去了教师的良心与准则,过起完全与为人师表不相称的舞弊人生,一位是人生污点斑斑,难以清白;一位是没有任何诚信,最终获刑入狱,这样的人生是没有人格可言、更没有尊严可言的。他们也曾经是课堂上侃侃而谈的正直导师,也曾经是好丈夫好父亲,有着正常人阳光的生活,可是一次小心的试水行为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从此他们没有正常的人生轨迹,考场上的舞弊伴随着人生路上的舞弊,……从做枪手替人考试开始到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去组织舞弊,甚至把自己教的学生拉下水,他们在舞弊的人生路上走的越来越远,个人情感的走私、与坐台小姐的虚情、对妻子家庭的背叛,这一切都是在欺骗与谎言中完成的,这种生活是变异而复杂的,他们的性格也因此而变异和复杂,小说中梦里的不得安宁、网络上的寻求刺激不能不说是他们舞弊道路上的逃避与荒诞。他们没有了真实与阳光的生活,最后基本上毁灭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也毁灭了自己及亲人的生活。
小说的跨度十年时间,隋呈信屡次高考舞弊,最后才被判刑,黄楠清却逍遥法外,一方面是作者首次撰写长篇小说,对小说的架构与人物的把握有些力不从心,更重要的是作者有意没有用法律的尺度去衡量人物的善恶,而是极尽笔墨描写人物燥热难耐、苟且偷欢的内心世界。作品的原名就叫《燥热》,几易其稿后定书名为《舞弊人生》,展现的不仅是他们在考场上的舞弊,更是人生中的舞弊,由此读者会去体味去思考,能够从人性的角度去考量没有诚信的、舞弊的人生是如何的悲哀。这或许才是作品带给我们的真正的精华所在。(完)
舞弊人生(三)(2)
坐在后排座,黄楠清才发现副驾驶位置上,有一个长发披肩女人。她未回头来打招呼,瞧着前面,给了他一个侧面。申新华把车启动,“子弹头”发出“突,突突”类似拖拉机的排气声。
“车咋这声音,像开拖拉机。”黄楠清不解地说。
“缸烧了,花一万多也没弄好,”申新华迟钝地说,“唉……”
听他一声叹息,难道是为花一万多修个缸?好像小日本造的缸只识得日圆,而今漂泊他乡,常冒肚子;还是因为其他呢?初次见面,还未达到可以往下细问的程度,但坐车里带给黄楠清的感觉,很舒服,双胳膊和双腿都能曲伸开来,不像国产小轿车那样坐着窝曲。当然,最大的毛病,就是车内的“突,突”声,那么车外呢?
“子弹头”终于停了下来,发动机一关,似乎息了冲天火气,空间没了震撼,空气变得单寂,行人的耳孔缺了主旋律。
饭店的雅间是预订的。趁着常铭拿着菜谱点菜,黄楠清斜睇挨着申新华坐的女人,她约摸三十出头,坐姿专业、优雅,却有一点矜持,披肩长发黑亮柔顺,深邃的眸子不时躲闪着。申新华发现了一双疑惑的眼神,他的手掌往她那儿一摆,轻描淡写:“是朋友,朋友。”没讲贵姓芳名工作单位,黄楠清不会不知趣地逐问一二三。
几口酒下肚,拘谨与虚伪融化在酒水中,把气氛调和为暖暖的淡黄色,言语由于女性的存在而风趣诙谐,是在异性面前的自我表现;故做痛苦地喝口酒,又瞥一眼女性的脸,是种美态,卖弄,或剽窃。酒桌上有了女性,像是上了一杯提神的咖啡,男人喝下再烂的酒,感觉也是美酒加咖啡。申新华抹了一下嘴,说:“我讲个笑话啊,有年夏天,两个陌生的男女,偶遇小饭馆窄长的饭桌,当面而坐,女人的眼神一撩一撩的,男人当然是意会神领,光着脚丫把腿伸了过去。第二天,两个人各感不适,分别去了医院,猜一猜一男一女得了啥病?”看到听讲笑话的都摇头,他呵了一声,接着说:“——男人是脚气加性病,女人是性病加脚气。哈哈……”
女人掉过脸,轻声道:“流氓。”
“别逗了,说正事吧。”常铭对申新华说,头一摆,又对黄楠清说,“新华下月二十来号要考会计师,咱们都是朋友,办法要你想,忙也要你帮呢。”
“——办法?”黄楠清想了想说,“到考试跟前应该有吧,我尽力帮就是了。”
舞弊人生(三)(3)
“现在你不说说,咋叫新华早点准备呀。”常铭口气不满地说。吃喝了别人的,嘴要软的,但撺掇匠不忘身份。过了半晌,黄楠清真的想不起来说点什么好。
“算了,既然黄哥说有办法,”申新华爽快地说,“走,一块去潇洒潇洒。”
“子弹头”像个裸奔的怪兽,害怕引不起街上人注意,一路嗷嗷直叫。车里,酥软的座上,有人设想,有人向往,黄楠清却惦记着方绣和孩子怎样吃饭。
是家歌厅,门脸不大,两扇木门黑褐色,门楣雕花呈拱型,瞧上去有点西洋古典味儿。厅堂内,一中年男人对着一块小影幕,正在动情地歌唱,看上去用了心,但只见高音不见低音,嗓子不打一个弯儿,一个五音不全的善歌者。而申新华和一男人躲进墙角,咬耳嘀咕,过后,黄楠清几人被请上矮腿小圆桌。
刚才那个男人端上来一碟子黑瓜子,又哈着腰说:“对不起各位,稍等片刻。”瓜子是鸡味西瓜子,荤香可口不腻,五香的往往咸味重,可是,黄楠清嗑到第三个就碰上霉苦的,真是事不过三啊,顿觉霉气,下咽不得。光淡掩护了粗俗,讲文雅脱不掉口腔霉苦,他坐在拱形背靠的沙发椅上,侧脸低头往下唾,咳着喉咙唾了几口也没将那味除去。但这儿的环境、歌声仍使他神情亢奋,身临其境,不自觉的。
过了一大会儿,最里面有间房门打开了,走出两男两女。申新华紧盯那门,唯恐落后,像抢占有利地形,慌着身子快走过去。
这间房子里,灯泡似乎全是坏蛋,不给好人掌灯一盏,只有电视显屏闪现着海蓝色的光,摆设陋简,看不到窗户,气息憋闷,感觉上诡诡秘秘。两个女人走来了,像是习惯了井下黑暗的熟练采煤工,脚轻身子盈,坐常铭身边一个、坐黄楠清身边一个。
借着乐曲声响起,黄楠清瞟了瞟两个女人,发觉陪常铭的比陪他的年轻漂亮一些,他就往外闪了一下,心里不爽。申新华对他的小动作有所觉察,哑笑一声要说啥可又没说啥。
常铭先唱。申新华领着女伴走到一堵墙前,掀起壁纸推开一扇门,在众人眼皮底下,两人逃脱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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