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张智东继续接话道:“有时候我想找个人说说话,脑子里想了一圈,似乎都没有一个合适的……大家都习惯戴着面具,把心底里的东西藏着埋着……”
“所以我喜欢不欢而散,因为不欢,所以散。”陈鹏道。
电话两端再次陷入一阵沉默,然后陈鹏继续开口了。
“为什么要结婚呢?就算为了避免外界压力,即使向你说的想要一个家,但这样的婚姻不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吗?我无法想像,感觉那样如果是我的话,简直是糟透了。”
“你不是说:‘老天爷选择了你,你就逃不掉’吗?”
“万一被对方发现,还不是离婚,还不是什么也没有了?或者即便对方不跟你离婚,那样的婚姻也无法继续维持下去吧?对对方来说也不公平,一直被欺骗着,不会内疚吗?”
“会内疚,的确也是对对方不太公平。”张智东声音渐渐放低,“但……我确实也爱我的妻子,从生活上来说。也许肉体和精神上我无法完全给予对方,但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所谓的正常人也无法做到完美吧……我想要一个正常的男人正常拥有的“家”,所以就结婚了,就这么简单,没想太多。”
“还真是简单……搞不懂你们这种人。”陈鹏哼笑一声,但并无嘲笑的意思。
“哈哈,是吗?我自己有时候也搞不懂。就是因为搞不懂,索性就做眼前最想且能够做的事。至于结果,谁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就像这次的南丫岛事件,如果我在那条船上……就像你说的:‘人活着要及时行乐。’虽然跟你有些不一样,但意思是一样的。”
“我无法做到不在乎精神上的东西,身体倒是可以无所谓,所以我可以跟你,一个男人上床。”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精神世界关在一个壳子里,好让自己不受伤。不用付出感情的话,只付出身体的话,就不会受伤,是吗?”
“对。”
“那……现在我们俩个人的交流算不算是精神上的东西?”
“……有点吧,不过更多的只是个人观点的讨论而已。”
“呵呵,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有一天你会爱上我。”这些话也许是张智东过去从来都不会对别人说的,但是自从遇上这个陈鹏后,这些话好像就是这么容易地说出了口,还说的还很自然。
与陈鹏这个人相处越久,张智东就越清楚陈鹏这个人的坦率。
之前的再次碰面,陈鹏那种遇见熟人的自然状态,就是源自于一个正常人的表现,不参杂任何杂质,是很直接地回答自己的当时当刻的感受。
不同于张智东自己的敏感,多疑,不安。因为他们是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两种人。
陈鹏的是一种简单的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是谁,什么身份,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在陈鹏的意识里只有想跟你交谈,和不想跟你交谈两种。那种时常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只不过是对不想交谈的人一种习惯性的敷衍,一种不屑,一种懒得跟你讲的态度。
“喜欢我的人,到最后都会恨我。你喜欢我,你以后也会恨我。”
张智东从另一端听到陈鹏有些冰冷的声音,说这话的表情应该也跟这声音一样冰冷吧,张智东想,口里却道:“你很自恋……你这么肯定我会喜欢你?”
“我没有自恋,只是自信。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我吗?”陈鹏的口气很笃定。
“呵呵,也对。”张智东嘴角不由翘起,这种不隐藏,也不故意视而不见,直接地反而让人觉得轻松:“不过,越是自信的人,有时候往往越是自卑。就好比天越亮,影子越深。”
“我本来就不是个完美的人,我也不觉得自己没有缺点。喜欢我的人会非常喜欢我,讨厌我的人也会非常讨厌我。我既不拒绝别人,也不会答应任何人,你喜欢我,以后一定会恨我。而且你是Gay,我不是,这对你来说会很危险。”陈鹏好心地提醒道。
“那为什么你还要跟我上床?”
“你危险,不是我危险。”
“呵。那个跟你交往了三年的女人,恨你吗?”
“她不恨我,她喜欢我,我懂她的。她只是喜欢女人。”
“不,陈鹏,你让对方恨你是故意的,这不是你的本意,这不是你,你只是为了伤害你自己而已。”
“你想给我做心理治疗吗?我看过很多心理治疗方面的书,也想从这些书里面找到治疗自己的方法,我不是没有再努力!”
“陈鹏,你只是拼命抓桩对方喜欢你’,但不能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了女人’这个理由,当作一根救命稻草来安慰说服自己。你不相信婚姻,这也许跟你有了那样的一个特殊家庭有关,所以你把不能给对方安全感的责任归结到对方身上……或者说归结到婚姻身上。”
“我和她,我们有很多故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装成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应该说你们这些人只会运用教条主义!”陈鹏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激动,而愤怒。
“是的,你们的故事我不了解……”张智东却没有因为陈鹏突然的语气不善,而动怒反驳。“对不起,我有些话说的太盲目……”
张智东觉得陈鹏是个不会隐藏自己的人,因为他不是Gay,他没有张智东般的不可告人。
陈鹏有一个离婚的家庭让他不相信婚姻,但那并不需要去特别隐藏,或者说这与张智东的隐藏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他反而因此可以更真实的活着。
陈鹏早就懂得虚伪并不能组建一个美满,总有一天虚伪的东西会冒出来,走向崩坍的结果。
所以即便当他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也不会故意去遮掩自己讨厌怀疑婚姻的事实。但却会通过本能来给自己心理暗示,欺骗自己,保护自己。就像一只鸵鸟,将自己的头仅仅放进洞里,就以为完全安全。
“你该去工作了,背着你老板上班聊这些东西。如果我是老板,我就开除你。”听到另一端张智东的口气放缓放轻,陈鹏情绪也随之调整收了话题,准备结束这次通话。
“现在是午休时间,而且不是你先打电话过来的吗?”张智东也跟着换上轻松的口气,笑着反驳道。
“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陈鹏的轻笑声,然后是‘嘟嘟嘟嘟’的声响,张智东将手机从耳朵边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上海弄堂
“现场照片我已经传你邮箱了。”陈鹏在电话的另一端说道。
“好,我看完后给你电话。”张智东点开邮箱。
“好。”
“哦对了,上次去香港的时候我一个人闲逛时看到有个叫‘微热山丘’的,你可以去看看,听说那家店的凤梨酥很有名。”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凤梨酥?”
“你的微博名。”
“哦,那家店我去过了。”
“怎么样?”
“服务生给我端来一个块凤梨酥和一杯凤梨汁,我还打算付账,原来是免费的。最后买了一盒回去,好尴尬。”
“哈哈!这服务倒是挺特别的。”张智东想像着陈鹏平时总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会露出怎样一张尴尬的表情。
“有个女店长长的还不错,我盯着她看了很久,把她脸看红了。”
“怎么?想泡人家?”
“那到没有,看着就是细胳膊细腿的,一副良家妇女的样子,这种人我不碰。麻烦。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就盯着她看,我以前没有过这样子。”
“大概她给人感觉很有亲合力吧。”
“也许吧,感觉好像跟你挺像的。”
“你不是不碰良家妇女吗?照你这样说我不是成了良家妇男了吗?”
“你可不是什么良家妇男。而且你很成熟,又结婚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不会麻烦。”
张智东叹气,心道他的确不是个麻烦的人。
一个月后,陈鹏从香港飞回上海。
第三天的晚上陈鹏打电话给张智东,俩人通完电话后不久,陈鹏发给张智东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一家宾馆的地址,以及一个房间号码。
一进房间,陈鹏和张智东俩个人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撕咬到了一起,同时身后的门不知被谁用力地关上。
张智东的背脊撞上身后的白墙,一个急切地翻转,再换成陈鹏的背脊撞上厚实的白墙,发出闷响。
然后,俩人撕扯着一起翻滚到了一张双人床上。
陈鹏灵巧霸道的舌头,钻进张智东的口腔。
“我们……”
“……什么?”陈鹏的口气显露出些许不耐,双手托起张智东的后脑勺更用力地覆上去,立刻占据了主动权。
“……唔……还没洗澡。”
“别管了!”陈鹏的一只手急切地拉开张智东西装裤上拉链,手伸了进去。
张智东配合地张开腿,好让他的家伙更好地享受陈鹏手掌有力地抚摸。
陈鹏的另一只手搂上张智东的腰,俩个人又上下调换了位置。
陈鹏趴伏在张智东的身上,火热的唇渐渐往下转移,一一扫过张智东的耳朵、脖子、胸口、肚脐……
陈鹏将张智东反转了身,手从张智东的腰移至张智东的背脊,然后慢慢往上抓起张智东已经凌乱的头发,舌头舔咬着张智东细长的脖颈以及圆滑的肩头。
“先去洗澡!”张智东却在此刻憋住了劲似得,低吼一声。
陈鹏厌烦地低骂一声,随即带着一张不满的脸抬起身,喘着粗气道:“一起!”
两个人一前一后跨入浴室,各自飞快地除去了身上的衣物。
张智东先一步走到花洒前,调试水温。
陈鹏也跟着走了过来,健壮的肌肉贴着张智东的后背,随手就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瓶沐浴露挤在手掌内。
“我来。”陈鹏压上张智东,不让他转身面对自己。手很快摸到了目标,迅速开拓起来。
浴室里渐渐变得迷蒙而骚热,哗哗的水声及肉体的冲撞声不绝于耳。
这看似一次次单纯的肉体关系,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在完全不知的情况下,种下的精神果实。
如果两个男人本身都是追求精神世界更多的人,在越来越多的肉体关系的建立下,即便通常或者由科学来解释,男人是可以把精神同肉体完全区分开来的生物,但还是会有在潜意识里或者浑然不自觉得状态下,被对方所拥有的那根精神利刺慢慢穿透的可能。
因为一个追求精神世界的人,无法同另一个同样拥有丰富精神世界的人,仅仅只是为了保持肉体关系,而长时间地拥躺在一张床上。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肉体吸引,那么这不过是一种对自我的折磨,一种对自我的欺骗与自我的放逐。
上海的小弄堂曾经是上海的标志,是上海的生活。如今却被高楼大厦隐没,成为记忆。只有零星点点,还散落在某些角落处诉说着过往。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照人,陈鹏与张智东并排走着,俩人拐进一条窄巷。
“这个小弄堂是我前阵子午休无聊,一个人出来闲逛时发现的。”陈鹏的公司离这条弄堂很近。
“啊,这种地方真不容易找得到啊,上海的小弄堂已经不多了。”张智东望着小弄堂一户户人家上的绿色铁皮门牌号,上面写着万春街几号几弄。
弄堂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弄堂的顶端。斑驳的红漆木门,斑驳的掉了漆的木窗。窗下挂着几只鸟笼,窗台青瓦上晒着几双球鞋。水泥墙边拖把、扫帚、痰盂、簸箕,依次排开。水池子里一块肮脏的抹布搭在池沿边,低矮错落的盆栽摆放在门前,给弄堂填了份绿意盎然的情调。
“我曾在这样的弄堂里住了差不多有七、八年。那时候日子过的无忧无虑,放了学就找人一起打弹子,玩游戏,刮香烟牌子。”陈鹏蹲下身,逗弄着一只正躺在水泥台阶上慵懒地晒着太阳的大猫。大猫身上黄白条纹相间,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惬意自得的样子。“后来,不知不觉得家里气氛就变了。再后来小弄堂也没了,什么都一起变了。”
“……我也在这样的弄堂里生活了好多年啊……从出生到我上了小学。那个年代啊,还没有电话,遇上拆迁,弄堂没了,各自都四散了,想联系也联系不到。”张智东抬头,青瓦屋顶上是一条长长狭窄的天空,“真怀念那!还是这种弄堂有人情味,敞着门,你喊上一句,左邻右舍就都出来了。”
“那几年家里一吵架,我就躲去同学家里,要么就在弄堂里漫无目的地走。那个时候弄堂七拐八拐的,好像永远也走不完,永远没个尽头。”陈鹏轻轻抓挠着大猫的脖颈,大猫露出一张颇为享受的表情。“这里面有好的记忆,也有不好的记忆,只要一看见这些弄堂,我就会有一种归属感。”陈鹏站起身,“所以,无论去哪里,无论走的多远,我都告诉自己,我还是要回来的。回来,看看这些弄堂……”
第二天,陈鹏从上海再次飞往香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下床上床
两周后,张智东在一家Gay吧里遇见一个人。
王默赤…裸着上身依着床头慵懒地躺着,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一只烟盒,却被身旁的张智东抢了去。
“我最近要造人。”张智东道,将烟盒往一旁的沙发上丢去。“你跟李卿涵怎么分手的?”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分手了?”王默好笑似得盯着张智东的脸,道,“你以为我跟他分手了,所以才找你上床?”
“你跟他分不分手,跟我跟不跟你上床没关系。”
“那你干嘛这么问?”
“李卿涵是那种看着追求刺激,实则骨子里很传统的人,他不会接受正跟自己交往的对象出轨。”
“他要结婚了。”王默道。
“哦。”听到王默这么说,张智东却一点不觉得惊讶。
“所以我凭什么为他守身如玉?”王默也没特别在意张智东的反应,毕竟张智东是李卿涵的前任BF,他知道跟这个人谈李卿涵不需要太多解释。
俩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张智东开口问:“你喜欢李卿涵吧,其实即使他结婚了,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我无法忍受李卿涵抱了女人,回头再来抱我。”
“我也结婚了。”
“你不一样,我没打算让你做我的BF。”
“呵,这点我们两个倒是一样,我也没想过。现在做完了,感觉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张智东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不过,我可以跟你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怎么样?”
“各取所需吗?”
“对。”
“但我不想继续。”张智东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去拿自己掉落在地的衣物。
“为什么?”王默直了直身,脸上有些惊讶,但也只是微微的。
“没为什么。”
“那你今天干嘛同意?”
“我前阵子遇到个人,常常跟我说:‘人活着要及时行乐’。其实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是这么个人。其实结束后,真的只会越发空虚而已……”
“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王默又重新倚靠上身后的床板,看着已经穿好衣物的张智东道。
张智东并没立刻回答王默,他弯下身将沙发上的烟盒扔回给了王默,然后绕过床往房门的方向走。
像他们这种人在诸多的压力下,最终违背自己意愿走上这条道路的人很多。勇敢的人有,愿意面对一切可能的压力反抗的有,但这背后并不是当事人俩人简单地承担下这份勇敢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有各自的父母家人,还有周围的舆论,他们是不是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