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总是让人产生恐惧的联想,尤其是孟丽在这树林中失踪以及一个日本女学生在这里离奇死亡后,更让人不寒而栗。不是因为那天耽误了时间,我不会走这条捷径。当我发现她后,就加快了脚步赶上去,我想和她结伴而行来减轻恐惧。可是,我发现她走得好快,好诡异。一种莫名的恐惧顿时浸透了我的心,我放慢脚步,又忍不住跟着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人穿梭在树林里?好奇心让我不知不觉跟着她越走越远,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
如果那个时候我停下脚步,回到我该走的那条路,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可是,我忍不住沿着她的方向往前走,直到来到一口井。
我躲在树的背后,看见她背对我站在井边,慢慢弯下腰,两手撑在井边。难道她要自杀?我一惊,不小心踩响了地上的枯枝。
“喀嚓”一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捂着嘴巴,希望那声音没有惊动到她,可是,当我再次抬起头时……
她慢慢站直了,慢慢转过身来,我几乎没有看到她的脚步移动。她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披散的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那张脸的正朝着我站的地方。她发现了我!我感觉她在瞪着我!
接着,从那长长的头发后面,传出了她的声音:“你见到我了,如果你把现在见到的一切说出去,我会缠绕着你,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说完,她走上了井口。
我发疯地往回跑,跑出了那片树林。
第二天,我想把这一切告诉朋友,可又不敢说。第三天,我去阅览室看书时,在自己的座位上发现了一张字条,红底黑字,上面写着:
“我死前的诅咒没有忘记你,别忘了,当你泄露这个秘密的时候,我会永远缠绕着你,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我撕碎了这张字条,疯狂地跑出了“钟楼”。
第四天,同宿舍的张雪遥被发现死在那片树林中,她的尸体从那口井里捞出来。我没敢去看,听说她的整张脸被泡得变了形,而且,她穿的就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难道我在树林里看到的人是张雪遥?可我跑回来以后还见过她呀,那天晚上她是最后一个回宿舍的,一进门就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我,没说一句话就上床了。我纳闷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先跳井,再回到宿舍来睡一觉呢?难道……难道……我看到的是张雪遥的幽灵?一想到是一个幽灵在宿舍里和我们过了一宿,我就不寒而栗!
两年来,我一直不敢说出这个秘密,因为幽灵曾经警告我,一旦说出,死也不得安宁。
那天胡晓莉来找我,我以为事情过了这么久,说了也没关系了,可我没想到,她还在暗中注视着我!那白色的连衣裙,长长的披肩发,看不清的脸,还在我身边!就在那个晚上,我刚要说出来,她就出现了!
诅咒(2)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魂!真的有诅咒!这恐怖的诅咒,死死缠绕着我!我从医院回到学校,诅咒就一天也没有停过。每当夜幕降临,她就飘荡在我周围。晚上,我不敢一个人去走廊里的洗手间,那白色的身影总会突然飘过来。我甚至不敢看窗外,那张恐怖的脸总会在窗前一闪而过!一开始,我以为是幻觉,可每次她出现都会留下一滩水,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好多同学都见过!她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下手?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知道她在故意折磨我,就像一只猫玩着老鼠,玩腻了才给致命的一击。没有人相信我,把我当成疯子,每当我吐露这种恐惧给好朋友,她们总是敷衍我,背地里还说我的神志没有恢复正常。我真的好绝望,好绝望啊!
好几次,我想去找林原,找胡晓莉,可又害怕这可怕的诅咒会转到他们身上。我只能一个人忍受着恐惧!可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我要走了,就要离开这令人发疯的世界。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天国的美丽与安详,在那里,我将摆脱可怕的诅咒。
丝露,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在这里认识,在这宿舍里认识,你是我四年来最好的姐妹,我好舍不得你。我知道当你看到我离去时,一定会很难过,可那对我来说,是一种彻底的解脱。永远不要追究我离去的原因,不要像我这样,被那恐怖的诅咒折磨得生不如死!
别了,我的亲人!别了,我的朋友!别了,我的母校!你何时才能不被这阴霾笼罩?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把那信札还给陈一铭。
“怎么样?有没有从她的遗书里发现什么?”陈一铭问。
我点了点头,“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天晚上团委办公室走廊里出现的,不是池田奈美,而是张雪遥。”
“哦?你一开始为什么会当成是池田奈美呢?”
“因为前田丽子。那天出事后她来看过我,听我说出那一幕,她就惊恐地说出了池田奈美的名字。”
陈一铭若有所思,说:“照你这么说,前田丽子应该见过池田奈美,当然我指的是死后的池田奈美。因为我们已知道,你和灵敏见到的,其实是张雪遥。”
我点了点头,“是的,前田丽子的确见过池田奈美,而且见过很多次,她说,池田奈美似乎变了个人。还有,我第一次和前田丽子见面时——在我们学校阅览室——池田奈美曾经出现过,不过我没看清。”
“你应该还记得大致轮廓吧,能不能描述一下?”
我摇头,“那根本就不能算看到,只是和人一样的一个影子而已,还是在前田丽子眼睛里看到的。”
陈一铭更吃惊了,“你是从她眼睛里看到的?”
“对。她当时不让我回头,好像我一回头就会有危险。她给我一面镜子,从镜子里又看不到那个影子。”
陈一铭靠在椅子上,双手摸下巴,似乎又在考虑什么。
“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我问。
陈一铭笑了笑,“那倒没有,我是在想,为什么镜子里看不到。”
我说:“我也不愿意相信什么鬼魂之说,但是灵敏的遗书中记录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陈一铭没有理会我这个问题,“前田丽子是怎么解释她看到的池田奈美的?说成亡灵吗?”
“没有。我也这么问过她,她很肯定地说,那个池田奈美不是鬼,是一个真正存在的生命体。”
“她怎么确定她见到的池田奈美不是一个鬼?”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鬼魂应该没有影子吧。”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张雪遥出现的时候是有影子的,“那个张雪遥应该也是一个生命实体。”我喊起来。
“我们都没有见过鬼魂,鬼魂没有影子,也只不过是从古老的民间传说中听来的。不过我还要说,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张雪遥的案子是我办的,尸体的确在一口井里发现,这和灵敏遗书一致,但你似乎没有发现关键的问题。”
“哦?”
“灵敏的遗书确实记载,张雪遥要跳井,但你有没有注意,她其实没有看见张雪遥跳下去,她在受到那个诅咒之后疯狂地逃离了。”
“可井里的确发现了她的尸体,不是吗?”
“是的。张雪遥在井里被发现时,我们鉴定她已经死了一周,可是,灵敏遗书上记载的时间只有四天。”
“一周……四天……难道说,灵敏见到那个要跳井的女人时,张雪遥已经死在井里了?连那个女人都不是真正的张雪遥?”
陈一铭点点头,“是的,灵敏在井边见到的张雪遥,在宿舍里见到的张雪遥,可能都不是真正的张雪遥,而是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在所有信息中,最关键的还是这一条——一个与死者一模一样的人!孟丽遗书中说的‘另一个自己’!这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你看这个。”陈一铭拉开了抽屉,取出两张黑白照片,两张照片上的人都是周总理。
“这都是我翻拍的。你仔细比较一下,把你的感觉告诉我。”
我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陈一铭说:
“一张是新闻原照,一张是电影剧照。明白了吗?当我使用黑白胶卷翻拍之后,你看不出谁是总理,谁是演员。”
诅咒(3)
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与死者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是经过化妆的!”
“对,”陈一铭拿起两张照片,在桌上敲了敲,“我还可以断定,所有见过‘亡灵’的人,都没有真正接触过它,凶手正是利用了人们对‘亡灵’的恐惧心理,策划了一起起凶杀案。”
“可是凶手的动机呢?你上次说过,是为了灭口,那么要掩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透。还有,为什么凶手发现了灵敏之后没有立即杀她灭口呢?”
“秘密或许是在孟丽的日记本里。至于为什么没有马上杀了灵敏灭口,我也想不透。”
我突然想起了那三本死者日记,“你是从那三本日记中知道孟丽有本日记的吗?”
“是的,那些死者提到了孟丽的日记,他们好像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看到孟丽日记的,但他们没有写清楚。只有一个词在三本日记中反复出现——‘诅咒’!”
“我想再看看那三本日记。”
“以后我会给你看的,现在,太多的信息会把我们俩都搞晕。我们来理一理现有的线索吧。”
我想了想,说:“我同意你的推测,所有死者都是因为无意中知道了一个秘密而成为凶手杀人灭口的对象的。其次,凶手做案的手段是化妆成被害者的‘另一个我’。第三,死者除了李晓飞,都是女性,由此推测,凶手也应该是女性,否则她不容易装成死者的样子。”
陈一铭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有呢?”
“我想不出了。虽然刚才的想法有些道理,但是灵敏遗书上记载的那些东西,还有昨天晚上我在停尸房看到的白衣女人,又把我搞糊涂了。”
“什么?停尸房的白衣女人?”
“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最近发生的事太多……”
“你昨天晚上去停尸房干什么?”
“降灵会发现停尸房里的尸体有人动过,怀疑有人在搞‘招魂’仪式,就进行调查,我已经加入降灵会,昨晚正好轮到我监视。”
“你有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接着把这次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今天看到灵敏遗书后,我觉得那个人很像张雪遥。”
陈一铭沉默良久,又点起一支烟,“看来,你们对停尸房的监视,已经被对方发现了。这里面大有文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秘密可能就在其中!”
“哦?你认为这事与先前的凶杀有关联?”
“可能性极大,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今天晚上带我去现场看看!”
说实话,打死我也不愿意再去那个地方,倒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太冷。
“我明天还有课,恐怕……”
陈一铭笑了笑,“放心,就去看看,别担心出不了那里,我有警官证,这就是最好的通行工具。”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胡晓莉到了。
孙老头(1)
夜已深。我回到宿舍时,徐志飞他们都睡了。
我怕吵醒他们,没有开灯。上床后,我怎么也睡不着。
我刚刚陪陈一铭去过停尸房,他仔细研究了我和林木森待过的位置,得出了一个结论——停尸房事件的确与两年前那些离奇死亡有关联。
我和林木森待过的位置,如果从停尸房往外看,在夜色中根本不可能看到大石头后面的人。这就是说,那个白衣女人事先就知道我们在那个地方监视她,故意朝那个方向做了一个恐怖的表情,吓唬我们,让我们停止监视。可她是从哪儿进停尸房的?停尸房一直锁着,今天陈一铭检查门锁,也没发现破损。要说她从窗户爬进去,简直不可能,整个停尸房内根本没有一扇可以让一个人通过的窗户,那些气窗,不仅离地面很高,而且也太窄。
陈一铭推测,那白衣女人很可能有钥匙。
如果她有钥匙,钥匙是怎么来的?
“去查谁有停尸房的钥匙!”这是陈一铭交给我的任务。
。
灵敏的死似乎让一切又变得复杂起来。之前一直认为那个恐怖的白衣女人是池田奈美,现在她突然变成了张雪遥。陈一铭认为,这是凶手的易容。可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赵军,降灵会,陈一铭,我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他们似乎都很有道理,但这三个人给我的是三种不同方向的指引。是的,我的确需要静下来,做出一个选择。
赵军没帮我什么忙,他只知道要我远离前田丽子,还有远离孟娜。对孟娜,前田丽子也是这么看。为什么这两人都提防着孟娜?他们一直说是为我好,可我总觉得另有原因。我一直很喜欢孟娜,其实仔细一想,我和她打交道并不多。难道她也有什么秘密吗?她是孟丽的妹妹,她也在调查这些事。难道她查到了我们不知道的一些秘密吗?还有,灵敏自杀那天,她说的诅咒是什么?是不是张雪遥的诅咒?如果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想起来,她忽然变得那么陌生,我对她的了解原来如此之少。
前田丽子说的招魂又是什么呢?从尸体上取走一部分器官就是为了招魂吗?招魂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还有张雪遥的死亡时间,尸检结果是七天,灵敏遗书中记载的是四天,相差三天,在这三天中,凶手居然一直扮成张雪遥出入于同学之间,还到宿舍睡觉,她为什么如此招摇?她不怕被认出来吗?一个人要装成另外一个人,外表上、声音上可以装,但她怎么可能瞒过最亲密的人呢?
胡晓莉会不会有危险?她也见到了张雪遥,她也会受到张雪遥的诅咒……还有我,我也见过……我见到的那个人是张雪遥吗?……乱,太乱,我的头都要炸了。
太多的事要做,最后不知从何下手,这样下去只会把事情变得越来越糟,我必须理清
思路,在那团乱麻中选择一条线索查下去!
孟丽的日记是个关键,降灵会在找,陈一铭在找,凶手也许也在找。但是目前对于它,毫无线索。池田奈美在降灵会日志中写到的神秘红砖房,是唯一一处现在所知的关于那本日记的线索,但它找不到啊……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乱。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先照陈一铭说的,先查查停尸房的钥匙。
谁会有停尸房的钥匙?这个陈一铭,为什么不拿着警官证自己去查,要让我去查?我才进学校半年,谁会买我的帐呀。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找前田丽子。
前田丽子一点也不吃惊,因为她也准备去查钥匙的事。
“停尸房的钥匙只有一个人有。”她说。
“谁?哪个老师?”
“不是老师,那是一个看门老头。”
“看门老头?”
“对,停尸房旁边有间值班室,白天有个老头在那儿看着,做解剖时他负责开门。”
“他晚上住值班室吗?”我替那老头倒抽一口凉气。
前田丽子摇了摇头,“晚上没人,他只是白天看门。走吧,5点了,再过一个小时他就下班了。”
北方的冬天黑得特别早,5点过,天就暗下来。
前田丽子在路上描述那个看门老头,他姓孙,60来岁,不怎么爱说话,似乎也没有家,白天守着那些被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晚上回回校工宿舍一个人睡。没有什么人了解他,没有人和他来往,只有上解剖课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他来。
又是那昏暗的树林,又是那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我们来到停尸房前。左侧不远的树林中有一间孤零零的小木屋,发出昏暗的灯光,像荒坟中的一点鬼火。我打了个冷颤,回头看前田丽子,她绷着脸,似乎也十分紧张。
“走吧,他还在里面。”前田丽子向小木屋走去。
“咚,咚,咚。”前田丽子轻轻敲门。
没有任何反应。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