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道:“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是没有这个人。”老大想道:“你嫂子不中用,引不动人,且回娘家去了。或者请了王八奶奶来,不然请葛家姑娘?”三姐道:“不好。这些门户中人,非亲非戚,他们也未必肯来。况且潘三认得这些人。”
老二笑道:“妹子,我们都是亲哥儿姊妹,既与兄弟报仇,也应出点死力。那天何妨就将你做个幌子,难道真与他有什么缘故?只要我们留点神,快快走进来就得了,横竖妹夫也要请来的。若讹着了钱,还是自己家里人分用,不比谢外人好些?”
三姐啐了一口,骂道:“放狗屁,你何不等二嫂子来做幌子?”
老二笑道:“还没有娶回来,谁耐烦等这一年半载。若已经娶在家里,怕不是就用他,还来求你?”老大听了,可以报得仇,还可以讹得钱,便也劝道:“老二这句话,倒也讲得在理,除妹子,却无第二人可做。
但是做了之后,老三是不用说了,就是妹夫,这个锅也砸定了。”三姐道:“那倒不妨,三吊钱一月,别处也弄得出来。
()好看的txt电子书
这件事既商议定了,倒要趁早,你们去将你妹夫叫来。大家说明,也要他肯。”去叫周小三来家,三姐将方才商量的话说了, 周小三无有不依,定于后日晚间行事。
过了一夜,明日老二到潘三处搬老三的铺盖,潘三知事发了,心中有些惧怕,只得将言留他。经周小三力劝,留下铺盖,把老二劝回。潘三感激小三不尽,谢了小三,小三道:“三爷如果真心要提拔我的舅子,明日我去劝他来。这孩子糊涂,我开导他几句,他就明白了。明日倒有件凑巧事,不晓三爷肯赏脸不肯?”潘三道:“什么话!你虽与我赶车,也是伙计一样。
你既这么懂交情,难道我还有什么不依的?”小三道:“三爷若肯赏脸,那好说了。”又道:“明日是我妻子的生日,家内也没有一个亲戚,老大、老二明日有事不能来,老三是来的。
明日晚上,我请三爷到我家里去坐坐,趁老三在那里,当面说开,我叫他跟了回来就是了。”潘三喜极,说道:“很好,你如完全了这件事,我重用你。我每月加一吊钱。”小三道:“这更多谢三爷。”到了明晚,小三跟了潘三步行回家,潘三就堂屋坐了,小三进去,送出一钟茶来。潘三道:“今日既是你奶奶的生日,我应该祝寿的,请你奶奶出来见个礼。”小三道:“祝寿是不敢当。我受了三爷这样恩典,我叫他出来磕头。”
便“三姐、三姐”的叫了两声。听得里头答应了,这又娇又嫩的声音,就觉入耳。潘三听得咭咭咯咯的高底响,到了门后,手望门上一扶,露出两个银指甲道:“要什么?”小三道:“三爷初次来,你也该出来见个礼。况且三爷是有年纪的人,父母一样,不要害臊。”三姐笑了一声,道:“我厨房有事,还没有净手。老三嘴馋得很,不能帮我也罢,我装一碟,他到要吃半碟。”又笑了一笑,便进去了。潘三听了,已有些软洋洋的起来,心中想道:“好个声音,不知相貌怎样,若像他兄弟就好了。”小三拖开桌子,摆了三面。老三先拿酒壶、两个酒杯、两双筷子来,随后又送出四个碟子。潘三见是一碟腌肉, 一碟熏鱼,一碟香肠,一碟面筋。小三斟了酒,两人坐了。潘三道:“老三也可叫他出来坐坐。”小三即叫老三出来,老三道:“我不喝酒。”潘三道:“老三,来,来,来!喝一钟。”
老三不理,又进去了。小三道:“他帮着他姐姐弄菜,少停肯来的。”老三又拿出两碟两碗,一碟是炒猪肝,一碟是炒羊肉,一碗烩银丝,一碗炸紫盖。
两人已吃了一会酒,只听得打门之声,又听得连叫两声“小三!”小三即忙去开门。潘三听得一声“了不得了!”倒吃了一惊,又听说了好些话。
小三道:“我就来。”那人道:“同走罢,不要耽搁了。”
小三进来向潘三道:“三爷请坐坐,我叫老三来陪你,我要出去劝解一件事,就回来的。”潘三道:“我也走罢。”小三道:“忙什么,我即刻回来的。”潘三心上为着老三,正好等小三去了,招陪他。口虽说走,身却不动。小三叫老三出来,老三终是不肯。小三骂了一声:“糊涂小子!”只得叫声:“三姐出来。”三姐到门后道:“又做什么?”小三道:“你二哥又闹了事,要我去劝解。三爷在此,老三又不肯出来。我想三爷五十来岁的人,你做他女儿还小,你大方些,出来陪陪,我去就来。”三姐道:“我不会陪,我是妇人家,适或简慢了三爷怎好,三爷还是要怪你的。”潘三听了这几句话,已觉得魂消,巴不得他出来,便接口道:“奶奶好说,本来要与奶奶祝寿,请出来!”潘三已站起了。
三姐笑将出来,潘三见了,神魂消荡。见他是瓜子脸儿,一双凤眼,梳了个大元宝头,插上一枝花。身上穿件茄花色布衫子,却是绿布洗了泛成的颜色,底下隐约是条月白绸绵裤。
绝小的一对金莲,不过三寸。身材不长不短,不肥不瘦。香喷喷一脸笑容,对了潘三福了一福。潘三见了,色心已动,连忙 还礼,请坐下,他却不坐,对小三道:“你快些回来,省得三爷等得不耐烦。”小三应了,到了外边说道:“顶快也要二更天才得回来,去有五六里路呢。”说着忙忙的去了。三姐出去关门,进来坐下,潘三便笑迷迷的道:“奶奶今年贵庚了?”
三姐道:“十九岁。”即叫声:“三爷,我们那小三是粗卤人,有伺侯不到处,多蒙三爷的恩典,常常照应他。穷人家没有孝敬的东西,就这一点心。酒是喝不醉,菜是吃不饱的。”便袅袅婷婷的执了酒壶来,斟了一杯放下。潘三乐得受不得,便道:“奶奶何不请坐过来。要你这么劳动,心上不安。”三姐笑了一笑,即叫声:“老三,三兄弟,你出来。”老三道:“我不来,你陪他罢。”三姐笑道:“你不来陪你的人,倒要我替你陪,那里有这样崛强的孩子,怪不得人要暗算你。”潘三听了这话有因,即道:“小三在我家,也是亲人一样,奶奶就坐坐,谅也无妨。”三姐道:“我坐在这里,也是一样。”潘三道:“奶奶坐着虽是一样,但到底离远些,不好说话,请过来坐罢。”三姐起一起身,微微的笑着,又坐下了。潘三便起身斟了一杯酒,送到三姐的身边道:“我敬奶奶一杯。”三姐道:“不敢,不敢!三爷请自饮。”口虽说,已接过来,道:“怎么倒要三爷敬酒!”便一饮干了,就走近桌边,把杯子用手擦了一擦,也斟上一杯道:“三爷请喝这杯。”潘三已经心醉,喘吁吁的道:“敢不领奶奶的盛情!”接过杯子,顺手将他手腕上一捏,三姐低了头。潘三喝了,捺不住,便搭着三姐的香肩,说道:“奶奶请坐,不要站疼了小脚。”三姐微笑,也不坐了过来。潘三道:“小三天天不在家,奶奶家里还有谁,可不孤另么?”三姐道:“向来有个老婆子,这两天又走了,还没有雇着人。”潘三道:“今日要奶奶亲手自造,我却造化多了。”
便又斟了一杯送过来。
酒已完了,三姐道:“没有酒有,兄弟你去打半斤好烧酒来。方才这酒淡,你上大街去买,你不要嫌路远,又在小铺里买来。”老三答应,亦不点灯,趁着月色去了。三姐道:“我关了门,他到大街上去,有一会呢。”潘三见他去关门,心中想道:“可以下手了。这婆娘很有勾我的意,我不可辜负他。”
三姐进来坐了。潘三此际欲火中烧,脸皮发赤,走过来道:“奶奶再饮这一杯。”便挨近了,在凳边坐下。三姐故意要走开,潘三即扯住袖子,三姐低着头只顾笑。潘三心迷意乱,大着胆放下杯子,双手抱祝三姐道:“三爷,你抱我做什么?”
把眼一睃,潘三忙道:“我的妈,你儿子也不晓得要做什么。”
便将三姐抱在膝上,想要亲嘴。三姐将手隔过,道:“使不得,三爷你好不正经,调戏良家妇女。我若喊起来,你就没脸了。”潘三道:“我的娘,你施点恩罢!”三姐道:“你真看上我?好便宜,那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你把我太看轻了。”潘三道:“奶奶,你要肯施恩,你怎么说怎么好。”三姐一手推他的脸,一手把住他的手,摸他的金镯子。潘三明白,心上想道:“他想这个,也顾不得了。”即除下来道:“奶奶,你肯行好事可怜我,我就将镯子送你,已后还要大大的谢你,也加小三的工食钱。”三姐接了镯子,套在自己手上,笑道:“多谢你,我如今依了你,你却不要告人。”潘三连声答应,想扯他的裤子,三姐即忙跳下道:“房里来!”说罢先走,潘三随后跟了进去。到了炕边,三姐道:“你把长衣脱了,就在炕沿上顽一顽罢。”三姐先坐在一边,潘三把长衣解开,扯了裤子,正想挨扰来,忽听得背后脚步响。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掖了裤子。只见周小三已到前面,大喝了一声,一把揪住,骂道:“好大胆的忘八蛋,原来你竟不是人!”潘三吓得目瞪口呆。
三姐忙说道:“潘三爷方才要小解找溺壶,你当是什么?”小 三忙道:“没廉耻的表子,一见爷们就搭上了,还要在我面前遮饰!溺壶在你身上呢?”三姐嚷道:“你别撒赖讹人。”小三道:“他□了你,倒说我撒赖。讲是讲不清的,我们到街坊上去评评理。我好意请你喝酒,你到要□起人家的堂客来!”一面拖着潘三要走。潘三急了道:“小三,不要这么着,有话好好的说,原是我不是了,不应进你内室。但我们多年相好,你也容点情,没有不好说的话。”小三道:“还有什么话说,我这媳妇也不要了。我将你们两个人送到官,凭官断,断与你也好,断与我也好,我们在这里不必讲。”三姐在旁装作啼哭,潘三无法,只得软求。三姐骂道:“你穷昏了!我做了什么事,你想断离了我么?你送到官,我也有得说的。”一面飞了个眼与潘三,潘三道:“小三放手,我们有话好商量,我是没有不好讲。”小三道:“讲什么,我这个人不要了,你拿一千两银子来,饶了你罢。”潘三道:“要银子也好说的,放了手。”小三道:“放手好便宜!”翻将潘三按将下来。潘三道:“奶奶,你劝劝。”小三道:“你想罢,你愿出一千银子,你就乖乖的答应送来。你不愿,我就捆你起来,送你到官。”潘三道:“我愿,我愿!但如何要得一千银子?我身边有三百吊钱的票子,给你罢。”小三道:“三百吊钱算什么?”三姐道:“你也摸摸良心,三爷待你这样好,今日就算他错了,你也须看他往日情分。
你若知恩报恩,难道三爷真不懂得好歹么?”潘三道:“奶奶说得是,我是最懂交情的。小三,我们留个相与,我那一天不可照应你,何必定要今日?”小三道:“既如此,我们倒说明了,横竖人也被你顽了,一回也是顽,一百回也是顽,我这绿帽子是扔不下了。你先拿三百吊来,以后每月再给六十吊钱,你依不依?”潘三道:“我依!我依!”小三把手一松,潘三爬起,将钱票送出,穿好了衣赏。三姐对小三道:“你点灯送三 爷回府去罢,他受惊了。”小三笑道:“三爷不要害怕,我们是顽笑的。”潘三方放了心,心中尚突突的跳,说道:“好顽笑,这个只好一回。”小三道:“以后凭你老人家怎样,再不顽笑了。”潘三方定神。小三去点灯,三姐道:“你明日早饭后来,我有好处给你。”潘三没有做成,听了这话,又喜欢起来,连连点头。小三领了潘三出去,三姐在后扯扯潘三的衣服,又低低说了“明日”二字。潘三乐极回家,明早即打发小三下乡有事。
吃了早饭,到了小三家,见门不闩,推了进去。见三姐坐在屋里,引着小狗儿顽。潘三咳嗽一声,三姐满面堆下笑来。
潘三道:“昨日几乎唬死我。”三姐道:“他不过想钱罢了,他真心要拿你?”潘三道:“屋里没有人?”三姐道:“有什么人?”潘三道:“我去闩了门。”三姐道:“今日天气暖,脱了衣服爽快些。”又道:“溺急了。”跑到后院子去小便,回头对潘三道:“你先脱光了罢,进被窝去。”潘三不敢不遵,刚脱下身来,见三姐笑盈盈的两手提着裤子进来,潘三放心脱光了,上炕扯了被窝盖了身子。三姐也走到炕边。
潘三道:“快些来罢!”要来扯他,三姐笑道:“关了房门。”刚转身,只听得外面嚷道:“做的好事!”一阵脚步响。
潘三一听,魂不附体。只见周小三领着他两个舅子,拿着雪亮的刀,又有一条粗麻绳,上前将潘三按住,拉下炕来。许老二一连三四拳,骂道:“你这狗鸡芭□的,□了我的兄弟,还想□我的妹子。”潘三只得在地下叩头。小三道:“我昨日饶了你的狗命,你今日又来送死。”便把潘三捆了。潘三光着身子,只是哀求。许老二道:“你会□入的屁股,老爷子也要□□你的屁股。”潘三着急,苦苦求饶。那三姐在旁笑得打颤。只见他二哥伸出个中指头,像个小黄萝卜一样,到油罐里蘸了些油, 在潘三屁股里一抠,潘三“哎哟”连声。许老二解开一个纸包,拿那药与头发,?H了两三回。潘三口内呻吟,双脚乱挣。幸亏他的肛门老苍,没有抠出血来。许老二?H完,放了潘三。潘三只是发抖。许老大道:“潘三,你知罪么?我好好一个兄弟,被你强Jian了,就天理难容。你还放了些东西,叫他一世成了病,做不得好人。所以我们今日也还个礼,叫你也做个脏头风,你说该不该?”潘三俯首无词,穿了裤子鞋袜,然后向小三说道:“你既然是为人报仇,就不应要我的钱。”小三道:“要你什么钱?”潘三道:“非但钱,还有八两重的金镯子。”小三道:“你回去与我打官司就是了。”三姐道:“潘三,你要打官司早些说,我好习学口供,省得上堂时说得不好。”潘三一人,如何闹得过他们,只得忍气吞声,后门口又火焦火辣的难过,遂欲穿衣。周小三上前夺下道:“你还想穿衣出去么?”
三姐道:“给他罢,遮遮他那个狗脸。”潘三穿了衣裳,往外便走。听得三姐笑道:“潘三转来,你明日有空再来走走,我找个东西与你杀杀痒儿。”那三个拍着手哈哈大笑,潘三又羞又气,抱头鼠窜而去。
那兄妹夫妻四人犹大笑了一会,三姐道:“这潘三也被我们收拾苦了,亏二哥能下这毒手。”老二道:“我还没有使劲,恐怕挖了他的肠子出来。”三姐道:“那三百吊钱,我有个主意,不知两位哥哥肯依不肯依。”老大、老二道:“这件事是妹子的功劳,凭妹子怎样,我们无有不依。”三姐道:“将一百吊钱给你妹夫,叫他做本钱,也不必赶车了。二哥你使三十吊,大哥你也使三十吊。这一百四十吊,留与三弟将来做本钱,你们找个铺子,与他生息。这钱是因他来的,自然他应多些。”
那兄弟两个都说“很是。”小三今早将这票子,民同潘三对了外票,是预先商量停妥的,便拿出来交与三姐。三姐分派定 了,又说道:“倒是三兄弟的毛病要紧,与他治好了方好。”
许老大道:“这个有什么方法?”三姐道:“我闻得吃荞麦面,便可除肚里吃下的猪毛羊毛。你把这荞麦面做了汤元,包些糖,不要煮熟,带生的与他吃,吃两天试试。或者可以撒得出来。”那二人道:“这个最容易,我们回去就做些与他吃。”
又坐了一坐,弟兄二人拿了钱也自回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