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才不怕,我是担心你们会怕而已!”学姐摇摇头,挥挥手让我们靠拢,声调悠长而低沉:“那个长得像薛恋的女孩大家叫她小雪。当时学校很流行玩碟仙,有一天475寝室的四大美女心血来潮,拖着最胆小的小雪开始碟仙游戏,当碟子开始移动那刻,胆小的小雪突然松手。当时大家只把这当成场游戏,草草戏弄了小雪两句各自散场。谁也没能想到请碟容易送碟难。在学校九十年校庆那天,小雪会从宿舍楼顶跳下。寝室其他三人,会在半疯状态下在这间寝室中,不断叫喊碟仙……再后来剩下的三大美女均在家长带领下惊恐休学离开。从此碟仙杀人的传说,开始在校园滋生。即使过了十年,校内不许玩碟仙,这依然是学校暗藏的禁忌。475寝室可是故事的源头噢,你们要小心……”
“哈哈哈哈……”张凤捂着小腹夸张大笑,“得了吧!中国版的《碟仙》,半点新意都没有。”
面对张凤的大笑,我突然也觉得学姐所讲述的如同三流鬼片。与薛恋和邓梅相视一眼,我们随着张凤大笑出声。
“讲真话居然没人相信。有本事关灯,点蜡烛玩碟仙,重现十年前的故事!”学姐冷哼一声。
“好呀,不过有条件,如果我们敢玩,你明天就得请我们吃饭!”张凤一口答应,眼中满是得意。
“好!”学姐扬着头,鼓起双腮。
“小梅,把你写书法装墨用的瓷碟拿出来。”我转向邓梅大喊,有人主动请客,我怎能不表现一番。
“没问题!”邓梅立刻开始从一堆书法用具中翻找瓷碟,还快速在一张宣纸左右两端写下“是”“否”两字。
“你们呀,就会敲诈学姐。”话虽如此,薛恋却比任何人都快找出应急的蜡烛点燃,再关上灯围在寝室中间大木桌旁。
二虽然我生平最大爱好是看鬼片,完全不相信鬼神存在。但当我闭上眼,将手放在冰冷的瓷碟上时,我仿佛化成《碟仙》中的主角,莫名的寒气直透心房,只听见心怦怦直跳。
脑海中有种说不出的后悔与无力。手微微发抖,此时我很想立刻终止这个游戏。可想到学姐满脸讥讽的笑容。我暗中紧咬牙根,不断在心底催眠,告诉自己世界不存在鬼神。
过了很久,我突然感到手下瓷碟在抖动。我立刻饱含兴奋与害怕睁开眼,看着不断发抖,引起碟子颤动的邓梅,我顿时又如同泄气的皮球。
“哎!”连同寝室其他两人,重重叹气,狠狠剜了邓梅一眼,百无聊赖甩手坐下。
“就这样?”学姐按下寝室灯光按钮,很不甘心的瞪大眼望着我们。
张凤耸耸肩,低头看了下手表:“学姐,你也看看时间,这游戏我们已经玩了20分钟。手臂酸痛麻木,你总不能让我们无限制等下去吧!学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什么叫愿赌要服输!”
学姐看了看桌上的瓷碟,迟疑了一会儿:“好吧。明天中午食堂见!”
“万岁!又A了顿午餐!”我得意咯咯直笑,先前恐惧早已烟消云散。
“轰隆——!”窗外的夜空划出道闪电,响起雷声。我顿时怔了一下,庆幸刚才玩碟仙的时候没遇上如此惊悚场面。
“快下雨了,我走了,明天见!”学姐挥挥手,有些不甘的离开。
“学姐,别忘了明日食堂之约!”我在学姐身后大吼,自是万般高兴。
“小菲,今天你好像洗了床单和被套,晾在顶楼。”薛恋打断我美丽的幻想。
“OH,My god!”看着窗外沉沉的夜空,我立刻惊跳起身,直向天台冲去。
漆黑的夜空,有种莫名的压抑和潮热。我哼着小调将半干的床单和被套收下!突然我听见一道回荡在空气中熟悉的音调。
谁有如此好的兴致在夜晚哼歌?好奇心起我停下哼歌,专心聆听寻找。优雅缓慢的曲调,那是张学友经典的老歌《朋友》。我抱着床单和被套顺着音乐,借着昏黄的路灯,开始在旷阔的天台寻觅。果然我看见一道长发飘飘的白影坐在护栏上。
仗义心起,我立刻大吼:“同学,别想不开。”
对方没回应我,《朋友》歌调依然不急不缓在空中飘荡。面对生死悬一念的白衣女孩,毫无经验的我一下懵了。身随心动,我快步上前,企图阻拦她消极想法。
“小菲!”在我还差一米就能将她从护栏拉下的时候,忽然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出。
“小恋!”我习惯性回头,看见薛恋不由吐出口长气。想到坐在护栏上的女生,神经再度紧绷,忙对薛恋道:“有……有人跳楼!”
薛恋“噗”一声笑开,走到我身边拍着我肩膀:“菲菲别开玩笑了。”
“你没看见吗?她就在……”我转身指向我刚才看见白衣女生的地方,那里居然空无一物。狐疑索绕在心中,我立刻想到薛恋。刚才薛恋既然能看见我,那表示她也看见了坐在护栏上的女生。我抓起薛恋的手向前,指着那个女生坐过的地方:“刚才她就坐在这,你没看见吗?”
“我只看见你焦急地向空物无一护栏急奔。我怕你想不开,才连忙叫住你。”薛恋冲我笑笑。
“大好时光等着我,我才不会想不开!”没好气回声。奇怪?那个穿白衣的女孩怎么不见了?难道她已经跳楼了。我立刻踮起脚跟向楼下探去,楼下是平整的水泥地。我心中慌乱更盛,摇摇头再问:“小恋,刚才你有没有听见《朋友》这首歌?”
“我只听见你在哼难听的小曲。菲菲这个笑话很冷,你就别快玩笑了。快下雨了,我们下去吧!”薛恋抱过我手中的床单和被套,满心疑虑打量着我。
我脑袋“轰”呈现真空状态,再来那个关于碟仙的禁忌开始在我脑海乱窜。突然我觉得夜空中出现无数到鬼脸,昏黄的灯仿佛就是魔鬼的笑脸。“哇——!”我大叫一声,拉着薛恋就向寝室奔去。
三在寝室同仁嘲弄下,我开始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场幻觉而已。不明去向的心,缓缓再度回到胸膛。可谁也没想到,那夜我所见的仅仅是碟仙故事的开端。
那晚后,校园中不时有人望见那道白影,听见《朋友》的曲调。死去小雪再返人间,碟仙再次出现索命……各种恐怖传闻在校园中沸腾。校领导虽然表面装着不知晓此事,但从日益加强夜间稽查和连夜赶建的新校舍等举动,不难看出学校对此事的畏惧。
至于我们寝室,平日大家依旧嘻哈打闹,表面上对小雪传言不屑一顾。可从大家日日各怀心事的面孔,我能感受到凝固在每个人心中不愿揭露的恐惧。
毕竟我们是十年来第一个在475寝室再度请碟仙的人,毕竟在请碟仙那夜我成为全校第一个看见白影的人……所有一切不由让我想到韩国鬼片《碟仙》。
随着小雪话题的日益高燃,我的失眠日益严重。许多夜里我总能听见在耳边旋转的《朋友》歌调,然后我会一身冷汗蜷在凉被中不断发抖直至天明。第二天醒来我总碍于面子不敢将夜晚的恐惧告诉别人。
“小菲,你很恐惧,也很害怕对不对?”张凤在我准备动身前往图书馆时突然吐出。
转身望着她,她眼神十分清澈,仿佛能洞悉灵魂。我顿了一下,逞强开口:“怕什么,我向来对谣言深具免疫力。”
“我一直深信世间绝不会有鬼,即使有那也是有人在搞鬼!”张凤来到我的身边,揽着我的肩在我耳边低语,“今晚熄灯后,我想悄悄溜上天台,查探究竟。有没兴趣一道抓鬼!”
想到那晚看见的白影,一股电流猛然从我脚底直窜头顶,头皮酥麻不止。望着张凤,我毫无勇气摇头:“不……我不要再去!”
“懦夫!那个将鬼片当成戏剧片看待,无神论者的菲菲到哪去了?”张凤眼中溢满嘲弄。
我甩开她搁在我肩上的手臂,咽下口中稀薄的唾液:“你不知道,你没看见那道影子,没听见那个曲调……你根本不了解这种恐惧。”
张凤重重冷哼:“不要以为只有你听见那个曲调,我只是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呀?”薛恋抱着从天台收下的被单,好奇望着张凤。
“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有鬼神!今天星期五,放学后我回家一趟星期天回来。”张凤看了薛恋一眼,又看看我,抓起挂在一旁的挎包离开寝室。
“小菲,你和小凤吵架了?”薛恋满是关心靠近。
“没。”我摇头,只觉心中五味皆具。张凤将我心中刻意隐藏的害怕暴露在空气中,我再也没法若无其事面对薛恋。为了不让心中恐惧在他人身上蔓延,我努力向薛恋露出笑脸:“我去图书馆借书。”
那夜我以为我会再度一夜无眠,可没想到我躺在床上不到三分钟就睡熟了。虽然梦中有许多记不清的惊恐,但始终没让我半夜惊醒,直到一阵极高分贝的尖叫响起。
被叫声扰醒后,我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窗外亮白的天际让我心中恐惧有增无减,与同时被惊醒的邓梅和薛恋面面相觑,心中慌乱更无限度扩展。混乱的脑海中回现昨天与张凤的争执,我抓起一件外套冲向寝室外。
我一口气冲出宿舍,看着不断聚集的人群,立刻拔腿向人群最多的地方狂奔去。辛苦推开围成一圈的人群,我终于明白一觉醒来的不安起源何处。
看着面孔朝天铁青,双目凸出血红,以及凝固在地上的大片暗红鲜血。我双脚一软,“咚”跪倒在地:“小凤——!”泪水疯狂直涌,浸湿我的双颊,凉透我的灵魂……张凤尸体很快被警察带走,校园中关于碟仙的传说更加疯狂。住在这座破旧宿舍中的新生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大家不断向学校提出抗议,表示一旦新宿舍修好,大家愿意立刻搬入。
日子如同海上漂泊的小舟,在惊恐中不断挣扎。张凤如同我心中紧绷的弦,我根本就不敢回忆过去与她的种种。我怕在不经意的回忆中会触动这根弦,最终它会连同我一起断裂。
“小菲,今晚你依然打算睡学姐哪?”邓梅挂着深深黑眼圈,面色苍白望着我。
“嗯。”我点点头,神色惊恐敏感的她,让我很不安,“你呢?”
“我……我睡老乡那里。明天就可以搬新宿舍,一切都会好起来。”邓梅冲我灿烂笑开。
离开这里一切噩梦都会结束吗?我不由问自己,也很想如此安慰自己。不过若是一切真能了结,“碟仙”目的又何在?
身体不由一颤,怕自己会崩溃,不敢继续深想。我微低头,希望借此掩去心中恐慌:“我走了,明天见。”快速告别邓梅踏出寝室,张凤死后我很怕遇见同寝室的室友,总觉得张凤死亡只是个开端,碟仙的故事还会在我们之间继续衍生。
那一夜我依然失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兴致勃勃回到寝室,暗暗期待搬离旧校舍真能为我们终结过去,带来新的开始。
快步回到旧宿舍,尚未抵达寝室,我便远远望见在475寝室前聚集的人群。熟悉的慌乱,夹杂着恐惧,再度直入我灵魂。紧咬下唇,拖着沉重步子,我硬着头皮向前走。
四怀着极度挣扎和矛盾心理,喘着粗气来到寝室门口。由于害怕眼前再出现张凤那样的面孔,我木讷站在人群后,半步也不敢向前。
过了一会儿,不知谁发现了我的存在,围在寝室的人群主动为我让开条道路。我看见薛恋和邓梅紧紧抱成一团,坐在张凤的床上。此刻逃无可逃,我只好硬着头皮向前,暗暗祈祷希望一切没有我想像中糟糕。
“小菲!”薛恋抬头望着我,眼神如往常一样温和。
看着表现正常的薛恋,心中大石放下一半。我像往常一样装着若无其事,上前拍拍薛恋怀中的邓梅:“小梅起床了。”
邓梅抬头冲我一笑,我心中大石完全放下。邓梅放开紧抱着薛恋的双手,一本正经开口:“小菲,昨天晚上我看见碟仙了。长长的头发,白白的裙子……”
我顿时一笃,急剧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啊——!”尖叫声不可抑制从胸腔发出。全身细胞立刻压缩,压缩,再压缩……我感觉自己瞬间仿佛化成了单细胞生物。
邓梅眼神迷散,向我一步步靠近,口中不断低喃:“小菲,昨晚我回来拿‘谷维素’,结果看见你以前告诉过我们的白影。原来传说是真的,真有碟仙。我们谁都逃不掉……小菲,你起来呀,我们和小凤一起去找碟仙……”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此刻的邓梅仿佛化成我前段时间见过的白影。我慌张舞动双手,坐在地上不断后退。
“小菲你看见碟仙那晚听见的《朋友》曲调,昨晚我也有听见哦!……”邓梅开始哼唱起悠长的《朋友》曲调。
原本轻柔的调子,此刻却如同地狱的靡音,化成千道魔爪,紧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无力呼吸。我紧抱着双腿,头埋在双膝间,只觉得眼睛充满湿气,嗓子干哑无力:“不要唱了,不要唱了……”
“小梅够了,别唱了……今早我回到寝室,就见她一人呆呆坐在小凤床上,口中不断哼着这首曲子。我喊她的名字,她不应声,只是不断向我重复‘碟仙’这两个字。”薛恋满是哭腔的声调,让我不由抬头相望。她的氤氲的瞳中满是血丝,脸上满是畏惧,声音饱含悔意:“也许那天我们不该在这里玩碟仙!”
“够了!”紧抱双腿的我狂吼出声。此刻若问我是否相信鬼神,我依然无力回答。不过我知晓碟仙进入我的骨髓,化成我最深的恐惧。只要提到碟仙,我就会发抖,脑中如针刺般剧痛。
薛恋蓦然,抱着邓梅不再开口。人群中一道声音传出:“哎,小梅真可怜。昨晚,我要是阻止她上楼拿药,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听者旁人闲语,看着邓梅苍白面孔,我心中顿时聚集一股怒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的气力让我笃然站立。盯着出声那人,我咬牙切齿挤出:“昨晚她没回来,你为什么不到475来找她?”
“我……我……我……我怕!”她低着头。
此时脑袋一下炸开锅,双手双脚全部失去控制。不知不觉中我双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大吼:“难道小梅就不会怕?她一个人上来拿药就不会怕……你……你……你怎么能忍心让她独自上楼……”
“小菲松手!”薛恋声音插入。此刻我眼中只有对方快速涨红的面孔,只觉得唯有如此才能缓解我快要断裂的心弦。无视那几股竭尽全力企图扳开我双手巨大的力量,我手中力道不断加重。
“小菲,小菲,碟仙,碟仙……”邓梅的低哝,如同一道冰水从我头顶浇落,霎那我眼前一片血红。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病床上。睁开眼盯着雪白天花板,整个人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小菲!你终于醒了,想吃点什么吗?”薛恋担忧的笑容跃入我眼瞳。
我摇摇头,张凤死了,邓梅疯了,但我与薛恋却活了下来。未来会如何,整件事情是否真是碟仙的诅咒,或是小雪不甘的仇恨……我们谁也不知道中间的缘由,也毫无余力追查中间的故事。
“吃个苹果吧!我帮你削。”薛恋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在我面前晃悠。
平静的对话猛然让紧绷的心提升到另一个境界,很庆幸此刻我没有疯,薛恋也还活着。我坐起身,搂着薛恋的颈项,“哇——!”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狂奔。
“小菲,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薛恋拍着我肩膀安慰。
“小恋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抛下我一人,答应我不要像小凤和小梅一样丢下我。”双臂将薛恋搂得更紧。虽然我们寝室四人相处不到一个月,但那份同寝的友情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