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说些什么,只见魏媛的身影已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久,我傻傻地张着嘴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房间里慢慢变得温暖起来,我一夜辗转不眠。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多离奇的经历是真正曾经发生过。
第二天下午,金敏吉匆匆赶来,见我就大惊小怪地说:“兄弟,你真的遇到鬼了,中文系根本就没有那个叫什么孟菲的人。”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外面又下雪了,没想到,我的大学生活竟然是这么开始的。
几个月后,我独自来到已经长满嫩绿青草的湖边,树林中的龙须柳也在摆动着柔软的枝条。我将手中的一束菊花放在湖岸,一阵清风吹过,湖面上荡起了层层波澜,嫩绿的荷叶们仿佛也在向我点头致意。
故事圆满结束,可现实中的人,此时并没有得到的美好结局。秦关不发一言,重新背起月光上路。他在猜想,自己所要承受的诅咒将是什么?神秘失踪、车祸身亡,还是身患绝症?
无论是什么,既然已经重看了故事,他就无法回头。沉沉的夜低得像要砸下来一样,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酝酿当中。
重返月光家中,他俩默契地不去提小说的事。月光累了,她倒在床上很快便睡去。而秦关则破例没有离开,他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若有所思。
黎明前夕,黑色的天空无边无际,像是一张谜网,网住了所有谜局中的人。寂静,崩溃在一串急促的敲门声中。首先被惊醒的,是秦关。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昨夜竟不知不觉地伏在月光床边,睡了一宿。
由不得他多想,沉重的敲门声再度响起,如同从地狱传来一般,力量之大,像是要强行破门而入。
榻上的月光也醒了,黑暗中,她与秦关对视着。玄关处近乎撞门的声音逼迫着他们做出决择。
“我去开。”月光淡淡说了一句,随即起身向房门走去。
在她就快走到门前时,秦关忽地一把抓住她。见月光回过头,默默看着自己,秦关一时无言以对,他别无选择,只得放手。
月光笑,笑得有一丝无奈。走至门前,她低下头,伸手转动门锁。
锁一经打开,房门瞬间从外被猛地推开,重重地撞在墙上。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进来,尽管室内光线微弱,但房里的两个人均看清了来者的容貌。
她是陶子!
眼前的陶子显然带伤,她嘴角微肿,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进到房内,她一步步逼向月光,两人的眼神相互撞击着,针锋相对、电光火石。
啪!一记耳光声猝然响起,响亮却不清脆。
月光似被那突然的一击给扇懵了,她站在原地,目中带恨,死死地瞪向陶子。
“一记耳光就受不了了吗?怎么不想想被你害过的那些人?”
说这句话时,陶子的眼泪顺言而落,她紧咬牙关,像是那一巴掌还不解恨,又狠狠地掴了过去。
“够了,给她一点时间!”秦关适时冲出,想要拦住陶子,不料她迅速转身,反手竟又给了秦关一巴掌。
“秦关!”陶子怒吼:“你可以醒醒了!这个女魔头害死了小菲,绑架我和宋梁吟,装成护士惊吓于天吉,搞得人心惶惶,她罪无可赦!”
心头像是经历了一场暴炸,无数画面从秦关脑海中飞掠。今晚来月光家前,出现在他租屋公共厨房的人,就是侥幸逃生的陶子。她告诉他,就在她第一天从月光住处出门后,坐上了一辆被人事先安排好的出租车。
出租车上,司机在调频中播放了,她为《校园怪谈》所写的短篇《弃婴》。碍于困在开动的车内,无法逃脱,陶子被迫听完全文。接着,诅咒像是上身了,她产生了严重的幻听、幻视。现今,当谜底慢慢浮出水面时,陶子才知道,纠其原因,不是弃婴的复仇,也并非鬼由心生,而是她在月光家喝过的那杯水!
出租车疾速驶向郊外,陶子被扔在一个废弃的土屋里,惊愕间,她看清了出租车司机的脸。她,就是月光!
秦关终于明白,当天自己出门购物回来,为什么月光迟迟没来开门。那段时间,她并不是在午睡,而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把陶子绑去了郊外。
被囚禁的几天里,陶子四肢被缚,嘴上贴了封条,想要逃走如同痴人说梦。而令她更为畏惧的是,月光拿走了她的手机,目的是为猎取下一个目标——宋梁吟!
当天夜里,昏睡过去的陶子被一声声含糊的呜咽扰醒,她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身边多了一具浑身尽湿的身体。陶子颤抖着用被束的双手,推动那人。两人目光一触,皆流下泪来。宋梁吟也被绑架了!
两个女人在死亡面前,表现出绝决的求生毅志,她们互相扶持,撕开了对方嘴上的封条。宋梁吟被抓来前,曾被月光推入水中,险些丧命,粘在身上的湿衣服让她冷得发抖,很快便发起高烧来。
几经努力,终于解开了捆绑四肢的麻绳,陶、宋两人顺利逃出了魔窟。
把宋梁吟紧急送入医院后,陶子强撑着欲垮的身体,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上面记录着秦关的地址。在报警前,她知道,必须要让那个迷恋着凶手的人知晓这一切。
在秦关那里,陶子得知了于天吉的病情及小菲的死讯。在她提起电话,准备报警结束这一切时,秦关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再给月光一次机会,他会劝她自首。
“可是你没有做到!我给了你一整夜的时间,她还是没有被绳之以法!”
陶子的大叫,打碎了秦关所有的思绪,他痛苦地看向月光,沉声问道:“你不是她,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月光在哪里?”
刹那间,月光听到一记破碎的声音,而声源正是来自她的心头。她咧开嘴苦笑,笑得满面是泪:“月光?偏偏只能是月光吗?”此言一落,她用力推开面前的两个人,夺门而出。
天旋地转!秦关像是接受了一次心灵的拷问,他爱的不是一直就是月光吗?可为什么当另一个女人质问起这个简单的问题,他却答不上来?
身体一下子又被另一股力量,拽到门外,秦关回过神,听到陶子严肃且清楚地说道:“如果你还想找到真正的月光,想为死去的小菲、躺在医院里的宋梁吟和于天吉做一点事,就去抓住那个凶手!”
迷雾第七重 三夜
月光飞奔着,用整个生命飞奔于笼罩在迷雾中的清晨。等等,不该再叫她月光了。自己的真名叫什么,她也有些想不起来了。三年来,月光是她唯一的代号。
她是月光,月光就是她!
肌肤上所谓的齿痕,随着汗湿而慢慢脱落,就如脱掉她一直带着的面具。游戏结束了,她输得一败涂地,输在了自己设下的圈套里。原来,无论她怎样努力,还是超不过真正的月光,她死也代替不了月光在秦关心里的位置。
飞奔间,眼前出现了一块空置的工地。她心头暗叹: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这块工地本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公园,三年前,就是在这里,她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自己最爱的作者——月光!
可是,月光失约了。那一天,她一直等到公园关门,工作人员勒令她出园,也不见月光出现。
第二天,新闻报导了一则年轻女子服药自杀的事件。模糊的现场照片中,她认出了死者手腕上的一根细绳,那是她亲手编制,送给月光的手链!
她无法相信这一切,几次跑去警方那里,要求辨认那条手链。终于,她看到见尸体上的手链。心,霎时间像被撕成两半,自杀的人的确是月光!
那起事件,让夜站骚动起来。她的月光真的不再出现,她每天登录网站,等待她更新文章,等待她灌水调侃,可无论如何等,结局只是一场空。
月光说,她们是孤单的,这个世界抛弃了她们,因此只能与鬼神为伍。可现在,就连她最爱的月光也终于支撑不了,离她而去。她的脑中赫然出现一个骇人的念头:月光不会死!她将永远活在《校园怪谈》里!永远活在那个虚拟世界中!
不得不承认,她与月光有太多相像点,彼此了解。她轻易地猜出了月光ID密码,成了新的月光!
月光的文字,由她来续写。她亲手解散了夜站,开创了新的天地。月光是被这个冷漠的世界所逼致死,在她的秘密日志中,记录着无数辛酸苦痛。
她读到了月光临死前写下的一段小说大纲,背景时间是在未来的三年后,小说的主角,正是夜站的所有作者!她要完成月光的心愿,她执著地认为,人的灵魂都是扭曲的,如若那几个人心中真的有鬼,那他们也该下地狱!
游戏开始了,没想到的是,连身为操纵者的她也陷了下去。她想得到月光的全部,才情、气度、性格、所有所有……可是她发现,她得不到月光拥有的爱情。
她张嘴大口呼吸,抬头那一瞬,只见一抹人影在空旷的工地上,飞速闪过。她略微有些吃惊,随后深吸一口气,又见到了!
从三天前起,她便时刻看到那抹飘忽的人影。镜子里、窗户外、水池中……无所不在。她知道那是谁,一个指领她走出黑夜、带她离开这复杂世界的人。
“月光姐!”对着天空,她大声呼喊着。
哦,想起来了,还有一道必备的程序没有执行。她早有准备,整个人倒在满是废铁的工地上,口中念念有辞。那是她写的第一个鬼故事,给月光看过,她说写得非常好。以致自己把那文章看了无数遍,早已会背。
“那个故事的名字叫《三夜》。”她轻轻说道……一我不该回去的。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着我。
大学毕业后,我因为党组织关系没有办好,离校半个月后再一次返校。故事,就发生在我返校的那三天里,确切地说,是在那三个夜晚里。
第一夜。
那天,A城下了一天的雨。当我走下出租车,立刻就被裹在一种又湿又冷的气息里面。
火车晚点,我回到学校大约是夜里十点多钟。因为要加盖宿舍楼,所以学生公寓周围的道路,几乎都是尘土飞扬的,恰好那天下了雨,所以一地的泥泞。
学校规定公寓十点熄灯,偌大的女学生公寓楼这个时候只在楼外的月亮门前有半盏门灯晕黄地亮着,我借着灯光,小心地跳过泥泞的水洼,来到了公寓楼的月亮门前。
掏出手机,我播打小凤的电话。
小凤比我低一届,是我的老乡,当我在校报做副刊的时候她常去投稿,算是蛮熟的朋友。这次返校,弄好党组织关系就走,应该不会逗留很长的日子,所以我打电话给她,请她帮忙,安排我在她的寝室里留住几个晚上,她很愉快地答应了。
本来讲我下午到的,不想火车晚点,也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不知她还会不会等我。
小凤的手机,播了好久都不通。
我立在月亮门的门灯下。灯光晕黄。
月亮门上扶壁的藤蔓在夜里舒张着它的生命,暗色的光芒下,张牙舞爪。
手机中传来的等待的铃声越来越刺耳。周遭空气中湿漉漉的寒意像长了手臂,若有似无的触摸着我。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就像是一股寒风,冷冽地向我奔来,硬生生地吹入我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带来彻骨的寒。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只是看到夜色下的一片空场,还有不远处那刚刚起了一层地皮的女二舍施工地。
“你回来啦……,”手机那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颤微微的,没有一丝生气。
我全身打了个机灵,“你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终于应声。
“姐哎,我是小凤啊,什么你是谁,大晚上的你不要搞笑好不好?”手机那边的声音变得正常了,果然是小凤。
刚刚,应该是我太紧张所以产生幻听了吧。
女生宿舍收发室的灯,这时也亮了起来,浅浅地驱散了周遭的黑。
疑惑地转回身,我推门走进了女生宿舍。可是,那种寒冷的存在的感觉更加清晰,我甚至感到有一股寒冷的气息飞快地从我的手臂滑了过去,然后渗入了宿舍的某个角落里。
我立在一楼的门厅里,觉得曾经稔熟的女生宿舍此时有了种浓得化不开的寒意,不到十平方的门厅,大得好像是无穷的虚空。
“月光姐。”小凤的呼唤终于把我从那种异样的感觉中解脱了出来。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到了就好了,你可担心死我了。”
她的话语和她的拥抱,都温暖无比。
小凤的寝室是在一楼的105室,是朝阳的房子,里面住了她和她同班的三名女生,与我的关系也还算熟络。这间房间的侧对门就是洗漱间和套在里间的女厕。当我随着小凤在走廊里行走的时候,说来奇怪,我竟然好像嗅到了一股酸辣菜式的味道,可是旅途的乏累让我没有心思去想其它的事情,只想拥有一张床。
熄灯时间早过,寝室里没有电源,小姐妹们便打开手电筒等我。和她们寒暄了几句后我推说很累,提出了睡觉的要求,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小凤的床是在房间左侧的下床,棉被早已铺好,她拿了一只公仔给我当枕头,还细心地让我睡在她的里边。很快,大家就都进入了梦乡。
窗外,一只淡白色的月,像一只有着无边手臂的章鱼,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在冷冷地探看。
不知道是不是换床的原因,我睡得很不踏实。刚刚下完雨的夜,又湿又寒。小凤缓慢而又清晰的鼻息声,响在我的耳畔。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夜的给人困扰的咒语,让我的神志,似醒非醒。
突然,床微动。
这轻微的震动立刻让我清醒了过来。随后,慢慢地,我感到睡在上床的小佳在动,簌簌地,上床传来轻轻的被子掀动和穿衣服的声音,然后,一只白色的脚丫从上床的床沿上垂了下来,那样的轻缓,好像没有任何的重量,夜的暗光之下,青白无比。
随后,另一只小脚丫缓慢地自上床落了下来。那两只小腿,夸张地占满了我的视线,让我有种错觉,这双腿,也许是来自我不知名的地方,而它的主人,是一位带着怨念离开人世的吊死鬼。
我的牙齿,战抖了起来。
那双吊在床上的小腿又动了,脚丫儿在寻找,划动着,很快它落到了我的床上,就像是踩到了小凤那陷入黑暗中的头一样。气氛妖异而紧迫。
于是,我听到自己的牙齿撞击的声音。
床铺又一大动,一团影子“呼”地落了地。
虽然心中知道那落下来的影子一定是上床的小佳,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眼睛和夜欺骗了,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妖异的味道。她有着半长不短的零乱的头发,门上窗那一缕微暗的灯光照射下,发梢竟呈张牙舞爪的状态。
她从上床跳下来之后,正面对着我和小凤这张床。她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她突然向着我的方向探过头来,那一团头的暗影,向我一点一点地逼近。
我觉得我连呼吸都很成问题了,鼓起所有的勇气,我低喝:“喂。”虽然是一声低低的喝问,可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仍然有着雷鸣一般的效果。
她被惊到了。身子一下子退了回去,脸儿一扭,整个地曝露在了光线里,让我看到她脸上也是布满了惊恐的表情。用手儿拍着胸口,她半带嗔怪地说:“姐,你吓死我了,怎么睡觉的时候一边儿磨牙一边儿还瞪那么大的眼睛啊。”
没想到是我把她吓到了,我半支起身子,“你这么晚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