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睛啊。”
没想到是我把她吓到了,我半支起身子,“你这么晚要去哪儿啊?”
小佳笑了:“这么晚,当然是起夜啊。姐,你是不是睡得不习惯,有点紧张啊?”
没错的,她当然是去起夜,我连忙也笑着说:“可能是吧。你,要不要我陪?”
“不要啦,很近,一下就好,姐你快睡吧。”她再一笑,然后像只轻盈的猫儿从门那边溜了出去。
门儿一开一合,突然我好像又嗅到了一股酸辣菜式的味道袭了进来。这一次,比初来时要强烈得多。我呆坐在床上,心里的不安,一丝都没有散去。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儿。这次回来,心里总怪怪地。
二“~~~哇~~~”,突然,一声惨烈无比的女声尖叫从门外传了进来,那声音就像是野兽在垂死挣扎的时候发出的绝望的嘶嚎一样,带着刺耳的穿透的力量,震动着整个女生宿舍。
105室的小姐妹全都被这声惨叫惊醒了,小凤爬起来,按亮了手电,问着:“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谁啊?”
另外两个女孩的打开了手电筒,一时间寝室里三道光柱飞舞。直觉告诉我,可能是去厕所的小佳出事了。我跳下床,光着脚奔到门边,打开门,越过窄窄的走廊,冲入房间侧对门的洗漱间。
洗漱间里没有人。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击着那声惨叫后的一片死寂。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几乎所有的水喉都松着,水滴间次的溅到瓷砖上,就像在下一场气息幽怨的雨。
因为担心小佳,我也没多想,鼓起勇气扶着墙壁走向右侧连通着的女厕。
不知道是不是声控灯坏了,我连咳了两声也不见有灯光亮起,只好大着胆子往里面走,一边在嘴里唤着:“小佳,你在吗?”
刚走了三步,不妨脚下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我没有掌握好平衡,一个跟斗栽了下去。
倒下后,眼前正对着一张脸,那是充满了惊恐的小佳的脸,暗淡的微光下,表情僵硬地与我的脸近在咫尺。我挣扎着坐起来,推动她:“小佳,快起来。”
她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
这时,满耳的滴水声突然遏然而止,四周有着死一般的寂静。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就立在我和小佳的身前。
女孩儿的长发顺滑,几乎遮了大半个脸儿,她背后墙壁的上方是厕所正对着的壁窗,青白幽暗的光芒兜头而下。因为逆光的关系,我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和我只隔着晕倒在地上的小佳,面对着我,近得几乎只余咫尺。
青白的月光照射下,我在她的眼前无法遁形。
“你……”我心跳得如同被鼓锤急速地敲击着。
她注视了我几秒钟,突然身子一动,我感到她就要向我扑过来,吓得爬起身,飞快地跑出女厕,一头冲进105寝室,然后飞快把门锁上了。
无论这个女孩是谁,我都有种感觉,她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这时寝室给电了,整个一栋楼灯火通明。
门外立刻响起了巨风狂飙一般的声音,从寝室的门前一掠而过,然后消失在了楼道尽头的北窗那边。
我再也立不住了,脱力地摊靠在门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流光了。
三个女孩奔过来,问我看到了什么,我颤抖着嘴唇,牙齿因为心悸的关系一直在打架,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几分钟后,女寝的管理人员赶来了,他们在厕所里救起了昏迷不醒的小佳。
当晚,我们一寝的女生陪着小佳来到了校医院。
小佳很快就苏醒过来了,她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无论校警卫科的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咬着自己的手指,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到刚刚在走廊里见到的长发女孩,直觉上感到,小佳一定是被那个女孩吓到了。
警察问了半个多小时,一无所获,只好离开。他们安抚了小佳,对她说如果想回答他们的问题了可以随时去做笔录。
后来的那个黑如墨一般的夜晚,我们几个女孩子团坐在小佳的病床前,满脑的问题,可是没有人愿意开口。
“她说,她要请我吃饭。”
小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眼神呆滞。鬓发零乱。
“她还说,我占了别人的床,她最好的朋友的床,让我一定要让出来。”
她又说。
小凤摇摇她的手,“小佳,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吓我们好不好。”
“她,她在走廊里啊。”
“她是谁?”
“她……”
小佳欲言又止,突然,她那双一直盯着正前方,如同盲掉了一样的眼珠一动,“唰”地把目光盯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她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身体陷入到了雪白的棉被中,直到她的脸没入那一片雪白之中,只留了细碎的头发,散落在了床铺上。
她看我的那一眼,尤如一颗钉子,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上。
第二天,经过校警卫科的人分析,这一阵子,因为女二舍的公寓楼正在施工,所以人员很杂,一定是有什么不良分子在当天夜晚潜入了女寝,想要做一些不法的勾当。结果被起夜的小佳撞到,而这个女孩子被这突发的事情吓得神志不清了。按照这个思路来说这个人应该是在新楼施工的民工,他因为作案没有得逞,惊慌之余一定会留下了许多的痕迹和线索,找出这个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这个突发的事件,我和105寝的女生几乎一直都在做笔录,和不同的人讲述事情的经过,安慰小佳,所以直到黄昏的时候,我们才回到105寝。
第二夜。
我在女寝的月亮门外遇到了树。
树是我的同班同学,和我一起获得了最后一年的入党名额。他在男寝那边听说女生宿舍出事了,而我又没有在党支部出现,很担心,就跑过来看我。得知我只是受到了虚惊之后,他安慰了我一番,还对我说,组织关系的事他顺带着帮我跑,我只要安心地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望着树离开我,走入黄昏的余辉中的身影,我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丝感动。这四年来,特别是在最后的一年,我和他之间总是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情动时刻,可是,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向我开口。一直到毕业后坐上列车,他向我挥动着他的手臂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
回到105寝,我发现三个女孩倒在自己的床上,一声不吭。小凤停一停就会跳下床去检查门锁,确定没有问题再回到床上。因为昨晚的关系,大家都身心疲惫,而且,对越来越近的夜晚有一丝恐惧。
夜慢慢地降临,走到窗外,我拄着窗沿向外望,看见右侧的月亮门,里里外外地有许多的同学在穿行。我想着就在不久前,那里曾伫立着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叫做树,他就像一棵树一样,青春,踏实而挺拔。
眼光茫然地四望,突然,我发现对面竟然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座楼的形状,虽然那栋楼遥远又不真实,可是正对着我们寝的窗子却发出了雪亮而又耀眼的光芒,光影中,一个黑发白衣的女子逆光而立,与我遥遥相望。
怎么回事?那边不是只有浅浅的一层地基吗?我用力擦擦我的双眼,然后向对面望去,却发现那边被一团厚重的雾气淹没,再也看不到真实,当然也无所谓什么幻像了。
“姐,你今天就睡小佳的床吧。”小凤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哦,好的。”我转回身,望望小佳睡的那个上铺,突然没来由地心里一紧。
“昨儿就没睡好,今天又闹腾了一天,大家睡吧。”隔壁床的小梅哼着,一把把毛毛熊深深的抱入自己的怀里。
“好啊。”我连忙应声,因为此时地上只站了我一个人。
一把把窗帘拉上,整个的105室立刻陷入一片幽暗之中。
三我摸索着上床。脚踏着床边的梯子,突然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稔熟。好像这个床铺根本就是属于我的,我在大学四年的时光里,曾无数次地上上下下。
没错,在曾经住过的那个寝室里,我睡得就是这个位置。然后,我又想起,在原来的那栋宿舍楼,我住的也是这个房间。
而那栋宿舍楼,因为一个校方不愿承认的灵异的原因,已被推倒。
废墟上,正在破土兴盖另一间宿舍楼。
昨晚,那股袭击我的寒意,正来自那个方向……黑暗中,我开始不安。
窗外有冷冷的月光,穿过窗帘上的竹子图案,落到我的身上已是深深浅浅,有着迷一般的气质。
我缓缓地仰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把全身细细地裹住。在心里对自己说,睡吧,只有睡眠,才能打败夜的黑。
后来,我终于沉沉地睡去。直到后半夜,床铺上一阵该死的轻微震动把我摇醒了。随后我听到门“吱扭”地发出一声很别扭的响声,转头一看,只见门一开一合,一个女孩的影子“咻”一晃。我还显迷离的神志一忽儿清醒了过来,因为刚刚看得不太清楚,所以分辨不出那个女孩到底是进了寝室还是出去了。支起身子向对床看看,只见床铺上安然睡着那两个女孩,再探头向下床望去,幽暗的光芒照射下,只见小凤的床铺一片零乱,人却不见了。
想必是她起夜吧。这丫头,怎么也不叫醒我们一起去?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不是在她的心中产生很大的恐慌吗?刚刚,不是她不停地上床下床在试门锁吗?
抬腕看看手表,秒钟一跳与时针重合。凌晨两点。
想了想,我终于还是也下了床,决定去洗漱间陪她。这时,寝室里的窗子突然闪起一道亮光,映得寝室里一片的莹白,桌椅,床铺,还有立在地中央的我,在这片光芒的照射下都无法遁形。
对面明明是刚刚开始施工的工地,这两天因为下雨的关系停了工,哪来的灯光?
我忍不住走了过去,轻轻地拉开了窗帘的一角,然后向对面望去。
立刻,眼前的景像把我惊呆了,我看到在清朗如水的月光下,满天的星光闪烁中,对面庞然立着一栋寝室楼。而正对着我们寝室的那只窗子,灯火通明。那明亮的光芒就像从万伏的高压电那里得到了能量,皆尽全力地要发射出一种惊天般的光芒。
一个黑发白衣的女孩就立在雪亮雪亮的光芒之中,虽然离得很远,可是我还是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她的发式,五官,佩饰,甚至于看到她两眉间的那颗黑色的痔。那是一颗美人痔。
记得在食堂的洗手池边,我曾问她:“你眉尖的那颗痔是点上去的吗?”
她笑了,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怎么会是画的,是生下来就有的啊。”她看看我的饭盒,“咦,你也爱吃酸辣的东西啊。那我们可以当饭伴了。我叫云晓,云上晓寒轻的云晓。”
没错,就是云晓,站在对面那栋楼里,那个与我正对的房间,直直地遥望着,她的表情木然,只是瞪视着我,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不要,不要。我被骇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脑汁好像要被人抽去一般锥心地痛。我突然想起,真的真的,那片空地曾经真的有过一栋楼,四年前,我和另外的三个女孩曾经走进了那个此时灯火通明的寝室。
而我,就睡在云晓的上铺。
我的十根手指用力地扣着窗沿,我在心中凄然而无助地对云晓低唤:“不要,不要找我,放过我吧,云晓。”
我身后寝室的门突然发出一声“嘎”地一声扭动的声音,这声音对于此时心弦几乎要断掉的我不亚于一种来自地狱的声音。
对面的那栋楼应声一下子消失了。只有余下雾气,和高高在上的月与星。
我仓皇转身,双手反扣住窗沿,用力地抓住,企图积蓄一些力量。
寝室的门此时大开着,走廊的侧灯光射入房间,在地面上留下一个略显扭曲的梯形的光影,光影中立着一个女孩。
因为逆着光,所以我看不到她的衣着和容貌。但是我知道她绝不是小凤,因为她有着一头顺滑的长发。这个女孩双手拿着两个碟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一步一步地在向我靠近。
一股扑鼻的酸辣味向我袭来。
我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可是我现在头痛得好像就要裂开了般,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女孩把碟子放到小桌上,然后走到门边,“啪”地按亮了灯。
她的长发一甩,扭头看着我,美丽得近似完美的脸上,有着一股凌人的气质。眉尖那颗痔,好像会说话一般地灵气,“月光,我饿了,你是不是也饿了,一起吃一点儿吧。”
云晓,她竟然真的是云晓。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下子摊倒在了窗前的暖气片上了。神志一忽儿清晰,一忽儿迷离。她见我不动,嘴角冷冷地发出了一个笑容。拉过来一只椅子坐下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酸辣肉的香气,把整个的宿舍都笼罩了。
睡在另一边的女孩用力地翻了个身,把身子缩在床的阴影里。
云晓立刻抬眼望了望她,“啪”一声把筷子搁了下来,“干嘛,不舒服?我就是这样,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别想管我。我知道的,你们都在嫉妒我。因为我总是比你们先一步得到我想要的。”
她讲完后就拾起筷子继续吃菜。当然,没有人与她搭话。她吃了一会儿,突然盯着我看,下巴慢慢地向下压,眼珠却不动,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双眼向上翻着,那张脸从很漂亮变成得妖异而另人滞息。
“你真的不吃吗?”她缓缓地说。
我一边尽力呼吸,一边吞咽着口水,然后拼命地摇我的头。
“可是你明明很喜欢吃,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会成为饭伴?成为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这是我自己做的,我今天一大早儿就抱了煤气罐过来,快累死我了。我这么辛苦做的菜,你为什么不吃?你不是很喜欢和我分享我的东西吗?”说着,她站起了身子,向我走了过来,步履绵密。
她立在我的身前,高挑的僵硬的身子像一尊石雕伫立在我的身前,她垂着眼皮看我,因为视线的角度关系,眼仁只余下浅浅的一抹。
筷子夹起一块酸辣肉,她缓缓地把肉块送到了我的嘴边:“吃。”
我只能张口,接住那块肉,然后仰头看着一丝妖异的笑容在她的嘴角绽开,“月光,还是你好,今晚上我们一起睡吧。一直到睡死。”她走回到桌边,喃喃地说。
“不,不要啦。”我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劲儿,一下子挺起身子来。抓住宿舍的梯子,虽然四肢像棉花一样软,还不停地在抖,我还是成功地攀援着爬到我的床上。
云晓没有理我,坐在椅子上继续吃菜,她的后背陷在苍白的灯光下,孤伶无比。我不敢再看,抓过被子连头带脚地把自己裹了进去。一层层的冷汗频频落下,一定是梦境,没错,我是在做梦,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重又出现,云晓,那个死了已有三年的人再次出现,这一切只有一种解释,我在做梦。
可是,口中那块没有下咽的酸辣肉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我的味蕾,一切又是那么真实,我连忙“呸”地一声把这块肉吐在被子里,然后强迫着自己。睡觉!睡觉!
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我了无睡意,然后,我听到云晓关了灯,走了过来,在床边立了好一会儿,直觉中,她的头,与我陷在被中的头,不盈一尺。
“月光,你睡了吗?”她突然问。
我哪有勇气回答她。她喃喃地自言自语地又说了一句:“还是等等。”随后,我感觉她在下床坐下了。
我紧紧地抓着棉被的一角,内心里一片冰凉。我好像想起在那一晚,她也是这样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