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急怒追击,加之遇险退出,进谷如奔电,退出逾流矢,一进一回,仅是瞬间之事,
因而凌壮志的心情,仍在激动恍惚。
这时,蓦被抱进丰腴饱满的酥胸香怀里,这一惊程度,胜过闯谷遇险数十倍,不由脱口
一声惊呼。
但,他在吃惊的一刹那,却机警的没有飞身暴退,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那样做,势必
将黄飞燕对他关切爱护之情,而变成了暧昧。
也许,黄飞燕会羞忿愧悔之余,横剑自刎,以表明她纯洁的心意。
黄飞燕听到凌壮志的惊呼,已警觉到她逾越规范的冲动,但,当她嗅到由凌壮志身上发
出的阵阵男人特有的气息,她不禁又有些神迷沉醉,因为这种令她芳心怦动的气息,她已有
三个年头没嗅到了。
但,她听到惊呼,不能佯装不知,一张苍白的粉面,顿时变得通红,不由羞涩的抬起头
来,望着凌壮志惊惶不定的俊面,关切的嗔声说:“你如此急怒任性,不听劝阻,真把姊姊
的心给吓碎了。”
说着,无限羞愧的退后两步,抱着凌壮志的两臂,也松开了。
凌壮志急忙一定心神,惶声说道:“小弟贸然冲进谷内,虽然杀了病二郎方玉狮,但也
险些丢了生命。”
说着,举手一指狭谷,继续说:“姊姊请看。”
黄飞燕举目一看,芳心不禁一震,只见狭谷深处,尘烟大起,弥漫半空,整个山区,仍
响着隆隆雷声,方才惊险境况,可想而知。
这时,谷口左右纵岭上,人影已敛,发箭停止,在浓重的暮色中,再度恢复寂静。
黄飞燕看了一会,即向查看乌骓的凌壮志,关切的问:“马身上有伤吗?”
凌壮志绕着乌骓前后,仔细的看了一遍,欣慰的笑着说:“万幸没有受伤!”
黄飞燕听了也宽心的说:“这匹黑马,脚程最快,但性子也最野。”
凌壮志亲切的抚摸着马鬃,仅愉快的笑一笑。
黄飞燕游目看了一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慎重的说:“弟弟,我们到前面林内休息一阵,
吃些东西,把进山的事,也应该好好的商议商议。”
凌壮志一听进山,那股子因爱马没有受伤而消下去的怒火,再度升上来,他怒目看了一
眼谷口,想到方才险恶的情势,知道要想进入步步机关的玉山,的确需要妥善计议一番。
于是,颔首应好,即和黄飞燕双双登上马鞍,并骑向着来时经过的那座茂林驰去。
来至茂林前,天色已完全暗下来,月亮还没升起,进入林内,一片漆黑,但在凌壮志的
精锐目光下,景物依然可辨。
凌壮志首先凝目看了一眼林内,确定上下没有隐人以后,才飘身下地,和黄飞燕拉马向
一处林空处走去。
来至空地处,两人分别将备份的草料袋为两马拌好,并也各自鞍囊内取出一包食物来。
两人静静的食着食物,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凌壮志想到方才被薛雄虎老贼无端的羞辱一番,愈想愈气,纵然杀了病二郎方玉狮,但
心中仍难气平。
尤其想到病二郎说他们少山主还要去拷打秦香苓,他心中的怒火,几次翻腾,恨不得马
上闯进山去。
是以,他口中虽然嚼着酱肉,却食而不知其味。
黄飞燕的脑海里,从没想到这些,她的芳心深处,一直回味着方才将凌弟弟抱在怀里的
一刹那,他身上那阵男子特有的气息,似乎至今仍有余馨。
她在石门家,第一眼见到凌壮志的时候,她就对他欢喜,夜深梦回,往往为他不能入睡,
她自觉是喜欢这位小弟弟,而没有爱情的成份。
因为,她仍极爱她死去的丈夫,她无时无刻都在回忆着他们过去的甜蜜日子,她发誓不
做对不起她丈夫的事,她更不愿让她心爱的凌弟弟成为一个令人唾弃的罪人,她要像一个大
姊姊一样的照顾他,爱护他,让他成为举世无匹的伟男子。
她想到方才的冲动,那实在是太关心他了,希望心爱的凌弟弟,不要把她看成是个水性
杨花的浪荡女人。
尤其顽皮的凤妹妹,一直呼她为黄“思汉”,这在凌弟弟来说,也许认为他这个青春寡
妇,一直都在思念汉子。
心念至此,不由觑目瞟了一眼凌壮志,发现他也正在沉思,双颊一红,情不由己的涩然
问:“弟弟你在想什么?”
凌壮志见问,双眉一挑,星目闪辉,立即气呼呼的说:“今天无端受此羞辱,实在怒气
难平,小弟恨不得插翅飞进山内,痛惩老贼父子,以泄心中怒气!”
黄飞燕见凌壮志言词激动,俊面铁青,知道他一直想着入山的事,因而惶愧不安的心,
顿时平静下来,于是正色说:“弟弟,你如此气忿懊恼,正中了老贼的好谋,你应该知道,
练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老贼在山前慢侍我们的原因,就是诱你在暴怒之下闯山,令你耳
不聪,眼不明,心灵不净,试问,在如此情况之下,你虽有绝高的武功,在此重重机关,步
步可死的境地中,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想到方才盛怒之下,飞马闯进谷口,假设病二郎马快,深入狭谷,
而薛鹏辉,又不顾病二郎的生死,悍然放下滚雷,那时自己虽然幸免不死,宝马乌骓势必被
砸成粉身碎骨。
心念至此,不由惭愧的望着飘萍女,诚恳的问:“以姊姊之见,我们应如何进入?”
黄飞燕胸有成竹的说:“老贼希望我们一怒闯山,我们偏偏慢慢的来,姊姊敢说,这时
整个玉山,正陷入气氛紧张之中,上自老贼,下至喽罗,俱都严密加强戒备,全山所有的要
口都派上高手把守,所有的机关陷阱,也都一齐开放……”
凌壮志见黄飞燕说了半天,都是他早已料到的事,因而,不由插言问:“既然这样,我
们应该如何进入?”
黄飞燕明眸一转,白了凌壮志一眼,接着含笑嗔声说:“你急什么?看你怪聪明的,就
是缺少镇定的功夫。”
凌壮志深知黄飞燕十年前即已在江湖上成名,比起自己来,经验、阅历,自是丰富的多,
这时听她一说,不由俊面微红,连声唯唯应是。
黄飞燕愉快的笑了笑,继续说:“老贼父子,知道你凌弟弟不是江湖上一般普通成名高
手,为了对付你,必然早在一两个月前便处心积虑的加强准备,现在他们虽然坐逸待劳,但
他们的心情却无比的紧张。因为,这关系着他们父子的安危和玉山二三十年的基业。”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不由插言问:“姊姊觉得我们该不该将薛雄虎的巢穴摧毁?”
黄飞燕毫不迟疑的正色说道:“当然,这还用问吗?武林中不少有心除害的侠士,都惧
于玉山的机关天险而却步,但也不少人毁在老贼父子手里。”
凌壮志秀眉一蹙,为难的说:“可是,如此一来,秦香苓和薛鹏辉的婚姻就难和好
了……”
黄飞燕柳眉一挑,立即嗔声说:“我的傻弟弟,你怎的还是如此天真?他们以拷打秦香
苓为饵,旨在引你前来,秦香苓是否仍在人间,还是一个问题。”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颤,瞪大了一双俊目,急声问:“姊姊是说秦香苓死了?”
黄飞燕看了凌壮志的紧张像,不由“噗嗤”笑了,于是笑着说:“姊姊只是这样揣测,
像薛鹏辉那样性情刚烈的狂徒,他极可能因妒成仇,为了向你报复,将秦香苓活活打死……”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惊,不由脱口一声轻啊。
黄飞燕又笑一笑,似有意安慰凌壮志似的说:“也许他依然深爱着秦香苓,每日拷打三
次,只是一句气话。”
凌壮志似有所悟的点点头说:“不错,在太平镇石阵中,秦香苓曾一怒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当时并没有还手。”
黄飞燕笑一笑,本来想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和那时不同了”,但,继而一想,终
于没有说出来。
凌壮志一心想着如何进山,因而无暇去想黄飞燕为何笑,于是关切的问:“以姊姊的意
思,我们何时进山较好?”
黄飞燕立收笑容,慎重的说:“姊姊认为,老贼父子虽有以逸待劳之利,但他们的心情
却无时无刻不在焦急紧张,和恐惧不安之中,在未发现我们入山的位置和方位前,他们无法
获得主动,我们一刻不去,他便一刻不得宁静。”
凌壮志秀眉一蹙,似有所悟的说:“姊姊的意思是说今晚我们不去?”
黄飞燕立即正色的说:“当然要去,只是我们要在五更将尽,拂晓以前,趁他们全山椿
卡一夜紧张,老贼父子焦急不定之后,我们再去,那时我们休息了一夜,精力充沛,而对方
则一夜未睡,空自紧张,已到了强弩之末,俱都认为我们不会去了……”
凌壮志听得异常佩服,情不由己的拍了一下膝盖,轻声喝了个好。
黄飞燕立即妩媚的睇了凌壮志一眼,含笑嗔声说:“傻像,姊姊还没说完就喝好。”
凌壮志愉快的一笑说:“姊姊请继续讲。”
黄飞燕光颜照人的娇靥上,凭添了无限光彩,显示出她芳心的满足和愉快,她目光柔和
的望着凌壮志,继续说:“由于我们在北麓出现,老贼父子两人必然断定我们会在前面闯山,
而我们回头偏去西麓那边。”
凌壮志秀眉一蹙,面有难色的说:“姊姊,我日间观察,西面山势最崎险。”
黄飞燕正色说:“正因为崎险难攀,对方才疏于防范。”
凌壮志想到日间看到的天险形势,不由将秀眉蹙在一起了。
黄飞燕何等聪明,以凌壮志目前高绝的武功,什么样的天际处不敢去?这时见他面有难
色,还不是为了怕她武功不济。
心念至此,不由爽朗的一笑,似认真似风趣的说:“弟弟请放心,别为姊姊发愁,姊姊
绝不会让你抱上去。”
凌壮志被黄飞燕说中了心事,不由俊面一红,但他怎能承认,只得惶声说:“小弟绝没
这个意思。”
黄飞燕毫不在意的笑着说:“有也好,没有也好,快收拾起来休息啦!”
于是,两人分别将食物包放回鞍囊内,各自取了一条绒毯,就在厚厚的积叶上盘膝闭目,
运功调息起来。
片刻过去了,两人逐渐进入忘我之境。
凌壮志灵台清明,耳聪心静,周身笼罩着一团淡淡的蒙蒙青气。
渐渐,灵台中感应到了除身边的黄飞燕,在六七丈外,尚有一人摒息静立,同时清晰的
听到对方的心跳。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人接近到十丈以内,自己尚未发觉,对方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心念至此,不由惊得倏然睁开眼睛,两道目光,暴涨盈尺,同时,厉声问:“什么人?”
喝问声中,循着心声看去,不禁愣了。
只见树木依旧,枝叶纹风不动,林内一片寂静,那有半个人影?
凌壮志的确呆了,他非常相信自己的耳力,莫说是六七丈内有人接近,就是飞花落叶,
亦清晰可辨。
黄飞燕早被惊醒,不由瞪着一双明亮杏目,惊异的问:“你发现有人?”
凌壮志虽然心中迷惑,但仍肯定的点了点头。
黄飞燕一见,不由吃惊的问:“人在哪里?”
凌壮志被问的语塞,顿时不知如何回答,久久才望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疑惑的说:
“小弟清晰的听到那几株大树后,摒息立着一人,但睁开眼睛,竟然不见了踪影!”
黄飞燕听得心中一惊,循着他的目光凝神一看,附近十数丈内,除了伫立的树身,别无
他物,似是不可能隐著有人。
同时,以凌壮志的功力、目力,在倏然睁眼的一刹那,对方也绝不可能逃出他的视线以
外,因而,他断定凌壮志或许听错了。
心念间,蓦见凌壮志冷电闪闪的目光,仍望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沉声问:“何方高
人,请即现身,否则,可不要怪在下失礼了。”
黄飞燕一见凌壮志煞有介事的样子,也弄迷惑了,不由惊异的低声问:“你现在还听到
那人的心跳?”
凌壮志摇摇头,严肃的说:“现在不行功,自是听不到了。”
黄飞燕一听,不由失声笑了,风趣的说:“我的好弟弟,你别是心急去救秦香苓,已闹
乱了心神。”
凌壮志俊面一红,本待分辩,又觉事实上林内又没看到人影,只得讪讪的说:“怎么会
呢?小弟听得清清楚楚的”
黄飞燕不愿心爱的凌弟弟的难堪,只得笑着说道:“你快把心静下来,再听一听,姊姊
也帮你听。”
说罢,首先合了杏目。
第三十五章 鬼影幢幢
黄飞燕闭上眼睛,目的在让凌壮志尽快的静下心来,在她认为绝不可能有人进入六七丈
内,而她也竟不知。
她自觉功力远不如凌壮志精深,但十丈之内有人,她自信仍能察得出来,因而她认为凌
壮志心事繁多,所以才发生听觉错误。
凌壮志见黄飞燕闭上眼睛,自己也没看到对方的影子,只得重新闭目调息,但这次他已
暗暗提高了警惕。
渐渐,他再度听到那人的心跳,而这次较之上次跳动的尤为厉害,心情似是极为激动,
而那人的位置,显然仍立在原处。
凌壮志心中冷笑一笑,右目悄悄睁开了一道眼缝,觑目一看,再度呆了,那几株树后,
依然没有看到人影。
仔细衡量六七丈外的那几株大树,虽够高大,但树后绝不可能隐住一个人而不被发现。
继而一想,心头猛然一震,不由悚然暗呼,树身内莫非有巨蛇大蟒?
心念之处,倏然一惊,右臂即运功力,默念剑魔尚未完成的御气飞剑口诀,急握剑柄,
大喝一声——
大喝声中,振腕撤剑,呛一声清越龙吟,一道刺目寒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一声雷响,
直向六七丈外的那株大树,闪电射去。
刹那间,寒光照澈全林,树木无风自动,电光遇树势如破竹,如斩泥土,一闪而逝。
黄飞燕骤然一惊,睁眼一看,寒光如电,吓得脱口一声惊呼,倏然由地上跃起来,顿时
惊呆了。
白影一闪,凌壮志已飞身扑向六七丈外的那株大树。
黄飞燕一定神,也紧跟凌壮志身后扑去。
两人来至树前,同时嗅到一阵淡雅沁人的幽兰香气。
心情恍惚的黄飞燕骤然一惊,脱口急呼:“啊!女人的脂粉香。”
凌壮志俊面苍白,额角已渗出丝丝汗水,他听了黄飞燕的惊呼,不由急急的点了点头,
因为,他也察觉到这阵淡雅幽香有些熟悉,只是在这一刹那,他无法断出曾在什么地方闻
过……
蓦然——
一阵喀擦裂木声响,紧接着,六尺多高的树身上,缓缓裂开一道断缝。
凌壮志悚然一惊,顿时大悟,不由脱口急呼:“姊姊快退……”
退字出口,右手本能的将黄飞燕的玉腕握住,两人双双纵后数丈。
喀擦爆裂声中,一行十株大树,俱被剑光揽腰斩断,高大的茂盛的树盖,挟着呼呼风声,
直向地面上倒下来。
一阵轰隆裂响,枝叶横飞,尘土上扬,十株大树,相继倒在地上,轰隆之声,久久不绝。
立在远处的乌骓、白马,俱吃一惊,同时昂首发出一声悠长惊嘶。
凌壮志、黄飞燕,两人俱都呆呆的望着颤动的大树和飞腾的尘土,只见一行枝叶颤舞的
大树,在飞叶烟尘中,宛如一条恐龙,声势骇人至极。
在十数丈外的一座高大怪石上,穹汉剑穗上的那颗鲜红珍珠,仍在闪闪发光,徐徐摇晃。
但,凌壮志这时却无暇过去收剑,因为他的全副心神,正在苦思在什么地方和在那个少
女的身上,闻到过这种淡雅沁人的幽兰香味。
就在这时,左前方七八丈处的林木间,蓦然传来一声戚楚哀怨的少女叹息。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脱口一声大喝:“什么人?”
但,林木依旧,烟尘飘飞,倒在地上的树枝,仍在微微颤动,那里有半个人影出现。
凌壮志看了这情形,心中着实一惊,他不由惊疑的去看黄飞燕。
只见黄飞燕,粉面苍白,樱唇微抖,瞪大了一双杏目,正惊悸的盯视着七八丈外的一株
大树。
凌壮志断定黄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