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他求救,他却没有听到。
她在下午时和他通话,说心里慌慌的,他也没多想。
作为情侣,把接送她作为甜蜜的义务,就没考虑如果他出差,她就要独自站在午夜的站台等车。车技不好,多开开就会好了,如果他把车留给她,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是不是也要感叹一下,幸好边城对她余情未了呢?
看到叶枫睡得很安宁,边城沉着的嘴角微微放松下来。
屋子里气氛有些压仰,气流仿佛都是沉重、迟缓的。
“边城。。。。。。”
“你不要开口向我说谢谢,”边城猛地回头,压低了嗓音打断他,“这只是侥幸,是一个巧合,我到现在都觉得后悔。我不是为谁去逞英雄,我庆幸我那时在就是如此。”
夏奕阳抿住唇,他不是想说谢谢,只是想问问情况,看边城如此愤懑,他沉默了。
床上有了细微的动静,两个人忙噤声,一同看过去。
叶枫没有睁开眼,头慌乱地动来动去,眉心拧成一结,手在空中挥舞个不停,“边城,快。。。。。。快来。。。。。我怕。。。。边城。。。。。。疼。。。。。。。”
“叶枫,叶枫,叶枫。。。。。。”边城欠下身,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得发软。
叶枫安定下来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边城,又看看四周,整个人瑟缩成一团,“这是在哪里?”
“这是医院,你安全了。”
“那个疯子呢?”叶枫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抬手摸摸脖子,“他掐我,还打我,他说。。。。。。。”
“特警们正在抓捕,逃不掉的。不要害怕,没事了,你爸妈也过来了。”
叶枫象是不明白,眼睛急促地在屋内巡睃了一圈,最后失落地收回视线,“现在几点了?”
“下午二点。”
“哪一天的下午?”
“二十一号。”
她闭上眼,奕阳明天才会回来呢!“边城,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边城笑了,“是的!”
“为什么要说实话?不能骗骗我。”她也笑了,嘴巴一扯,咝咝地抽着冷气。
阳台上,阳光刺眼,风很大,夏奕阳用一只护着香烟,连着摁了几下打火机,才将烟点着。
淡白色的烟雾在半空中袅袅散开,他听到叶枫轻快的笑飘了过来,他也着弯起嘴角。他知道叶枫非常坚强,或者表面一定会佯装坚强,经常会骗过其他人的眼睛,其实,她的内心很脆弱,也很念旧。
59…见或不见(上)
屋内,边城和叶枫仍在低语交谈,任何人都听得出两人之间的熟稔和默契。
短短几天,世界仿佛已是不同。
这样的感觉,他曾经感受过。上课前隙,阶梯教室,他坐在最后排,看着她和边城并肩坐在前面,两人时而耳语,时而会意一笑。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多少带点羡慕地看着这对正在恋爱中的情侣。
他们有多般配,根本不需要详细地一一列举。
这些年,她和边城都从未稍离吗?
“哦,这衣服上的血都是我沾上去的吗?”叶枫过意不去地看着边城。
“嗯。”
“也不知血渍能不能洗掉?唉,只怕这件衣服要毁了。”
“你要赔我吗?”边城挑了下眉尾。
“当然要赔,不过,不要太贵,你现在的品味令我望而生畏。”
“你确定是品味而不是我这个人?”边城不知觉带了笑意。
“你?你又不是那个袭击我的疯子,我不要怕的。”她抓着床单,慢慢团起,眼中掠过恐惧。
“不要想那件事了,以后换个白天的工作吧!”
“我喜欢我的工作,”她轻轻叹了一声,“其实,经历过这件事,我觉着一档好的情感节目真的很重要。现在人都很压抑,没有一个倾诉的渠道,象那种疯子只会更多。”
“你是走火入魔了。”边城心疼地叹息。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两个人一同抬头,是苏晓岑和叶一州,还有雷队长。看着苏晓岑,叶枫象个闯了祸的孩子,惊动了家长,脸胀得通红。但还是有点想撒娇,虽然打扰了他们的工作计划。
当叶一州疼爱地揽着她的肩头时,她嘴扁了扁,哽咽了。
劫后余生,人真的象变小了、弱了。
“边城,吴叔叔在外面等你,你们一块去吃个饭,然后你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好好地睡一下,你的脸色看着不太好。我和叶枫爸爸都在医院,你不要担心,有事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苏晓岑拉过边城。
边城瞥了瞥叶枫,“我离开几个小时,可以吗?”他怕叶枫一旦睡着,梦见那个歹徒,会叫他的名字。
叶枫尽力装作没事人似的,“这里保护我的人很多,没事的。”
边城浅浅地笑了笑,眼角斜睨着背对面房间站立在阳台上的夏奕阳,向众人打过招呼,走了。
雷队长坐下来,努力挤出和善的表情,问了些叶枫昨晚的情况。
“是一个听众?”听完叶枫的话,他怔住。
“偏激到歇斯底里,我觉得他神经出了问题。”叶枫说道。
“你记得他的长像吗?”
叶枫闭上眼,搁在薄被外面的指尖哆嗦了下,苏晓岑双手握住,“看上去象文弱书生,但是眼神太可怕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描述了下男子的面容、身高。
雷队长一一记下,神情舒展了下,他和苏晓岑交换了下眼神,“看来我们真是多虑了,叶小姐,你好好养伤,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他起身告辞,叶一州送他下楼。
“饿不饿?”苏晓岑柔声问女儿。
“不饿,但我想去下洗手间,妈妈,你托下我的背,要轻点,后面很疼,脖子也疼。”叶枫吃痛得直喘气。
苏晓岑娇小,叶枫遗传了叶一州的高挑,她小心又小心,终因身高悬殊,还是碰痛了叶枫。
夏奕阳狠狠吸掉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捻灭,转身进屋,“我来吧!”
“奕阳……”叶枫失声惊呼,“你……什么时候来的?”但随即,她又有点慌乱、不安。
奕阳有没有因为她没坦承她爸妈是谁而生气呢?
她从眼帘下方担忧地看着夏奕阳。
“刚刚和我们一同过来的,说来看看你。夏主播,真是太感谢了,你刚出差回来,也应该好好休息调整一下。没办法,这是在医院,不能好好招待你,等叶枫好了,再来表达我们的谢意。”苏晓岑不软不硬地下了逐客令。
“妈妈,你干吗?奕阳他是……”
“我已经知道了他是你的同学和邻居。”苏晓岑抬起眼,目光逼视着夏奕阳,严厉而又森寒,“夏主播时间宝贵,叶枫你别不懂事,让夏主播忙去。”
叶枫的胸口在被子下面剧烈地起伏着,以至于都掀动了被子,“妈妈,我饿了,你给我买点饭去。”
“病房里不能没有人,等你爸爸回来,让他给你买去。”苏晓岑可不是那么容易支开的。
“妈妈……”叶枫加重了音量,以示抗议,也觉得委屈。
夏奕阳淡淡地收回视线,走近叶枫,温柔地凝视着她,“你爸妈都在,我就先回公寓整理一下。”
被子从她的肩上滑落,他看见了脖颈处那一圈显目的淤紫,俊眸不禁黑了几许,手掌缓缓攥成了拳,“晚上,我过来陪你。想吃点什么吗?”
“不麻烦夏主播了。”苏晓岑抢先说道。
“我要吃茄子盖交面。”叶枫不去看苏晓岑的脸色。
夏奕阳笑了,手攥了又攥,终于伸出去摸了摸她的脸。
“不准说我丑。”她娇嗔地翘起嘴角。
“你从来都不丑。晚上见!”
“好,”她突然拽了下他,他低下身子,听到她在他耳边说,“这只是个无法预料的意外,不要自责。还有不准和我生气。”
他掩饰得这么好,她居然也看得出来。心里面酸酸的,那团笼罩的阴云被一束劲风突然吹得无影无踪了。
“苏书记,再见!”他礼貌地冲铁青着脸的苏晓岑点了点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命令自己走出病房。
他能感觉叶枫在背后注视着他,他想留下,想把叶枫嵌进怀里,想一遍遍地亲吻她的伤痕,想把她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的人生方向是在那个雷雨夜发生政变的,即使叶枫离开了六年,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幸运。
这份感情如同一个戛然出现的奇迹,让他惊喜交加。拥有一个奇迹,是需要经历考验、付出一切的。
这一次,可能是他和叶枫之间一次最严峻的考验了,不管结局是什么,他都得咬牙挺住。
“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苏晓岑重重关上房门,冷冷地盯着叶枫。现在,她已经看清唱的是哪一出戏了。
“哦!”刚刚这一动弹,扯到了伤口,叶枫疼得直咧嘴。
“你没看到网上那些图片吗?”
“妈妈,青台升级直辖市后,你能闲到去关心那种八卦?”
“如果那是捕风捉影的八卦,那妈妈和爸爸亲眼所见他和那个柯主播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又是什么?”苏晓岑火冒三丈。
叶枫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笑了,“妈妈,你偷窥别人的隐私!”
“我不是和你在说笑,就是在昨夜凌晨时分,柯主播在酒会上受了点委屈,我和你爸爸去探望,恰巧看到他们在床上搂成一团。”
叶枫笑容冻结了,深吸了一口气,“妈妈,他们都是公众人物,如果想做亲密的事,会不锁门吗?酒店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又不是没有思维的孩子。”
“那他那么晚呆在一个女人的房间干什么?盖棉被纯聊天?”
叶枫对着天花板眨了下眼,“就是犯了法的罪人,也会有给自己申辩的机会。妈妈,眼见的不一定是事实,我想我们应该听他的解释。”
“你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
“我只是……不相信他是那种人。”
苏晓岑气到无语,“你为了一个男人而怀疑你妈妈的人格?也许我也该用手机拍下那一幕,现在放给你看。其实何止是这个,他们工作时、吃饭时,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甜蜜关系。好了,我们都暂时打住,你现在身体不太好,我们回青台再好好谈谈。”
“谈什么?”叶一州推门进来,屋内的僵硬的气氛让他一愣。
“一州,准备给叶枫办出院手续,我们今天晚上坐火车回青台。”苏晓岑以不容忤逆的语气说道。
60…见或不见(中)
水开了,隔着玻璃锅盖,一个个气泡在锅里沸腾,一掀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夏奕阳下意识地偏过脸,把切好的茄子扔进水中。
叶枫的嘴巴肿得很凶,不适合吃面条,他给她做了面糊糊。面汤稠稠的,里面的茄子切得很细,还放了点胡萝卜丝,用海鲜酱拌了,即能当菜,又可以当饭,口味是按照叶枫喜欢的调制的。
弄好后,把面糊盛在便当盒中,敞开来冷,他洗澡换衣,准备去医院。
从医院回来,他一刻也没有停,去了超市买菜,还急急去了下书店,买了本心理学的书,里面有怎么设防并排除心理阴影方面的例子。他要好好看看,等叶枫回来,他要陪着叶枫跨过眼前的难关。
虽然苏醒后的她讲话、神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他看得出她只是将恐惧悄悄掩饰了,这样子其实更可怕。
外面天慢慢地黑了。
他急躁得打开花洒,手指上的伤口碰到水,倏地一下钻心的疼痛。这是切胡萝卜丝时不小心切到的,当时也不知在想什么,等感觉到痛,案板上已经都染红了。他随意找了个创可贴处理了下,把案板洗了,重新拿了根胡萝卜再切。
裹着浴巾出来,站在镜子前擦洗头发,想起去青台那天早晨,叶枫和他一同站在镜子前微笑地调侃他什么门的,心口一下子堵住了。
这十天,似乎是许多许多的事都簇拥到一块来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毛巾,走进卧室。哪件西服配哪件衬衫、领带,一套套分挂在衣橱里,挪出一格放她的衣裙的地方,反倒乱乱的。
“我自己会搭配,乱一点没关系,你会吗?”他想替她整理,她理直气壮地拦阻。
他失笑,却又感到窝心。
仿佛他在她的心里是很重的。
医院正在交接班,乱糟糟的,人的心情都象很浮躁。推开病房门,一室的空荡就那样撞了过来,他提着便当盒,整个人都呆了。
“夏主播,”值班的护士经过,认出他,脸羞得通红,“你是不是找叶小姐?”
“是的,她人呢?”他镇定了下,礼貌地回过头。
“她父母帮她办了转院手续,然后就被一辆大巴给接走了。”
“她的……病情恶化了?”他的心完全不听他的指挥,慌乱得逼到嗓子口。好象在筒子楼的早晨,睁开眼,她突然没有了踪影。
护士笑了笑,“应该不是,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叶小姐是位特殊病人,是由院里的专家和院长负责的。”
他点点头,谢过护士,返身走到楼梯口,上下楼的病人和医生都走电梯,这儿很安静。
他拨了叶枫的手机,手机还是在关机中。
他换拨吴锋的手机,悠长的语音一遍遍拉长、延伸,无人接听。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胸口发胀、发麻。
他怔了一会,打开号码簿,翻到边城的号码。别人都不知道,在这六年里,他是和边城唯一经常联系的同学。
是在毕业两年后,在一次大学生演讲大赛上,他和边城碰上的。他是作为外景记者过去做报道,边城是带一个个性作家宣传新书。两个人一块吃了午饭,相互交换了号码。
以后两人约了一块喝点酒、健健身,游个泳,也一起在节日开车去郊外转转。
健谈的边城非常沉默,只字不提从前的事,最多谈谈华城公司。他会说点同学们的近况,正在做什么工作。
叶枫从来没出现在两个人的话题里,似乎她已经被边城完全遗忘了。
同学聚会的前夕,他接到边城的电话,问他聚会地点放在哪。他问边城去不去?边城说我人在外地,去不了。
他接到台里的电话,第一个走出餐厅,取车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边城的银色宾利停在对面的树下。
所谓遗忘,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笑笑,没有过去打招呼,匆匆走了。
是的,他们心里装着同一个女子,但爱情里,不存在谦让、成全,只有爱与不爱。
“是我,夏奕阳。”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听到电话那端有广播的声音,乘坐北京到青台的XXX列车的旅客请在几号门上车。
他的心咯噔一下停跳了一拍。
“嗯,我在车站。”边城的声音很冷漠、很生硬。
“我现在就过去。”
“不要了,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他抓住楼梯的扶栏,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停止了流动,窗外的光线悄然变幻,修长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叶枫好不好?”
“在她爸妈身边,她怎么会不好?”
他落寞地闭了闭眼,点点头,然后想起边城看不见,又说道:“知道了,那再见!”
青台的气候比北京好,回去养伤很适宜,而且在爸妈身边,她心底的阴影会很快消除,这是最佳的安排。
只是,为什么心会如此难受呢?象被谁揪成一团,气都接不上来。
出了电梯,先打开了叶枫的公寓,拧开灯,看到她上班提的包包搁在沙发上,包的正反面前沾了许多泥,可能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