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出事的那天,是我在门岗上值班。我……还和叶小姐说话来着,就是没有把叶小姐送上车。”于兵愧疚地埋下头,“后来,你男朋友抱着你跑过来让我报警,我真恨不得一拳砸死自己。”
“我和你说过了,那不是叶姐的男朋友,那就是个好心的过路人。叶姐的男朋友是……哼,不告诉你!”小卫对着于兵翻了个白眼。
于兵急了,“不是男朋友,怎么会象拼了命似的?他的衣服包着叶小姐,自己就光着个上身,满手都是血,我当时都被他吓住了。叶小姐是瘦,但抱着也吃力,他的力气不知哪那么多,抱着叶小姐跟飞了似的在马路上跑,那样子好象受伤的人是他自己。我不会看错的。”
“没办法,你就是属木头的,不和你说了。”小卫用“无可救药”的眼神同情地看看于兵,摇摇头。
“好,让叶小姐说,那人是谁?”于兵不服气地歪着头。
“以后就麻烦你了,我得和小卫说点节目的事。”叶枫没有接话,含蓄地点了下头,把视线挪向电脑屏幕了。
于兵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忙,我去保安室转转。”
小卫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笑得咯咯的。
“别欺负人家新来的同志。”叶枫没抬头。
“谁叫他可爱的让我不欺负都不行,真想不出来,他在军营里几年怎么混的,简直就一纯洁少年啊,还爱看韩剧。”
“呃,这下你有知音了!”小卫是个韩剧迷,看太多,居然会简单的韩语对话。
小卫皱皱鼻子,“他和我比,还是小儿科,不过,他是跆拳道黑带,打人应该蛮厉害。”
叶枫抿嘴笑,“别把人家讲得象黑帮分子,练那个不是为打人的。”
“我就是比喻下吧!”小卫吐吐舌头,也坐下来准备做事。
节目组的其他同事陆续也赶过来了,照例先是和叶枫问长问短,感慨一番,等专家到了,节目组开始开会。
“咱们组终于又要步入轨道了。”开会前,组长叹道。
专家姓李,四十多年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和菜场上提着菜篮子的妈妈们没两样,但一开口,言辞谦和、真诚,宛如亲切的阿姨,轻易地就给人一种信任感。
叶枫特地还去网上看了下她的博客,人气很旺,她的文笔也非常美,平常的情感小故事在她的笔下如同行云流水般美丽、动人。
组长建议今天的话题是为什么男人在上床后会提出分手,好象有很多听众来信谈过这件事。
专家同意,“这个话题我还写过一些报道,其实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出发点有分歧。男人是本着只在乎曾经拥有,不需要天长地久的想法上床,在那一刻,他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而女人则是恨不得把一辈子都托付过去。对于有些女人来说,打开自己的身体就是打开自己的心。现在这个社会太速食,如果不能承受纵情的后果,女人们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自己。”
叶枫听得非常入神,却又仿佛有点游离。她和专家又相互沟通了下,下午开始录播。录播时,她只是穿针引线,大部分时间她都交给专家分析案例。专家是电台、电视台的常客,表现非常老道。
一个小时,娄洋一直站在控制室里,可能担心叶枫旷疏了一阵业务,有点不适应。
录制结束,他紧绷的神情绽出一丝轻松的微笑。等专家走出播音间,他热情地留专家晚上和节目组的人一块吃晚餐,专家说要出国很久,晚上的时间要留给儿子。
叶枫是有一点不适应,很久不这样紧张了。在播音室缓了一会,她才站起来,看到手边准备的碟,才想起今天没有播放音乐。
她不禁失笑。
电台给于兵配了辆灰色毕克,现在就算是叶枫的专车了。台里主持人多了,叶枫是受之有愧,心想着自己资历不深,以后还是自己买辆车代驾好了。
“叶小姐,你住在哪幢?”车进了小区,于兵看着一排排外观和颜色完全相同的大楼,问道。
叶枫神思还没回来,用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家。
天还没全黑,朦胧的暮色不动声色地笼罩下来,叶枫和于兵挥手道别,再一步步走向电梯。
过道里却是漆黑一团,她摸到墙上壁灯的开关,她的手突然停下来,慢慢捏成拳,渐渐收紧。
这个时间,夏奕阳应该在家里吧!
钥匙刚插进锁孔,果然,夏奕阳公寓的门开了。大门的影子遮住他的脸,她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身材、飞扬的短发,有些不知所措地扁了下嘴,“你在家呀!”唉,明知故问。
“嗯!今天工作顺利吗?”他看着她,清亮深黑的眼睛里透着淡淡的光华,温和而自然。
“挺好的。”她咬了下唇,眼睛看着地面,“既然你在家,如果方便,我进去把东西拿一下。”
他似乎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她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见他低低地问:“就这么着急吗?”
“是的,吴叔叔催着我搬过去。”她说得很快,怕他不相信,还用力点了下头。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进屋。
她在外面迟疑了下,先把自己的公寓打开,然后也走了进去。
他没有呆在客厅,好象是在厨房里忙着,看得见有热雾从里面飘出来。
她的东西已经整理好了,直接搬就行,也不是很多,沉的就是书和碟,衣服包包都没什么份量。心里面有点发酸,当初搬进来时,心里面甜得象蜜,现在却是五味杂陈。
同居,真的不应该随便。
这个屋里和她有关的痕迹,很快就抹得一干二净,她把钥匙放在茶几上,一抬头,他站在过道尽头,静静地看着她,灯光下,侧脸的轮廓清晰却又有点遥远。
70…心上有人(上)
“我们吃饭吧!”他的目光牢牢罩着她头顶的光彩,没有去看茶几上的钥匙,语气自如得如同从前的每一天的午餐,他让她把放在餐桌边的书和笔记本整理一下。
没有特别的难过,只是闪了下神。
“嗯!”她点了下头,去洗手间洗了洗手。这算最后的晚餐吗?
毛巾架上已经没有她的毛巾,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进厨房帮着端碗。
没有堆杂物的餐桌今天特别的宽敞、光洁。
他蒸了米饭,炒了两个菜——茄子炒甜椒、苦瓜炒肉丝,还切了盘酱牛肉,汤是番茄蛋汤,有黄有白,盛得有点满。她端着时,小心又小心,唯恐泼出来一点点。搁下碗,指头好象烫到了,红通通的,她贴着唇边直吹气。
“又没戴手套?”他皱皱眉,抓着她的手去水笼头下冲了冲凉水。
手套是他在超市买的,她以前常会被汤烫着。只是那幅手套挂在厨房里形同虚设。她是个怕麻烦的人,性子又急,不愿意为端个碗而戴上厚厚的手套。
“没事。”她抽回手,在衣襟上蹭去水珠。
这顿饭吃得像平时一样平淡,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不痛不痒,不紧不慢。他给她夹了两次菜,她喝汤时拿过他的碗先给他盛上。吃完饭,两人相帮着把碗筷收拾进去。她不会做饭,于是很自觉地把洗碗的活抢了过来。
仍是她洗碗,他倚在门边看着她,她觉得如芒刺在背,一直都没有回头。
都收拾好了,她四下巡睃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什么东西遗漏,“我走了。”她瞟了眼挂钟,八点一刻。
“叶枫,”他陪她走到过道,看着她开门,搬回去的东西都扔在沙发上、餐桌上,一片凌乱。
“嗯?”她没有换鞋,直接走进屋。
“这套公寓,我已经委托房屋中介对外出售,上次买的房子这个月底拿钥匙,然后就开始装修。”
她快速地弯了弯嘴角。她记得那套房子有两个书房,价格不菲,差不多耗尽了他全部的积蓄,他还开玩笑地说以后三餐要她负责。
现在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
都走吧,让回忆在秋天到来之前,随着最后一丝炎热,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口口声声质疑他和柯安怡之间的关系,但在她心里,她始终不相信他会做出脚踩两只船的事,可是她想破头,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替他开脱。最后,她只能想到根子出在她爸妈身上。
他貌似温和,但骨子里却是清高的。排斥达官显贵,不屑与之为伍。所以他拒绝解释和柯安怡有关的事,他宁愿她误会下去,直到她与他分手。
他喜欢傻傻的、冲动的、任性的、不谙世事的叶枫,他有能力照顾好她、给她幸福。但是叶枫是苏晓岑的女儿,苏晓岑的影响力,足以让他在事业上、生活上攀上几个台阶。
柯安怡也是某某领导的千金,她很不喜欢柯安怡,但她不得不承认柯安怡比自己更适合他。他们日日面对,他也许是喜欢柯安怡的,长长的六年里,没有一个男人可能是张纯洁的白纸,不然柯安怡也不会对他这么亲昵。他们没有在一起,可能也是心理上排斥千金小姐的因素。
所以,不纠结了。
边城是骄做的,他是清高的。
理解他的冷淡,理解他的沉默,理解他的决定。
和他一起的几十个日子,却是完完整整属于她,谈不上得到,也永远不会失去。
她没有说谢谢他的晚餐,因为他最不爱听她说谢谢。他们难得共有长长的夜晚,但今天,她在这屋,他在那屋。
“我要收拾东西,先去忙了。”她扶着门框对他说。
“不要关门,我就在客厅里写东西。”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笑得很苦涩,“你搬到吴主任那里,可能确实比现在好,秦编辑作息时间比较固定。叶枫,不管心里面有多气我,我打电话过去,第一次可以无视,第二次可以当没听见,第三次一定要接,好不好?”
“我们都不是孩子,难道还玩老死不相往来?何况我们又没有仇。”她微笑。
他突然一步跨进来,趁她还在愕然中时,伸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她,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眼睫擦过她受伤的地方,“对不起!”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眼眶一热,鼻腔和胸腔塞满酸痛的硬块,她仰起头,拼命地眨着眼,才让夺眶的泪水生生咽了下去。
他对不起她什么呢?
说起来,她才对不起他。
一开始,他只是她的同学,两个人没有交集,是她硬闯入他的生活,让他孤单六年。回国后,又隐瞒自己的身份,还为了边城,一次次向他说谎、食言,记不得他的手机号,二十多天没有联系,唯一一次通话还是用的边城的手机。再说,歹徒又不是他指使的,遇袭完全是个意外。
这次离开,桥归桥、道归道,她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让他的生活恢复平静。
她没有关门,他亦开着。
她开始整理衣柜和储物柜,将需要搬走的行李和书打包。从他那拿回来的衣服一件件塞进行李箱里,收拾影带时,看到他替她录制的几盘访谈录影带,怔了怔,扔进包中。
秦阿姨打来电话,问明天秦沛什么时候过去接她?
她说早晨好了。
除了大行李箱和随手拎的挎包之外,整理出六个纸箱,想不到东西会这么多,她只住了几个月。是想把这当成家的,于是看到喜欢的东西都往回买。喝水的马克杯多达六只,她送了一只给他,带走五只。
夜风从阳台穿过,灌进客厅,带了些久违的凉意。八月底了,北京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秋天,就要到了。
上床时都过了午夜,她看他那边灯还亮着,没有打招呼,轻轻地关上房门。
洗过澡躺在床上才感觉是那么的疲累,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孤单,困意就席卷而来。
不再有想像,心就平静了。
秦沛很尽职,九点到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自己起了个大早。叶枫指挥着他搬东西,笑他白天不懂夜的黑。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我又不是你啥人,又没得到你什么好处,凭什么要吃这种苦?”屋子里没开空调,秦沛把个行李箱搬到门口,就喘个不停。
“以后,我买好吃的给你,乖!”
“喂,小丫头,别没大没小。告诉你……呃,夏奕阳?”他瞪大眼,看着从对面公寓走过来的夏奕阳。
“早!”夏奕阳点了点头,“你去按住电梯,我来搬。”
“你们……你们真的是同居呀!哦,不对,不对,是同居在一个楼层,嘿嘿!”秦沛诡异地眨眨眼。
气氛很宁静,没有人接他的话。
叶枫在扎箱子,夏奕阳眉毛深深地皱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身子一矮,搬了个大纸箱往电梯口走去。
秦沛摸摸鼻子,忙抢上前按电梯。
箱子都进了电梯,叶枫里里外外察看了三遍,然后锁门。电梯里塞满了东西,又站了三人,显得有些拥挤,她不得不紧贴着夏奕阳。头顶上沾了一根丝线,他替她捏去,把贴着前额的湿发别在她的耳后。
外面是骄阳胜火的北京。
秦沛开了辆保姆车,空间很大,所有行李都塞了进去。“路上开慢点,别把东西弄散了。”夏奕阳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旁,对秦沛说。
“我办事,你放心。”秦沛拍着厚厚的胸膛,很是自信。
他又转到叶枫的车窗边,抬抬手,“走吧!”
她闭了闭眼,把车窗摇上,秦沛来不及的打开了冷气。
她看着后视镜中站着的身影渐渐变小,转弯消失不见,感觉心疼得都没了知觉。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秦沛是极不愿装深沉的人,想说啥就说啥,“我姑夫说你和他掰了,真的假的?”
“真又怎样?假又怎样?”
秦沛挤了下眼,“真的话,我就有机会了。唉,你不知道我爸爸想你做媳妇都快想疯了,说的那个重要性、大道理,压都能把我压死。好象我娶不到你,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白痴。其实他好多年没见过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长得有多丑。他呀,就是觉得你妈妈做他的亲家母,脸上会很有光。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暗恋你妈妈。”
“你乱嚼什么?我妈妈只会喜欢我爸爸,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这话成功地扭转了叶枫的思绪,脸胀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
秦沛乐得眉飞色舞,“我是说暗恋,明恋量他也不敢,不要你爸爸动手,我姑夫就会砍了他。不过,小枫叶,你和夏奕阳分手了,我俩就凑合凑合吧!我们呀,领个证,向全世界人民有个交待,然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要是愿意和我上床,我们就找个不错的地方过过二人世界,让你怀上孕。要是不愿和我上床,就去做试管婴儿。反正这是咱们的义务,生一个就行了……你的眼神干吗冷得象块冰,我这正热情似火呢!”
“莫菲的手机号是多少?”叶枫冷冷地问。
“找她干吗?你想上她的节目?找她不如找我,我可是导演。”
“我让她来管管你,带你去医院瞧瞧,你病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嘿嘿,她才管不到我!”
“你……又另结新欢了?”
秦沛耸耸肩,“一个月前的事了。”
叶枫微嘴,“你积点德,这样玩当心玩出人命来。”
“哼,她们才不会象柯安怡那样做傻事,为男人要死不活的。我们都是合则来,不合则散,很干脆的。”
71…心上有人(下)
“怎么个要死不活法?”秦沛懒洋洋的语气、挤眉弄眼的表情,她没把这句话当真,随意地接过他的话。
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