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突然了!”她脑中一片空白,不是惊喜过度,而是有点心虚。
“突然什么,我们之前就谈过这件事,现在时机成熟了。”
“我担心我……不太能胜任。”
娄洋斜视着她,蹙起眉,“今天怎么这样谦虚了?不会你心里面有其他盘算?”
她慌忙摇手,悻悻地笑着,“没……没……”
娄洋的眸光瞬地变得深不可测,“叶枫,你要是有更好的平台,我不拦你,但要在宣传之前告诉我,不然,这场可就不好收了。嗯?”
她艰难地眨了眨眼。
“那我把这事再往后推一个月。”娄洋说道,语气依然和善。
她恭敬地朝娄洋欠了下身,自己真是个蹙脚的演员,什么也藏不住。
广院图书馆前的枫树林,已经从浅红变成深红,她去上课的时候,总能看到有学生在那拍照。
她停下脚步,能一看半天。
艾俐问她是不是羡慕人家的年青,眼神那么忧伤。她狠狠踹了艾俐一脚,“难道我老了吗?”
“反正不年青是真的。”艾俐一脸讥诮。
“别说我,管管你自己。”艾俐胖了许多,秋天的衣服差不多是重买的,以前俐落的齐肩中发长长了,胡乱地在后面扎成一束,素面朝天,连个淡妆都没化,鼻间的黑头很深,皮肤起油发暗,一看就是个懒女人。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呀,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都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了。”艾俐满不在乎地揽住她的肩。
她听得心戚戚的。
有时候,虽然爱得痛苦,但是每天都是充满活力的,真正把心里面那个人驱遣出去,心是轻了,人却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她在广院遇到过王伟,主动地和她打招呼,亲切地和艾俐说话,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艾俐一直低着头,她拉她手时,发觉艾俐一掌的冷汗。
她问过艾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王伟有关的一切,艾俐避而不谈,不是挪话题,就是装傻。
这算是真正的解脱吗?
上完课出来,天傍黑,艾俐站在走廊上,等她一起吃晚饭。
“我知道一家烤肉馆,很不错的。”艾俐说。
“怎么又吃烤肉?”她急了。现在的艾俐无肉不欢,两人几次吃饭,都是烤肉。
“为你着想呀!你照镜子没?脸有巴掌大吗?再不多吃点肉,你就成鬼片里的女主了,到时候,夏奕阳更不会要你了。”
她无语。
艾俐熟悉的这家烤肉馆,不是特别奢华但是很精致,肉不需要自己烤,有服务生烤好了送上来让客人选择,有点象自助餐。
“来瓶苹果酒。”艾俐熟稔地向服务生示意。
“你开车呢!”她瞪着艾俐。
“这个酒呀,其实是含酒精的饮料,甜甜的,可以冲淡烤肉的油腻,而且喝了有助于睡眠。”
“你是不是经常唱?”酒是淡绿色的,叶枫伸出舌头尝了下是甜的,于是放心唱了一大口,谁知入口却是很辣,差点将她的眼泪辣出来。
艾俐笑得前俯后仰,“你怎么还是和上学时一样没出息?”她让服务生送瓶果汁来,自己把整瓶酒拿了过去。
“我是青台人,又不是东北人。”她反驳。东北的冬天奇冷无比,那里的人都爱喝点烈性酒取暖,久而久之,酒量都不小。
艾俐呵呵地笑,喝一口酒,夹片烤肉,沾了碟子里的甜辣酱卷在生菜里塞进嘴巴。
“你慢点。”叶枫打了下她的筷子,感觉艾俐象暴饮暴食。
“别干扰我的快乐。”艾俐避开,问道,“和夏奕阳还是没有联系吗?”
叶枫听得头大,看着酒瓶,也有点想喝了。
“你也真是本事,把那么个温和的人给惹恼了。我原以为你是对边城旧情未了,一直在徘徊,谁知你早就移情别恋。去道个歉吧,然后撒撒娇,不会死人的。其实这事真是你不对,边城欺瞒你的,你把火报在夏奕阳身上干吗?”
叶枫默默地嚼着烤肉。
她和边城一起时,事事依赖边城,艾俐说你就不怕爱会累呀!后来,边城真的累了,不能负荷她的依赖,将她推开,当然这事也有前提,如果边城没有遇到变故,一定可以继续爱她下去。但这说明了她是一个只会享受被爱不能回报的人。对夏奕阳也是,他有多爱她,她非常明朗,所以才对他那么的肆意任性,无理取闹,好象要成功激怒他,让他将自己推开。
这是她要的结果吗?
肯定不是。
她只是觉得无颜面对他而已,为了边城,她做过多少傻事,虽然和爱无关,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他看在眼里,包容着,忍耐着。
她还以为给了他很多。
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这样的对待?也又能给他什么?
她茫然了。
艾俐又唱了一口酒,“你到底在担忧什么?怕他不理你??”
“不是。”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没底,所以也没去试,任局面僵着。人都是贱的,失去后才想好好地珍惜,但是又有几个人站在原地等你后悔呢?
“他是个好人。”艾俐感慨。
“确实不恶。”她苦笑,“但我坏了。”
“你在自卑?”艾俐兴奋地提高了声线。
她没好气地瞪了艾俐一眼,“我会吗?我就是感觉我好象不会恋爱了。在国外的六年,很孤单,但是平静的。现在每一刻我都象在走钢丝,时不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会是又想逃了?”
她不语。
“要逃就逃一辈子,挖个洞将自己深埋,老死不相见。你要是还要回来,就好好地呆着。你看我还和王伟呆一个学院呢,天天都看到他和……唉,不说了,喝酒。”
“如果要逃,上次就留在青台了,我……给我一杯酒吧!”她将杯中的果汁喝空,递过去。
手机响了。
她用纸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一看号码,不禁脸沉了。
是边城。这不知是第几次给她打电话了,每一次她都找理由拒绝见面。不是和他生气,而是觉得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夏奕阳?”艾俐看她神情古怪。
她摇头,按下接听键。
“叶枫,在家吗?”
“不是的,我和艾俐在外面吃饭。”
“我也没吃饭,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我们都快结束了,而且这地方很偏僻。”
“我就在广院附近。”
她叹了口气,他很了解她们,吃饭就爱围着广院四周转。她说了地点,收线后对艾俐说:“再要一盘烤肉吧!”
89…旧爱如糖
边城走进餐厅,艾俐已经走了。
她很不厚道地对叶枫说:“你们这种三角恋太复杂了,我没本事当个法官,闪人。”叶枫还没回过神,人就不见了。
满屋飘荡着烤肉的烟熏味,边城皱了皱眉,去收银台买了单,“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叶枫看看他,艾俐说她瘦,边城才瘦得厉害,两边的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看上去倒是轮廓鲜明,快赶上外国人了。眼中泛着红血丝,神态间疲倦至极。
边城没有开车,可能准备来唱酒的。
餐厅外面就是地铁口,这个时间,坐地铁的人不多,车厢里空荡荡的。两个人对面而坐,各自把头扭向一边,视线没有交集。
他带她去的是零点酒吧,她回国后,他第一次约她出来就是在这里,她还有幸地看到他演奏了一曲萨克斯。
酒保和服务生看见他,都过来招呼,象是极熟,问他怎么好久没来了?他浅笑,忙呀!
酒吧里灯光灰暗,人影耸动,今晚没有人演奏,音箱里放着一首美国乡村歌曲,深情的吟唱,有催眠的感觉。
他们没有呆在大厅,要了间包厢。他没点酒,要了海鲜披萨,还有沙拉和饮料。
“还要什么?”他抬眼问她。
“我已经吃过了。”她绞着十指,从沙发上拿了个垫子抱在怀里。都十月了,酒吧里还开着冷气,她冷得浑身的毛孔都瑟瑟颤抖。
他看看地,按铃要了杯热茶。
包厢里有电视,央视的电影频道,一个香港导演拍的什么影片的首映式。现在的宣传真是了得,电影的首映都搞得象颁奖典礼。红毯上,女星们长裙曳地,曼妙地对着镜头娇柔地微笑。
餐点和茶一起送过来,接过冒着热气的水杯,她凑上前,呼出一口气。
两个人没有什么交谈,仿佛来这儿,他是为了吃一块披萨,她是为了唱一杯热茶。
吃到一半,他突然说了句:“叶枫,你在躲我。”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
“要不是我今天的态度强硬,你根本就不会见我。”他搁下叉子,喝了口饮料,眼中有无边的落寞。
“我没有理由躲你的,我又没欠你的债。”她说笑道。
“我欠你的。”
气氛缄默了。
“不,你不欠,”她平静地直视着他,“在广院四年,你给我的能够抵过后来的一切。我们分开,不能说是命运的捉弄,我们俩人的性格也决定我们的结局。我不懂得体谅,也不够体贴,所以你不敢依赖我。而你……太骄傲了,令我不安全。那个时候我不懂,只会埋怨你,从来不知道反省自己。”
他没有反驳她,她说得有一点道理,但并不完全对。很多事令人纠结、矛盾、反复无常,是因为身在其中,真的置身事外,就看得透看得淡了。
爱已不在,他非常清醒。
“怪过我欺瞒你吗?”他声音哑哑的,心里很涩然。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她实事求是地讲。她和姚华见面的事,姚华会想方设法地让他知道,他的面纱给掀了,让他不要再抱什么想法。
“叶枫,”他屏住呼吸,神情凝重,象是考虑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即使我们之间没有结局,但一定不要认为我对你的爱是肮脏的。”
她想说这些还重要吗?终究没忍心说出口,掩饰地把茶杯凑到嘴边,低下眼帘,无声地叹息。
“我和姚华有过两年的婚姻,在去年十月我们离了婚。她之前的老公是一个演员。”他说了个名字,她眨了眨眼,听着耳熟,好象是二线男星。“那人是走偶像路线的,为了不影响粉丝情绪,很少有人知道。是我去找的姚华,那时候,他们已经准备离婚了,那个人拍戏时和女主角闹出了一桩绯闻,惹恼了姚华。”
她兴趣缺缺地听着,发觉姚华真的很爱玩姐弟恋。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然后突然站起身走向包厢门,拉开,朝外看了看,又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大,直接坐到她身边,象是怕冷,攥紧了她的手。
他太过严峻的表情让她很吃惊。
“叶枫,”他的音量低低的,只有她能听到,“我父亲逃得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后来警方抄家,没收了一切,但是有一笔钱其他人并不知道,我还是后来和他通话时,他才告诉我的。他在姚华呆的那家文化公司有一笔股份,可能是他平时接受的贿赂,用的是姚华的名义。他让我去找姚华,争取把那笔钱拿回来,创个业养活他。可是那时警方也在盯着我,姚华平白无故地把钱给我,一定会招警方的注意。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结婚,我能名正言顺地接受姚华的钱。为了这件事做得象真的,婚礼很隆重,我特地找夏奕阳做伴郎,他那时是央视的外景记者,已被许多人熟识。这样子,我顺利地拿到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们另外成立了华城文化公司。我和姚华约定,在婚姻满二年时,以性格不合,和平地解除婚约。我唯一没有想到,姚华把这桩婚姻当真了。我非常感谢她为我做的一切,我可以为华城卖命一辈子,但我给不了她的,我在一开始就坦承了。我只能对她抱歉。离婚之后,她仍然不死心。父亲还是被引渡回国了,死在法庭上,我再不需要尽义务了。我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为回报给了姚华,我只带走了我这几年的薪水,这些钱是干净的,我的心也是干净的。我奢望过,但是……过去的真的就过去了。”
他的脸上浮出一丝痛楚。
她紧抿双唇,显然是吓住了。
她想起特警队的雷队长曾经暗示过她,说他很复杂,为了她父母仕途着想,她应该远离他。雷队长知道这笔钱的,可能他和姚华之间的细节都清楚。只是边向军死了,这笔钱再也说不清楚,最后不了了之。如果边向军没死,那边城有可能……
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你和姚华真离婚了?”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星光。
她捂住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哦,你的披萨都冷了。”
星光暗淡了,他淡淡地自嘲一笑。
他奢望过他能再拥过她,但在知道她是苏晓岑的女儿后,他就不再努力。他的婚史是包不住的火,他有一个罪犯父亲是事实。即使他深爱着她,可是该怎么去爱呢?
他们之间已经失衡了,他能自信给她物质上的享受,但是其他方面,他能让她引以为豪吗?
他胆怯了。
他是鼓起勇气去西塘的,他多么盼望她能拉紧他不放手。她和他说话时,心不在焉,魂不守舍,说起另一个男人,她眼中的光芒,他不能忽视。
他醒悟了。
每一次看到她那么努力地呵护着他、体贴着他,他的心都象在滴血。这样的女子,今生,他却不能爱了。
他想瞒住他和姚华结过婚这件事,他担忧她看低他。她还是知道了,开始躲着他。他不得不把血淋淋的伤口裸露给她看,这些都是他羞于启口的。他要保护他们之间的记忆,那些对他来讲太重要,太珍贵了。
也许真的到了他们该再见的时候了。当他们之间隔着江、隔着海,那份美将会永恒存在。
回到家,边城的话震撼得叶枫没办法入睡,一声接一声的叹息,但心里面还有一点开心。边城扔掉了那烫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远离了姚华,以后至少是太平的。或许会遇到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子,就能过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她想像着那会是什么样的女子,但她脑中没有闪过是自己的念头。
她和他的人生就六年前就分道行驶了。
想着就想起了某个人,把两只手机都打开,调出他的号码,手指在键盘上抚来抚去,就是没勇气按出去。
周日陪秦阿姨逛了一天的街,买了几件大衣准备过冬。到家时,吴锋也回来了,他到青台出差两天。叶枫笑着问事情顺利吗?他挑挑眉,收获很大。
秦阿姨问起叶枫爸妈,吴锋就说了一个字:忙。
叶枫噘起嘴,他们就没问我一句?
吴锋揉揉她的头发,“你有人照顾着,他们不担心。”
这不太一样吧!叶枫强烈鄙视苏书记和叶局长,亲情淡薄。
周一去台里上班,她下午去的。于兵的车刚进大门,保安挥着手跑过来,“叶小姐,有人找你。”
“是谁?”她推门下车,走向保安室。
“说是你亲戚。”
她愣住。一跨进大门,一个丰润的女子跳起来扑向她,嗓门响亮,“嫂子,有没有想我?”
90…偷袭
叶枫心中一喜,也没顾上纠正盈月的称呼,忙不迭地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盈月其实比她大一岁,又生个孩子,从面相上看要她比老成许多,可是在她的心里,不知怎么,总把盈月当个妹妹似的疼。瞧着盈月外衣的衣领没翻好,她轻柔地上前替她理了理。
“昨天夜里,我一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