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道环视四周,半响,终于下了决心,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金漆大门说:“就是它了!”
贺旗点点头,将斗笠和蓑衣脱去藏好,露出一身白衣来,又从身上取出一个牛皮舌头,咬在嘴中,将头发解开打散,胡乱抓了几把,将自己弄的狰狞恐怖,用水浸湿了,这时,余老道已经消失不见了,百步之外,一个白衣女子,长发掩面,红舌垂地,十指如钩,随风飘逸,身上斑斑点点的淡绿光芒,看上去煞是诡异。这正是余老道多年挨打之后,痛定思痛想出来的人偶之术,乃是花了许多功夫用心做出的女鬼人偶,不仅栩栩如生,而且方便携带,不用的时候折叠起来,只有包袱大小,用起来也是十分简单,人偶身上有十根钢丝,操纵钢丝,就能让人偶做出许多动作来。
贺旗见余老道准备妥当,当即快步来到金漆大门之前,用力敲起门来,半响,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谁啊,这么晚了。”
贺旗竖耳听去,那门人步步接近,正在开门,于是急退几步,只等他开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白发老头一手提棍,一手掩着嘴,正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贺旗忽的惨叫一声“还我命来!”,然后伸直了双臂,扑将了上去。
老头吓了一大跳,没等贺旗扑到跟前,就抛了棍棒,高叫一声“鬼啊”,疾奔到门内,将大门重重的关死了,贺旗见老头被吓到,心中得意,又跑到门前,凄声高唱:“大魔乘空发。万鬼骇人庭。怨气谣平章。化女血泪卷。人世何纷纷。枉死当涂生。我生食汝肉,我死勾汝魂。地府十二将,阎君牛马神,赐我群魔谱,杀汝三代亲。红光照十方,应汝全家死,剖汝猪狗心,断汝害人筋。”
门内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老头看来是将众人都叫了起来,贺旗屈身透过门缝看去,院内火光映天,人影晃动,嘈杂纷乱的声音渐渐向门口涌来,个中几人还高叫着:“抓鬼”。见时候差不多了,贺旗赶忙退到一边的角落,从身上取出一块土黄布,用水浸湿了,盖在身上。只是透过黄布上的小缝向门口看去。
“哐”的一声,大门再次打开,厚重的脚步声伴着嘈杂的人声传了出来,几名大汉衣衫不整的抢了出来,随后一个胖子披着一件明黄大衣,在数十名仆佣的簇拥之下,也跟了出来。
“哪里有鬼,哪里有鬼?刘老三,你这老货,莫不是喝多了猫尿,半夜胡说什么?”胖子怒喝到。
贺旗那黄布浸过水,看起来和地面一模一样,又是天公作美,风急雨密,伸手不见五指,是以虽然离胖子不过十步之遥,他却是看贺旗不到。就在这时,余老道一声长啸,发动了。
众人听到长啸,齐齐向旁边看去,不过一扫,就纷纷尖叫起来,那胖子吓的浑身发抖,大衣抖落在地下都浑然不知,贺旗见他这副德行,心中大笑,知道这次余老道是找对人了。胖子身边几名大汉看样子是护院,却有几分胆色,虽然面部一紧,却并不害怕,其中一人出声对胖子说:“主人,或许是人恶作剧也未尝可知,还请主人稍等片刻,看我等将这女鬼捉来。”
胖子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听大汉说话,当即点头连连说好,大汉向胖子拱拱手,招呼着几名护院一起向那女鬼疾奔而去,只见那几人脚步甚快,不过眨眼功夫就已经到了人偶身前,眼看着就要动手,说时迟,那时快,余老道已经操纵着人偶一蹦一跳的逃开了,只不过三五个起落,就消失了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胖子眼看着护院就要靠近女鬼,却想不到女鬼身轻如燕,转眼之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恐惧之色,浮现于面,身边几个仆佣看的胆战心惊,一个个目瞪口呆,一言不发,那看门的老汉指着人偶逃开的方向对胖子说:“主人,真的是鬼,真的是鬼啊!”
贺旗透过缝隙,见几个护院都已经走的不见,就轻轻的将黄布扯下,悄悄的站起身来,低声唱到:“人世何纷纷。枉死当涂生。我生食汝肉,我死勾汝魂。”
这平地里突然蹦出的长发白衣女鬼,将众人吓得大惊失色,不等贺旗唱完,仆佣们已经发了一声喊,争先恐后的奔入门中,只有胖子被吓的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两只小眼睛之中尽是恐惧之色,两腿之间湿漉漉的一大片,一股骚臭随风扑面而来。
第三章 万法归宗
贺旗有心戏弄胖子,一个飞步,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厮声喝问道:“胖子,可死的明白?”胖子嘴巴张的甚大,呜呜愔愔的,却已经说不出话来,那胖子本来就吓得够呛,贺旗当头一喝,竟把他吓晕了过去。
贺旗见效果达到,心中十分满意,这时候雨已经停了,风也渐渐小了下来,贺旗觉得时候差不多,于是将黄布收起,又将斗笠和蓑衣取出穿好,趁着夜色,一路往镇外破庙赶去。
回到破庙的时候,余老道早已经升起了篝火,正烤着衣服,见贺旗进来,忙问道:“如何?”
贺旗哈哈一笑,答道:“那胖子胆小的要死,竟被吓晕了。”
“妙哉,妙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们这遭来对了,不枉我一把年纪还受这风雨之苦。”余老道喜形于色,拍着手说。
“只是那几个护院的看着颇有胆色,会不会碍事?”想起那几个护院,贺旗心中有些担心,皱眉问道。
“有什么胆色,我老人家不过略施手段,就将他们几个吓的屁滚尿流,我在暗中听他们商量,说什么回去禀报主人,已经将女鬼打死了。却不知道我余道长神机妙算,自有后招。哈哈哈”余老道一脸鄙视的说。
“那就好,明天再吓唬吓唬那个胖子,一笔钱就到手了,到时候可要好好吃一顿,有时间没吃肉了。”
贺旗忙了一夜,这时候也饿了,想起在松江失手之后,一直靠几个馒头度日,肚中的饥火烧的就愈发旺了。
“那是当然,好酒好菜的上,天色不早,赶紧去睡,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找胖子。哈哈哈。”余老道说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贺旗醒来的时候,正是太阳初升,朝霞万贯之时,透过青砖绿瓦,一抹轻纱般朦胧的阳光照在破庙之中斑驳的旧墙上,微亮,绽放,竟是从未见过的美景。
贺旗犹自迷离在这绝世美景之中的时候,余老道已经拿了两个烤热的馒头走了进来,递了一个给贺旗,说:“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趁热吃吧,吃完咱们爷俩发财去。”
贺旗接过馒头,三下五除二的吞进了肚中,一股暖意从胃中洋溢开来,慢慢的散到了全身,突然不由自主的说:“要是能一辈子都住在这里该多好。”
余老道看看贺旗,沉默了半天,说:“赚到钱,咱们赚到钱就住在这里一辈子,你娶个媳妇,我养养老,再也不走了。”
贺旗抬起头来,余老道须发皆白,驼腰弓背,眼角,嘴边尽是岁月的痕迹,想起这十余年来余老道辛辛苦苦将他拉扯成人,端的不容易,眼睛一酸,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余老道平日里最见不得贺旗哭,见他莫名的哭起来,十分生气,高声喝道:“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不想办法自立自强,却学女人惺惺作态,你难道忘记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教导了吗?”
贺旗从没见过余老道生这么大的气,一时间愣住了,不敢说话也不敢哭了,只呆呆的坐在地上,余老道见他呆坐不动,也不理他,一甩手,拿起平时用的幡子,竟自出门了。贺旗穿好衣服追出去的时候,余老道已经消失了在万丈的朝阳之中。
贺旗在庙里坐了一天,余老道在傍晚时分才哼着小曲,一步三摇的回到了破庙之中,贺旗忙上前将他扶过来坐下,他一身的酒气,原来是喝多了。
“呵呵,贺旗啊,你我师徒二人从今日起,衣食无忧了,这个黄胖子竟是如此有钱,一出手就是十万两,哈哈哈。”余老道满脸笑容,胡子翘得老高,竟是一副旗开得胜的模样。
“痛快啊,痛快啊,我余华也有今时今日,哈哈哈。”余老道心情不错,笑过之后,又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笑嘻嘻的说:“你看这是什么?都说老子是骗子,老子有了这本书就能扬眉吐气了,哈哈哈。”
贺旗接过书来,厚厚的一本书上写着四个复杂堆叠的大字,他左看右看,愣是看不懂,他又将书翻开,书中多是图画,林林总总上百页,其中的注释文字跟书名一样,稀奇古怪,并不能看懂,于是问道:“师傅,这是何物,为何能扬眉吐气?”
“小子,不识货了吧,《万法归宗》啊,《万法归宗》啊,道之秘典《万法归宗》,当年我在山里当道士的时候听师傅说过,道教有这么一本书,是失传已久的符阵秘典,里面的图都是大大小小的阵法,有了这个,改天换地都是可能的。”
“这么神奇,那黄胖子怎么给了你?他难道是傻的吗?”贺旗的第一反应,就是余老道喝多了,被那姓黄的肥羊骗了。
“黄胖子,胖子当然是傻的,不然怎么会被你吓成那个样子,今日我过去的时候,黄胖子家里大夫都请了好几拨了,一直瘫在床上起不来,哈哈。”原来黄胖子这么不中用,竟被吓瘫在床了。
余老道笑够了,接着说下去:“我和他谈好价钱,本来要三十万两,谁知道这黄胖子爬起来之后竟说自己家里没有这么多钱,情愿用一本宋朝古本抵充,我拿来一看,竟是《万法归宗》,后来和他讨价还价,连哄带骗,还是要到了十万两,哈哈,今日不虚此行,学了这宝典之后,天下虽大,不过是我们手心之物,哈哈。”
贺旗心中起疑,对余老道说:“师傅,你莫要叫这黄胖子骗了,这书如此之好,他为什么不学?”
“学?他拿什么学,我且问你,你看得懂吗,你知道这是什么书吗?”余老道醉眼迷离的看着贺旗说。
“这个,我当然看不懂了,这是什么字,为什么一个都不认得?”的确,如果连字都认不得的话,拿在手里,也是没有什么用了。贺旗将那书翻来覆去看了好久,始终摸不到门道。
“真文,这是真文,每个字由两个以上的汉字组成,将每个汉字的首音和起来就是一个字,每个字右上角第一个字是偏旁,剩下的加上偏旁就是完整的字,你来看这万法归宗的万字。”余老道指着第一个字说。
贺旗顺着他的手指向第一个字看去,乃是木亡安南,加上木字旁的话,就是枉桉楠,原来就是万字,剩下的三个字瞬时也被他读了出来,果然是万法归宗。
第四章 生意上门
“师傅,你如何认得这真文,这真文是什么来头?”贺旗心中好奇,这真文余老道竟是从未提过,于是问道。
余老道听贺旗发问,竟长叹了一口气,原来此事竟与余老道一次失败的越狱说起,余老道在狱里那会,正好遇到一个叫做苗东宇的文物贩子,因为向西人贩卖东周文物被衙门抓了起来,判了一个终身监禁,那文物贩子常年出没古墓,身体被阴气侵蚀过多,早就是油尽灯枯之际,全靠心中一股气在强撑,当得知被判了终身监禁后,心中的一口气也散了去,一入狱人就大病不起,全靠余老道尽心照顾,才捡了一条命,文物贩子感激之际,又听说他之前当过道士,就将这真文的事情告诉了他。
真文出现在晋朝末年,当时天下大乱,五胡乱华,胡人好杀,百姓涂炭,道教典籍多有遗失,胡人之中不乏天资聪敏之辈,学得道教法术,为祸中原,因为这个原因,当时龙虎山掌教真人李万及创造了真文,将道教法术符阵以真文记录,然后将原本尽数焚毁,这也是如今道教不兴,道法不济的一个重要原因,文物贩子多年盗墓,曾经从一个大墓之中学得真文,因此知道这一段隐秘。
文物贩子是余老道在狱中最好的朋友,可惜早年过于拼命,在狱中熬了几年就过世了,说起来,如今拿到这本《万法归宗》,与文物贩子是分不开的,说到这里,余老道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贺旗见余老道黯然伤神,知道余老道突然睹物思人,也不敢多说,小心的陪着余老道聊了一会,便睡下了。余老道刚刚得到那《万法归宗》,有如一个买到新玩具的孩童一般,竟点了灯,抱着看了一夜,贺旗几次起来,他都在聚精会神的拿着石子在地上涂涂画画,贺旗叫他睡觉,他也不理贺旗,到了后来,贺旗再也不管,自顾睡了。
第二天一早,余老道又早早的出门去了,说是要买来文房四宝将书翻译抄录下来,贺旗闲来无事,在庙中捉蚂蚁玩,突然听到门外人声鼎沸,连忙跳起身来,疾奔几步来到门口查看。贺旗蹦将出来的时候,几十个人正在门外哭天抢地,高喊大仙救命,见贺旗蹦了出来,三个当先的老者扑通跪倒在地,抱着贺旗的腿就再也不放手了。三个老者一跪,其他的数十人也扑通扑通的跪了下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成一片。
贺旗不知就里,一时被他们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老者却死活也不肯起来,其中一个玄衣老者高叫道:“如果今日大仙不肯救我等于水火,我等宁可跪死在这里。”
平日里都是贺旗和余老道两人走家串户,到处骗人,主动上门去救人于水火,如今竟然有生意送上门来,不禁觉得新鲜,只是余老道不在家,贺旗却也不敢一口接下,他向地上的众人拱拱手,然后清清嗓子,这才高声说道:“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家师今日出门在外,恐怕不能……”
话尚未说完,地上的众人已经嗷叫哭丧起来,那三个老者哽咽着说:“如今大仙不肯出手相助,我等也只有死在这里了。”说罢竟一起起身,要往破庙的柱子之上撞去。
贺旗吓了一跳,连忙出手相栏,那三个老者想必是哭的昏了头,三人不仅没有停住脚步,反倒一起将贺旗撞了个四脚朝天,三人的去势被贺旗一阻,力度就小了很多,虽然撞上了门柱,但都没有大碍,不过是满头青包,倒是贺旗被一下撞翻在地,弄的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三人见贺旗被撞到在地,也非常不好意思,连忙将他搀扶起来,连连道歉。
贺旗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不便说什么,于是问那玄衣老者:“这位老丈,不知是什么事情,让大家如此焦虑不安,不过家师却是出门去了。”
玄衣老者见贺旗说的认真,出言问道:“小道长,余仙长当真不在?”
贺旗点点头,说:“千真万确。”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当先老妇,扑通一声,已经晕倒在地,其他人虽不曾晕倒,但也哭的更加凄惨了。那三名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跪倒在地,齐声说:“还望小道长救我等性命。”
这单生意贺旗本来就是要接的,只不过余老道不在家,他本想告诉众人等余老道回来再来,只是众人一直哭哭啼啼,要死要活,不让他说完,如今见众人双目含泪,满是期盼之情,不忍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众人喜出望外,纷纷破涕为笑,贺旗缓得一口气,才仔细问起情况来。原来众人乃是三十里外巨饶村百姓,三位老者乃是村中德高望重之人,玄衣老者姓张名平春,是巨饶村现任的村长,是那个胖子的远方表叔,是胖子介绍过来的,他们所求之事还要从一个多月以前说起。
那晕倒的老妇叫做许黄氏,家中有一独子,好吃懒做,四十多岁了还不曾娶到媳妇,许黄氏盼孙心切,托人多次说媒,只是儿子的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在四里八乡都是有名,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儿许给她家,许黄氏被逼无奈,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一个叫张月心的姑娘做媳妇,张月心起先誓死不从,最后却耐不住许黄氏和儿子的毒打,从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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