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林一将金科二人掷出后,驾着马车冲了火海。远远的百丈外,可见天龙派众人正驻足观望。
随着冲出来的马车,惊喜的叫喊声响起。
金科与那名内门弟子,被林一手上留了巧力,虽抛出了二十多丈远,屁股摔得不轻,却没伤着,正狼狈的爬起来,冲着马车直挥手。
一个大活人是怎么被扔出这么远的,二人想不明白,却对林一的活命之恩,心怀感激。
马车冲出来后,马速稍缓,让金科二人攀上来后,继续往前跑去。
众人忙迎上前去,马车这才停了下来。金科与那名内门弟子也被人搀下了马车。
“后面还有一人,你可曾见到?”孟山排开众人,走至林一面前。他面色冷峻,大声问道。
林一跳下马车,见金科一身的烟熏火燎,正百感交集的与众弟子打拱作揖,诉说着方才的惊险一刻。听到孟长老的声音,他回身施礼,然后起身答道:“马匹受惊,人马俱已窜入山林深处……”
林一话说了一半,便缄口不语。孟山浓眉一挑,深深注视了一眼这个最后才冲出来的外门弟子,他叹了口气,脸色稍缓,说道:“林一,危急时刻,你首先示警,反应机敏。为了救人,又落在了最后,并救下了两名弟子。今晚我天龙派脱困,你居功甚伟。日后返回山门自有奖赏。不过……”
孟山略作沉吟,眸中精光一闪,接着说道:“不过,方才是你将他二人掷出了火海吗?”众人闻得孟长老如此说话,都围了过来,好奇看着这个默默无闻的外门弟子。一二十丈这么远,要多大力气才能将人给掷出来啊!只有真元子躲在人后,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
林一暗自带着小心,他神色不变,扫视众人一眼,答道:“即将冲出火海之时,怕二位师兄遭难,也为马车减轻一份负担,林一心急之下,借助马车的前冲之力,将二位师兄给抛了出来。事急从权,有鲁莽之处,还望二位师兄不要介意!”他转过身去,冲金科与那位弟子拱了拱手。
那位被林一救下的内门弟子,是个圆脸的年轻人,忙回礼道:“多谢师弟援手!”
“你力气很大吗?”孟山不依不饶,紧盯着林一不放。
林一眉梢微动,他神色平静的答道:“几百斤的力气还是有的!”
孟山捋了下络腮胡子,打量着林一的眼神,令人捉摸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昂首四顾,高声喊道:“诸弟子听令,后退至山路或沟壑之处。季汤带四人,循着火场外围搜查一番。哼!本长老不信这是一场天灾!”
季汤接令后便带着几名弟子,向火场两侧迂回了过去。虎鲛堂的人则是骑马向东搜寻探路。
背后的火光,映得人影摇晃不定,天龙派一行被大火逼迫着,慢慢退去。
……
“烧死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毛胜趴在地上,狠狠拍了巴掌,满是油灰烟屑的脸上,尽是兴奋的神色。
几里外冲天的火焰,照亮了毛胜三人的脸膛。三人眼中的火焰也在燃烧着。
“山子,你这法子不错,打不过他们,就烧死他们,哈哈!”王五的笑声里带着一丝颤抖。
萧山冷冷注视远方的大火,掩饰不住眸中的快意,他抽动着眼角,哼了一声:“也多亏了你找来这么多的火油。不然,凭你我三人,又怎能将几里方圆的树木同时点燃。他娘的,这也是天龙派的报应!”
“小山,你说这三更半夜的,这伙人能不能跑出去?”毛胜带着狞笑,却不无担忧的说道。
萧山摇摇头说道:“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苍天该不会瞎了眼吧!”
“这会儿正是人贪睡之时,大火烧起来后,便是他们察觉到也晚了。任他什么狗屁高人,也得烧成飞灰的。只是……”王五挠挠头,冲着着萧山问道:“只是,这千里之内皆是山林啊,若是火势蔓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的。”
萧山咬了腮帮子,带有血丝的眸子一霎不霎盯着前方,他肯定的说道:“这片山林四周皆有隔火的地势,我早已看过的。”他语气一顿,恨声难却,接着说道:“若是能烧死这些人,便是赤炎千里又如何?活该他娘的,天意如此了!”
“我看,我等还是先离开此地吧……”王五看着愈来愈猛烈的山林大火,有些心悸的说道。
萧山三人呆在上风口,那几里、十几里,一会儿便是二三十里的火势,让人看着惊心动魄。
三人不敢久留,迎风往回跑去。大火在身后如同巨大的火把,远近的山林树木都清晰可辨。
三人跑的飞快,一会儿的工夫,便跑出了四五里路。
天亮之前,三人便可远离这片山林,逃之夭夭。
突然,正在奔跑的三人,却不约而同的,猛然停下脚步,惊恐的看着前方。
十几丈外的山林中,立着高矮不等的十几人,一字排开,拦住萧山三人的去路。
火光的映照下,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神色不明,却带着森然的杀机,令人却步。
三人满脸惊恐,面面相觑,脚下禁不住往后退去。
“哼!给老夫站住——!”一声冷叱,在三人耳边震响,惊得三人心跳骤然加快,无形的恐惧困住了腿脚。
三人冷汗如雨,不敢再挪动一步。
一位老者前行了两步,其白眉白须,仙风道骨,却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睥睨。
“你三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这场大火与你等少不了干系。快给老夫说个清楚!”
老者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并未将萧山三人放在心上,而是眸光灼灼看向远处的大火,皱起了眉头,吩咐道:“事关我门下弟子安危,不可大意。去两人前面查看。”
两名年轻人应声后,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淡淡身影飞逝而去。
见状,萧山三人心底冰凉,大致猜测出一二来,便各自抽出腰间兵器,紧紧靠在一起,惶惶不安的注视着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见了方才那二人的高明轻功,三人便知跑不掉了,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你等是天龙派的人?”萧山壮起胆子,冲着老者大声问道。
老者睨了三人一眼,冷哼道:“竟敢问起老夫来了,莫非不怕死吗?”
老者的随意一瞥,让萧山三人如坠冰窟,令人心生绝望。这是一种难言的无上气势,是草芥面对莫测天威时,那种无法抑制的恐慌与无奈。
萧山腿脚直抖,却兀自强撑着,他瞪着眼睛,恨恨说道:“生又何欢,死有何惧!好汉子怎会怕死?”
老者饶有兴致打量萧山一眼,淡漠的说道:“倒是个不怕死的人呢!告诉你也无妨,我等便是天龙派的人,前面大火与你三人有关了?”
毛胜与王五相视后,忍不住长声悲叹。萧山的心头也涌出了重重的失落与悲恸。
“哈哈!这天不长眼呐!”萧山神情悲怆,满脸的灰屑更显神色狰狞,他哀呼一声:“你天龙派无辜屠害我安州众好汉。本以为上天可怜,留下我三人性命,只为报这血海深仇。谁成想,天不开眼,竟没烧死你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不错,这大火便是我兄弟三人所为。来生做鬼,我萧山还是要寻你等报仇!”
对于眼前三人的悲愤控诉,以及这场恩怨的由来,老者不想有过多的深究。他暗哼了一声:“这孟山也年纪不小了,行事却毛手毛脚的。”
老者看着远处的火光,冷声道:“纵火乃是大恶。于情、于理、于法,皆不可饶恕!”
老者话音未落,其身后十余人已飞快将萧山三人围在当间。
萧山慢慢挺直了身躯,仰首呵呵冷笑道:“这天理莫不是你天龙派一家专有?何须它娘的找借口,无耻之尤!”
“去它娘的天龙派,我操*他八辈,爷爷们跟这些狗日的拼了!”毛胜嘶哑着嗓子,发出振聋发聩的怒吼。
“兄弟们一同上路,怎少得了我王五,拼他娘的——!”
“兄弟们,上路了——!”
深陷重围,面对天龙派的高手们,绝望悲愤之际,三人怯意已无,迸发出毕生的斗志。
这是郁积已久的爆发,这是男儿血性的怒放,这是人性尊严的挥洒!
萧山三人挥动兵器,如痴如狂,在怒吼声中,飞蛾扑火般冲了出去——
没有刀光剑影的渲染,没有惊心动魄的厮杀。转眼间,三人已扑倒在地。
十余名高手联手的绞杀,一个呼吸之间,便让三人扑地而亡。
萧山倒在地上,脖颈处喷出一道妖艳的血红。眼中的天地,已颠覆了过来。魂飞天外之际,他嘴巴动了动:“天不开眼……报应……”
“离开此地,余下的事情,让孟山来收拾吧!”随着老者的一声吩咐,十余人飞快的隐入山林。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长】………
天龙派一行,往东走了二十多里,越过一条干涸的宽阔河谷,才远离了火场。而身后的大火,已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众人这才喘了口气,纷纷下马歇息,却不约而同的,一个个面向远处的火海,沉默不语。
林一拉着辔头,轻抚马首。
冲出火海之时,马儿被林一的神识压制着强行疾驰,事后,乍一见他,马儿还是忍不住的嘶鸣。
看来这畜生被吓得不轻,林一只能事后来安慰这不会说话的同伴。
丝丝缕缕的灵气,渗入马的肺腑四肢中,不一会,马儿舒服的用脑袋偎着林一。
“小子,幸亏你及时示警。不然,今晚就不是死一个人这么简单了!”真元子踱到林一身边,看着正与马儿亲昵的林一,他不无庆幸的说道。
林一冲其咧咧嘴,不想辩解什么。事情是自己做的,已经过去了。
“一念之下,活人无数。小子,善莫大焉!”真元子望着远处的火光,幽幽一叹。
自己只是审时度势,应势而为罢了。毕竟还是死了一个人。林一心中如是想着。
抬头看天,天色渐渐亮起来,大火依然在烧。只是临近河谷时,火势渐弱。不时有呛人的浓烟飘过来。
这场大火一时半会停不了。
一场惊慌过后,大伙儿彼此观望,才发觉各自的狼狈模样。一个个烟熏火燎般,不堪入目。不过并无人互相取笑。昨夜的一场火劫,让众人心有余悸。
车马被赶到了背风处,众人继续歇息,依然没有启程的迹象。弟子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饮水,吃些干粮。
快到了正午的时候,外出的季汤等人回来复命。说在几十里外的山林中,发现三人形迹可疑,欲抓来审问,对方拒捕,一番拼杀后,三人皆授首。而这场大火便是因他们而起。
这三人乃是上次拦路的漏网之鱼,此次纵火,乃是十恶不赦之举。
至于季汤是如何擒杀对方,内中详细,并未禀明。孟长老也没多问,这三人被杀,是理所当然之事。
季汤还探明了四周地势,被烧的这片山林周围,皆是宽阔的河道、山路、空地。倒不虞大火四处蔓延。不然,这场大火就不是肆虐几十里这么简单了,或许会烧百里、千里。
看着河谷东边那一望无际的树林,就令人后怕不已。这也是天龙派没有急于前行的一个缘故。
孟山等人也是怕这场大火烧个没有穷尽。若是如此,那纵火三人已死,天龙派可是这场大火的罪人了。
真要烧个千里的山林,弟子出游这件事,便会成为走一路,祸害一方的丑闻。天龙派将名声尽毁,被世人唾骂。
在这三天里,天龙派弟子不断围着火场游走,生怕火势进一步蔓延。
这场大火,一直烧到了第四天的清晨,几十里火场才渐渐势弱,让一直守着不敢离去的孟山等人,心中松了口气。
萧山、毛胜与王五三人,践行了他们复仇的诺言,并为之付出了性命。此三人所选的纵火之地,是块难得的独立山林,让这场大火有了熄灭的可能。这或许也是三人的心中不忍,若是大火真烧个赤地千里,他们在安州的家乡父老也要遭受池鱼之殃。
或者说,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天龙派所逃离的那块营地,被大火吞噬后,已被厚厚的一层灰烬覆盖,狼藉不堪。尚有不断的青烟升起,人已经可以走入。
孟山派人进去搜寻罹难弟子的尸首。几里方圆内,反复搜寻几遍,好不容易在找到的一堆马骨附近,捡了几根人的碎骨,算是那位可怜人的遗骸吧。将其在河谷边入土为冢,还立了块碑,算是给这位弟子身后的一个交代。
被这场大火耽搁了几天后,天龙派一行匆匆启程。
车马前行,不停的走了半日。扯地连天的树木,绵绵不绝,依旧看不到尽头。只是地势稍缓,山丘也零落稀少起来,脚下的路,好走了许多。
天刚擦黑,前面出现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傍林而居。
炊烟升起,树林间,飘荡着一层淡淡的雾霭。几声犬吠,传得老远,迎接远道而来的众人。
孟山等人去村里寻了户富裕人家,掏出些银子,找了个大院子,以便落脚安歇。
说是大院子,只是比周围的泥胚土墙的低矮小院略宽敞些,大车却赶不进去。小村里的人家,便是富裕些的,也不过是家境稍显殷实罢了,比不得州县中真正的大户人家。
只是大火过后的几日里,一直得不到好生洗涮,众人浑身脏乱,如今能有热水冲洗一下,喝些热汤,再美美睡一觉,是出门在外,难得的快事了!
车马皆停在道旁的空地上。除了虎蛟堂安排了守卫的弟子以外,余众四下散了,各自去寻合适的人家,忙着洗漱去了。
真元子师徒,以及几名门内核心弟子,都与孟山一道进了院子。
林一立在空地上,左右看看,身边没了人。自己要去何处?
林一身着的灰袍不显眼,却片尘不染,无须梳洗。可眼下也没人招呼用饭,晚间要住在何处也不知晓。他挠挠头,打量着眼前的小村子。
大路两旁,稀疏簇围着的,是错落无序的百十来间草屋;还有不多的,高出一截的几户砖房,很是醒目。
房屋院落之间,有弯曲小径,林一信步往前走着。
前面一处院门‘吱呀’一声,走出俩人,是一老妪被一女子搀扶着,低头往前走去。
“仙长说了,要心诚则灵呢!根儿一走就是几个月,就咱娘俩在家。娘多想抱上孙子啊!儿媳啊,要听仙长的话,说不定就能怀上呢!”
“娘啊,是我不好!可大根在镇上做活不在家呢。还有……还有我看那仙长不像好人呢!”
“嘘——!别瞎说,让仙长听到了,要责怪的!”
看样子是婆媳俩人,絮絮叨叨个不停。林一注视二人背影,暗自忖思:仙长……?这小村里有修仙之人?他摇摇头,不敢相信,见二人走远,自己左右无事,便慢慢跟了过去。
小村的南头,靠近树林边的一处小院子内,挤满了人。
堂屋门口的木椅上,端坐一个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人,一双三角眼朝天翻着,尖嘴猴腮,神色傲然。院里的人都使劲往外挤着,不敢靠近这中年人,却又一个个面带殷勤,弯腰讨好陪着笑脸。
“仙长,您老给我这孙子看看,旬半月来,他老是噩梦不断,不愿进食,这不活活的遭罪吗!”一个老汉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挤到了跟前,他连连的躬身,出声祈求。
中年人身后的墙上,插着两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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