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的作用下我根本动不了!
也就是三五秒的工夫。越野车就坠在了地上,我的脑子受到了强烈的震击,足足晕了十多秒才恢复了意识。恍惚间,我听到朱罗唇在叫着我的名字,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她正把我从车里往外拖着,我配合着她的动作爬出了已经变形的车。
我看到我们掉进了一条狭长的谷地,两旁是陡峭而立的山壁,石头缝里零落地冒出了几棵歪脖树。上面挂着破衣服、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诡异的是,不管有多强的风吹过来,这些衣服鞋都安然无恙地挂着,怎么吹也吹不下来,好像和那些树枝长在了一起。
我回头瞅了一眼,阎罗眉和朱罗唇正拽着老范和凌枫。我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走过去帮她俩。
老范和凌枫只是受了些外伤,没有骨折。我们三个活人坐在地上喘息着,朱罗唇和阎罗眉从车里往外拽着东西。就在这时,凌枫忽然喊了一声:“油箱漏了,快跑!”
我一下子跳起来,从地上拉起老范就往远处跑,随后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一股猛烈的气浪从身后冲过来。把我和老范活活推出五六米,我俩像一对溜溜球被抛在了地上。
我从地上爬起来,朱罗唇拉住了我的手问:“你没事吧?”我摇摇头:“咱们真是从山道上掉下来的吗?”她指了指峭壁上的一棵树:“开始让它挡了一下,后来我和阎罗眉钻出车门往上拽,减缓了下坠。”
“你们仨赶快请我俩吃饭,关键时刻男的都不给力。”阎罗眉走过来,她身上的t恤衫破了好几个口子。
“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要赶快上去。”凌枫忽然对我们喊了一声,老范也接茬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叫沉冤谷,有不少人从这跳崖自杀,煞气不轻。”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这时凌枫拿出了一个罗盘,看了一眼说:“往西北方向走就能出去。”冬扔讽才。
“还用走干嘛?跑就行了。”阎罗眉边说边迈开了双腿,谁知她刚窜出一步竟然失去重心摔在了地上。朱罗唇赶紧扶起了她:“怎么搞的?”
阎罗眉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胸太大了?”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我拉着老范跑的时候也没有使出闪电的速度,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你们知道沉冤谷的关键词是哪一个了吧?”老范说。
凌枫补充了一句:“冤心未赎,煞气下坠。”
为了确保安全,我们五个人分成两排,由凌枫带队朝着山谷的高处走去。一路上,我只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就像背上压着一座山那么难受。再看看别人,他们走得也比平常慢了不少。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沉冤谷却像是深夜,听不到有汽车的声音,也感觉不到附近有什么活物。更奇怪的是,不管是谁说话声音都变得很小,好像声波传出以后直接坠到了地上。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是脚步声。
原本朱罗唇和阎罗眉是无声的。可是在沉冤谷的引力下变成了有声,那我们五个人正好是五个频率的脚步声,可我怎么听到了六个人在走呢?
我回头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可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了。
沉冤谷又长又细,光线很暗。我们基本上是凭着感觉往前走,正因为如此,那第六个人的脚步声在我听起来尤为突出,就像一首熟悉的歌忽然加了歌词一样别扭。
我忍不住把这事跟老范说了,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说:“是你听力太好了吧,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想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在意,可是又走了一段路我发现不对了:脚步声从六个变成了七个!不对,八个了!
我赶紧喊了一声:“都别动!”
他们四个马上站住了,我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怪了,什么声都没了。
“唐磊,你是不是刚才脑子撞坏了?”朱罗唇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有人在跟着我们,而且是好几个。”我说。
老范摇摇头:“别研究这个了,赶快走出去才是真的。”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而我却没法淡定了。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你明明见了鬼,而别人却什么都看不到。
那三个诡异的脚步声一直跟着我们,忽而走在队伍的前面,忽而落后一段又追了上来,我可以分辨出它们的区别:一个铿锵有力,一个蜿蜒而行,还有一个变化多端。过了五分钟,竟然又多出两个脚步声:一个缓慢沉稳,另一个走走停停。
这……明明是在模仿着我们!
铿锵有力的是凌枫,蜿蜒而行的是阎罗眉,变化多端的是朱罗唇,缓慢沉重的是老范,而我是那个走走停停的!
突然,那五个脚步声分散开来,朝着它们模仿的目标贴了过去。我清楚地感觉到,那走走停停的声音和我肩并着肩,而且越来越近,好像要黏在我身上似的。
我刚想提醒大家一声,可就在这时,我的脖子忽然被什么东西搂住了,我伸手向后面一摸,竟然摸到了一个光溜溜的脊背,奇怪的是,我稍一用力那脊背就塌陷一点,跟我的后背贴得更紧了,这是要跟我合体的节奏吗?
与此同时,我看到老范的身后现出了一个人影,虽然轮廓模糊,但可以看清那人影也在缠着他。我又瞄了朱罗唇,她的身后也贴着个东西。
我们五个分别被缠住了。
我赶紧喊了一声:“别走了!”可是这声音竟然没有传出去,好像一从我嘴里出来就被吸进了土里。而前面那四个人似乎毫无反应,他们保持着和刚才相同的行走频率,难道他们被鬼魂摄身了?不可能,朱罗唇和阎罗眉本来就是鬼啊。
我想走到他们身边去,可是腿根本加不上速度,而且我身后贴着的那个东西仿佛变成了橡皮泥,牢牢地粘在我的全身,更糟糕的是,我发现我正在向下坠着,低头一看,两只脚已经被土埋上了!
“老范!朱罗唇!凌枫……”我挨个喊他们的名字,还是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而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他们竟然也不回头看我。突然,我感觉身体向下一坠,整个人陷进了土里。
我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像是掉进了一个土做的游泳池,无数的沙土颗粒从我身边经过,我的胳膊和腿不断摩擦着各种石块,好像还有骨头之类东西碰着我。
我摸了摸那些骨头,拉拉巴巴的很粗糙,好像被风干了很久似的。这时,一块骨头的断口把我的胳膊划破了,鲜血滋地一下就钻了出来,融进了土层里。与此同时,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马上就要喘不过气了。
“唐磊……”忽然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好像是朱罗唇,我赶紧喊了一声:“我在这儿!”同时拼尽全力伸出手,过了一会儿,我的手被她的手抓住了,我用力地向上拱着,拱了半天终于钻出了土层。
“呼呼……”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氧气,眼冒金星。朱罗唇在跟我说着什么,我的耳朵却像被沙土堵住了似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这才抬头去看朱罗唇,结果吓了一跳:她的后背上搭着一只黑不溜秋的手,干瘦干瘦的,中指和食指已经脱了皮,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你肩膀上有东西!”我一边喊一边去打那只手,谁知刚一碰那手就没了。
“你怎么掉进坑里了?”老范过来拍了我一下,我低头一看,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的确有个土坑,再一摸后背,那贴着我的东西好像没了。
我问朱罗唇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说:“我们走着走着发现你不见了,就返回来找你,看到你掉进坑里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五个都被脏东西缠住了,为什么偏偏是我被拖进了坑里?
月光忽然一闪,我看清了老范和朱罗唇的脸,诶?怎么都沾着土?
我伸手去摸朱罗唇的脸,她竟然躲了过去,转身继续向前走。再看老范,他的表情也怪怪的,看上去有点陌生。
更奇怪的是,凌枫和阎罗眉不见了。
一阵风顺着我脚下刮了过来,我的裤子被吹动了……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抬头去看朱罗唇和老范,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风竟然吹不动。
我绞尽脑汁回忆刚才在土里一幕,那些土是黏土,它们是在给我做着倒模!
前面的朱罗唇和老范,是用土做出来的假人吗?
我快走几步追上了他们,伸手一摸朱罗唇的肩膀,竟然有块东西“哗啦”一声掉了下来。紧接着,她转过头凶恶地瞪着我,她的脸上有着隐约可辨的裂纹。
“你们是谁?他们都去哪儿了?”我冲着这个假朱罗唇叫了起来。很快,从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贫道等你多时了。”
 ;。。。 ; ; 那天在蚀骨山上,我就感觉朱罗唇知道点什么事,果然她今天就给我爆料了。
我看了高琳琳一眼:“你知道是咋回事么?”
高琳琳没说话,但是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肯定知道。就是不想说罢了。这可把我急坏了,我问朱罗唇:“什么指腹为婚?我家里人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我是听我妈说的,我知道当年有人用初生婴儿救了一个道士,后来猜到可能是你,但我绝对没有想到会是高琳琳!”她边说边看向了高琳琳:“原来你是徽明的私生女,怪不得那天在山洞里和我对决的时候那么拼,闹了半天你是在和我争夺唐磊吗?”
高琳琳有些无可奈何地说:“我对唐磊没有什么感情,只因为那是父母之命,现在我爸我妈都不在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赶紧插了一嘴:“这事儿已经过去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指腹为婚不算数了哈。”说完,我走到朱罗唇跟前搂住了她,看得出她还是有些不乐意。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道观里传来一阵惨叫。
这是破水的声音?我擦,老范动手了吗?
我转身跑进了院子,一下子就呆住了:破水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肚子、胸口还有脸都被戳了几十个洞,比漏勺上面的眼儿还多。
我看了老范一眼:“哥们儿你也太快了啊,咱还有陆腾的事儿没解决呢!”
老范冷冷地说:“等不了了,如果不是为了你俩我早就动手了。”说着他从地上拽下一把草擦了擦折叠骨刀,眼睛里还在窜着火。
“呵呵……”忽然。我听到了阎罗眉在一边笑了起来,我问她笑什么,她甩了甩满头的红发说:“我笑你们这帮活人为了点恩恩怨怨打来杀去的,有意思么?”
我没搭理她,不过她的话确实点醒了我,从进军大巴山以来,我的手上确实沾了血,虽然死的算是些恶人,可总归是人命案,一旦被警察发现我可没好日子过了。
“帮我挖坑。”老范扔给我一把铁锹,我停止了胡思乱想,拿着锹在地上挖出一个六米的深坑,这么深,估计不会有人找到这妖道的尸体了。
朱罗唇和高琳琳听到叫声以后也走了进来,她们眼看着我和老范埋尸灭迹。
一切处理妥当,老范拍拍手说:“咱们可以撤了。凌枫已经在山下备好车了。”
我们几个朝山下走去,高琳琳始终走在最后。走了一会儿,我觉得不对劲就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站着不动了。我就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她没回答我。而是坐在了地上,我看了朱罗唇一眼,她那对眸子一刻不停地盯着我,我也就不敢动了。这时,老范走了过去,跟高琳琳说了几句,最后摇摇头一个人回来了。
“她说她要留在这儿修道。”老范叹了口气。
我们四个人走下了山,这会儿天已经开始黑了,山上又恢复了意犹未尽的死寂。月光十分暗淡,星星几乎看不到,只能感觉有一股冷意袭来。
我忽然有种不祥之感:破水已经死了,可我怎么还是觉得周围阴气密布,好像有什么鬼妖在附近出没,难道是我的听力过于敏感了?
走到山脚下,我们看到了一辆越野车停在路口。凌枫站在边上。这家伙连个招呼都不打,见我们过来了直接跳上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我小声问老范:“凌枫少了一盏命灯怎么办?”老范说:“这个你甭担心了,他的命硬着呢。”
上了公路以后,凌枫飙起了速度,我也盼着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过说来也怪,这越野车开得虽然够快,可是路两边的树却移动得相当慢,就好像是头老牛在拉车。不过当我把手伸出车外的时候,又能感觉到了呼呼的风声。
这不对劲。
我毕竟见鬼已经见出了经验,加上现在有点超能力,所以我的直觉不会错。我把头探出车窗,看着那延绵不绝的山岭,觉得它们在渐渐向我们逼近,导致前面的路越来越窄。而且,天上的星月之光这会儿特别晦暗,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但又感觉是被一层黑布蒙上了似的。
车开了半天,阎罗眉忽然冒出一句话:“那女孩也挺可怜的。”
我知道她说的是高琳琳,但没敢接茬,朱罗唇却附和了一句:“她是可怜,但总还是个活人,比我这个半活人要强得多了。”
“不用惦记她,人家肯定比咱们活得潇洒。”我不假思索地来了一句,为的是赶紧转移话题。可就在这时,阎罗眉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说:“那是什么东西?”
我回头一瞧眼睛顿时直了:车后面有一个人影在跟着我们,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不过跑得挺快。我让老范也看看,谁知道他刚看了一眼就马上对凌枫喊道:“加速快开!”
“怎么了?”我发现老范的表情不对,他指着那个黑影说:“那天我们翻车就是被这些东西撞的!”我一惊,贴着后车玻璃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那好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个菜篮子,长着一对罗圈腿,却健步如飞地撵着我们!
“这老太太难道是鬼吗?”我问老范,老范说了三个字:“活死人。”
“破水已经挂了,他们怎么还在呢?”我对这种半人半鬼的东西实在是膈应。
车里的人除了凌枫,都回头看着那个老太太,她就像一个磕了药的马拉松选手,矢志不渝地跟在我们后面跑着,每跑出五十米,她篮子里的菜就会掉出去一些,比如土豆黄瓜什么的,然后她的速度就提升了……靠,难道篮子里的东西都掉光以后她会追上我们?
让我心里没底的是,老范面对这个活死人完全没有办法,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催着凌枫快开,我也能感觉越野车在提速,可就是甩不掉她。
随着弯道的增多,老太太的脸一会被月光照亮,一会儿又隐没在黑暗里,有几次我甚至看不到她的脸,唯一能持续感觉到的,是她机械性的喘息声:咳、咳。就像是犯了气管炎的那种声音,让我不由得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