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了。
书玉觉得不好,只是这时已用过晚饭,小分队成员都已散去,皮家娘子更是走得早,说今儿家里收麦子,怕老怪和儿子忙不过来,午后就离开了。
孙老太这时尚未回来,书玉无法,只得问刘妈妈道:“妈妈,这天不好,只怕就要落雨,咱们是不是先把酱缸搬回屋里去?”
刘妈妈看看天,有些犹豫,夏日气候多变,骤然昏黑,骤然放晴,也是有的。不过明儿就要启缸,这时确也不可掉已轻心,于是点头,说那就收吧,到底稳妥些好。
于是书玉叫过喜子酒儿来,四人合力齐心,搬出一头脑汗来,方才将大酱缸搬去了杂屋间里。
酒儿且在抱怨:“小姐,你也太是小心,看这天也不见得就下,若一会又放出光来,咱们这身汗可不白出了么?”
不料她话音未落,外头就忽地刮起大风来。这风先是起于西北,自远而近,汹汹涌涌地直向书玉们扑将过来,听声音,真好似钱塘江上的潮水一般,有千军万马、金戈铁马之势。
“我的天神!”刘妈妈扑到窗户下,向外看去,只见外头昏天黑地,一片混沌,院外有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都被吹进了满口的沙子,正在呸呸地,不住向外吐去。
“老太太回来了?快进这屋里躲躲!”刘妈妈立刻就认出,是孙老太回来了,她话刚出口,喜子已将屋门打开,这里比孙老太自己的屋子离院门要近些,因此让她先过这里来避避风。
“看这风头刮的!只怕暴雨将至!咦?你们倒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将酱缸收进来了?我还想着,怕你们不知道这天气的厉害,若叫酱里落进雨水去,可就毁了。”
孙老太的一番话,让书玉得意极了,笑得极为得意不说,还有意瞥了酒儿一眼,酒儿嘿嘿两声,靠在书玉身上, 不说话了。
这时再看外头,但见风声狂哮,云气迷漫,屋里屋外皆是一片昏暗不明,天空中,如同米蒂有名的泼墨山水画一般,满纸淋漓黑水,乌云如盖,低低悬于头顶,云昏雾暗之中,隐隐约约的现出万道金蛇,周回乱掣。
正在这当儿,电光一闪,霹雳大作,豆大的雨点,倾而降落,打得地面上,点滴成坑,狂风骤雨,把众人所在的小土屋,震得岌岌可危,坠坠动摇。
“我的妈呀!”酒儿被一声炸雷吓到,立马就近躲进书玉怀里,书玉自己也早已是花容失色,面如白纸,只比酒儿的抱头鼠窜, 好上一点点罢了。
刘妈妈和孙老太,年纪大些,没上面二人那样胆小,却也是吓得一声不出,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唯有喜子,到底是个小厮,扒在窗沿上,还有胆子向外张望。
众人只听得,窗外的雨一阵大似一阵,好似瀑布,又如飞湍,白茫茫的一片,平空直泻下来。
空中闪闪烁烁的电光,亦不肯就此罢手,气焰嚣张,狂窜不休,在天上飞舞不迭,道道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透过窗户,直射入小屋中来,天气虽暗,却亦将屋里众人照得毫发肌肤,纤毫毕见,电闪过后,又是雷声阵阵,隆隆而起,声声震人 ,不绝于耳,直令众人心骇耳聋。
不过,夏天的雨,向是来得猛去得快,说时迟那时快,也不过片刻工夫,就听得外头雷声渐止,电光消融,虽则檐溜仍淙淙不绝,却是停了一会,也就渐渐的小了。
书玉听声音想是雨住了,便将酒儿从怀中扶起,自己走至窗下,抬头看时,见天空是断虹明灭,霞彩满天,颜色好似水洗过一般清新剔透,苍翠欲滴,怪不得有种颜色叫雨过天青色,书玉现在算是亲眼看明白了。
这时候才看出来,原来还未到晚上,太阳尚未完全下山呢,光线从云层后头探伸出来,将天地照了个微明,书玉向远处山间张去,见林梢屋角之间,尚隐隐的有些水气薄雾,暝色四围,苍然欲合。
虽则太阳将落未落,却是天边早露出一钩新月,斜挂天中,欲与争辉。阳光照得不过些许时间,很快便消失于地平线下,让位月华。
也亏得刚才一阵急风暴雨,把日间的暑气不知赶到何处去了,这时晚风吹袂,凉气袭人,当户披襟,开轩送爽,书玉觉得好像深秋天气,那里像什么三伏炎天?
“快将门打开来吹吹,倒是好个舒爽清凉!”书玉吩咐道。
刘妈妈自去开门,过后书玉出来,就见地下汪起一滩滩水坑,心中不由得说声好险,若不是手快,酱缸子怕不就要遭殃?
“不知道皮家麦子抢得怎么样?”刘妈妈站在书玉身边,有些担心。
孙老太不知何时也出来了,却答她的话道:“她们哪里要你操心?老练的农人,看看天边云彩的色儿就知道有没有雨了,还用得着临时慌乱?也就你们几个,”话到这里,将后半截缩回口中。
书玉与刘妈妈对视一眼,心想要不是看在带她搭伙的份上,这老太太怕是又要说出什么好话来了。
众人正出来时,夜风从小院后头吹来,带来阵阵荷香,此时小河中正开满了无数荷花,白白红红,翠帏羽葆,微风略吹,即香满庭院,这香不如于玫瑰蔷薇,并不浓烈,却亦磬人,尤其雨后,令人闻之欲醉。
“好香的荷花!”书玉不由得赞了一句,过后见刘妈妈和酒儿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遂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方才想出一句诗来,这就吟道:“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话音未落,刘妈妈和酒儿立刻拍起巴掌来,嘴里直道,不亏是小姐,看出口成诗,字字生韵,真个是精于诗词音律不假的。
书玉心中暗出一口长气,心想真是大意不得,原来古代小姐,也不是说当就能当得好的,没那么容易糊弄。
晚间睡觉时,书玉还在纠结于,要不要将那缸酱再抬出去吹吹,她觉得应该抬出去的,雨云已过,外头蛙鸣声声,繁星点点,一星半点要下雨的趋势也没有。
不过刘妈妈是保守派,她觉得难说,这天气的事谁能说得准?明儿就要开缸了,今晚至关重要,不可疏忽,万一,只是万一,要夜里漏点子小雨呢?她们累了一天,也许睡死了醒不过来,那不就完蛋了?
“大雨都躲过了,可别毁在小毛雨上。”她坚定地不许。
“还该抬出去,不见风不见光不好。”书玉亦坚定地要抬出去。
“不行,不能抬!”
“不行,必须抬!”
二人僵持半天,最后书玉妥协,刘妈妈方才放心睡去。
待她一睡着,书玉立刻将酒儿和喜子叫起来,偷偷将大缸,还是抬去了院子里。
多好的天气呀!多美的夜景呀!站在自家小院中央,点点繁星下,书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荷风清露,当真是香入心骨,身后小河里,荷花铺满水面,红香芬馥,翠盖缤纷,好个色天香界,见此空水澄鲜,书玉唯觉心旷神怡而已。
果然一晚无雨,次日早晨,书玉尚未从炕上起来,抬眼就见窗户纸外,透进一片红光,知道这就又是个好天气了。
刘妈妈见夜里大缸又回到了院子里,不免责怪酒儿几句,说为什么抬缸不叫她起来?
书玉和酒儿,喜子三人并不答话,只管抿着嘴笑,刘妈妈见了,也自笑了。
待从山上回来,书玉又准备下一批蜜渍果子,这已是今年夏天最后一批了,再往后,就该是栗子核桃的天下了。
果子入蜜罐后,众人摩拳擦掌,都有些跃跃欲试,知道该是开酱缸的时候了。
到了眼前 ,众人不免你推我,我让你一番,最后自然还是由书玉,来主持这个激动人心的仪式。
“大家伙也辛苦了许久,别的不说,每天,烈日下翻检,就不是容易的,为了这缸酱,人人脸上都晒成包公了,”书玉的话,叫众人会心一笑,相互看了下,确实如此。
“好了,闲话少说,这就开了。”书玉前世最恨领导致词时间过长,到了自己身上,自然不能犯这毛病,当下二话不说,揭开盖子,将早早预备好的一只长柄勺,伸进缸中,这就舀出一勺来了。
众人立即围拢在书玉身边,争相竞看其手中酱的模样,见是毫不起眼,黑乎乎,稠哆哆的,上头还泛出一层泛出了厚厚的,油油的光。
“看是看不出好坏的,”老九根本自安心坐在屋前凳子上喝茶,这时提点一句,道:“酱好不好,还得尝尝才得知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百三十章 一封家书
第百三十章 一封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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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惊醒梦中人,书玉本已按捺不住的心情,被老九根这句话挑动得更是跃跃欲试,急不可待,吼巴巴,颤微微地,小勺就已凑近嘴边。
“小姐可别都吃了!”酒儿惊呼一声,书玉不满地看她一眼,心想我有这么穷吼么?再说这缸里多呢,怕少了你的不成?
“小姐,她是怕你咸着了。”l良儿轻轻一句话,叫书玉立马脸红起来,看来自己确实是有些穷吼。
于是乎,潘书玉小姐定了定神,呼一口气出去,这才觉得心境平和许多,再将虔诚心态唤回,方才伸出舌尖,尝了下去。
嗯,书玉转了转眼珠,抿了抿嘴,各种滋味在她口中交集纠缠,一时令她有些眩晕,分辨不清头绪来。
小分队成员紧张地看着书玉,见她又是摇头,又是翻眼珠,皆于心中大惑不解,这到底是好是坏?
渐渐地,书玉口中,酸甜苦辣咸,五味分明起来,先是鲜美,浓烈,过后淡化,变得温淳,再往后,咸味消化,香气上泛,清腴而爽,最后 ,余味于喉咙深处出现,清美湛香,微带麻辣,那就是花椒的作用了。
“真鲜呀!”书玉总算能说得出话来了,小分队成员吊起半日的心,这才纷纷放下,唯老九根安然,独自啜茶独自笑。
“我看过你们做酱,也见小姐调过味儿包,我就知道,这味儿一准错不了,倒是你们好笑得很,一个个紧张得跟要下仔儿似的。”
书玉听到这粗鄙的比喻,再次将脸背了过去,不过她没脸红,而是偷偷笑了。倒是刘妈妈听不得这种玩笑,立马瞪了老九根一下,嘴里吆喝道:“有你什么事?灌你的白水去!”
老九根不回嘴,亦不生气,却将本已咧得够开的嘴角,不为人知地,又向上抬了三分。
小分队成员挨个就书玉手中尝过大酱,一致觉得,这味儿绝了,没得说,天下第一也许还够不上,不过要屈居第二,却也是太不甘心。
“小姐,这酱可真是鲜呀!太鲜太鲜太鲜!”可怜的小酒儿,一到这种时候她就想不出好词来。
皮家娘子赞不绝口之余,亦道:“人说穷人一缸酱,富人一本账,咱们有了这缸宝贝,那下半年的盐,就可以不必再买了,省下来就不多,到底也是一笔开销。”
良儿点头,柱子开口:“咱们中午,做些白面饼子,卷着大葱蘸酱吃,必是美的不行!”
书玉大乐,这才是她想听的台词,酱做出来就是用的,怎么用,就看各人创造力了,不过这酱太棒了,就算地狱厨神来做,也不得难吃。
“去掰几根黄瓜下来,蘸着吃一定不坏!”书玉边说边向肚内直咽口水。
刘妈妈不太明白,小姐这两天怎么总跟黄瓜干上了?
“酒儿你也想个菜!”书玉在旁怂恿。
小丫头抬眼望天,想是想了许久,报出来却是:“酱炒冬瓜皮!”
众人绝倒,书玉笑到气喘,直问这叫什么菜?
酒儿却是一本正经,回道:“我小时候,我娘给我做过这个菜,那时候家里太穷,那日除了别人给的半块冬瓜,再没别的了。我娘将瓜瓤做了汤,皮就用酱炒出来,说实在的,真是好吃,那滋味,到了今日我都不曾忘掉。”
众人听过默然不语,书玉便对酒儿道:“听起来不坏,的确是道好菜,刘妈妈,一会咱们去地里起个冬瓜出来,一半做汤,一半酱炒。”
刘妈妈将酒儿搂进怀中,应声不迭。
良儿有心,听了半天,忽于此时提醒书玉:“小姐,上回你不是说,要做酱兔肉的?莫不是忘了?”
书玉一拍脑袋,叫出声来:“呀!要不是你提醒,我竟忘了!皮家娘子,有劳你,收拾两只兔子吧!”
二丫头乐得从她娘身边飞奔出来,边向阿宝栏边冲去,边不住叫着:“喔!好哎!有酱兔肉吃喽!”
艾玛好爽!书玉此刻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已近圆满了,我怎么这么能干呢!哈哈哈!
不过,一个人在太过得意的时候,上天往往会安排一盆冷水,在他背后等着。此举其实颇有深意,旨在告诉你,人生有起有落,不要以为做出一缸好酱来,自己可以成神了。
“小姐,你看,那路上过来之人,是不是,东平楼的少东家?”良儿一句话,将书玉从云端拽落地面,她亦张头向外看去,心想真是讨厌,老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好,这少东不会无缘无故地跑这许多里路,且听喜子说,他最近很少去店里了,书玉心中不由得生出担忧来,不会自己这几天忙着看酱,那些个蜜渍果子出问题了吧?
正当书玉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犯了什么错时,颜予选人马已到面前,隔者院门就向里叫:“潘小姐!”
书玉被点了名,不得已一步三摇,半日挪不出一寸来,挨到门口,低低招呼一句:“少东家,你怎么来了?”
颜予轩还是如常地眯缝着眼睛,不知道的, 必以为他是在笑,唯书玉明白,这人就是这付嘴脸惯了,这表情并不代表他心情就好,不过是惯性使然罢了。
“今儿的果子,喜子已经送去了,东家可曾见到?”书玉提着胆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倒没有,我去从前门,他走后门,若不是有意去寻,哪得见到?”
对方的回答,并不叫书玉满意,因为其中信息量太小,她且听不出好坏来。
“小姐,有日子不见了,最近你们这里没什么新鲜货色,除了蜜饯,就是果酱,是不是,小姐有些倦怠了?”颜予轩的话,一下将书玉说急了起来,我怎么就怠泄了?我怎么就倦怠了?我多有创造力一人,我还做酱呢,你知道么?
“东家说得有理,最近山上也没什么好货,一般东西,东平楼不是有了,就是不缺,我们也拿不出手,也就自家造的果酱什么的,还能见得人,因此就只得这个了。”虽则心中不满,可书玉到底也是前世进过公司,被领导****过的小粉领,知道在老板面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说出口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不要紧,眼看秋季将至,过了这个月,我们就有得忙了,山上核桃板栗,大枣榛子,香榧什么的,多到收不尽,这几天我们都去打探过了,果子已是累累结出来,只待时候到了,成熟了,采下来就有了。”
书玉几句话,说得颜予轩直点头,不过他今日过来,却不为这事。
“给你!”随着话音,他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递给对面的书玉。
这什么东西?书玉犹豫不决地接过来,正要展开,刘妈妈一把就拦住,不让她动手。
“少东家,我们小姐虽现在人在乡间,可潘家门风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