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心中并非毫无情感,望着爱妃远去的背影,他的心中也感到痛楚,只是身为一国之主,他的无奈和痛苦非一般人能理解。嘴角微微牵动着绉纹,万人之上的皇帝喃喃自语道:
“爱妃的牺牲是为了大汉朝的传承,朕会厚葬你的。”
天命无多,刘彻必须要对未来作打算。虽然现在只是暂时将赵婕妤打入暴室,但是杀赵婕妤是势在必行,这件事让他心痛如绞,不过有些事情他是一定要狠下心来。刘彻心中不解的是,到底那个叫荆天云的年轻人长的什么模样,为何会让赵婕妤甘心为他一死,莫非年纪轻轻的赵婕妤早就看出自己的用意。刘彻真的感觉岁月无情,蓦然间苍凉之意涌上心头,砰的一声无情无力的坐下。他盘腿坐着,支颐苦思心中不明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刘彻从沈思中醒来,眼光一瞥,跟前一人匍匐在地不知多久。
刘彻重重吐口气,整了整思绪问道:“郭穰,朕听说昨儿个你调动禁卫军,你可知事情的严重性?”
郭穰额头磕的砰砰作响,仓惶的的解释道:“启禀皇上,这件事情可不得了。若非事态紧急,小人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做这事情。”
刘彻看到郭穰的样子,诧异的问道:“难道传言是真的,此事跟太子有关?”
郭穰抬头看着皇帝,急急的点头道:“是的皇上,昨儿晚是……”
郭穰滴水不漏的将昨晚儿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其中惊险之处不免加油添醋,虽然昨夜里郭穰是吓得魂不附体,不过在稀微的月光下,郭穰凭着过人的眼力,动静之间看的可真仔细。
大殿上只见郭穰穿梭来回,一根舌头犹如簧片般,说的龙飞凤舞,活灵活现。刘彻听了后,右手捋着银白雪丝沈默不语。其实郭穰的说话功力,可不比街坊间说书的差。只是一人就能抵的了三十多个兵士,身手自然不凡。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不是轻易得见的,为何此人甘冒杀头大罪去维护一个襁褓中的孩童呢?
刘彻心念电转,心中忖道:“所谓真命天子,必有真神庇佑,难道这孩子真的是龙种吗?可是弗儿生得如此健壮,他日继承皇位不成问题,不过世事殊难预料,想当初皇位争夺时自己也任人使唤,更何况他是据儿留下的唯一孙子。我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郭穰见皇上的神情阴暗不定,心头有如擂鼓,他完全无法猜测到皇上对自己的处置是否赞同。事实上苏文被处决的消息,他听了后头皮直发麻。当时就暗自悔恨,早知道昨夜儿就不该贪功,现在搞的自己骑虎难下,好不容易刘彻终于抬起头来,眼睛一亮道:“不用管这孩子了,反正都是朕的血脉,是福是祸就听由上天安排吧!这件事情朕不怪你,你以后休得再提。”
郭穰见皇上不怪罪,终于松了口气。不过除了荆铁山外,和诸葛无双在一起的人却也令他心中起疑,但是此时正当多事之秋,他可不想再多说话。郭穰稍一犹豫,正要磕头告退。
忽然刘彻道:“若有人言语不实,故意欺瞒朕,朕是绝对不会饶他的。”郭穰眼神闪烁,刘彻知道其中尚有隐情,所以故意说重话吓他。
果然郭穰一听心中大惊,急忙跪地讨饶道:“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
刘彻潇□的拿起桌上的简册,轻轻的打开,漫不经意的道:“我看你的胆子比天还大?”
郭穰浑身颤抖不已,结结巴巴的将遗漏的前半段和今日所见说了出来。
刘彻没想到还有这些事情,放下手中的卷轴后眉头深锁,过了一会儿问道:“那徐大人是不是江充的旧部?”
郭穰急忙点头道:“启禀皇上,那徐大人确实是江大人手下。”
刘彻沈思了一会儿,道:“你去叫金日□来见我。”
郭穰如蒙大赦,磕头告退后,巍巍颤颤起身往外头走去。
过了几天,街头巷尾毫无动静。市集上依旧人声鼎沸,川流不息。朝廷里也没多大动静,实际上是整件事一点儿消息也没走漏。
坐在大厅里的荆铁山心中有股不安,因为表面上越是平静,就越难猜测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身后珠□卷动的声音响起,刘妍一身素色衣裳,脸上脂粉未施,双手抱着刘询从内堂走了出来。
荆铁山赶忙站起身来,却见刘妍盈盈一福,柔声道:“荆大叔千万别如此客气。我们俩人都是被荆家所救,大恩大德,此生难报。若是大叔再如此见外,我真的没有脸再住在这儿了。”
荆铁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失礼之处就请亲王多多包涵。”
刘妍露出象牙般的玉齿,微笑道:“请大叔叫我妍儿吧!我爹都是如此叫我的。荆铁山急忙摇手道:“万万不可,我还是称呼您为妍姑娘吧!所谓礼不可废,权宜之计尚可,过份僭越则属不当。”
眼见荆铁山执意如此,刘妍□首轻点,道:“这样也好。”
正当俩人谈起江充的事时,荆天云正好自外头回来。见到荆天云,刘妍喜形于色,飞快的起身迎接,若非荆铁山在旁,恐怕她一个抢身就扑到荆天云怀里了。
刘妍的动作使的荆天云在父亲面前有些尴尬。荆铁山见状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问道:
“外头情形如何?”
荆天云走到父亲身前,疑惑的道:“还是没什么动静。”
忽然荆铁山朗声道:“朋友远道而来,何不现身一见。让荆某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屋顶上衣衫飞掠声音直扑而下,庭子里一人抚掌笑道:“邺城飞龙果然名不虚传。”
荆天云心头一震,急忙抢到门旁一看,庭子里站着四个穿着劲装的中年汉人。
当前一人右手缠着金光闪闪的鞭子,略微方形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端是令人不寒而栗。
其后一个壮汉手中拿着一把鬼头刀,满脸煞气,一副前来寻仇的模样。另外俩人长相颇为斯文,不过俩人的脸颊上都各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人手持类似棋盘的东西,看那色泽似乎是镔铁所铸。另一人左手指上套着钢爪,右手持着匕首。
手持兵器上门来,必定不怀善意。荆天云正待上前叫阵,忽然左肩被荆铁山一按,一股沈重的力道压的自己寸步难行,荆天云转头看着父亲,脸上露出钦佩又迷惘的神情。
荆铁山微微一笑,嘴角往后一努,接着放开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走了出去。
荆天云回头看到刘妍关切的眼神,心下明白父亲的意思。“万一自己不敌,父亲势必要出手相助。那谁来照顾刘妍和刘询。”荆天云心中惭愧,复又转身看着庭子里的情形。刘妍走到荆天云身后,挨着他的身子探头看去,忽然头一缩,满脸惊恐道:“那是徐大人,难道我的身份被拆穿了吗?”
荆天云听到刘妍的话,转身问道:“谁是徐大人?”
刘妍睁大双眼,身子紧贴着荆天云的臂膀,不安的道:“手上缠着金色绳子的那个人,就是按察使徐广元大人,我见过他两次,不会错的。”
荆天云皱着眉头,往外头看去,却明白的看到父亲抱拳道:“诸葛帮主偕同鄱龙帮三位鼎鼎大名的舵主光临蔽舍,真使的小舍蓬筚生辉。”
诸葛无双目光一扫,虚应的回礼笑道:“粗鄙之人,得蒙荆大侠称口,这才是我等的荣幸。”
荆铁山手下内力暗生,脸上笑容不变,道:“大力神方修,索命判官殷风,幽冥手笑乐天,三位名震江湖已久,在下早已久仰。诸葛帮主与在下年轻时曾有一面之缘,今日再见真是有缘。”
方修狠狠的瞪着荆铁山,粗声道:“姓荆的,前几天夜里咱们输了一阵,今天来此是来找碴的,你用不着罗罗嗦嗦的来这般客套话。等会儿刀剑无眼,你可别求饶。”
荆铁山毫不动怒,轻挥右手呵呵一笑道:“荆某与鄱龙帮素无深仇大恨,似乎没必要以性命相博吧?”
方修满脸怒容,双臂青筋突起,只待帮主一声令下就动手。殷风和笑乐天听了方修的形容,亦是全身戒备,丝毫不敢大意。三人俱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料诸葛无双却淡淡一笑道:“老友相见,怎么可以兵戎相待。我今天来不过是听闻荆大侠来到长安,所以特地来拜访一下而已。我的属下无礼之处,还望荆大侠多多海涵。今日唐突之失,他日必定设宴赔罪。”
荆铁山眼光在四人脸上一溜,右手从怀中拿出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道:“诸葛帮主言重了。我这里有一颗天犀地龙丸,希望对黄舵主的伤势有所帮助。”
诸葛无双下颚一点,笑乐天双眼紧盯着荆铁山,谨慎的上前接过后重新站回诸葛无双后侧。
诸葛无双双手抱拳,微笑道:“如此叨扰了,他日在下设宴,希冀荆大侠的大驾光临。
告辞了。”
荆铁山拱手回礼道:“好说,诸葛帮主不必如此客气。”
诸葛无双深沈的眼眸忽然一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属下离去。
离开荆铁山的府邸,诸葛无双一行人缓缓的走在大街上。方修咬牙切齿的跟了一阵子,终于耐不住心头的气焰,愤恨不平的问道:“帮主,刚刚为何不教训荆铁山那家伙?”
诸葛无双停下脚步,侧头冷冷的看了方修一眼,道:“现在正在紧要关头,不必为了他而损兵折将。何况他对我们并无敌意。等到大事一成,难道还奈何不了他吗?”
方修胸中一口怒气难消,气喘呼呼的道:“放任他在外逍遥自在,我总是□不下这口气。”
大街上人潮往来络绎不绝,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诸葛无双右手一挥阻断方修的发言,加快脚步离去。
朱亦谋旧宅内,荆铁山和荆天云同坐在大厅里。听了儿子的说明,荆铁山恍然大悟道:
“原来诸葛无双就是徐广元。看来整件事他策划已久。没想到诸葛无双城府如此之深,看来京畿将有大事将要发生。”
刘妍轻轻拍着刘询,眼光和荆天云一触,俩人眼神同样迷惘,刘妍轻启朱唇问道:“请问大叔,您指的是什么事。荆天云亦不解的问道:“明明诸葛无双是有备而来,为何又匆匆离去,□中缘由,可否请父亲大人指点?”
荆铁山右手抚了抚下颚,略一沈思后道:“现今皇上的得力助手,江充时已铲除不少。
现在手握兵权的不过寥寥数人。既然皇上这么相信巫蛊咒术,诸葛无双栽赃嫁祸之计必定施行无碍。看来不久又有一场腥风血雨。至于诸葛无双为何离去。”
荆铁山想到此事,眉头一扬笑道:“有备而来,并不表示万无一失。其实刘询留在我们身边,正好箝制我们,他此次前来只是警告我们不可轻举妄动,毕竟窝藏钦犯等于有案在身,对他反而有利。若是他有把握能一举杀死我们,他大概毫不犹豫的动手。不过让我们其中一人逃脱了,三绝真人的威名恐怕会令他寝食难安吧!”
荆天云心中大悟,续问道:“爹和诸葛无双是旧识啊?”
荆铁山摇摇头道:“其实没这回事。我和他二十年前有一面之缘,不过当时交手纯属误会,我也没细问他的姓名,若是他不提,我也没想起来。不过交手三招,没想到他记忆犹新。”
虽然荆铁山没说,但是荆天云总算明白父亲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有备而来,并不表示万无一失的意思了。”
第十五章风云变色
事情果然如荆铁山所料,巫蛊之祸并未因江充受戮而止,反而更变本加厉,如春火燎原般扩散开来。不过月余。首先遭殃的是曾经追捕太子刘据的宰相刘屈□。刘屈□是汉武帝庶兄中山靖王之子,其儿媳为贰师将军李广利之女,与李为儿女亲家。汉武帝为了平息丧子之痛,命李广利出兵讨发匈奴。
刘屈□送李广利至渭桥边,李广利悄悄的对刘屈□说道:“我们本是亲家,希望你能早日促请皇上立昌邑王为太子,如果他做了皇帝,以后皇上驾崩了,天下不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昌邑王为李广利之妹李夫人与武帝所生的孩子。赵婕妤入狱后,李夫人正受宠爱。这不正是李家的一个转机吗?刘屈□听了以后自然同声一气,满口答允不疑。可是事不凑巧,时兮不利,他们俩人的谈话被诸葛无双的眼线给偷听到。
就在李广利出发没几天,诸葛无双遣人向皇上密告刘屈□多次要妻子“使巫祠社,咒诅皇上,有恶言。”,并揭发俩人欲立昌邑王为太子的阴谋。汉武帝本就易迁怒旁人,由于刘屈□是杀太子刘据的罪魁,汉武帝找到了个藉口,下令严加查办,于是曾以巫蛊之罪追杀太子的刘屈□,反而自己陷入了这股漩涡之中,全家遭到灭门之祸。
领军在外的李广利得知家中老小全遭逮捕,急于将功补罪,于是深入敌阵,不料引兵还燕然山时,被匈奴大军伏击,打了败仗后降了匈奴。汉武帝知悉后,下令诛杀李广利全家。
李广利没当成汉皇帝的国舅爷,反而成了匈奴单于的女婿,不久后他也被单于所杀。
恐惧不安的阴影迅速笼罩着长安城,不仅满朝文武百官日夜担心受怕,连一般老百姓也因为皇上的喜怒无常而忧心忡忡。每次皇上一声令下,出征死伤成千上万。任意杀害朝中大臣,更使的一般官吏无心政事,唯恐稍一不慎便被构陷入罪。
隐藏在朱家旧宅的荆铁山,心里知道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因为如此下去,朝中大臣必定为了己身的安危而结党营私,这是国家败坏的前兆。万一人心浮动,诸葛无双一派再堂而皇之的另立新君,相信不会有人有异议。现在有能力与之抗衡的,只剩下大司马霍光而已。由于霍光行事小心谨慎,既不为名也不因利而汲汲争功,所以诸葛无双一时之间很难找到他的把柄。
荆铁山见天色已暗,右掌在桌面一拍,站起身来对着荆天云道:“今晚我到大司马府一探,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你们留在这儿,万事要小心。”
荆天云道:“孩儿知道。”
荆铁山点了点头,目光在刘妍和刘询身上一停,随即转身离去。
刘妍注视着荆铁山的背影,关切的问道:“荆大叔不会有事吧?”
荆天云笑了笑,道:“天底下能打的过我爹的高手,我想除了我师祖外,我想不出有谁打的过我爹。”
刘妍轻轻摇着怀中的婴孩,羡慕的道:“荆大叔真厉害,不像我爹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会。”刘妍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眼眶一红,语气哽咽悲戚。
荆天云见她又开始伤心,无奈的伸手摸了摸后颈,往前跨了一步,柔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些日子了,我想你的父亲也不乐意见到你伤心的样子。”
刘妍眨着溢着泪水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荆天云,红唇一张欲言又止。荆天云心中一动,赶紧转头避开她的眼神道:“我出去买点儿东西,等会儿就回来。”
说完急忙三步并做两步,飞快的离去。
刘妍心里又嗔又怨,痴痴的看着荆天云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关闭的瞬间。自己多次表明情意,他总是闪闪躲躲的,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如何看待自己。坐在粗造的椅子上,双手摇晃着幼孩,刘妍低头看着刘询,哀怨的问着沈睡中的刘询道:“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心呢?”
屋外天色渐暗,倦鸟还巢。夕阳拉长了行人的身影,奇丽缤纷的色彩从山后映照出来。
微风冰凉,吹拂的人们拉紧衣衫保暖。
日落残影照在刘妍脸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怔怔的想着心事。忽然门外叩叩一阵声响传来,刘妍回过神来,心中猜想着是不是荆天云回来了。她笑容满面的跑到前面去开门。大门呀的一声,门外站着两位美貌绝伦的少妇。其中一人微笑着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荆天云的人啊?”
刘妍一脸诧异,回答道:“荆大哥是住这儿,请问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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