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恩,”她说,声音里带着温柔。“杰作,对吧,彼得?不过你不得不这样。我们的3简,她现在筋疲力竭了,无法为任何不重要的贼打开后门了。所以温特穆特把你发掘了出来。如果你的趣味是这样的话,那就无法超越了。钟爱恶魔者。彼得。”她颤抖了一下。“不过你说服了她让我进来,谢谢!现在我们是同伙了。”
接着她走了起来——实际上是漫步,不顾疼痛——离开了里维埃拉的童年。她从枪套里拔出箭弹枪,把塑料弹仓推出来,放进口袋里,换上另一个。她将拇指钩在莫登套装的领口上,一下子拉开至裤裆处,她拇指的刀片像划破磨旧了的丝绸一样划开了坚韧的聚碳物。她的四肢得到了放松,那些撕碎的残余物一掉在深色的假沙上就把自己掩盖起来了。
这时凯斯听到了音乐声,一曲他不知道的音乐,全是管乐和钢琴声。
3简世界的入口没有门。入口是隧道墙上的一个破旧的五米长的裂口,凹凸不平的台阶通向一个宽阔的浅弯。微弱的蓝光,游动的影子和音乐。
“凯斯,”她说,又停了停,右手握着箭弹枪,左手举起,笑了笑,用湿润的舌尖舔了舔掌心,通过模拟刺激装置的连接亲吻他。“得走了。”
接着她的左手里出现了一个又小又重的东西,她用拇指压着一个微小的螺栓。她正在下降。
第六章
她只错过了一点点,不然就能出色地完成任务了。凯斯认为她正好落在入口处。正确的姿势;他能感觉到这点,那姿势就像一个牛仔靠近控制板,手指在板上飞舞一般。她做到了:那特征、那动作。她振作起来,忍着腿疼,大步从3简套房外面的台阶走下来,俨然是这里的主人。她的胳膊肘靠在腰部,小臂向上,手腕放松,做出一副摄政时期①的决斗者的冷漠架势,夸张地摆动着箭弹枪的枪口。
这是一种表演,就像因终生对枪战片录像带进行研究而产生的结果。而凯斯就是看这些便宜的录像带长大的。有几秒种,他知道,她是到处惹是生非的英雄,是录像片中的毛索尼,是千叶米基,是可以追溯到李小龙的那些人物。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对手。
3简·玛利—弗朗斯·泰西埃—阿什普尔女士为自己划出了一片低矮的地区,并削掉了她继承的迷宫墙。这里与迷魂光壳体内部的地面齐平。她住的那间屋子非常宽敞,房间的尽头消失在反向地平线上,地面被纺锤的弯曲部分遮住了。低矮不平的天花板,是用走廊墙上的那种人造石做成的,地面上零星分散着齐腰高的参差不齐的残留迷宫墙。离台阶十几米处有个长方形的水池,在莫莉跨出最后一步时,凯斯觉得,房子中唯一的光源被淹没在水中。从水池中反射出的移动光团,投影到了天花板上。
他们正在水池边等着。
凯斯知道,为了战斗,神经外科医生们增强了她的反应能力,使她充满了生气,但是凯斯到目前还没有从模拟刺激装置中感受过这种能力。那效果就像慢速转动的磁带,又像是按杀手的反应能力和丰富经验而设计出来的不紧不慢的舞蹈。她好像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三个人:那男子平稳地站在高高的水池边;女子咧开嘴对着酒杯笑;阿什普尔的尸体,他的左眼窝是一个黑洞,眼珠已经腐烂,脸上露出欢迎的微笑。他穿着紫褐色睡袍,牙齿雪白。
那男子向水里跳去,他身材修长,棕色皮肤,体型非常完美。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水面,手榴弹已经从她手上飞了出去。凯斯知道那打破平静水面的东西是什么:一个用十米长的金属线精心捆扎的高能爆炸芯片。
她朝阿什普尔的脸上和胸膛射去一串爆炸镖,他消失了,烟雾从空荡荡的淡绿色浴椅上袅袅升起。
手榴弹爆炸后,婚礼蛋糕般整齐的水柱升起,散开,又落下。她掉转枪口对准3简,可是错误已经铸成。
秀夫甚至还没碰到她,她的一条腿就已经断了。
在卡维里,凯斯尖叫起来。
“你花的时间太长了!”里维埃拉在搜她的口袋时说。她的双手被一个保龄球大小的暗淡的黑色球体套住了。“在安卡拉,我见过一起连环谋杀,”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把她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也是用手榴弹干的。在水池里,它的爆炸力似乎非常微弱,可是他们全都在瞬间命丧于流体静力的冲击。”凯斯感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那球体的材料好像并不比钢化泡沫塑料坚硬。她腿上的疼痛难以忍受。一个红色网纹状图形在她的视觉里移动。“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去动它了。”球体内部好像稍微紧了紧。“它是简在柏林买的性用品,扭动它足够长的时间,就会压出浆来。是他们用来做地板的材料的变异物,我想是跟分子有关的东西吧。你疼吗?”
她在呻吟。
“你好像伤了腿。”在她牛仔裤后面左边的口袋里,他摸到了那板药。“嗯,我来最后尝尝阿里的毒品,真是太及时啦!”
移动的血红色网状物旋转起来。
“秀夫,”另一个声音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快失去知觉了,给她点东西止痛,别让她昏过去。她非常出众,不是吗,彼得?这种眼镜在她那个地方很流行吧?”
“我不知道,”里维埃拉说,“我从没见过她的居住地。我是在土耳其被他们带走的。”
“斯普罗尔,对,我们在那儿有产权。我们曾派秀夫去过。完全是我的错。我让那人进来了,一个窃贼。他偷走了家族终端。”她笑了。“我宽容了他,却惹恼了别人。他是个英俊的男子,我的窃贼。她醒了吗,秀夫?是不是该再多给她一点?”
“再多点的话,她会丢命的!”第三个声音说。
血网变成了黑色。
音乐声又回来了,管乐器和钢琴。舞曲。
凯斯:::::
:::::退
出::::::
凯斯取下带子时,闪亮的字符余像跳过梅尔科姆的眼睛和皱起的额头。
“刚才你在尖叫,老兄。”
他说:“莫莉受伤了。”他喉咙发干,从重力网的边缘拿出一只白色塑料挤瓶,吸了口无味的水。“这事儿的进展可真该死,我烦透了!”
小型克雷监视器亮了。芬恩出现在一堆扭曲的废物前面。“我也烦。我们遇到麻烦了。”
梅尔科姆撑起身子,越过凯斯的头,扭过头从他的肩头看过去。“那是谁,凯斯?”
“只是一幅画,梅尔科姆,”凯斯精神不振地说,“我在斯普罗尔认识的家伙。是温特穆特在说话,这画是为了让我们感到随便些。”
“胡说!”芬恩说,“像我告诉莫莉的一样,这些并不是面具。我跟你谈话需要它们,因为我没有你们认为的那种个性。不过这一切都白搭,凯斯,因为像我刚说过的,我们遇到麻烦了!”
“那么你快说清楚,穆特。”梅尔科姆说。
“首先,莫莉的腿不行了,她不能走路了。这样怎么能够完成任务呢?本来应该是她进去,除掉彼得,说服3简,得到那个神奇的字眼,然后到头颅那里去,对它把那个字眼说出来。现在她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所以我想要你俩跟着进去。”
凯斯盯着屏幕上的脸。“我俩?”
“还有谁呢?”
“埃诺尔,”凯斯说,“巴比伦摇篮上的那家伙,梅尔科姆的朋友。”
“不!应该是你,应该是了解莫莉、了解里维埃拉的人。梅尔科姆不过是干力气活的。”
“你大概忘了我正在执行任务,记得吗?正在干你把我弄到这儿来干的事……”
“听着,凯斯!时间紧迫,非常紧迫!听着,把你的控制板和迷魂光真正连接起来的,是卡维导航系统上的边频带。你将把卡维引导到我告诉你的非常隐密的对接站。中国病毒已经完全穿过了穗阪电脑的纤维。现在穗阪里除了病毒,什么也没有。你们到达对接站后,病毒就会侵入迷魂光的监视系统,我们会切断边频带。你将带上控制板、一线通和梅尔科姆,去找到3简,从她那里得到那个字眼,干掉里维埃拉,从莫莉手上拿到钥匙。你可以把控制板插入迷魂光系统,了解程序的进展情况。我会为你处理好这事的。头颅的后面有一个标准插口,在一块有五块锆石的板子背后。”
“干掉里维埃拉?”
“干掉他!”
凯斯对着芬恩的图像眨了眨眼,感觉到梅尔科姆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嘿,你忘了点事。”他觉得愤怒的快感在胸中涌起。“你把事情搞糟了。你炸阿米蒂奇的时候,烧坏了抓钩上的控制器,哈尼瓦夹住了卡维,阿米蒂奇烧坏了另一台穗阪,主机也随驾驶舱而去,对吧?”
芬恩点点头。
“那么我们被卡死在这儿了。这说明你失败了,老兄。”他想大笑,但是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凯斯,老兄,”梅尔科姆轻声说,“卡维是一艘牵引飞船。”
“这就对啦!”芬恩说着笑了笑。
“你在外面的大世界里开心吗?”当凯斯重新切入时,构念问。“是温特穆特有请……”
“是的,没错。邝还行吧?”
“好极了!杀手病毒。”
“好了,我们遇到些麻烦,不过正在处理。”
“也许你打算告诉我吧?”
“没时间了。”
“好吧,老弟,不用管我,反正我是死人。”
“走开!”凯斯说着转入了莫莉的意识,避开了一线通刺耳的笑声。
“她向往一种不与个人意识有牵连的状态。”3简说着把一根有着头像浮雕的胸针伸到莫莉面前。浮雕很像她自己。“兽性的狂喜。我想她把前脑的进化看作是一种横向的发展。”她收回胸针细看,倾斜着让光线从不同角度射在上面。“只有在某种增强的状态下,一个人——一个家族成员才能蒙受自觉意识方面更多的痛苦……”
莫莉点了点头。凯斯想起了那剂针药。他们给她注射的是什么?疼痛尚未完全消失,还有一种挤压的紧绷绷的感觉,就像霓虹灯的螺纹管盘绕在她腿上,粗麻布的感觉,煎磷虾的味儿——这使他畏缩。如果他不去注意它,印象就重叠,成了一种白噪声的感觉同等物。如果那剂针药能对她的神经系统起这种作用,那么她的心情又会怎么样呢?
她的视觉很正常,清晰而明亮,甚至比平常更敏锐。一切都好像在振动,每个人或者每件物品都调到了一个稍有偏差的频率。她的手放在大腿上,仍被黑球锁着。她坐在一把浴椅里,断腿直直地支撑在她前面的骆驼皮踏脚垫上,3简坐在对面的脚垫上,裹着一件带风帽的羊毛斗篷,斗篷显得过大,羊毛没经过漂白处理。她非常年轻。
“里维埃拉上哪儿去了?”莫莉问,“注射药品去了?”
3简在厚重的浅色斗篷的褶皱下耸了耸肩,把眼睛上的一缕头发甩开。“他告诉我什么时候让你进来,”她说,“但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切都很神秘。你会伤害我们吗?”
凯斯感到莫莉犹豫不决。“我应该杀了他!应该尽力把忍者杀掉,然后我应该与你谈谈。”
“为什么?”3简问。她把浮雕塞进斗篷里的一个口袋。“为什么?谈什么?”
莫莉好像在研究她高高的优美的颧骨、大嘴巴、窄窄的鹰钩鼻。3简的眼睛极为深邃。“因为我恨他!”她最后说,“因为我就是被这样设计的,因为他就是他,我就是我!”
“为了那表演,”3简说,“嗯,我看过那表演。”
莫莉点了点头。
“那么又为何要杀秀夫呢?”
“因为他们是顶尖高手。因为他们中的一个曾经杀了我的伙伴。”
3简变得神情严肃。她扬起眉头。
“因为我得看着,”莫莉说。
“那么我们真的应该谈谈了,你和我?像这样吗?”她的深色秀发从中间分开,拢在后面打成了一个很标准的髻。“我们现在就谈吗?”
“把这个取下,”莫莉举起套着的手说。
“你杀了我父亲,”3简说,她的语气没有一点变化。“我在监视器上看见的。我母亲的眼睛。他这样称监视器。”
“他杀了一个傀儡,那傀儡看上去像你。”
“他喜欢无拘无束,”她说。这时里维埃拉已经站在她身旁,药品使他容光焕发,他还穿着在宾馆屋顶花园穿的那件泡泡纱斑马服。
“认识了吧?她是个有意思的女子,没错吧?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这么认为。”他从3简旁边走过。“那是行不通的,你知道。”
“是吗,彼得?”莫莉勉强咧开嘴笑了笑。
“温特穆特不是第一个犯这种错误的人。他低估了我。”他跨过贴着瓷砖的水池边沿,走到一张白色珐琅桌前,把矿泉水倒进一只笨重的水晶高脚杯里。“他和我谈过,莫莉。我想他跟我们所有的人都谈过,跟你、凯斯和无论什么样的阿米蒂奇都谈过。他无法真正了解我们,你知道。他有简介,但不过只是些统计资料而已。你也许是‘统计动物’,亲爱的,凯斯什么也不是,而我却拥有不可按其本质估量的特性。”他喝了口水。
“那么到底是什么特性呢,彼得?”莫莉问。她的语调没有变化。
里维埃拉满脸堆笑。“倔强!”他走回到两个女人身边,摇着水晶杯里剩下的水,好像他喜欢那东西的重量似的。“一种对没有来由的行为的享受。我刚作了一个决定,莫莉,一个完全没有理由的决定。”
她抬头凝视着他,等待着。
“噢,彼得!”3简带着一种孩子才有的温婉的恼怒说。
“没有什么字眼要告诉你,莫莉。他对我说过这事。3简当然知道密码,但是你不会得到,温特穆特也不会。我的简是个雄心勃勃的女子,也很倔强。”他又笑了笑。“她对家族帝国有自己的一套设想。两个疯狂的别出心裁的人工智能人只会挡道,所以她的里维埃拉要来帮助她渡过难关,你瞧。彼得说,坐下来静观事态的发展。播放爸爸喜欢的爵士音乐,让彼得为你召集一帮人来跳舞,一舞池的人,让死去的阿什普尔王醒来。”他喝干杯子里的矿泉水。“不!你不该这样做,爸爸,你不该这样做,因为彼得已经回家了!”这时,可卡因和度冷丁带来的快乐使他脸色变得通红,他把杯子朝着莫莉左眼的镜片掷过去,视觉立时变成一片明亮的血红色。
凯斯取下带子时,梅尔科姆正平卧在座舱的天花板上。他腰上的一条吊带被缓冲绳和灰色橡胶吸垫系在两边的板上。他没穿衬衣,正拿着显得很笨拙的失重扳手拨弄着一块中央面板。他取下另一颗六角头螺钉时,螺钉上的逆向粗弹簧发出“嘣”的一声。马卡斯·卡维在重力的挤压下吱嘎吱嘎响起来。
“温特穆特要把我们送进对接站。”天国人说着把六角头螺钉扔进他腰间的一个网眼袋里。“对接时由梅尔科姆导航,同时也需要我们的工具。”
“你把工具放在那后面厂凯斯伸长脖子,看着条状肌肉在他棕色的背上隆起。
“这个。”梅尔科姆说着从面板后拉出长长的一包用黑色涤纶布裹着的东西。他用一颗六角头螺钉固定面板,还没干完,黑色包裹就向后飘去。他用拇指开启了工具带灰色垫子上的真空阀,挣脱身子,然后收回他刚才取出来的东西。
他蹬了一下,滑过他的仪器,抓住凯斯的重力网框架。这时,中央屏幕上闪现出绿色的对接示意图。他把自己拉下来,用厚厚的、剪过的拇指指甲扒开包上的胶带。“在中国,有个人说真理来自这个。”他说着打开包着的一挺古老的雷明顿机关枪,枪身上涂满了机油,枪管破裂的前部被切去了几毫米,肩托则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缠着黑色胶带的木握把。他身上有一股汗味和大麻味。
“你只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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