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浪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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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浪游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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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感网络的雇员们从各个电梯涌出,冲向临街的门,可是却冲到了战斗队的泡沫路障上和BAMA‘快速调遣队威逼的枪口上。这两队人马以为他们正在制服一伙潜在的杀手,他们正以少有的效率相互配合行动。在被挤破的临街的门那边,尸体在路障上堆了三层。防暴枪沉闷的砰砰声与大厅里大理石地板上冲来冲去的人群的吵闹声混在一起。凯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很明显,莫莉也不曾听过。“天啊。”她说着犹豫了。这种声音是恸哭,是赤裸裸的极度恐惧的嚎陶声。大厅的地板上到处是倒下的人、衣物、血和一卷卷踩烂了的长长的黄色打印纸。

‘是我们,小姐!我们冲出去!”两个莫登疯狂地瞪着眼睛,眼中旋转着聚碳物的颜色。他们衣服的颜色无法随着背景的变化而变化。“你受伤了?是我们!汤米扶你走。”汤米递给说话的人一样东西——用聚碳物包着的摄像机。

‘芝加哥,”她说,“我要上路了。”接着她倒下去了,不是倒在满是血和呕吐物的大理石地板上,而是掉入了一个温热的血液井里,掉进了宁静和黑暗之中。

潘塞·莫登的头目,自我介绍叫卢帕斯·扬得波,穿着一件带有录制功能的聚碳服,它可随意重放背景资料。他坐在凯斯的工作台边上,像个艺术怪兽饰物,用半睁半闭的眼睛盯着凯斯和阿米蒂奇。他笑了。他的头发是粉红色的。一丛七彩微型软件林立在他的左耳后,尖耳朵上长着更为浓密的粉红色毛发。他的瞳孔像猫一样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凯斯看着他外套上的各种颜色和质地。

“你让它失去了控制,”阿米蒂奇说。他像一座雕像立在顶楼房间的中央,穿着一件有深色光泽的摺皱、看上去很昂贵的战壕雨衣。

“混乱,‘什么’先生,”卢帕斯·扬得波说。“那是我们的风格,那是我们的主要手段。你的女人知道。我们和她打交道,不是和你,‘什么’先生。”他的衣服呈现出怪异的带尖角的米色和淡鳄梨色图案。“她需要医疗队。她和他们在一起。我们会照顾好她的。一切都很好。”他又笑了。

“给他钱,”凯斯说。

阿米蒂奇怒视着他。“货还没到手!”

“你女人拿着的。”扬得波说。

“给他钱。”

阿米蒂奇挺胸走到桌边,从战壕雨衣口袋里拿出三匝厚厚的新日元。“你想数数吗?”他问扬得波。

“不,”这位潘塞·莫登说。“你会付钱的。你是‘什么’先生。你付钱保命。不是为了‘有姓名’先生。”

“我希望这不是威胁,”阿米蒂奇说。

“是交易,”扬得波说,一边把钱塞进衣服前面唯一的口袋里。

电话响了。凯斯抓起电话。

“莫莉,”他告诉阿米蒂奇,把电话递给了他。

凯斯离开顶楼时,斯普罗尔的天边已出现了黎明前的灰色。他感到四肢发冷,脱离了身体似的。他无法人睡。他厌倦顶楼。卢帕斯走了,阿米蒂奇也走了,莫莉在某处做手术。

火车从脚下驶过,传来一阵震动。警笛在远处尖叫。

他随意到处乱走,衣领翻起,穿一件皮外套。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刚把抽完的第一支颐和园烟烟头扔进排水沟里,又点上了一支。他一边走,一边想象着阿米蒂奇说的毒囊在他的血流中溶解,微小的细胞膜越变越薄。这似乎不是真的。

他从莫莉眼里看到的传感网络大厅里的恐慌和痛苦也不像是真的。他发觉自己试图回忆起他在千叶杀死的三个人的脸。那两个男人的脸已记不清了,那女人的脸使他想起了琳达。李。一辆破旧的有着镜面窗户的三轮货车从他身边驶过,空塑料圆筒容器在车箱板上发出“眶啷眶啷”的声响。

“凯斯广他朝旁边一让,本能地靠在墙上。

“有一个口信,凯斯。”卢帕斯·扬得波的衣服在三原色中旋转。“对不起。没吓着你吧。”

凯斯挺直身子,手插在外衣口袋里。他比那莫登高出一个头。“你应该小心点,扬得波。”

“这是口信。温特穆特。”他说。

“你给我的?”凯斯向前走了一步。

“不是,”扬得波说。“给你带的。”

“谁给的?”“温特穆特,”扬得波重复道,点着头,不停地摆着他粉红色的头发。他衣服的颜色变深了,成了旧水泥墙上的碳的阴影。他做了个奇怪的小动作,细细的黑色手臂转了一下,然后不见了。不,在那儿。头罩遮住了粉红色头发,衣服的颜色跟人行道上杂乱的灰色一模一样,眼睛里闪过停车灯的红光。

接着他真的消失了。

凯斯靠在斑驳的砖墙上,闭上双眼,用麻木的手指按摩眼睛仁清要简单多了。

'注释'

①原文为“MemoryLane”,意为“存储器街”。

②原文为“Moderns”,意为“具有现代观点的人们”。

③原文为“Panther”,意为“美洲豹”。

第三章

莫莉雇的医疗队住在巴尔的摩旧城中心一座无名的高租金公寓里,占了两层楼面。大楼是组合式的,像一个廉价旅馆的大型翻版。每一间棺材有四十米长。莫莉从一个门上贴有精心制作的标识——牙医杰拉尔德·秦——的棺材出来时,碰到了凯斯。她正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他说任何东西我都能踢倒。”

“我遇到了你的一个朋友,”他说,“一个莫登。”

“是吗,哪个?”

“卢帕斯·扬得波。有个口信。”他递给她一张纸巾,上面是他用红色粗头笔写的整齐生硬的大写字母:温特穆特。“他说……”可是她举起手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弄点螃蟹吃,”她说。

莫莉悠闲自在地把螃蟹分成小块吃掉。午饭后,他们从巴尔的摩乘地铁去纽约。凯斯已经学会了不问问题,因为结果都是“安静”的手势。她似乎腿很疼,也很少说话。

一个瘦瘦的黑孩子打开了芬恩的门。这个头发上紧紧辫着木珠和过时电阻器的小孩,领着他们走过废物通道。凯斯觉得他们上次离开后,这堆东西长大了,要不就是在发生着难以觉察的变化。时间的作用缓和了这种变化,看不见的薄片无声地落在上面形成了一层覆盖物。这些过时的技术结晶体之花在斯普罗尔的废物堆放处悄然绽放。

军用毯一掀开,只见芬恩正坐在白色桌子前等候着。

莫莉迅速地打着手势,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递给芬恩。他用拇指和食指接过纸片,离身子很远地拿着,好像纸片会爆炸似的。他做了一个凯斯不懂的手势,显出一副既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站起身,拍拍破旧的花呢外衣上的面包奇*书*电&子^书屑。桌子上有一瓶腌鲱鱼,旁边放着撕开的一塑料袋饼干和一个装满帕塔加斯烟烟头的镀锡铁皮烟灰缸。

“等一下!”芬恩说,然后离开了房间。

莫莉坐到他的位子上,伸出食指上的刀片,刺起一块灰色的鲱鱼。凯斯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踱步,走过吊架时,他摸了摸扫描仪。

十分钟后,芬恩匆匆忙忙地回来,张开大嘴笑着,露出了黄牙。他点点头,朝莫莉竖起大拇指,示意凯斯帮他把门板弄好。凯斯把维可牢尼龙搭链扣好,芬恩从衣袋里拿出一块扁平的小控制板,敲出一串精选的数字序列。

“亲爱的,”他对莫莉说,一边把控制板放回去。“你弄到它了。没错,我能够感觉到。你想告诉我是在哪儿弄到的吗?”

“扬得波那儿,”莫莉说着把鲱鱼和饼干推到一边。“我跟拉里作了笔交易,私下的。”

“太棒了!”芬恩说,“它是个人工智能人。”

“说慢点儿。”凯斯说。

“伯尔尼,”芬恩没理会他,继续说。“伯尔尼。根据与‘53法案类似的瑞士法案,它得到了有限的瑞士公民权。它属于泰西埃—阿什普尔有限公司。他们拥有主机和原始软件。”

“那么什么在伯尔尼呢?”凯斯故意走到他俩中间。

“温特穆特是一个人工智能人的识别码。我有图灵机①的注册号码。人工智能。”

“那真是太好了!”莫莉说,“可是这能让我们了解些什么呢?”

“如果扬得波是对的,”芬恩说,“那么,这个人工智能人就在操纵阿米蒂奇。”

“我付钱给拉里,叫他让莫登注意阿米蒂奇的行动,”莫莉解释道。她转身面向凯斯。“他们有一些神秘的消息来源。这是笔交易。谁在操纵阿米蒂奇呢?如果他们能回答这个问题,我就会付钱给他们。”

“你认为就是这个人工智能人吗?那些东西是不被允许有任何自主权的。一定是总公司,这个泰索……”

“泰西埃—阿什普尔有限公司,”芬恩说,“关于他们,我还有个小故事告诉你们呢!想听吗?”他坐下,身子往前倾。

“芬恩,他喜欢听故事,”莫莉说。

“这个故事,还没给任何人讲过。”芬恩开始讲。

芬恩是个买卖赃物的人,一个赃物贩子,主要做软件生意。在交易过程中,他有时与别的赃物贩子联系,他们中有些人从事传统物品的买卖——稀有金属、邮票、珍稀钱币、宝石、珠宝、裘皮、画和别的艺术品之类的东西。他对凯斯和莫莉讲的是关于另外一个人,一个叫史密斯的人的故事。

史密斯也是一个买卖赃物的贩子,但在淡季,他表面上又是个艺术品商人。这是芬恩知道的第一个从事“硅芯片”交易的人——这个词凯斯听起来太过时了——他买的是艺术史程序和艺术品销售表软件。凭借着他新插口里的半打芯片,史密斯掌握艺术品生意的知识真是令人钦佩,至少在同行眼里是如此。可是史密斯却来找芬恩,请求帮助,一个兄弟般的请求,一个生意人对另一个生意人的请求。他想了解泰西埃—阿什普尔家族,而且必须确保这事不会泄露。芬恩表示,这倒有可能,但得有个交代。

“这有一股,一股金钱的味道。史密斯很谨慎,真是太谨慎了!”芬恩对凯斯说。

原来,史密斯曾有个叫吉米的供货人。吉米是个窃贼,还干别的勾当,在空间轨道上呆了一年才回来,通过重力阱带回些东西。他成功地带过群岛的最特别的东西是一颗头颅,一尊精致的白金景泰蓝雕像,上面缀着小珍珠和宝石。当时史密斯叹了口气,放下袖珍显微镜,建议吉米把它熔化掉。这是当代品,不是古董,对收藏家毫无价值。吉米笑道,这东西是计算机终端,它会说话,但声音不是合成的,而是由传动装置和小型风琴的美妙接合产生出来的。在任何制造这类物品的人看来,它只是个巴罗克风格的玩意儿,一个过分雕琢的东西,因为声音合成芯片一点不值钱。但它却是个奇物。史密斯把头颅插进他的计算机,听那悦耳的、非人类的声音传出上一年税收单上的数据。

史密斯的委托人中有一个东京的亿万富翁,他对机械自动装置的钟爱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史密斯耸耸肩,对吉米摊开手掌,像过去典当铺的动作。他可以试试,他说,但不敢肯定能卖好价钱。

吉米留下那头颅走了。史密斯经过一番仔细查看,发现了一些优质证明标志,最后认定这是个合作产物,由两个苏黎世手艺人,一个巴黎的搪瓷专家,一个荷兰珠宝匠和一个加州的芯片设计者合作制成。他还发现,它是受泰西埃—阿什普尔有限公司的委托制作的。

史密斯开始向那个东京的收藏家透风,暗示他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东西的线索。

随后他接待了一个来访者,一个不速之客。那人径直穿过史密斯错综复杂的安全迷宫,好像这迷宫根本不存在似的。这个矮小的日本人,非常有礼貌,一看就是个人工培养出来的忍者杀手。史密斯静静地坐在越南红木桌前,盯着那双死亡般平静的棕色眼睛。那克隆出来的杀手很和蔼,几乎是抱歉般地解释,他的责任是找到并归还一件艺术品,一个非常美的机械装置,它被人从他主人的房子里拿走了。他突然想到,忍者说,史密斯可能知道这东西在哪儿。

史密斯对那人说,他可不想死。于是拿出了头颅。来人问他东西打算卖多少钱。史密斯说了一个比预先打算索要的价格低得多的数目。忍者拿出张信用卡,从一个瑞士账户上键出了史密斯所要的数目。那人问他是谁把这东西带给他的。史密斯告诉了他。几天后,史密斯听说吉米死了。

“这样,我就从这儿介入了,”芬恩继续说。“史密斯知道我跟门莫里街那帮人有来往,那儿是你进行秘密探访而又从不会被查觉的地方。我雇了个‘牛仔’。我是联络人,所以我可以提成。史密斯很谨慎,他刚刚做了笔神秘的生意,刚刚出人头地,但是这没用。是谁在瑞士的藏匿处付的这笔钱呢?野寇崽吗?无法知道。他们有严密的代码来掩盖这种情况,他们总是把收钱人也杀掉。是间谍活动吗?史密斯认为不是。间谍活动有种气氛,你会感觉到的。好吧,我让我雇的‘牛仔’切入新闻资料库,最后发现了泰西埃—阿什普尔诉讼案。案子倒不重要,可是我们知道了那家法律公司。后来他破了律师的窃密对抗电子技术,我们得到了那个家族的地址。这对我们的帮助不小。”

凯斯扬起眉毛。

“在自由之岸,”芬恩说,“一个纺锤形天外聚居地。原来他们那儿几乎拥有一切。最有意思的东西是一张图片,是‘牛仔’浏览新闻资料库并编辑概要时发现的。家族组织。公司结构。即使你能买下一个有限公司,但是据我所知,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任何公开的市场都没有买卖过泰西埃—阿什普尔的一份股份。你们看见的是一个非常秘密、非常古怪的第一代太空轨道上的家族,一个类似公司管理的家族。有很多钱,但几乎没有传媒。有很多无性繁殖体。空间轨道的法律对基因工程的限制要宽容多了,对吧?很难弄清楚在一个特定的时期,到底是哪代人,或是几代人的联合体在掌管一切。”

“那又怎么样呢?”莫莉问。

“他们搞了自己的低温装置。根据空间轨道法律,任何人在冷冻期期间属于法定死亡。看上去他们好像是交替换位,但是有三十年没有人见到创建之父了。而公司创建之母,已在一次实验中意外死亡……”

“那么你的买卖出了什么问题?”

“没出问题,”芬恩皱起眉头说。“不干了。我们看到了泰西埃—阿什普尔的这种代理人权力的荒唐纠纷。仅此而已。吉米一定是闯进了迷魂光,拿走了那头颅,泰西埃—阿什普尔派出忍者追回它。史密斯决定忘掉这事。也许他很精明。”他看着莫莉。“迷魂光别墅。在纺锤的尖顶上。绝对隐蔽。”

“你认为他们拥有那个忍者吗,芬恩?”

“史密斯是这样想的。”

“很昂贵的,”她说。“那么,那个忍者又怎么样了呢,芬恩?”

“很可能把他冷冻起来了。需要的时候再解冻。”

“好了,”凯斯说,“我们知道了阿米蒂奇的东西都是从一个叫温特穆特的人工智能人那儿得到的。这对我们能有多大帮助呢?”

“还不知道,”莫莉说,“不过你现在有事可做了。”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递给他。他打开,上面是些网络坐标和入口代码。

“这是谁?”

“阿米蒂奇。他的一些数据库。从莫登手里买的。另一笔交易。在哪儿?”

“伦敦。”凯斯说。

“破译它!”她笑了。“换个挣钱的活儿。”

凯斯站在拥挤的月台上等候横穿BAMA的慢车。莫莉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回到顶楼了,她的绿包里装着一线通的构念。凯斯却一直在喝酒。

一想到一线通只是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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