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归于混沌后,世界自然要重组,是以混沌之气不住往中间收拢、压缩。可以想象,到了最后,整个世界定是形成一个鸡蛋的形状,将要孕育出来的生命全部包裹其中。眼下空间尚未闭合,自己当然能随意离开这个世界,换而言之,毁灭世界,也是一种意义上的超脱空间。
尽管意外达成了从前的目标,让他略加振作起来,明夕玦的脸上却依旧不见任何喜色,他想起罗睺话里的古怪之处,不由出言询问:“你不和我一起离开么?”
罗睺微微一笑,收敛了曾经的桀骜狂狷,反问:“我为什么要走?”
没等明夕玦说什么,他又问:“我花了数万年的时间观察月缘,自信无论是他的言行举止还是思维方式,我都能将之模仿的天衣无缝。就算月缘本尊前来,都会在我的模仿下质疑自己是否是真实的,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呢?”
明夕玦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却一时间想不到关键,便坦然相告:“就算你在怎么不重视巫族,也不可能会将有关盘古的事情告诉月缘,因为月缘不够资格。”
“果然,我也猜到失误在这里,但是这个秘密压在我心中太久了,总要谁来帮我分担一下痛苦。”罗睺的神色有些怅然,“事实上,我当初不仅进了祖巫殿的最深处,还得知了一个足以颠覆我整个世界的秘密。”
说道这里,罗睺下意识地停了一下,过来一会儿方低声道:“祖巫殿供奉的不过是盘古一缕执念的残留,盘古真正的灵魂分身。。。。。。是我。”
明夕玦被这个事实震住,下意识地问:“盘古知道么?”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罗睺是盘古分裂的灵魂,盘古怎么可能不清楚?
果然,罗睺脸上的酸涩怎么都无法掩盖住:“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成为三千神魔中唯一全身而退的存在,完全仰仗无双的智谋与机谋。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我才明白,我之所以活下来,完全是因为盘古不杀我。”
我是他刻意分出的一部分灵魂,他希望我代他去看着这个世界,又怎会杀我?
明夕玦还是觉得此事太过不可思议,不由追问:“你即是盘古分裂的灵魂,‘道’为何与他截然相反,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因为我灵魂不全。”罗睺平静地诉说残酷的事实,这个世界永远重复着开辟一一完善一一毁灭一一开辟的过程,但能够完成开天辟地这一使命的只有盘古,他不能一次就死去,必须循环往复,不停地为这个世界付出,所以我的宿命就是妄图灭世,然后被囚禁在混沌最深处,日复一日吸纳世界本源,修补破碎的灵魂,待世界毁灭后,活下来的我拥有了足够强大的灵魂,回归天地的万物也会渐渐变成我的身体。。。。。。“
说道这里,他不自觉地抬了抬头,似是想获得一丝阳光来温暖自己,却终究无果。
“活下来的我,就成了另一个盘古。”
“这。。。。。。”明夕玦不住说什么好,他下意识地反驳,“但你与盘古的性格,根本就南。。。。。。”
“我什么都体验过,唯独不知晓魂飞魄散,躯体不存的感觉。”罗睺打断明夕玦的话,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如盘古一般期待新世界的诞生,并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呢?”
明夕玦发现罗睺不是开玩笑,便沉默了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你不想去外面看看么?看看源世界的样子。。。。。。”
“原来那片比天更高,深于混沌的地方叫做源世界?”罗睺眼中不自觉地流露一丝向往,却又轻轻摇头,对明夕玦说,“你走吧!”
“罗睺,你真的。。。。。。”
罗睺抚摸葬月枪,沉默了很久,方道:“倘若未来的某一天,你有幸来到我塑造的新世界,就去我脊梁所化的高山之巅静坐一时半会,倾倒一壶薄酒,算是对我的祭奠。”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将力量消耗殆尽的明夕玦推出圈外,自己则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我从不相信宿命,一心只想与天争,证明自己的道才是正确的。后来才明白,我的灭世之道与盘古开天之道,实际上是一个完美的圈,组成了洪荒的诞生与毁灭。
我原先嗤笑盘古的善良,为新世界的诞生牺牲了自己还无怨无悔唯余不甘,现在却发现,原来自己心愿已了,觉得前路茫茫,不知应该做什么的我,也是愿意这样做的。
我这一生,曾轰轰烈烈地与天下为敌,也从始至终贯彻自己的理想,最终还达成了愿望,已经没什么舍不得了,那么,就这样吧!
盘古也好,罗睺也罢,不过是轮回的始与终。纵然我是你的灵魂分身,我存在是你放水的结果,我也能以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不比你胆小,不比你自私,更不比你差。
想到这里,罗睺笑了笑,神色却有些怅然。
原来,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变幻,铭刻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永远是天地隗开辟时的记忆。。。。。。这个环,是让他继续下去的时候了。
明夕玦静静站在圈外,望着混沌之气慢慢合拢,将这个世界包裹起来。
直到最后一刻,那一袭红影都不曾出现。
明夕玦不在犹豫,利落转身。
洪荒的毁灭是他的罪,他必须背着这些无法原谅的罪孽走下去,纵然一生一世被心魔纠缠,也是他选择的道路。
不过,在此之前。。。。。。
“你堵我堵的真及时啊!”冷冷撇着仿佛没骨头一样随意站着,还无形象的宿尘弦,明夕玦语带不善。
宿尘弦的笑容很是纯洁无辜:“这不是。。。。。。怕你找不到路么!”
明夕玦扫了一眼远处若隐若现的宫殿,对宿尘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无比敬佩。
来到洪荒后,他屡屡回想过去,便发现宿尘弦与雷纳德根本不是一路,这货从头到尾都在伪装,最后关头还不忘坑雷纳德一把,自己完美地饰演了一个卑劣的反派,让没小号将火力全部集中在雷纳德身上。所以对宿尘弦专门在洪荒世界外蹲点堵他的原因,明夕玦可是相当好奇。
“呐呐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纯洁无辜的我。”宿尘弦摊了摊手,状似无奈道,“纵然变态的结界消失,但这片区域已经被无数年的阵法折腾得不成样子,没人带路的话,你随时会坠落到某个世界,又得想尽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对于用非正常手段上来,严格来说还不算掌控者的你来说,这些地方可是相当危险的。”
明夕玦略加思考,便问:“你接受了主神的命令?”
宿尘弦挠挠头发,似是相当苦恼:“也不算是。。。。。。其实我蛮同情你的,以前我还不信蓝说的话,谁知见了那位大人一次后,我就不想在看到他第二次。。。。。。”
对于宿尘弦这等拙劣绕开话题的方式,明夕玦不置可否,便单刀直入:“这样说好了,宿尘弦,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我说只是单纯地好奇,你相信么?”宿尘弦懒洋洋地说。
如果能看到此生最盛大的一场烟火,纵然下一秒就死去,我也会面带微笑,因为此生无憾。
明夕玦轻轻点头,倒让宿尘弦吓了一跳,心想我这个捅过你一刀的人说的话,你还真相信了?
不得不说,这还真。。。。。。
明夕玦跟随宿尘弦七拐八饶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宫殿正门,宿尘弦一脸抑郁:“真是差别待遇,我颗没见过正门开过。。。。。。”
“我不认识路,怎么办?”明夕玦很认真地问。
“就算我跟你进去,结果也只会是两个都迷路好不好?”宿尘弦反射性地吐槽,然后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放心放心,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怎么可能会让你迷路?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明夕玦抬头望着难以形容其壮阔的玉石大门,微微勾起唇角。
好运。。。。。。么?
到了这种时候,他索性什么都不想,径直走入辉煌的殿堂一切也正如他所料,明明只是迈出一步,却好似跨越偌大的空间,转眼就穿越一处又一处,不久就达到他曾经见过的台阶。
明夕玦神色平静地走着,缓缓登上似乎永无止尽的阶梯,一切禁制都被解除,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与压力,这就是主神赋予他的特殊待遇。
阶梯虽长,终有走完的一天,终于,他步入主殿,只是以为白衣人端坐宝座之上,见到他便轻轻举起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杯,面带微笑,语气轻松:“要不要尝尝?”
见到主神的这一刻,明夕玦终于明白,为何主神要以光球的形式出现。
越靠近本源的存在,容貌就越是美丽,光辉也越发耀眼,倘若最初的自己骤然看见主神。。。。。。如今见多了美人,主神这等容貌风华纵然让他极度震撼,却不会带来太过巨大的影响。
当然,他也知道为何宿尘弦说不愿意再见主神第二次,不仅因为主神强大的气场,更因为主神的眼睛,明明一点都不冷酷,更不带任何杀意,却无端让你浑身冰凉。
这就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可以说是阶位差异带来的寒栗,却更像强者对弱者俯视的极致。蓝说见过主神的眼睛后,就能确定主神不会爱上别人,宿尘弦也是同样,因为神不会爱上毅力尘沙,仅此而已。
“我堕入魔道,从今往后寸步难行,极容易被法则钻空子,时时会有殒命的危险。”明夕玦很快就平复自己的心情,与主神直视,没有一丝畏惧与退缩,“面对这样的我,你是否会兑现曾经的承诺,释放穿越者们的灵魂?”
“不用这么冷漠,坐。”主神微微抬起眼睛,随意放下酒杯,他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每一处微小的轮廓透着惊人的魅力,完美到可以让任何生灵窒息,哪怕是最苛刻的贵族都无法拥有他这样浑然天成地高贵与优雅,因为这是长久浸透在世界法则中,举手投足不知不觉符合法则的韵律才能达到的,美的极致。
见明夕玦很自然地坐下,主神这才侧过头来,微笑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法则会对你动手?”
“你。。。。。。”明夕玦用力握住椅子的扶手,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手脚冰凉。
“看起来,入魔并未磨去你的敏锐与智慧,这样很好!”主神漫不经心地以右手撑着头,万分优雅且从容,“不错,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才是法则全力要清剿的不稳定因素,而你。。。。。。”
他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快意:“是法则培养出来,专门对付我的。。。。。。主角。”
九歌千年 结局 云破日出(二)
事到如今,明夕玦反而镇定下来,他仔细回想,便发现之前有诸多痕迹昭示这一事实。 法则疯狂攻击他,无非就是在综漫那一世,可笑他还以为之前主神挡下死劫,这次不过是为了考验他。谁料是综漫世界的法则太弱,奈何不了雷纳德与宿尘弦,唯有用这种方式将他逼走……
不过,明夕玦不得不承认,主神的手段虽然卑鄙,却非常有效果。只是明夕玦现在最反感的就是“天意”“天命”“天道”等词汇,条件反射般就是与它们对着干。
纵然心中惊涛万千,明夕玦依旧神色自若:“主神,你的想法很好,却用错了手段。事实上,很多反派的悲剧不来源于外力,只在于他们自己欲壑难填。如果你让我当主角,比如漩涡鸣人,比如哈利波特,我说不定就走上愤世嫉俗的不归路,这样岂不是更好。”
“唯有对法则了解不深的你,才会说出这种话。”主神唇角的弧度依旧完美,声音平缓,却有一种异样的控制力与张力,“当然,我承认这里面也有我的私心,天道为我培养的对手,怎能被蝼蚁欺辱?但我也不能任由你成长,太自信的话,可能会输掉这一局的哦!” “输?强大如你,也害怕法则?”明夕玦挑眉、
面对着略带挑衅的话语,主神的神情堪称柔和,却不能减缓一丝一毫的冷意,只见他轻笑着问:“你认为,主角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明夕玦第一反应就是“不死定律”“主角光环”,却又立刻否定这些答案。还不等他想明白,主神就缓缓道:“感情大于理智,内心被上苍赋予温柔、善良与坚强,纵然处于最深的黑暗,也能给旁人带来光明。背负旁人的鲜血,一路披荆斩棘,带来无上荣光……你可以嘲笑他的天真幼稚不合时宜,却不能否认身临其境时,他给你带来的温暖与感动,这,就是主角。”
明夕玦努力想勾起一个笑容,证明他不在乎主神说得这些话,却发现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是那么的勉强。
内心被上苍赋予温柔与善良……换句话说,他就像任何一款游戏里的主角,性格早早被设定好,坚信世间还是光明美好占据大多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手染血腥。或许在长久的力量后,能够面无表情地杀人,但内心却会被深深的负罪感压着,这份痛苦日夜相伴,能将他们折磨得几欲窒息。
多可笑是不是?他从出生到性格,都是一出被设定好的游戏;他一切的痛苦挣扎,不过是主神与法则的斗法;他最终的宿命就是牺牲自己,毁灭主神,这是天道钦定的结局。 这是想将他往黑暗的道路上引,法则却让他坚定走光明的路,他就这样走在悬崖的铁索上,被天下最强的两大存在拉来来去,每一步都无比艰辛,痛不欲生。
“按你的说法,我最后的宿命就是杀了你……不,应该是我与你同归于尽?”明夕玦沉默片刻,才以一种万分笃定的语气说。
主神的存在是BUG,想摧毁他,必须创造另一个BUG。为了世界的平衡,他们必须同归于尽,这也是法则为何屡屡影响他抉择的原因。
如果不保留光明的内心,如何在明知结局的情况下慷慨赴死?
主神微微测了侧头,笑意变深,却让人难以揣测:“你说得一点都不错,不过,千万别妄自菲薄,想着什么就算你死了,法则还能给我弄出一个对手的事情。”
对于主神这句话,明夕玦不发表任何看法。
他不会愚蠢地认为,以主神的心性会产生“孤独、寂寞、厌世”等负面情绪,但同样,他也不会认为主神有什么道德观,说慌对主神来说再正常不过,就算不说谎,避重就轻对主神来说也轻车熟路,真的全盘信他才是傻瓜。
“我不知自己为何诞生,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处在“源”的正中心,并懂得如何使用“源”的力量。你可以认为我是“源”的化身,从某方面来说,也没有多少错误。”主神讲述这些秘辛的时候,神情极为自然,甚至带了一丝漫不经心。 因为他觉得明夕玦有资格知道,所以他就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没有一丝遮掩,反正这对他来说,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 “世界由“源”构成,法则是一部分“源”的汇聚,也是“源”的守护者,察觉到我诞生的那一刻,它就果断出手,想要抹杀我这个不该出现的存在。只可惜,我与它同出一源,我没办法摧毁它,它也没办杀死我,所以我只是陷入了沉睡,等待下一次的醒来。”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一开始的时候,我真是弱小啊!无论苏醒多少次,我都无法接过法则一秒的攻击……” 听见主神的叙述,明夕玦突然觉得浑身冰冷。 从主神的口气里,明夕玦能听出来,一开始主神处于绝对弱势的一方,不知道被法则逼着沉睡了多少次。 但这种类似于“死亡”的修养,都需要耗费极多的时间,仅仅一个轮回,能发生这么多少事情么?
“你猜得没错。”主神没有道德观,对窥探心灵自然也不会有负罪感,所以他大大方方地说,“源世界重组时,我的实力会降到几近于无,法则却也会暂时消失。所以我趁此机会,拼命汲取脑海中的知识,寻思如何避过法则的攻击。只可惜,得到休息的时间太少,少到**后面对法则的攻击时,只是从一秒延长到一秒五而已。”
明夕玦心知自己所想的一切都瞒不过主神,干脆直接问:“我想知道,你到底活了多久。”
主神漫不经心道:“这种事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