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世年笑道:“蜀味楼是我在锦官城做的一份差事,我没有不上心的。祝掌柜从伯京回来了,黄姑娘要不要见见?”
“我见祝掌柜做什么?”金穗先是欣喜,后是莫名其妙。
祝掌柜更为莫名:“祝掌柜处处照拂黄姑娘,我以为黄姑娘与祝掌柜很熟。”
。。。
第361章 分号
“啊,祝掌柜跟我爷爷是老友了,许是因此才会多加照拂。不过祝掌柜从未提过照拂我之事,是祝掌柜对贺掌柜说过什么吗?”
金穗咳了一声,她暗暗凝望着贺世年的脸色,心中充满了疑问。
贺世年啧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从不见黄姑娘提起祝掌柜。当初便是祝掌柜向四爷推荐我为蜀味楼效力,叮嘱我好好照看经营蜀味楼。再往前看,连掌柜是祝掌柜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我听姚府里的人说,连掌柜当在黄姑娘初来锦官城时也很是照拂啊!再者,老太太跟前的玛瑙姑娘是祝掌柜的准儿媳妇儿,我常听玛瑙姑娘在老太太面前维护黄姑娘。黄姑娘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金穗脸色微红,这话说的,好像她是多忘恩负义的人似的,便道:“听贺掌柜这席话,我真是无地自容。原也想过是祝掌柜暗中照拂,我心里很是感激,可是我又想不通为什么祝掌柜会如此帮我……我跟祝掌柜可是没有私交的。”
贺世年哈哈大笑:“黄姑娘多虑了,我并非是怀疑黄姑娘与祝掌柜有私交,即便是有私交又如何呢?谁行走在外,还能没一两个朋友?既然黄姑娘也不知道,何不去问问祝掌柜?”
这话听着有些怂恿的意味。
金穗犹豫道:“祝掌柜来锦官城是有大事要做,我贸贸然去找祝掌柜就是为了问一两句话,会不会太失礼?”
何况,这样的话,让她怎么问得出口?难道她要直接去问,祝掌柜,你为什么对我另眼相看?怎么听怎么肉麻。
她情愿不知道答案。
“祝掌柜这回来梁州确实是有大事要做,也是大喜事——来向老太太讨恩典的,玛瑙姑娘要出嫁了。我瞧着祝掌柜满面春风,黄姑娘正好去贺喜。”贺世年笑道。
金穗满脸惊喜:“玛瑙姐姐要出嫁了?我和爷爷肯定回去恭喜祝掌柜的。”
贺世年眯着眼笑,又惆怅道:“黄姑娘。到年底我便要回姚府了。这小半年里,黄姑娘想想有什么计划要实施,我随时会恭候,尽全力为黄姑娘出谋划策。”
金穗惊诧地“啊”了一声,与贺世年相处两年,两人亦师亦友,她真有几分不舍,一则是对这个老师的不舍,二则是对这个人才的不舍。贺世年一个开当铺的掌柜,能把蜀味楼经营得有声有色。令她十分敬佩,但她也知道贺世年回姚府有更好的发展空间。比缩在小酒楼里要强得多。
她也不挽留,真挚道:“我知贺掌柜是要办大事的人,虽然很不舍,但是不能绊住贺掌柜的前途。我祝贺掌柜将来飞黄腾达。”
“借黄姑娘的吉言。”贺世年也有些唏嘘,这两年在锦官城内过得跌宕起伏,比他前面几十年的生活都精彩,不管今后有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心满意足了。
金穗寻思半晌,正色道:“我这两年在三彩陶瓷馆攒了一笔银子,想开家蜀味楼的分店。另外,我种的辣椒该上市了。这两件事还需要贺掌柜的指点。”
蜀味楼的生意称得上红火,但还不至于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便收回成本,当初盘这家店面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为此,她卖掉不少首饰,全是几年来各家送给她的见面礼以及黄老爹的补助。即便如此。还是有姚莹莹和姚真真的入股才能把酒楼开起来。
“应该的。看得出来,黄姑娘是有大志向的人。”贺世年眼中激赏,难得金穗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没有目光短浅地束缚在锦官城。
之后一两个月,金穗和贺世年都在运作辣椒的出售和分号的选址,最终定在离锦官城最近的一座较为繁华的城市开店,店面不如锦官城的大,却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为这个,金穗特地亲自和贺世年出了一趟远门。金穗对贺世年全然的信任让贺世年感怀在心。
接着金穗的辣椒上市了,因蜀味楼的辣椒已经深入人心,在锦官城获得了很好的口碑,才上市便被抢光了,还卖出一个好价格。可以想见,来年锦官城外种辣椒的菜园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蜀味楼的辣椒菜制作方法已经相当成熟,金穗不担心辣椒泛滥后,蜀味楼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在蜀味楼轰轰烈烈地开分号时,金穗不忘和黄老爹上门祝贺祝叶青。
祝叶青在姚府后街上有一套专门的院子,家中有伺候的小厮和小丫鬟,院子是两进的,小了点,但很整洁利落。金穗想着,凭着祝叶青能时常喝上碧螺春的本事,他的家底肯定不会比黄家差多少,但是祝叶青很低调就是了。
黄老爹见到祝叶青便觉十分亲切,金穗则在后院和祝叶青的家眷说话。
祝叶青的妻子是个很柔弱的江南女子,这让金穗大吃一惊。就是这个很柔弱的江南女子为祝叶青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媳、女儿们济济一堂,孙女们、小孙子们也很多,让金穗叹为观止,祝叶青的老婆外表柔弱,但生育能力很彪悍啊!
一座两进的院子住了四房人,加上上房的祝叶青夫妻,确实有些挤了。但祝叶青一家人不常在梁州,这回是为小儿子的婚事才聚在锦官城。
姚府上下都尊称祝叶青为“祝掌柜”,因此,祝叶青的老婆便被唤作“祝掌柜家的”,辈分资历小些的还得叫一声“祝奶奶”。
祝掌柜家的和金穗互相见礼,温柔道:“常听当家的提起黄姑娘,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祝掌柜家的一点架子没有,软糯的嗓音说着一口地道的伯京话,酥软入骨,和祝叶青差不多的年纪,却是保养得宜,尤其是这把子声音,跟少妇似的,细眉细眼,如诗如画,是女人中的女人。
金穗的骨头都酥了,她不厚道地想,原来满身铜臭味的祝叶青好这口啊!
祝掌柜家的打量金穗,见金穗瞪大了眼盯着她看,不由地先红了脸,软声道:“奴家还得多谢黄姑娘。”
金穗忙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听了这话,问道:“祝奶奶这话从何说起?”
叫“祝奶奶”时,金穗鸡皮疙瘩乱蹦,这句“奶奶”是尊称,和“欢大奶奶”“津二奶奶”差不多。
祝掌柜家的便看了一眼玛瑙,玛瑙被她如水的目光看得身子软了半边,心叫不得了,有这样的未来婆婆可真是让她这要做儿媳妇的人无脸相见,一二十岁如花的姑娘却被个四十岁多的婆婆给比下去了,怎么不打击人?好在这位婆婆不摆架子。
祝掌柜家的眉尖夹了一丝余悸,道:“这事儿啊,咱们这一家的人都是晓得的,奴家就直言了。前些年我们家的公子爷落水幸得令堂相救,当时我们家的小子是公子爷的侍卫,令堂那一救,救的不止是我们公子爷,还有我们家的小子。不然,我们家的小子可就得被他爹打死了,莫说有福气娶亲。玛瑙姑娘也是晓得的。”
玛瑙脸红了一片,局促道:“祝奶奶,叫我玛瑙便是了。”祝掌柜家的口中的“小子”便是她未来的夫婿。
祝掌柜家的忙点点头,柔柔一笑道:“是我忘了,往先客气惯了。”
金穗恍然大悟,原来祝叶青处处相护,是为这个缘故,不过,这个所谓的恩情却有些扯远了。她不由地感激席氏,席氏这一救,给她铺顺了多少路。
难怪祝叶青做得如此明显,连贺掌柜都有所察觉,姚长雍却不置一词,还默许了他的行为。
金穗和祝掌柜家的谦辞几句,祝掌柜家的笑盈盈地看着金穗,越看越喜欢,大概是晓得自己会让女孩们自卑,她起身说去灶房瞧瞧安排午饭,留了一室女孩、媳妇们说话。
金穗舒口气的同时发现别人也舒了口气,她不由地好笑。
未来婆婆走了,玛瑙自在很多,拉了一个女孩对金穗道:“这个女孩黄姑娘瞧瞧识不识得?”
金穗看着眼熟,恍悟道:“是老太太屋里的琳琅吧?我几日去荣禄堂见过一回,怪道面善呢,原是祝掌柜家里的。”
琳琅年纪不大,但是很得姚老太太喜欢,是新选上来的丫鬟,一进荣禄堂便贴身伺候姚老太太,做的是大丫鬟的活计,但当时看穿着只是个二等丫鬟。
琳琅蹲身行礼,嘻嘻笑道:“见过黄姑娘。”
金穗忙扶她起身:“在外面,哪儿来那么多礼数?快起来。”
玛瑙道:“琳琅在家里时原有个名字叫晚秋,是老太太给赐了个巧名叫琳琅。今年才得十一岁,是祝奶奶的幺女。”
金穗着眼打量,琳琅身上糅杂了祝叶青和祝掌柜家的双重特点,身形娇小玲珑,眉眼细致,水嫩机灵,但神情上更多的像祝掌柜,干脆利落,柔和中藏着一丝坚毅,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
凭着祝叶青在姚老太太眼中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她照顾琳琅,玛瑙此举是在为她引见琳琅,暗示以后在姚老太太身边,琳琅可说得上话。
。。。
第362章 大不敬
金穗感激地朝玛瑙眨眨眼,笑着拉起琳琅的手,道:“琳琅妹妹瞧着便是个伶俐人儿,先头一直在伯京长大的?”
琳琅腼腆地笑道:“幼时在锦官城住过几年,后来和娘亲去了伯京。”
“老太太身边都是一等一的人儿,像玛瑙姐姐,离了一时半刻,老太太连吃茶都觉味儿不对了。”金穗笑道。
玛瑙眼角微红,嗔道:“哪里有黄姑娘说的那么夸张。”
玛瑙是在姚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比跟自己亲爹娘的时间还要长,跟姚老太太感情深厚不是旁人可体会的。与祝叶青小儿子的这场婚约也是姚老太太给定下的。
琳琅则道:“爹娘让我认真跟玛瑙姐姐学呢。”
三个小姑娘互相攀谈,黄老爹只是来贺喜的,没到吃晌午饭便把金穗带回府了。
玛瑙站在屋檐下跟琳琅说道:“这位黄姑娘虽说是外面的姑娘,但她爹娘是因着府里的四爷而双亡的,老太太从来很是看重,明里暗里多有维护。再说句僭越的话,在老太太眼里,黄姑娘只比咱们府上的大姑娘、二姑娘稍差。往后能否有大造化还未可知。你可得记住我的话,千万莫得罪了黄姑娘,莫瞧着她是外面的便怠慢瞧不起。”
玛瑙眼中有抹深思,姚老太太的脾气她最明白,但是姚老太太的心思她却猜不透。按说,姚老太太那么看重金穗,黄老爹为金穗择婿,她应该会插手的,但自从提醒过黄老爹一句张家家风没表面上那么好,以及阻挠了楚王妃的求亲之外,再也没插手了。仿佛不知道黄老爹在为金穗挑夫婿似的,连点意见都没给。她若是从中牵线,金穗找个夫婿还不容易?
但姚老太太明明说,要照看金穗到嫁了良人为止。
“玛瑙姐姐放心,我晓得呢。往先我爹便交待。黄姑娘的父母于我们家有大恩,万万不可怠慢。且上回在荣禄堂当差时见过一回黄姑娘,瞅着是个好相处,心思宽的,老太太又青眼有加,我哪里敢有慢待的想头。”琳琅乖巧地说道,水汪汪的眼睛柔顺地眨了眨。
玛瑙点了点头,顺手摸摸她的脑袋,眸含欣慰。
……
金穗回府后,黄老爹给了她一封信:“是祝掌柜从伯京带回来的。文太太和文姑娘写给你的。”
金穗又惊又喜,忙拆开信来匆匆浏览一遍。浏览完后又从头一字一句地读,读完后,眉飞色舞地对黄老爹道:“爷爷,文伯娘说,因她带回许多外来农作物,有些在今年已经丰收了,工部的大司农想要让文伯娘留下做个农官。可文伯娘推辞了。”
大夏皇朝有女皇,自然就有女官,多为鸿胪寺翻译类的官员,做农官的女官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没品级的官员,那也是“士”,这是脱离商籍的好机会,可文太太却拒绝得毫不犹豫。
“嘿,文太太还真是有骨气,”黄老爹见孙女开心。他随着心情愉悦,问道,“文太太有没有写什么时候回来?”
金穗闻言,顿时沮丧:“文太太说年底前肯定会回来……”
“那你不高兴什么?”黄老爹奇道。
“但是文太太又说,她会在伯京的试验田里待个三两年,年底回来是为了接走文老姨太太,以便能两头安心。”金穗撅起了嘴,过个三两年,文华成亲,定居于伯京,文太太母女是不会再回来了。
黄老爹叹口气道:“天下没不散的宴席。穗娘儿,你有你的日子要过,文太太母女有文太太母女的日子要过。文姑娘就算回到锦官城,也可能会因为嫁到外地而与你分隔两地,且她们是受到朝廷重用才会牵绊在伯京,你要为她们高兴才是啊。”
金穗脸色稍霁,勉强笑道:“爷爷说的也是。哎,文太太这一生可真是传奇。”
黄老爹亦笑道:“这话倒是对的。文太太比个男人不知强多少倍。”
金穗当即揣着信去跟文家老姨太太看,文老姨太太喜极而泣,直说道:“可是定了我的心。”
这一年的九月,玛瑙出嫁,跟随祝叶青一同去了伯京。
进入十月,似乎今年的西风比往年要紧一些,金穗早早换上薄袄。
街头巷尾的谈资依旧纠结在皇帝失德上,这桩公案以太妃不耐寂寞,勾/引皇帝,淫/乱宫闱而被处死拉上帷幕。皇帝大婚已经昭告天下,不可更改。但皇帝德行有亏却又是事实,朝臣们纷纷表示“要立业,先成家”,因此,皇帝大婚会如期举行,但摄政王在皇帝大婚登基后将依然是摄政王,要继续教导皇帝三纲五常以及做人行事的准则。
一时之间,十数年来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摄政王呼声渐高,在民间极得民心,声望一时无两。
这些事跟金穗没关系,金穗现在紧紧盯着冀州柴府的动静,到十月初,从贺世年那里得到的消息已经确认,冀州柴府将在皇帝大婚时去送“钟”了。
贺世年笑得跟奸计得逞的老狐狸似的:“黄姑娘,这个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真是妙啊,兵不血刃。”他是在后来和金穗数次处理冀州柴府之事时,从金穗口中打听出来的计策。
金穗暗暗撇嘴,她才不相信其中没有姚长雍的推波助澜:“多谢贺掌柜夸奖,和贺掌柜相比,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
三彩陶瓷馆现在是以坐火箭的速度扩张,加上海外的销量,在精品收藏市场上很快取代了冀州柴府老二的位置,在普通瓷器市场上因着冀州柴府有多年的合作者,很多订单他们是抢不过的,三彩陶瓷馆暂时居于前五。能有这样的成绩,张老太爷已经很满足了,他懂得稳扎稳打的道理,跑得越快,越容易跌倒。
金穗对张老太爷的踏实态度很满意,深觉扶持张家这个一时冒出来的决定并没有做错,至于三彩陶瓷馆未来走向何方,这与她无关。
这回三彩陶瓷馆敬上的瓷器是一只超大的镂空转心瓶,以戏婴图为主题,寓意早生贵子,百子千孙。皇帝弱冠之年,膝下却依然空虚,早点生个继承人是稳固帝位的当务之急。
张老太爷因金穗的一句“送终”的禁忌不敢随便送镂空花瓶,在确定大花瓶的花样时非要跟金穗确认,这让金穗很无语,张老太爷太小心了,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贺世年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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