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问道:“爷爷今日出门了?”
“嗯,有个朋友死了,我去吊唁他。”黄老爹面无表情地道。
金穗一听,猜十有八、九是老熊,细细察看黄老爹的面色,只见他绷着的脸上隐约有抹快意和思索:“爷爷,是谁啊,我认识么?需要我上门安抚一下爷爷朋友的家人么?”
“不用,不用,”黄老爹连忙说道,“是我在棋茶室的朋友,经常跟我下棋,却是没啥交情,就是去瞧瞧,意思意思罢了,哪儿需要你上门去吊唁。”
这一问一答,金穗有十成把握确认黄老爹死去的“朋友”是老熊了,且黄老爹是知道老熊有问题的。
“爷爷,这也太吓人了!”金穗故作惊讶,“好端端的居然死了,是得了急病么?”
黄老爹一顿,看了金穗两眼,没看出什么异常来,说道:“说是得了急病。哎,莫说这些晦气事儿了,穗娘儿,你嫁衣绣得咋样了?”
金穗堵了嘟嘴,想起这么早出嫁,心里不舒坦:“我待会儿问问绣娘们。”
“你啊你,被我宠坏了,”黄老爹无可奈何地道,“旁的便罢了,至少得给未来婆家人亲手做几双鞋,绣个帕子啥的。”
金穗抱怨归抱怨,可没打算把姚家人给得罪个光,一拍脑门:“是该赶紧绣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姚家正经主子从姚老太太往下算,到第四代的姚一飞,共有十六号人,此外,还有姚三老爷的生母老姨太太。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黄老爹心疼道:“姚家人丁兴旺,亲事仓促,想必姚老太太能体谅你,就为姚老太太做双鞋,给长雍做件衣裳,姚大太太那儿也不能少,其他人的,让绣娘们多费些心便是。”
。。。
第445章 横财
金穗没找到机会跟姚长雍道谢,倒是姚长雍先找上了她。
这日,于掌柜带着北阳县蜀味楼分店的老掌柜拜见金穗,名义上是交代北阳县分店的经营情况和盈亏效益,实则是让金穗看看老掌柜这个人。
自从蜀味楼办起来之后,姚莹莹和姚真真果真做了甩手掌柜,于掌柜自然是认金穗这个主事人为主。如今姚黄两家将结为秦晋之好,蜀味楼里原本对金穗有微词的雇员们再说不出二话了。
那老掌柜说话有条有理,语速比一般掌柜慢,但语气和蔼,言辞犀利,往往一阵见血,废话一句不多说,反倒干脆利落。金穗一面听他回话,一面点头,于掌柜看人的本事见长,老掌柜能来蜀味楼,是蜀味楼捡到宝了。
叙完事,金穗给了老掌柜和于掌柜各一封银子,给老掌柜的是见面礼,给于掌柜的是立功之赏:“我在春满楼定了一桌酒席,于掌柜,就烦劳你代我给老掌柜洗尘。”
两位掌柜忙道谢,及至告辞,于掌柜没找到机会跟金穗说话,觑个空对月婵低声说了两句话。
月婵回来后,嘴角隐着笑意禀告:“姑娘,于掌柜方才让我跟姑娘传一句话,明日午时,准姑爷在蜀味楼等姑娘。”
金穗微囧,自从她和姚长雍定亲,月婵看她的眼神便不对劲,装作毫不在意道:“嗯,我晓得了。”
月婵掩唇而笑,怕羞了金穗,寻个借口去了外面。
金穗默默坐了会儿,平复心口的跳动,然后取了府中人的花名册看,这本花名册便是她年前吩咐人的摸底调查,她用人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情愿少些人手,也要防止各方塞眼线进来,除了两三个有疑点的人。其他人倒没问题。
不过,府中总是要添人的。旁的不说,她的陪嫁丫鬟和陪房都得往里添呢,因怕塞进来不安分的,所以,金穗决定在出嫁前几天买人,面子上过得去便成了,等成亲后直接把人塞到庄子上去。
想必锦官城内的人牙子全都盯着她买陪房和陪嫁丫鬟呢。
金穗唤了声月婵。晓烟进来道:“月婵姐姐去灶房了,姑娘有事吩咐我。”
金穗直接让晓烟把那三个有疑点的人叫来。
见了人,她直接说:“姚府送来的聘礼里面有几处大庄子,你们代老太爷巡视一番。把庄子上的收成、花用、人数详细记了来。”
那三人中两人不肯,一人说腿脚不便,一人推脱染了风寒。
金穗朝晓烟递个眼色,晓烟学了这些日子,长进自是有的。虎着脸喝道:“李六,染了风寒,你还敢来见姑娘!你是什么居心!”
李六腿一软跪在地上:“姑娘饶命,吃了两天汤药,瞧着身子爽利了才敢来见姑娘!”
金穗淡淡“嗯”了声音。端起青山流水压手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斩钉截铁道:“给你一天时间歇息,把身子彻底养利索了上路吧。”
根本不给李六反驳的时间。
金穗又问那腿脚不便者:“王兴,你腿脚不便还为老太爷跑前跑后的,倒是苦了你,何不早早报来?我们家可不是那等苛刻人家,既然今儿让我碰着了,我也不能当做没这回事儿。晓烟,给结算两月的工钱,再另外给些汤药费,让王兴回家养着吧。唉,这腿疾可不是小毛病,落了根儿,贻害终身哪!”
晓烟要笑不笑,也着实气恼李六和王兴对金穗的吩咐推三阻四,敢情姑娘这么久不发威,他们当姑娘是病猫了:“是,姑娘。”
王兴冷汗涔涔,一旦回家养病,他没了当前差事,只能靠着府中发米粮和布匹勉强度日,家中妻小可怎么办?背后之人见他无用,他只能被当做弃子,到时黄家再寻个理由打发了他,那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做奸细真真是两头不讨好,王兴跪在地上连声哀求,说愿为姑娘奔波。
那个李六为人有些懒惰,是否是奸细一半对一半,站着的那人没说话,不代表他没嫌疑,反而是嫌疑较大的那个。而跪地求饶的王兴显然是心虚了,金穗确定王兴是奸细。
王兴是黄老爹的随扈,最了解黄老爹的行踪,金穗怎么敢留王兴:“罢了,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副模样,倒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晓烟,你让账房再多给王兴一个月的月钱好了。王兴,不是我苛责,老太爷的安危是府中第一要紧事,你腿脚不便,万一老太爷遇险,在你这出了差错,你担得起?”
这话半劝解半暗示,王兴惊瞪双目,原来自己被怀疑了,金穗没立时打死自己已是好的,喉咙的一口气瞬间散了,只得接受金穗的安排。
金穗怕王兴在府中奴仆中住着少不得借着现在的身份打听消息,便让他带上家小住到庄子上。剩下的两人各领了差事,隔日启程去了外地庄子上,姚家聘礼上的田产分布天南地北,有的这两人跑的,恐怕跑半年都跑不完。
至于王兴,金穗让人盯着他,王兴走前果真给人送信,青凤派人顺藤摸瓜,摸到藏宝赌坊里的一个小二。金穗气愤,由黄老爹做主,将他一家子给发卖到盐场里,这等背主害主的人没打杀了就是便宜他了。
关于王兴的话是后话了,翌日,金穗换装到蜀味楼,她来得比较早,在蜀味楼里巡视一圈。未到午时,姚长雍从对街的金玉满堂过来,两人仍在金穗设在蜀味楼的书房相见。
姚长雍眼中流动着掩藏不住的欢悦,刚坐下就掏出一叠银票给金穗:“这是黄姑娘应得的。”
金穗唬了一跳,最上面的一张赫然是二十万两的,眼珠一转,瞬间明了银票来源,口中却道:“姚公子发了横财?”
“该说是黄姑娘发了横财。的确是天降横财。这是整数,零头就付给他们做辛苦费了。”姚长雍勾起唇角道,说罢,还点了点头。“他们”自然指的是用二十一点诈骗藏宝赌坊的人。
金穗数了数,一共是一千万两,银票皆为十万两和二十万两的大额银票。
她捂着嘴巴笑得欢实:“姚公子打了场胜仗。我不跟姚公子客气,该我得的我不会含糊。”
金穗从中抽出一百五十万两,笑眯眯的:“听说王老五的藏宝赌坊亏了五十万两,另外三家就算作一百万两吧,想必姚公子不会跟我计较,至于其他的辛苦费,人工费,跑路费,就当做我亏了姚公子的。”
正好黄老爹天天为她的嫁妆操心,这下都有了,一百万两,把一家金玉满堂买下来给她做嫁妆也尽够了。
金穗把银票细细折叠起来放进荷包里,把剩下的银票推回去。
姚长雍无奈,又推回去:“这是黄姑娘的主意,没有黄姑娘的主意,藏宝赌坊这块硬骨头真不好啃。”
金穗摇摇素白的手:“姚公子莫说了,我便是有主意,没有姚公子的人,也成不了事。我说了,该我拿的我不跟姚公子客气,不该我拿的我哪里好意思要,姚公子也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否则的话,我以后不敢再找姚公子帮忙了。”
姚长雍唇角一勾,以后?以后他们是一家人,夫妻一体,不存在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他收起银票:“也好,我先收起来,帮黄姑娘存着,黄姑娘想用的时候随时找我要。”
金穗嘴角抽动,姚长雍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噎死人。
饮了半盏茶,金穗道:“四十多家藏宝赌坊,一夜间便套出来一千万两。看来,藏宝赌坊的大老板当初果真有眼光,赌坊这个行当利润丰厚,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一千万两。”
姚长雍道:“不稀奇,中等人家家产算作五万两银子,藏宝赌坊每个月让一个中等人家倾家荡产,一年下来就是六十万两。”
金穗从来没算过,听了姚长雍的话,大大吃了一惊,藏宝赌坊开了有十多年,逐渐辐射到大夏各地,可见这些年卷了多少钱财:“那他们把钱都花到哪儿去了?这么多银子,天天吃金山银山也吃不完啊!”
金穗到今日始才信了藏宝赌坊的大老板真的挖到宝藏了,藏宝赌坊刚起家时肯定不容易,没有钱财支持,很难站稳脚跟,一旦站稳脚跟,这利润就滚滚而来。而且藏宝赌坊暗地里还兼营高利贷。
姚长雍深深看了眼金穗,眸中有亮光一闪而过,抿唇道:“所以,我们才会忌惮藏宝赌坊。若非如此,我早把王老五做掉了!”
金穗暗暗瞥了眼姚长雍,不知怎么的,听姚长雍这话,她便想到黄老爹被刺杀的事来,这更让她确定心中猜测,刺杀是真的发生过的。
藏宝赌坊简直是个毒瘤啊!不除,心中不快。
金穗本想教训完王老五就收手的,但是家中出了藏宝赌坊的奸细,她确定老熊的刺杀失败不会让藏宝赌坊收手,王老五在等待更合适的时机。而王老五的锲而不舍,很可能是他背后大老板的示意。
所以,藏宝赌坊必须剪除!
。。。
第446章 再谋
金穗眼中闪过厉色,姚长雍顿了顿,道:“藏宝赌坊再如何有银子,这回短了一千万两,恐怕他们也受不住。且,我们‘打劫’,挑的是大城市,小城市里的藏宝赌坊远没有大城市盈利多,一年到头有上十万两也就不错了。这一两年里,梁州、益州、荆州、雍州,藏宝赌坊想扩张却是不可能了。”
金穗似笑非笑地望着姚长雍:“姚公子一出手,便晓得是行家。只有姚公子能让藏宝赌坊伤筋动骨。”
“过奖,”姚长雍受用金穗的夸奖,“不是别人不能,而是没人理会它罢了。赌博能赌到倾家荡产的,说明家底不够丰厚,只能认亏。且,这世上的人输了钱,借了高利贷,自己理亏,先心虚了,如何能想到是赌坊做的局。便晓得是赌坊做的局,也不敢拿赌博的事叫上公堂。要不然,藏宝赌坊怎么不报官调查诈骗的人呢?因为,他们自己先心虚了。”
金穗点头,姚长雍的分析合情合理:“姚公子,那些人还留着么?”
“当然留着了,难道黄姑娘以为我把他们怎么样了?”
姚长雍反应过来口中的“那些人”是谁后,脸色不由地黑了黑,自己在金穗眼里何时成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刽子手?
金穗有些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藏宝赌坊最先在伯京开设,说明藏宝赌坊背后的大东家很可能是伯京人士,伯京的那家藏宝赌坊是总店。倘若,我们把伯京藏宝赌坊挤垮呢?”
金穗挑眉看向姚长雍,一副挑衅的模样,似在问:你敢做么?
藏宝赌坊对黄老爹穷追不舍,金穗不介意用歪门邪道的法子整垮藏宝赌坊,整不整得垮。再两说。
“釜底抽薪?”姚长雍惊诧,见金穗的表情,又觉得好笑。“挤垮伯京藏宝赌坊么?我想想,藏宝赌坊经营多年。伯京的那家店倒了,虽不会各地店铺接着倒,但是对藏宝赌坊会是个沉重的打击。也够那幕后东家乱一阵子了。”
金穗惊喜,对付藏宝赌坊其实只是她自己的事,连黄老爹都没想过动摇藏宝赌坊,姚长雍能帮她教训四个州的赌坊,已是仁至义尽。她不过用了点激将法罢了。
姚长雍道:“黄姑娘何故惊讶?”
金穗咳了声:“姚公子确定帮我么?”
“黄姑娘觉得好玩便行,横竖藏宝赌坊是个祸害人的地儿,我乐意陪黄姑娘玩一场。”姚长雍老神在在地道。
金穗一噎。
姚长雍笑若清风,眸中却无笑意:“黄姑娘莫误会。我不是帮黄姑娘,帮我自己罢了。伯京那边倒可以交给慕容王府去做。”
“慕容王府?”金穗不解。
多年前的老黄历有段故事,慕容王府早些年管着海盐,颇富贵了一场,后朝廷收回盐铁权。慕容王府索性扶起了姚家,世代与姚家联姻,有姚家做钱袋子,便是别人知晓慕容王府花用姚家的钱,也说不出什么。而自那之后。慕容王府很少在明面上开铺子。
姚长雍道:“一则,藏宝赌坊跟慕容坚有些联系,又有焰焰坊一事,慕容王府早对藏宝赌坊不满;二则,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北阳县那边有消息传来,李掌柜老婆的侄女儿叫做小红的,辨认出给林氏出谋划策,又给她毒药的人,正是北阳县藏宝赌坊的管事,藏宝赌坊要杀我,慕容王府岂能袖手旁观;三则,赌坊走的是黑道,这种买卖,我姚家不好沾,还是交给慕容世子吧。”
金穗先是震惊,听到“三则”时,嘴角狠狠抽动:“一切听姚公子安排。”
随着婚期临近,黄老爹让金穗抓紧背诵姚家的族谱,以及慕容家的族谱,金穗在姚长雍提到慕容坚时,脑海里迅速浮现慕容坚一家子。
她最震惊的是,姚长雍对慕容坚直呼其名,按照现代的辈分,慕容坚应该是姚长雍的舅爷,姚长雍应该称呼他为舅老太爷。也不知晓这位传说中的水军将军到底跟藏宝赌坊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惹来姚长雍的不满,貌似,慕容雪的祖父正是慕容坚吧?
其实,她同样认为慕容家出面比较好,若对方做的正当生意,姚长雍通过商业手段制裁当然没问题,可藏宝赌坊诚如姚长雍所言,是混黑的,姚长雍跟混黑道的人正面对上,金玉满堂便不妙了。
既然慕容王府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金穗也不纠结,她沉吟半晌,在纸上写出了梭哈的玩法,这是个比炸金花更考验人心的赌博。
金穗一面写,一面怨念,她前辈子玩过的赌博只有纸牌,炸金花和斗地主在民间流行,在网络上也流行,打麻将也会点儿。幸亏她每样都会点,外行人瞧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即便她只说出基本规则,姚长雍手下的能人也能想到办法钻空子。
姚长雍看了几眼金穗的字,眼前一亮,让巫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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