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晓得么?”姚老太太古怪地凝视着金穗,“王举儒是主战派。”
“噗——”金穗一口茶喷出去。
姚老太太嘴角含笑,撇过头肩膀颤抖,转过身时解释道:“瞧你吓得!王举儒那老匹夫的确是主战派,但是朝廷派他去的目的却是主和,因为王大人对东瀛的印象不好,所以,派他去,实则是让他多为大夏争取赔偿,这与皇帝的利益一致。打仗,不是说打就打的,尤其是,东瀛是咱们的附属国。打他们太掉份儿了,会让其他附属国畏惧咱们。”
金穗默默然,擦了擦嘴边茶渍,想想也是,她不能拿前世的岛国和如今的东瀛相比,便是古代的岛国也是很弱的,根本不能与天朝对抗。而且这个时空的东瀛种植罂粟,以向其他国家倾销阿芙蓉为主要经济来源。这种经济模式能持续下来,但是也会让他们产生心理上的依赖性和目光的局限性。
不过,听姚长雍说过。海难之前东瀛曾经劫掠过沿海地区。说明这个时代的东瀛还是具备侵略性的。
金穗这才记起。姚长雍曾答应她进书房看王举儒所著的书,她忙得团团转,倒把这事给忘了。
金穗正琢磨回去后让锦屏和银屏去找找那几本书,却见姚老太太神秘地一眨眼。犹如顽皮的孩子般调皮地笑道:“不说这个话了。金穗丫头,这段日子有几场宴会,你莫闷在府里,祖母有件事交代给你办,你正好趁机散散心。”
“老太太有事直接吩咐孙媳便是。”金穗十分好奇在宴会上能有什么正事可办——当然,作为姚府主母,与各家夫人搞好关系很必要,夫人们的枕头风比谋士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可厉害多了。
而她嫁进姚府后,连番遭遇变故。参加的宴会并不多,毕竟身份变了,交际圈子也变了,好在有姚三太太这个长辈带着,又有一些认识的同窗们指引。加上姚府主母的光环,出府赴宴通常是主角。也有些人家专为了请她而办宴会的。
金穗可以说在后宅聚会中如鱼得水,没人敢给她脸色看。而她脸色不好看,多的是人哄。
姚老太太望了一眼窗外,笑眯眯道:“真丫头年纪到了,我交代你的差事,便是给真丫头挑个好夫婿!”
金穗一惊,继而赧然,她比姚真真大一个月,她已经成亲了,的确该给姚真真定门亲事,忙愧然道:“本是孙媳的分内事,倒是让老太太来提醒孙媳,是孙媳的不是。”
“好了,你自己还小,哪里能想到这些,你一个年轻媳妇总归不好意思打听。这事我心里有谱,只是得再挑挑,你和老三媳妇带上真丫头,多出去转转,那些夫人们自会明白我的意思。”姚老太太笑了笑,摇了摇手。
金穗稀罕道:“原来如此,吓了孙媳一跳,真让我挑人,我怕自己挑不好,白白耽误了二姑娘。倒是老太太想让二姑娘就近嫁在锦官城里?”
姚府的姑奶奶、姑太太们全部嫁到外地联姻去了,金穗以为姚真真也会嫁出去呢,故而,每每有时间都会找姚真真聊聊天,珍惜能相处的时光。
她看得清楚,古代女子没事是不会随便回娘家的,嫁的远的,逢年过节都是使唤妈妈嬷嬷们回娘家代为请安。姚莹莹出嫁后,唯一一次回姚府便是参加姚长雍这个家主成亲的婚宴。
金穗至今都觉得可惜,她的朋友不多,姚莹莹算是其一。
“真丫头从小离了她娘,跟着我过活,偏生了个天真无邪、没心没肺的性子,不像她姑姑们和大姐姐。早些年我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真丫头说是跟着我,其实是跟着莹丫头受教导的。想想,我就心疼她,这个孩子跟亲娘的缘分薄,没得亲娘疼爱,亲祖母又是个冷淡性子。就近嫁到锦官城里,我活着这几年,还能照拂她几分。”
金穗嗔道:“老太太说的什么话?我和二姑娘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老太太心疼她,孙媳也心疼她呢。”
说来姚真真的确在家人缘分上薄了几分,和母亲津二奶奶孙氏不对盘,祖母姚二太太只会吃斋念佛,连儿子都不管,别说管孙女了。爹娘不疼,奶奶不爱,只有个大不了几岁的堂姐照拂。但是姚真真也算是个有福的人,性子大咧,活得潇洒自在,又很讨人喜欢,珍惜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姚莹莹出嫁后,姚真真日日陪着姚老太太,更是和姚老太太培养出了真感情。
瞧瞧,姚老太太都舍不得她嫁出去了。
傻人有傻福,金穗感叹,姚真真不是真傻,而是大智若愚。
金穗约姚真真出去逛街,给她买些时新的首饰和衣料,姚真真以为金穗心情郁闷,很是体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结果两人互相给对方买东西,弄得金穗哭笑不得。
金穗私房钱颇多,又是打扮“侄女儿”,很舍得花钱,买的衣料很适合姚真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隔了两日,她便带上姚真真去蜀王府赴宴,庆祝蜀王妃四十岁整寿。姚大太太和姚三太太同行,显然,这两位长辈比金穗更上道,尽管带着姚真真往长辈们面前凑合。
夫人们鹰眼如炬,立马明白这是要给姚真真挑夫婿了。姚真真扭着身子想逃走,可惜没遇上机会,端了一天的笑脸。
蜀王妃的儿媳蜀王世子妃就凑近金穗,低声问道:“你们老太太发话要看人了?”蜀王世子妃一斜姚真真,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金穗咳了一声,蜀王妃在夏公公宣旨一事上帮了她,她承这个情,和年轻的蜀王世子妃走得比较近,闻言便笑了笑,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最疼二姑娘,不舍得离远了。老人家爱热闹,偏又喜欢女孩儿,这段日子都是二姑娘陪着,念诗下棋的。”
“姚二姑娘倒真是个孝顺的。”蜀王世子妃笑吟吟的,眼珠子一转,眼底浮现笑意。
金穗想了想,姚老太太并未告诉她看中的是哪几家,姚莹莹嫁了江夏王世子嵇延清,锦官城内和嵇延清身份差不多的便只有蜀王世子,但是蜀王世子已娶了妻子。再一想,姚真真是二房的孙女,和姚长雍这个家主的亲缘关系隔了一层,不如姚莹莹和姚长雍是亲叔侄。那么,姚真真配蜀王妃的嫡出二儿子应该不错。
不过这么配的话,倒是错了姚老太太和老蜀王妃的辈分,平常姚老太太和老蜀王妃都是姐妹相称的。
罢了,不纠结了,姚老太太本就大着老蜀王妃十几岁。
金穗脑子里转着这些令人纠结的血缘和辈分关系,不忘和蜀王世子妃说话:“二姑娘从小是老太太教养的,这几年因大姑奶奶嫁出去了,倒不常出来走动,性子倒是拘了些。”
“我瞧着也是,二姑娘贞静了许多,不过,二姑娘的性子不管是天真直率,还是贞静贤淑,都惹人喜爱,是个好相处的。”蜀王世子妃附和道。
金穗一听,暗觉有戏,姚真真这种生在隐形高门的女孩果真抢手,不过她是年轻媳妇,倒不好打听蜀王世子的弟弟,其实心里充满了八卦的热血。
连续赴了四五场宴席,姚真真也看出端倪来,每每出门脸色总是红红的。
金穗有一回试探地问她:“二姑娘,你是不是知晓了什么啊?”
“你说是赴宴见那些夫人们么?”姚真真反问道。
金穗点点头,只看见姚真真的脸色微微泛红。
姚真真红着脸,双眼却亮晶晶的,和金穗说悄悄话:“四婶娘,你是我闺蜜,我的心里话可只跟你一个人说。”
“你说。”金穗也想知道姚真真看中了谁,只要不是渣,姚老太太那儿总能通融几分,她和姚真真算得上是发小了,能帮的忙当然要义不容辞地帮。
。。。
第489章 捅马蜂窝
姚真真羞涩道:“原以为我会嫁出锦官城呢,老太太慈悲,四婶娘,可要在锦官城里细细挑,否则老太太看不上眼,我就只能嫁到外地去了。”
说罢,她双眸期盼地望着金穗。
金穗一呆,敢情姚真真没看上谁,只要能嫁在锦官城便满足了,难怪她看出端倪,虽然羞涩,却还是积极赴宴,原来原因在这儿。
换位思考,金穗也不愿意嫁到全然陌生的外地去。
左右斟酌,金穗颔首,还未说话,姚真真喜得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给了她一个拥抱,喜滋滋地道:“四婶娘,你真好!”
金穗怔了怔,她习惯了古代规矩礼法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突然靠这么近,还真有些不习惯,也笑道:“好了,这事儿跟我说没用,主要是大太太和三太太在相看。我听老太太的意思,是定了几家的,想再挑一挑。二姑娘,你就没自己的想法么?”
姚真真苦笑道:“四婶娘以为天下的夫妻都能像四婶娘和四叔那样么?大姐姐和大姐夫定亲之前,幼时只见过一面罢了。我原没指望能留在家门口,哪里敢奢求更多。而且,我信老太太的眼光。”
“老太太眼光毒辣,一定给你挑个好夫婿。”金穗抿唇笑了,姚真真这句话真没说错。
姚真真则调侃道:“老太太给四叔挑了四婶娘,这就可见一斑啦!我原没料到,四婶娘能管得过来我们这一大家子呢。”
金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也是被迫的好不好?谁不想天天有人伺候,又不用操心?而且姚老太太和姚大太太挡了大部分姚家宗族的纠纷,她才能跟坐办公室一般,坐在镜明院心无旁骛地处理商务。
如金穗所料,十月中旬,蜀王妃亲自带上媒婆到姚府给二孙子嵇延卓求亲。
金穗细细打量堂下笑得傻掉的嵇延卓,十分怀疑,这嵇延卓不会真是个傻的吧?嗯。嵇延卓和姚真真肯定有故事。
未等金穗了解这个背后的故事,白龙一行人回来了。
金穗没看见任管事的身影,关心地问道:“任管事呢?其他人呢?”
白龙脸色青黑,噗通跪下,面瘫脸上浮现一抹沮丧和愧疚。
金穗心口一跳,脸色发白,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任管事他们……没了么?”
为了避嫌,金穗见白龙时,书房内有青凤和锦屏。
青凤见白龙三缄其口。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白龙。到底怎么了。是死是活,你说话啊!不是让四奶奶干着急嘛!”
白龙头垂得更低,在青凤第二脚踹来之前,他沉声说:“四奶奶。任管事遭遇追杀,属下和任管事失手杀了摄政王的儿子嵇延兴!任管事不敢回来,又怕奶奶着急,摄政王报复,便让属下先行回来报信,万望奶奶做好准备。”
青凤和锦屏完全呆掉了。
金穗也愣住了,顿了顿,问道:“任管事他们没受伤吧?”
白龙一怔,说道:“任管事他们有两人受了重伤。幸好我们赶到及时,没有再添死亡。奶奶……奶奶不怪我们么?”
金穗深深吸了一口气:“货船是嵇延兴安排翻船的么?又是嵇延兴对任管事他们赶尽杀绝么?”
“是,任管事确认都是嵇延兴小王爷一手安排。”
“那不就结了,我们姚府那条货船一共七十六人,船翻之后。只剩下二十一人侥幸逃脱。嵇延兴害死我姚府五十五人的性命不算,还要追杀任管事,这等心肠歹毒的蠹虫死有余辜!”
金穗想起那些活生生的人命便心有余悸,走的那一天,她还亲自去送行,看着他们面带笑容地离开,那些人激动地朝她使劲摇手,转眼船翻了,大半人死了。是她大意了,以为摄政王不敢动姚府的人,可摄政王对藏宝赌坊的手下都那么狠,姚府是他仇人,又岂会心慈手软?
青凤和锦屏都垂下了头。
白龙道:“可嵇延兴是小王爷……”
金穗皱眉打断他的话:“小王爷怎么了?谁赋予了他权力对我姚府人生杀予夺!他是小王爷,是天之骄子,也不能草菅人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任管事是正当防卫。而且,他要杀的何止是任管事,是我们姚府所有人,我们不反抗,难道要引颈就戮?任管事一点错都没有,有没有这件事,摄政王府已经盯上我们府了,白龙,你不要因此自责。”
白龙、青凤和锦屏都因金穗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而激动,金穗是个很宽和的主子,也是个很严厉的主子,奖惩并济,恩威并施,不过分仁慈,也不过分狠辣,能和丫鬟们开玩笑,一同分享新捣鼓的美食,也会在丫鬟们犯错时,毫不留情地打板子、撵人。而且,金穗这番话把姚府的奴仆也看做了姚府人,金穗那么生气,是因为摄政王动了姚府的仆人。
锦屏和金穗熟悉一些,看着这样的金穗觉得又熟悉又陌生,眼里忍不住含了热泪,原来他们的命也是珍贵的。
金穗却没心思理会他们的感动,她是有些护短,也是讲道理的护短,那个叫做嵇延兴的小王爷行径令人发指,死了一点都不值得同情,任管事他们只是护送货船,就要被他追杀,若是因他的身份而怕了他,不敢反抗,那天下可真没有道理可讲了!
皇帝都不敢随便杀人,和摄政王斗法这么久,也不见得摄政王敢这么嚣张,他一个连正式爵位都没封的小王爷倒是敢光天白日地杀人,比他爹都蛮横霸道。
不过金穗还是被白龙的消息震了震,她定定神,问道:“白龙,起身吧。当时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你描述一遍。你们是怎么认出嵇延兴的?嵇延兴的手下有漏掉的么?”
白龙回过神来,不敢再把目光定在金穗脸上,站起身,神色不再那么紧张和忐忑了,想了想,说道:“当时属下顺着记号赶到那个小山村里,山村里的人指路引我们到了一处洞穴,原来任管事怕连累山村村民,只好藏在外面的山洞里。属下刚到不久,嵇延兴就带人赶到了。
“因为属下这边人多,嵇延兴很快被捉住。属下只是想逼退这些人,以嵇延兴作为人质。嵇延兴亮出自己的身份,属下怕惹麻烦,放了他,谁知他偷袭伤重的任管事,属下扫了他的腿,任管事亮出匕首威胁。阴差阳错的,那嵇延兴便撞在匕首上穿心而死。属下索性杀光了嵇延兴的手下。”
“那么,知晓这件事的便只有那些村民了,这可麻烦了……”金穗微微沉吟。
白龙敬佩,金穗一语道出关键,他们不可能杀了那些村民,而摄政王迟早会通过线索找到那个村子里去的,那些村民到时可就凶多吉少了,任管事和他的身份也会暴/露。
金穗当机立断道:“白龙,你再走一趟那座山村,多拿些银子,让那些村民迁走。这件事要快。你们这批侍卫是后去寻人的,只要把那座山村里的村民藏起来,就找不到你们,倒是任管事他们比较麻烦……把他们送到南边,从南海坐船先去外邦避避风头好了。摄政王,当不久了。”
三人头埋得更深,这话可不是他们该听的。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原来藏宝赌坊的幕后东家是摄政王。
白龙瓮声瓮气地应诺,金穗自然嘱咐一番让他们嘴巴闭紧的话,白龙还罢了,青凤和锦屏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金穗给了白龙八万两银子,其中五万两用来安置任管事等人,三万两用来迁移那个村子,她另外拨了一笔银子给侍卫们压惊。
侍卫们也的确被吓得不轻,杀了摄政王的儿子,虽然他儿子该死,但摄政王怪罪下来,可是要命的很。
白龙忙去安排了,金穗怕白龙没有经验,特意让白龙带上一个有经验的管事处置迁徙的事,至于任管事去南海,只要速度够快,就能躲开摄政王的追杀,而且任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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