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凑热闹的小孩登时吓得哭了起来。
秦五奶奶听见孩啼,心酸如潮水涌来,直接跪在地上,先是给伏广磕了几个头,又转回去给村民们磕头,早没了平日的自信和威风,一瞬间苍老了十年,这可是官非,往日的手段怎么敢用在县太爷的身上?哀哀哭道:“求大家看在是同村人的份上,原谅涛子这一回。往后我定然好好教导他,让他做牛做马赎罪。”
秦四郎大痛,连忙去拉秦五奶奶,却怎么也拉不起来她。
几个孙子孙媳妇见自家奶奶这样,都跟着跪了下来。
这样一来,秦五奶奶家的小辈们都跪下了,呜呜抱成一团哭。
黄老爹深深叹息一口气,和卢爷爷等人换几个眼色,卢奶奶平日喜欢凑热闹混闹,却知道轻重,忙上前去拉秦五奶奶,口中胡乱安慰道:“平**是个多要强的人,不过是条狗娃罢了,死了就死了,哪值得你行这大的礼!”
黄老爹见她说得语无伦次的,更有卢爷爷等人附和点头,哪里还敢让卢奶奶胡言乱语,直接走到伏广面前,作揖道:“伏大人,都是小事儿,涛子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他病成这个样儿,也是受了惩罚。我们几家人没受啥大的损失,涛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咋也不能把他告到衙门去。你看,这事儿,要不就这样算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8章官非(二)
第108章官非(二)
卢爷爷几人忙点头应和,说自己不怪秦涛。
一村子的人都期待地望着伏广。
伏广心想,翠眉姑娘那日的话果然没错,却面露难色,迟疑道:“县太爷有令,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衙役,哪儿敢违逆县太爷的意思。”
见双庙村村民们露出失望的神色,秦涛的亲人更是面现绝望,他又忙说:“不过,秦涛和他媳妇虽然有错,可法里容情,若受害人肯去和县太爷求情,说不准能免了秦涛的皮肉之苦。县太爷不是绝情的人,秦涛定然性命无忧。”
算是给了秦家人一个保证。
说完这些话,伏广心神俱疲,为了秦涛的事儿,他可真是两面不讨好,既惹了村民的厌,又讨了县太爷的嫌。又思及之前在另外几个村子办的案子,只怕村民们到现在还在心里骂他呢。
这样的小事本在村子的宗族里便可解决,洪县令如此大张旗鼓,对盗窃大做文章,威慑有余,仁慈不足,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就像他刚说的,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衙役,只有听命行事的份,没有置喙的余地。
秦五奶奶的心就像练习飞翔的鸟儿,在一头栽下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学会了煽动翅膀,喜色在她脸上蔓延:“谢谢伏大人,谢谢伏大人!”
伏广避过不受,黄老爹也向他道了谢。
因为这件事说开了,伏广直接提醒他们早日去衙门求情,也好让县太爷早日审理此案——衙门的牢房里还关着周围十里八村儿的盗贼嫌疑犯呢。
但是,秦涛他是一定要带走的,不过,鉴于秦涛情况特殊,他容许秦家人给秦涛披上薄被子遮挡一路上的寒风。
李十娘当即卷了一床厚被子,腰上系个荷包,扛着被子要跟秦涛一起去衙门大牢,秦五奶奶好容易才劝住她,又得了伏广会特意照顾秦涛的保证,李十娘才作罢。
秦四郎又拉着伏广明里暗里探听衙门那边的证据,心里悔恨不该存着侥幸的心理,忘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之说,累得老母如此受辱。可伏广的嘴巴像受了刺激的蚌壳,怎么也撬不开,另外两名衙役更是一问三摇头。
这么闹了一上午,直到晌午秦涛喝了这日的药,伏广才得以在村民们的允许下押着秦涛回衙门,他们是大早上走路来的,回去时却有秦家的牛车送。
三位衙差皆唏嘘不已。
翠眉被秦涛飘渺的目光吓得几乎失了魂魄,因心虚,还没看到结果就匆匆忙忙跑回去了,正撞上踱步到院门口伸着脑袋朝外张望的金穗。
一见金穗,她忆起昨日黄老爹在医馆求人的情景,再加上今日之事,便觉眼前一黑。秦涛要是能挺过这一关还好,要是挺不过,黄家真可谓雪上加霜。翠眉越发觉得北风更加凛冽,冻得她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金穗望着翠眉发白的脸,心知出了大事,急声问道:“翠眉姐姐,秦十伯家里到底发生了啥事儿?”
翠眉自那日与金穗透漏了星点心事,逐渐把金穗当做大人来看,因此也不瞒她,拉她进了屋子,低沉着嗓音略略讲了大概情况。
金穗听完后便怔住了,这几日根本不见衙门里的人来取证,那么,伏广所谓的证物证人到底从哪里来的?不过此时这些不重要了,秦五奶奶和李十娘的言行已经直接给秦涛定了罪。
重要的是,秦涛这个人再怎么渣,哪怕是赖活着也不能就这么死了。他死了,这不是罪过的罪过可得黄家、卢家等人家受着了,秦家人可不得怨恨他们一辈子。
金穗的不安反而让翠眉镇定下来,她缓缓地深呼吸几回,搂着金穗道:“姑娘莫怕,老太爷已经答应秦五奶奶去衙门求情了。别人不成,涛子病得那个样儿,定是行的。姑娘莫怕,没事儿的。”
她安慰着金穗,也安慰着自己,这事儿多少跟她有关系,秦涛真在牢里挺不过去,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金穗其实对秦涛这个人没有半点感觉,他是间接害死席氏和黄秀才的人,在小金穗的记忆里,没有秦涛的半点影子,有的也只是时而听翠眉唾骂两句秦家的涛子最爱偷葱摸蒜,如此而已。她的担心纯粹是因秦涛的命与黄家能否在双庙村立足下去息息相关。
不多久,黄老爹和山岚回来了,两个人显得异常沉默,金穗也不敢问,和翠眉说话小心翼翼的。
黄老爹出来时,换了一身衣裳,金穗忙丢下手中的针线,撩开帘子问道:“爷爷,爷爷,你要去哪儿?”
黄老爹笑得很勉强:“穗娘儿,这两天儿爷爷要去城里,你在家里要听你翠眉姐姐的话,莫着了凉,仔细天儿冷了要加衣裳……”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通,又回屋里卷了铺盖卷,金穗一肚子的关心还没说出来,他就出门去了。
金穗跟到门口,看他上了赵小全家的牛车,小身板被高大的门槛遮挡去一半,她扶着门框大喊一声:“爷爷,你可要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不知怎么的,她眼中突然有了泪意,她这么大一个人,活了二十多年,即使那场经历四年最终失败的恋爱也没让她眼中湿润如此。
黄老爹从牛车厢望出来,金穗整个身子笼罩在厚厚的素色衣裳里,一只小羊角辫从兜帽里冒出来,北风吹得辫稍细细软软的发丝胡乱飞舞。隔了那么远,他竟然看到孙女眼中闪烁的水光,以及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是与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挥挥手,叫着“穗娘儿,进去吧,门外风大”,直到翠眉出来拉走了金穗,他才放下高扬的手。
黄老爹留下山岚看家,翠眉安顿好金穗就去找山岚问情况,果然不出所料,秦涛还是被抓进衙门了,她想了想,疑惑地问道:“山岚,你说,五奶奶咋那快承认涛子的事儿呢?”
山岚后来跟着黄老爹听了所有的事,黄老爹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和卢爷爷、赵爹爹等“受害人”主动要求去衙门外守着,只要县太爷一开案,他们就会上堂求情,尽量给秦涛“挣命”。
略略想了一想,山岚沉吟着说:“我看,五奶奶大概是认为伏大人所说的人证是我们村上的人。”
秦五奶奶只顾着哭去了,可秦四郎那看着村民的目光可是个个带着怀疑,这两母子向来母子连心,秦四郎的心思就是秦五奶奶的心思。
不只秦四郎母子这样认为,大概村民们都是这样人为的吧。
翠眉松了口气,不过这并没减少她的愧疚,反而让她把愧疚隐藏得更深了,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浮现了秦涛那空洞洞的目光,浑身打了激战。
“翠眉姐姐,这屋子里没烧炕,赶紧回屋里坐着去吧。”山岚体贴地对她说道,他如何也猜不到、更不会联想到翠眉与秦涛的事揭发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翠眉点点头,心神不属地回到金穗的房间里,因着黄秀才的百日孝快到了,再加上年关将近,黄家和武家的意思都是要她年里出嫁,所以嫁衣这时候就要开始绣了,而她手里还有几件黄老爹和金穗的衣裳要做,时间赶得紧。
黄老爹卷着铺盖去县府,自然不是因为嫌弃客栈不干净之类,而是想省下几个住店的钱,十有八、九是要露宿街头了事的。金穗虽然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可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翠眉做针线。
人一旦心思全部用在一件事上,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黄老爹说去两天,金穗便数着指头过,第二日没等到黄老爹回家,却盼来了花大娘和武家的人。
因雪天路不好走,花大娘原定昨天回来的,哪知在路上耽误了,直接拿了庚帖和庙里和尚算的好日子去了下河村,紧赶慢赶,中午顺趟和武家的人来了黄家。
因此,在冬日里春风满面如艳阳高照的花大娘还不知晓秦十郎家的变故,沉浸在武家丰厚礼钱中的她也没发现太过安静的双庙村与往日有什么不一样。
“黄老汉不在?这时候天寒地冻的,他还出门做啥子?”花大娘听山岚说黄老爹此刻不在家很是吃惊,这个“不在”肯定是出了远门,若是在隔壁邻居家耍,山岚只需跑个腿就把人叫回来了,不会直接告诉她“不在”。
山岚犹豫着该不该说出真实情况,这时,金穗走了出来,笑着道:“花大娘,武家伯伯,快进屋子里坐。”又吩咐山岚去烧热水待客。
花大娘立马舌灿如花地夸奖金穗懂事识礼,金穗厚着脸皮受了,因着翠眉不好出来见客,不然她才不会听花大娘扭曲事实一般别扭的夸奖。
“爷爷昨天去了城里,说过两天回来。花大娘,武家伯伯,你们俩一起来,回回都是好事儿,不晓得今儿的又有啥好事儿啊?”金穗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歪着脑袋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9章嫁妆(一)
第109章嫁妆(一)
“哎哟,这闺女儿的小嘴可真甜!”花大娘逮着机会就卖弄自己的口才,连夸了几句,夸得小姑娘不好意思了才转入正题,“金穗可真说对了,我今儿的来可不就是报喜嘛!你翠眉姐姐要嫁人了,庙里的和尚看了你翠眉姐姐和你武家伯伯小儿子的庚帖,直说是天定良缘……”
把这场亲事都从头到尾花了万八千字夸了一通,花大娘说得口干舌燥,金穗一直笑眯眯地听着,不住点头,似在认同,花大娘更是来劲,脸上的笑纹像是刻上去不会变一样。
金穗暗道,不愧是做媒人的。
山岚上了茶水,屋里宾主尽欢,他没有用武之地,只好转身出去了。
金穗趁花大娘吹水的当儿,好奇地问道:“花大娘,庙里的和尚说翠眉姐姐和武家的小哥哥啥时候成亲啊?”
她一边腹诽跟花大娘这种人说话就是费劲,说半天都绕不到正点子上,一边无聊地想着,和尚就是和尚,为什么一定要说“庙里的和尚”?
武安坐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互动觉得颇有意思,而且这小姑娘礼数周到,即使年纪小,他也没有被怠慢的感觉,原本心底还有几分介意翠眉的身份,可看金穗大方的气度,与十几岁的大姑娘待客的礼数也不差,那么,有席氏教导的翠眉品性上定差不到哪里去,私下肯定了老婆的眼光。
金穗作为小主人,自然注意到了武安的目光。
她眼底泛起一丝笑,这让她的笑容更真诚可亲了,让花大娘一时忘了金穗不过才六七岁的年纪,她兴冲冲地捧着和尚批的黄道吉日,凑到金穗面前笑道:“庙里的和尚说,腊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你翠眉姐姐那天出嫁,定然一辈子顺顺溜溜,吃喝不愁,旺夫兴家……”
她后面的话金穗自动屏蔽了,只记住了前面的日子,心底莫名有些惆怅,翠眉在黄家的日子不长了。
因着这回花大娘说的便是和尚说的,虽不是原话,总归是那个意思,完全不用昧着良心说话,加上金穗那求知欲极强的目光和时不时的附和,她越说越高兴,仿佛她自家要娶媳妇一般,竟连金穗取走庚帖和黄道吉日细看没还回来也没留意。
金穗耐心地等她说完,脸上带着惊喜,转头不确定似的笑问:“武家伯伯,翠眉姐姐和武家小哥哥成亲真有那多好处吗?”
武安不妨金穗会突然问自己话,他素日并非是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可说话也是分场合的,像这样只有一大一小两名女性的场合,自然不需他说话。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朴实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精明:“那是自然,翠眉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出尘大师预言极准,他说出的话没有不灵验的。”
金穗抿嘴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出尘大师我不晓得,可我晓得,花大娘的话没有不准的。”
花大娘本来不太高兴金穗询问武安,此时听了这话,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从心里一直甜到嘴里,和金穗说起成亲的风俗来,既是说给金穗听,也是说给屋里的翠眉听。
眼看时间不早了,武安不可能像花大娘一直坐等在黄家,提示性地咳了两声,花大娘这才注意到时间,冬天日照本来就短,日头一落,天空灰蒙蒙的。
她见这个点儿黄老爹还不回来,这黄家家里大的不顶事,小的还太小,黄老爹不回来可是稀奇事,她转而问道:“你爷爷去城里做啥?马上都夜里了,咋还不回来?”
金穗将庚帖和符帖仔仔细细地折叠好,不留一丝褶纹,然后放在宽大袖子的荷包里,消瘦的脸抬起时骨碌碌的大眼里盛满了担忧,这才把秦涛的事娓娓道来:“……爷爷一回家卷了铺盖就去了城里,赵爹爹他们也都去了,连晌饭都没来得及吃。花大娘,涛二哥不会有事儿吧?”
花大娘早已经呆愣住了,她不是多心细的人,素日大大咧咧,完全没料到她才出门两天秦家里会出这样大的事,而且秦涛是她亲侄儿,家族里出了这样的人让她在武安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来。
听到金穗担忧的询问,她尴尬地咧咧嘴角,回答道:“既然有你爷爷他们求情,青天大老爷肯定会手下留情,你小娃家家儿的,先把自己的身子骨儿养起来才是正经,莫担心,你爷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金穗点点头,狠狠地舒了口气,眸子里的担忧减去了不少,像是极为信任和依赖花大娘的样子。
花大娘笑了笑,对武安说:“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我少不得去问仔细了,涛子不是别人,是我们老三家的……”
话尽于此,武安理解地点头:“应该的。”
两人一起来一起离开。
武安扬鞭赶牛车,急着回去打听,毕竟这事儿牵扯上了黄家,黄家处于流言蜚语的漩涡,若是跟秦涛的案子有关,武双魁和翠眉的亲事可有的磨了,若是黄老爹纯粹是做老好人才去的县府,那么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亲事已经走到换庚帖这步,连日子都定了下来,想改是改不了的。在乡村里,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