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一喜,心里还没来得及雀跃,不知傅掌柜做了个什么手势,门口忽然出现了几个黑壮的男人,分成两队分别守在门口。
她心里失望,脸上笑得越发欢快,扯住冬儿的袖子:冬儿哥哥。
嘿,小丫头挺上道的。冬儿眯眼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金穗一躲,躲过去。
冬儿也不在意,金穗却藏在他身后,朝着傅掌柜的方向瞪了一眼,怯然道:冬儿哥哥,他是拐子,不让我见爷爷。
冬儿抿嘴一乐,说道:可真是拐子。不过,你要是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他就放你去见你爷爷了。
他神秘地一笑:他和一般专拐小孩的拐子不一样。
金穗心里越发凉意上涌,冬儿这话里若有若无的暗示,她听出了一两分,却一时之间没有脱身之法。揉着手腕上的淤痕,金穗心里愁苦。
。。。
第208章 劫持(二)
傅池春这个人很冷,与顾曦钧的阴晴不定不同,他不说话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不过,他方才与金穗说的那几句话却暴露了他的急躁。
正如此想着,沉静的傅池春忽然开口道:冬儿,既然你与小丫头识得,我看你面子上,先让她吃饱了再说吧。
是。冬儿答应了一声,一把拉住金穗,用那个勺子在汤里搅拌了下。
金穗站在冬儿身侧,他的身形遮住了她,她发出一声很大的咽口水的声音,冬儿的嘴角便溢出一丝笑。
而他身边的金穗,眼神冷冷的,瞧着汤罐上方升腾起的白雾,白雾飘到鼻端,掩盖在浓郁鸡汤香味之中有微微苦涩的味道传来。
这汤有问题,金穗方才靠近汤勺时闻到鸡汤味道有异,故意弄洒了鸡汤,此时离得罐子近了,那感觉越发清晰了。
恐怕傅池春不知道,因着她时常生病,对各种味道,尤其是药苦味,有一定的辨识能力,嗅觉比常人也敏感些。
她忍不住苦笑,还以为傅池春不会下药害她,看来,又是她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
冬儿笑道:妹妹,看你乐得,等你喝了这汤,你便晓得这汤的妙处了。
金穗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诡异,她依然拽着冬儿的衣角没放,回头怯生生地对傅掌柜道:伯伯,我回了你的话,你真能让我去见爷爷么?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放一百个心,来,把汤喝了。傅池春背手站在门框边上,没说话,答话的是冬儿。
金穗便高高兴兴地踮起脚尖,做出一副乖孩子的表情。只是手攥紧了冬儿的衣角,泄露出一个小孩子的紧张恐惧:嗯,那好,这汤煮得真香。冬儿哥哥,勺子给我,我自己来喝,我喝完了就能回话,回话完了就能回家了,是吧?
她眨着眼睛,很认真地问冬儿。
冬儿把汤勺子递给金穗。回头看了一眼傅池春,点点头,又对金穗道:自然是真的。来。快点喝,可别再洒了,我煮了一天了,可莫浪费了我的心意。
金穗迫不及待地抓起勺子,接下来便是很戏剧性的一幕了。
她在冬儿的惊呼中。不管烫不烫,一口含住了勺子,却马上烫得张口要吐,因着身边站着个冬儿,只得把混着口水的鸡汤吐在了汤罐上。
不是随口地吐,而是喷出去的。
她个子虽小。却仍让不少汤汁喷到了罐子里。
冬儿眉毛倒竖,扬手要打她,她马上泪眼汪汪。张大了嘴巴,呼呼地吹气,舌头是真的烫到了,这可不是假的。
冬儿朝傅池春看过去,回过头。一把拎住金穗,金穗惊恐得全身颤抖。慌乱叫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冬儿哥哥,我擦干净罐子,还能喝的!
冬儿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金穗离那个罐子太近了,而他被金穗喷到汤汁时,已经本能地跳开。
事情几乎发生在一瞬间,金穗伸出袖子擦汤罐子,结果汤罐子比汤汁更烫,她惊叫一声,又有冬儿来扭她,那个汤罐子为了方便她够得着,放在桌子边上,她只是就着冬儿的力道,小胳膊从侧方微微使力,汤罐子便掉了下来。
哗啦一声,汤汁泼在冬儿的小腿上,冬儿一跳三步远,隔了小半会儿,疼痛方才从腿上传来,他吸着气,迅速脱掉鞋子,挽起裤腿,抖着腿上湿掉的一截裤子。
恨恨地瞪一眼金穗,冬儿气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喝……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金穗则躲在桌子另一边,满脸是泪水,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也更加确定,那鸡汤的确是有问题的。
傅池春眉尖蹙了蹙,厉眼扫过金穗和冬儿。
冬儿佝偻着腰,咬牙切齿地说道:大掌柜,这臭丫头不识好歹,烫了我事小,弄洒了那汤却是事大……
傅池春挥挥手,声音沉沉的:你先下去,莫烫伤了。既然她不吃,就饿着吧。再不然,她不想她爷爷,那跟着我们走好了。
冬儿施了一礼,手提着裤腿后退两步,方转身一跳一蹦地离开。
金穗在傅池春话音落时,忙辩驳道:我想爷爷,大……大掌柜,你再给我鸡汤,我一定吃完,我不会弄洒了……
傅池春不听她说完,便转身走掉了,走到门口时对那几个大汉严肃地道:看紧了,要是她不听话,你们直接把她绑了,堵上嘴,莫让她乱嚷嚷!记得,今天任何人不得给她吃饭。
几个大汉一致答应,微低着头,态度十分恭谨。
金穗双手抱紧膝盖坐在地上,呜呜哭了好一会儿,才渐停渐息,脑袋埋在胳膊里,身子没停止过颤抖。
不多时,天色渐暗了,那几个人看金穗果然胆小乖巧,便直接把门关死了。
金穗顿时又低声嚎了一会儿,很压抑的哭声,不过,门外那些人无动于衷。
金穗抹抹眼泪,嗓子哭得有些嘶哑了,这会儿不哭了,反而有丝疼痛从喉咙里蔓延出来。本来她病得厉害那会儿,时时咳嗽,嗓子便有些坏了,好容易天暖加上汤药养着,好了些,这回怕是又伤了。
虽然才七岁,可她的嗓音离从前的清脆却是越来越远了。
这些此时都是没要紧的事儿,金穗也顾不上去想,方才她哭的时候细细听了听,门外的大汉有五人,傅掌柜离开时坐的马车,是直接从院子里出去的,所以她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
至于冬儿有没有跟着离开,她的耳力还没那么灵敏,能听出十几米之外人的呼吸。
如此说来,这座院子里,至少有五个人看守她。
她搂住肚子,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像打雷一样。金穗恨恨地想,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个七岁的小女孩算什么?忍不住又骂了句变态。
静下心来,她又计量了一番,门外那几个人显然是训练过的,即使吃去饭,也是一个一个地去,留下四个人继续守着门,除了门那里,他们时而也会在屋子四周走一走,走到窗子旁边时会格外留意而站一站。
而金穗初初醒来时,早观察过,窗子是封死的,天没黑的那会儿,她借着阴影明暗判断,窗子肯定是从外面用什么木板之类的东西给钉住了。
上帝关了一扇门,还会给人留个窗子。而傅掌柜显然没这样的节操,不仅门锁死了,连窗户都封死了。
目前看来,她要想逃脱,只有等出去后才可能有机会。依据傅掌柜话里的意思,他们很可能会把她弄到别处去,这个别处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伯京了。
金穗心里不是不恐慌,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前世出救火任务,也没现在这么被动,这么无力。
她强迫自己冷静,心里约摸有了自救的法子,方才忍着头昏眼花,细细地检查身上的伤口。
之前被捆绑的绳子不知是什么系法,她越挣扎缠得越紧,身上多了几道明显的勒痕。除此之外,还有膝盖上和胳膊上磕碰的伤口,过了这一会儿,早结了痂,倒是不流血了,但是伤口没及时处理,和衣服粘在一起。
她忍着疼重新把伤口撕开,再脱掉一层白色的衣衫——幸亏黄老爹常常说春捂秋冻,加上她的病还没痊愈,劝着逼着她多穿衣服,不然,今儿这伤口还真没法处理了。
金穗又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小荷包,这个荷包平常便放在腰间的大荷包里,是个针线包,里面有把极小巧的剪刀,她就用剪刀把白衫剪了一截下来做绑带用,没剪的部分为防止别人看出异样,她仍穿回身上。
刚把衣衫套上,金穗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又脱了下来,剪了几块布条下来。她贴着地,摸索着走到桌子边上,用手在桌子上捻了捻,再凑到鼻子尖上闻了闻,油漆果然还没干透。
她立刻用布条在油漆上抹了抹,又摸着黑在每个布条角落里绣了个歪歪扭扭的金字,谁让她名字里这个字的比划最简单呢?
饶是她足够小心,针尖仍旧数次戳到她的手指,她心里感谢极了往日翠眉在女红上对她的敦促。
等做完这些,金穗挪到门口,小声而委屈地叫道:叔叔,我饿,这儿好黑……
话没说完,一大汉低斥道:小东西,叫什么叫!再叫把你的嘴堵上!
金穗的声音便如按了开关一般,再也无声无息了,她安然地退回到墙角落里,把藏在袖子里的几颗红枣儿拿出来吃掉。不管怎么说,今晚可不能饿死在这儿了。
吃着红枣儿,金穗不自禁记起了曹大夫来,话说这红枣儿还是她进城的时候送给她的,说是她外家那边自己种的,比别的地方甜。曹大夫拿来的枣儿未必比别的地方的枣儿甜,不过是份心意,觉得更甜罢了。
瞧瞧身边这么多人对她好,金穗越发觉得不能气馁,一点点地吃着枣肉,吃完之后舍不得吐,含着枣胡儿回味。
她得留着体力,能不能逃出魔掌,就看明天了。
ps:
ps:亲们可以猜一下鸡汤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药,答案在近几章揭晓哦!
。。。
第209章 劫持(三)
金穗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索性天气转热,并未让她吃多大苦头,朦朦胧胧地养了一阵精神,即将天亮时,她听到门外有些微动静,竖耳细听,却是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原来这五个家伙一夜没睡,直到现在方才撑不住打起盹来了。
金穗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意志力,可惜的是,她没想过昨夜逃跑,白费了他们一晚上紧绷的警惕心。转而一想,五大汉恐怕不只是为了防御她逃跑,也是在警惕别人来救她。
金穗细细思索,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又认真地把自己的衣服打量了一遍。
半晌后,她再次把白衫脱下来,剪了几个布条,为了抢夺时间,她顾不上绣整个金字,直接挑了几针,写了个玉字。
等做完这些,她抚了抚衣摆上的油漆,那是她昨夜蜷缩在角落的时候沾染上的,这衣裳还是翠眉赶在出嫁前为她改的,因着原来的衣裳短了,下面被翠眉镶了一层半个手掌长的褐色花边,看起来倒也别致,这主意还是金穗出的呢。
金穗不知自己怎么了,才不过一天一夜时间,她总是下意识地回忆起身边的人。
金穗没有发很久的呆,她迅速地站起来用衣裳蹭柜子,染上点点的红漆。
这是为了掩盖住她身上藏了带有油漆的布块,虽然是古代的油漆,味道也是很大的,金穗醒来后因已然长期呼吸屋内空气,嗅觉对油漆味道不是那么敏感。幸好前世的记忆里对油漆味道极为深刻,才避开了这一盲区。
准备好一切,天色渐渐放亮,金穗神经紧绷了一夜,眼底一片青黑。
冬儿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瑟瑟缩缩地蜷成一团,靠在墙壁和柜子夹成的角落里,脑袋埋在膝盖处,裙摆拖在地上有些脏了,衣服上还沾染了些星星点点的油漆。
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眼中的亮光瞬间熄灭下去,似有无尽失望在眼中蔓延,紧接着她又埋下头去,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冬儿不知怎么的,眼睁睁瞧着那明亮清澈如摇曳的烛火的眸光。在一刹那如被冷风吹熄,而自己在小女孩眼中无疑就是那股冷风,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冬儿清清嗓子,道:怎么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昨儿个被滚汤烫伤的人可是我。
金穗昨天干嚎了半个多时辰,嗓子本刺痛,不太愿搭理他,便只瞧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
冬儿眉梢皱了皱,正要说话,金穗的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
金穗到底是成年人的心思,脸颊红了红,想到昨晚那道惊险的汤,此时颇有些忌讳提到与饥饿和食物相关的话题。
还真怕傅掌柜再相逼一回。
冬儿眉眼舒展开。喊了一个小厮过来,笑道:你去买些早点,要多买些。这几位大爷可得伺候周到了。
那小厮说着地道的珠黎县府的方言,脆生生答应了一声。
大汉们可不敢小瞧了这位只有十一二岁大的少年,冬儿年岁小,却是从七岁起便跟在了傅池春的身边,与其说。冬儿是傅池春的小厮,伺候傅池春的。倒不如说他是由傅池春养大的。
单单是这样的似主仆似师徒,甚至是似父子的情分,便足以让这些三四十岁的汉子们叫他一声冬小爷。
冬小爷,我们哪儿当得起你一声大爷哟。
其中一汉子比金穗越发绷紧了一夜的神经,熬得眼里出现血丝的眼睛成了一双熊眼,脸也绷了一夜,此时笑起来瞧着有些干巴巴的。
冬儿跟他们客气几句,吩咐道:我待会儿让老于哥他们替了你们的班次,等早点来了,你们吃完早点再回去好好歇一晚。
金穗这副孩子身板到底经不住饿,听他们屡次提到早点,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她是真的很饿很饿。
出门买早点的小厮没让大家等多久,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几大包油纸,先把一份烤鸡递给冬儿,留给他几张薄饼,剩下的不知包了什么,全给了大汉们。
那门就大开着,金穗闻到油腻的味道,直到小厮分完早餐她方才无奈地垂下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曹操说望梅止渴,食物近在咫尺,她却丝毫没有止饿的感觉。
冬儿没有立刻进来或是走开,而是叫了另外一个本地口音的小厮过来,再让他去买早点,给其他人吃。
金穗借此转移注意力,不说傅掌柜,单说冬儿的思维就够缜密的,他没有让第一个小厮一次性地全部把早点买回来,而是分成几波,用的人还是本地的人,这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引起别人注意这座不起眼的宅子。
难怪傅掌柜能够从黄老爹的眼皮子底下把她劫走。
金穗朝外望了望,从她蹲的位置看不到大门,且前面还有一排三间屋子。依照她对古代房屋结构的了解,这个院子至少有两进,而她在西厢房里。屋子里各项摆设齐全,还有一个大炕,只是除了家具里面没有添置任何东西。
冬儿吩咐大汉们换了班次,这才慢悠悠地走进来,展开毛巾垫在油漆未干的桌子上,一点不心疼毛巾蹭掉油漆,坏了整张桌子的美感。然后把油纸包放到毛巾上,打开,烤鸡的味道香气四溢。
这一刻,金穗恨得咬几口冬儿的心思都有了。
冬儿丝毫没照顾金穗的难过的意思,慢动作地扯了一条鸡腿,就着小薄饼吃起来。
金穗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抑制力,才没冲动地冲上去掐冬儿的脖子,她更没力气抬起头来。
冬儿刚吃完一条鸡腿,外面就有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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