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轶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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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轶事(清)-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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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筱赶紧拿了汗巾为她拭了泪儿,道“多大的人了,还哭起鼻子了。一会儿出去,让你的那些个伙计掌柜们好生看看,他们说一不二的大东家是怎么个小女儿模样,哭肿了眼睛,抹泪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佟玖沐浴后乏的紧了,再加上哭了通,头有些疼。虹筱点了安神香,让她睡下了。看她熟睡,自己捧了貂皮大衣的包裹从后门出去。
  “是虹姐儿,真真儿的是稀客。”富察沁在后府忙着为济兰备茶点,听二门上的小厮说达正昌来了位女眷要见她,她晓得是虹筱,放下手中的活计急急的迎了出来。
  二人过了礼,虹筱客气的道“这段时日收了米姐儿那么多的固元膏,奈何被府里头的琐事绊着身,一直未能亲自过来道声谢,我这心里头啊,总是记挂着。”
  “瞧你说的,这往大了说,咱们两家主子是相与,都从江南千里迢迢的来这包头府做买卖。往小了说,咱们也是街里街坊的住着了。这点上不得台面儿的药膳吃食,还倒烦虹姐儿挂了心,真是我的罪过了不是。”
  虹筱客气的摆摆手,起身接过富察沁亲自奉过的茶,道“今个儿,玖哥儿回来了。才进府,就吩咐我过来,把从草原带回来给二姑奶奶的玩意儿送过来。”
  道明来意后,虹筱把裹得严实的貂皮大衣递到富察沁手上,不好意思的道“我们玖爷毕竟是年轻的哥儿,面子矮。她本想亲自送来,可又顾及着东西浅陋,生怕入不得姑奶奶的眼,故而就遣了我来。”
  “韩东家太费心了。”富察沁佯装嗔怪的颠了颠手上的包裹,道“且不说是什么物件儿,单单这等的份量从草原上大老远的运了回来。单凭这份心意,我在这,就要先替主子谢过。”
  虹筱又让同来的小丫鬟捧来两个锦盒,打开摆到富察沁面前,道“这是一点银饰,不值什么。倒也是时下草原上正兴的样式,给二位姐儿平日里穿戴着消遣消遣,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虹姐儿你真是太客气太破费了。”富察沁看着银饰上镶嵌的大大小小的珊瑚和玛瑙,感谢的道“才刚主子还说,本是想着安排点晚膳,为韩东家接风洗尘,只是韩东家风尘仆仆的才回来,怕扰了他休整。”
  “玖爷她跑惯了,这次回来,我瞧着反倒比在江南时精壮了些。二姑奶奶要有什么吩咐啊,随时过铺上差遣一声儿就是了。”虹筱见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便起身告辞。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主子回话。”富察沁送着虹筱,一路直送出了门,才回。
  “什么东西?”济兰倚在贵妃椅上看着《本草纲目》,时而朝书案上瞥上一眼摆着的几株草药。听到声响,抬头看见富察沁抱了个大包裹进了来,慵懒的询道。
  “韩东家回来了,从草原上给您带的礼物,还是您亲自过目罢。”富察沁将包裹端正的放到书案上,伺候济兰穿上软鞋。
  济兰放下书起身,喝了几口茶后,随手解开包裹。
  看到里面是件貂皮袍子,富察沁小心翼翼的将袍子取出来,里外打量着。整件袍子颜色匀称,光泽明亮,手感幼滑。
  “主子,这些年貂皮的袍子虽见多了,可像这等成色的紫貂,却是头一件。您看,这毛细密却轻盈,表毛幼长而光泽,应该全是由母貂皮所制,想不到草原上还有这等佳品。”富察沁嘘唏着道“主子,您试试?”
  济兰实际上不喜这些皮毛之物,但江南冬季湿冷,这些皮毛之物耐寒极佳,却又不得不用。
  “头品玄狐,二品貂。”济兰抚着披在身上的袍子道“比起我那件玄狐的披风,也丝毫不差。这个韩鹿祈果然了得,才去了一趟草原,就能把蒙古亲王家的貂皮袍子弄了来。可见他在蒙古贵族中的人脉,不容小窥。”
  “蒙古亲王家的袍子?”富察沁又摸了摸这貂皮上的毛绒,警觉道“别再是被偷儿顺了来变卖的贼赃!”
  “如果是这么贵重的贼赃,他根本走不出这位亲王的封地。”济兰欣然的收了袍子道“吩咐下去,晚膳让他们做点清淡的,我要宴请韩家老九。”
  一面派人往达正昌送了宴请的帖子,一面吩咐富察沁取一件从蒙古带回来的蒙古袍出来。
  “这件,颜色未免太艳丽了些,不庄重。”济兰看着富察沁拿出的大红锦缎袍子,摇摇头“不是还有件天蓝色的么。”济兰问道。
  “您清瘦了,那几件还未及改。这件袖口领口的套花贴边比旁的几件也精致,又是改好了的。晚上穿红色,衬人。”自从济兰守寡后,极少穿这么艳的衣服,富察沁规劝着她。
  边服侍着她穿上边道“这里不比江南,人人穿的素雅古朴。您看街上那些蒙古人,哪个不是大红大紫的袍子穿着。”说着还不忘把虹筱送她们姐妹的银饰拿出来,为济兰戴上。
  “主子——。”富察沁发怔的望着已然很久没穿过红袍的主子,将她引到镜子跟前,感慨道“这样的二小姐,奴婢多年未见了。”
  看到镜中的自己,济兰也是不禁稍愣了下,出于本能的张开双臂,微微昂起头,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不免感伤的道“终究还是老了。”
  “呀,小姐!”这时从外面进来的富察米,捂嘴惊呼道“太漂亮了,这头饰哪里来的。以前就劝您多穿些红色,看着好生喜气。”
  “没体统。”富察沁嘴上虽责备着妹妹,但还是笑语问道“晚膳备的如何了?这是韩东家第一次来咱们府上用膳,告诉那几个江南的厨子都仔细着点。”
  “姐姐你就放心罢。”富察米一直在膳房亲自监工,每道菜都亲自盯着,厨子们哪敢怠慢。
  喝了几口茶道“况且,那狗皮膏药能吃出什么好来?要我说啊,咱们这么忙活,还不如在院中架上只羊来一烤,随他的心意。”
  “你啊,韩东家来包头府也有小半年了,之前又去了草原。就算他是个蒙古人,天天牛肉羊肉的也该腻了,何况他还不是。多备些清淡的菜,保准他这次来胃口大开。”富察沁还是了解自家小姐的良苦用心。
  再说这边达正昌后宅,睡醒后的佟玖愁眉苦脸的磨蹭着,看着虹筱给她搭着得体的衣服,嘟囔道“好端端的,去她们家吃什么饭。”想了想道“姐,你跟景赋都随我去,对吧?”
  “哥儿,帖子上写的清楚,这是接风宴,不是鸿门宴。”虹筱心里好笑她这个傻主子。跟傅二爷相处时那般融洽,一提到富察·济兰邀她过去吃饭,就皱巴张脸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偏偏两个又明明是同一个人。
  “是,我虽欠她银子,但这次我马上就可以还了她。”说到这些,佟玖底气足了些,直了直腰道“再敢给我脸色看,我马上喊景赋过去拆了她的门楼!”
  “你啊,到了家了,还不让我和小华省省心,好好歇歇。”虹筱扯了扯她马褂的下襟道“不就是对门吃顿饭么,自己去。一趟草原回来,以前的衣服都见短,哥儿可是长个了。”
  “说到底,还是草原上的吃食养人。”佟玖挺了挺身板,任虹筱给自己扎着腰带,学蒙古勇士般手叉腰,用蒙语道“吃肉的是狼,吃草的是羊。”
  虹筱为她收拾停当后,前后的看了看,点头道“嗯,那么草原狼少爷,可以去赴宴了。早些去,别赶上晚膳档口才过去,显得怠慢人家。”
  “竟这般寂然。”这是佟玖第一次过养正堂后府,自济兰回来,收回来大量的草药,都需要晾晒。所以后府大大小小的空场上,摆的到处各色各样的药材。
  一进府,就闻到淡雅的药草味道,细碎的捣药声皆可听到,虽仆人们人来人往,但也都很安静。与达正昌内到处都是干得热火朝天大嗓门的伙计,出出进进的商队,人声鼎沸的热闹氛围截然不同。
  到了这里,浮躁的心也自然而然的就跟着静了下来。
  “韩东家莫要见怪,我们开的是药铺,来往的多是些患病之人。病人需静养,先生请脉时更是需静谧。所以,府内是安静了些。”前面引路的富察沁解释着,时而回头看上一眼佟玖。
  不禁感叹,都说女大十八变,可这韩鹿祈一个男子,一别半载,不但个头出落了不说,眉目间也长开了。就连谈笑间身上流露出的世家气势,也与当初那个在江南签契时处处顾忌,青涩的少年大不相同,脱胎换骨了般。
  富察沁引她进了正堂,请她稍坐,自己去后面请主子出来。
  佟玖看了看室内陈设,一个平头案依墙摆至正中,墙上挂着靠山镜。案上摆了三对瓷瓶,中间放着石头面的大插屏,边上摆着一架自呜钟,寓意“终身平静”。
  案下摆着一米八的见方八仙桌,桌两边分放着太师椅,东西依墙,共是八张六几。
  屋角立了两张花几,摆着几盆石竹,生极盎然。墙壁上悬挂着一幅颇得禅韵的“悟”字字画,看风格应是唐时的笔墨。
  正欲喝茶时,只觉门口一红,望过去后,不禁讷讷起身,对走到近前的富察沁叹道“我走遍整个草原,也未见过如此貌美的蒙古女子。”
  说完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济兰双手高举过头,随后右手捂在胸前躬身,用蒙语问着好,敬意十足的道“她赛拜努。”
  这倒让济兰颇为尴尬,哪个女人不喜欢这样的盛赞,可佟玖的话里行间也表示着她已经认不出济兰了。
  富察沁打着圆场笑道“瞧玖爷这是见了多少蒙古姑娘,连着我们主子,都认不出了。”
  佟玖闻言往前近了几步,毫无顾忌的直视着眼前的济兰,倒是把济兰看的有些拘束和不安了。
  佟玖歉意的对济兰拱拱手,依旧不失赞赏的瞧着她,对她连连点头道“上辈子咱们在草原上见过,不对,我在府里见过你。”
  “还没用晚膳,就喝多了么?”济兰勾了下嘴角,用满语轻声道,言语间掩不住的娇羞。
  不知为什么,佟玖这次再见济兰,觉得好似重新结识了个人般,之前那个让她讨厌的寡妇债主顷刻间就烟消云散在她的脑海里。
  席间,佟玖依旧那么纵酒,对济兰讲着在草原上的见闻,喝到酣畅处解了小褂的扣子,认真的目视了会济兰后。
  起身将两人的酒斟满,边拿起酒盅跟济兰碰了下,边握上济兰的手,认真的道“你这个样子甚美!很像我的额娘博尔济吉特氏,我看过她的画像,就是这个样子。”
  说完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一把揽过济兰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忘情的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相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济兰鲜有跟谁这般亲近过,但她从拥着自己的人虚晃的身形中觉出佟玖是真的醉了,且动作很单纯并无恶意,她忍耐着并没有推开他,因为她还有个更重要的猜测需要证实。
  “你是说,你额娘是科尔沁达尔罕王部的博尔济吉特?”济兰任凭她拥着,在她耳边试探着问着。
  佟玖听话的在她背上点点头,道“嗯,达尔罕王罗布藏古木布,是我的舅舅。”
  济兰试探的轻唤了声“佟佳·纳多?”
  “嗯?”佟玖迷惑的仰起头应了声,紧接着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严肃的道“嘘,我是韩鹿祈。”
  济兰二话不说的将手探进他散乱的马褂前襟的胸前摸了摸,虽然内里束的极好,但终究是从异常的柔软中摸出了端倪,济兰登时心内了然。看来,齐佳·木云说的不错。
  虽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可看着眼前剃了头光着脑门儿的佟玖,和被草原风沙吹的已然红黑了的脸庞,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主子——。”本来想给二人留些空间的富察姐妹,在门外候着,本来刚开始还有说有笑的推杯换盏,突然就没了声响,富察沁不放心,佯装送水推门看了看。
  就见佟玖揽着自家主子,头扎在主子的怀里!而自家主子不但没有挣脱,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怕他摔倒,一只手还在对方衣襟里,脸上的表情全是心疼。于是,赶紧“嘭”的关上身后的门。
  见富察沁进来,济兰若无其事的收回佟玖衣襟中的手,为她仔细系好马褂上的盘扣。
  低声吩咐道“她喝多了,收拾间客房出来,给她憩会儿。让小米过她们府上传话,就道她们东家喝的狠了,请虹筱姑娘过来。我有话问她。”
  “主子,留他在咱们客房,这与礼法怕是——。”富察沁承认自己的确有意撮合佟玖和自家主子,可这发展的也未免太快了些罢?远远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快去罢。”济兰的酒也吃的不少,事出突然,搅得她心神不宁,头就也跟着疼了起来。有些不耐烦的道“喊两个丫鬟过来,先将她搀到客房去。”
  “真是一刻都不让我省心。”虹筱听说佟玖在人府上喝的不省人事了,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她就不明白了,走时还是极不情愿的走的,怎么到了那就能畅饮到烂醉如泥的境地呢?
  “随意坐。”济兰才沐浴过,在闺房里随意穿了件袍子,让虹筱坐下后。吩咐富察沁把华景赋带去见佟玖,摒退了室内的其他人。
  “方才,在你主子那儿,我只是听了只言片语。”济兰坐在软榻上,言归正传的问道“请你来,我只是想问问,佟佳·纳多——。”说着济兰拉了拉语调,瞧着虹筱面上表情的变化道“怎么就变成韩鹿祈了?”
  虹筱只是拧了下眉,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抬头看着济兰。
  济兰摊了摊手,轻笑道“你这种眼神真的是让人很不舒服。你觉得,如果我有恶意,你现在还有机会在这,这么看着我?”见虹筱依旧不说话的看着她,也许是出于早先“调戏”她的理屈,济兰起身为她倒了杯茶。
  软了几丝语气道“别以为所有女人都是齐佳·木云。”之后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道“我们是相与。”说到这,顿了一下。因为她脑中突然映出佟玖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相与。”时的情景。
  济兰勾了勾嘴角,笑看着虹筱,坦白道“你主子说的对,我们两家,是要做一辈子相与的!”
  “您是怎么认识齐佳表小姐的?”虹筱终于开了口。
  “说到这个,很不幸。”济兰顿时笑意全无,坐回到软榻上,悠悠的道“虽然在下不才,是个望门寡。但她还是要尊称我声‘嫂夫人’。”
  虹筱思绪转了一下,道“相反,我倒觉得您很幸运。嫁到那样的人家,真的就比您眼下的生活好么?当然,只是个丫鬟的见识罢了。”
  “那么,丫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济兰困乏的打了个哈欠“简短些。”
  虹筱平静的道“您的弟媳妇偷了我们哥儿记的佟家账本,您的公公和小叔匿名告发了佟家,佟家被灭了门。之前哥儿一直逃婚藏在科尔沁,后来佟家出了事,我们被驱逐出封地自生自灭。遇见了旧故韩老东家,后来韩少东家得了伤寒,没了。哥儿就顶了他的名号,来了江南。”
  济兰沉思了一刻“你确定,是木云她偷了账本,而不是你家那个傻子主动给她看的?”
  虹筱显然为“傻子”这个词很不满,但也不得不惊讶于济兰看问题的透彻和独到,实际上济兰说的对,的确是佟玖错信了齐佳·木云。
  捕捉到她那片刻的惊讶,济兰无奈的笑笑,自语道“果然是个傻子——。”
  “我知道您会为我们保守秘密的,因为我们是相与,不是么?”虹筱试探着济兰,问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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