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得厉叱之声,道:“谷巧巧,这可是你自讨苦吃,怨不得老夫手狠心辣了!”
水母谷巧巧冷笑道:“老儿,你以为这点鬼把戏,就难倒了我么?待我破了你的阵法,再与你算帐不迟!”
就在水母纵身入阵的刹那之间,秦冰已用熟练的手法,把迎面而来的六口飞刀—一接在了手中,他身形更是丝毫也不敢停留!
只见他足尖飞点,已把身子紧紧凑上,随着水母的身形,他手中的刀—一掷了出去。
水母谷巧巧乍见四面黄沙排山倒海而来,已知中了对方计谋,只当是一般浮沙阵,心中虽是愤怒惊吓,却并未十分地放在心上。
她轻啸了一声道:“秦冰,今日我发誓要取你性命!”
口中这么说着,右手倏地在腰上一抽,冷光一闪,再看她手中,却已多了一口精光四射的宝剑。
这时秦冰手中掷出的飞刀,分上中下三路,直向她身上射去,快如风驰电掣!
这个老婆子随着长剑出鞘的势子,却摆了一招“夜战八方”,只见她大足向前,猛跨出了一步,肥躯下塌,倏地一举掌中剑,只听得“呛啷啷”一声脆响,秦冰所掷来的六口飞刀,竟为她一剑撩了下来。
紧跟着她的身形,如同风车似地转了起来,直向秦冰身边扑来。
一时间,阵法发动,一任水母身法如何快捷,但所过之处,全是迷漫黄沙,四面袭来,简直是不见大日。这时她才知道是真正的厉害了!
万斯同战战兢兢地伏在一个沙坑里,他深恐身形败露,为二人发现。
所以自始至终,他伏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在他眼中看来,那是很奇怪的,因为水母好似发了疯似的在沙岸上狂驰着。
她不时地左跳右冲,手中那口长剑更于百忙中,上下拨打着自秦冰手中所飞来的暗器,状极狰狞。
万斯同见平静的沙滩上,一如平常,而水母舞剑闪躲的情形,竟似遇到了数十敌人合力围剿一般,她那满头的白发辫儿,一根根地倒立了起来,厚嘴内更是唾沫星子四下横飞。
最妙的是,秦冰仅仅离着她不过三丈左右,她竟是视同未睹一样。
秦冰这时面色较前稍霁,只是他唇角带着一丝冷笑,那只右手,不时地自佩戴在身上的豹皮囊中,摸出些暗器,向水母发出。
万斯同距离他较远,看不清那是些什么暗器,只见他是以拇指之力,把它们—一弹出去的。
那困于阵中的水母,这时,更显急躁了。
她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啸之声,身形上下左右蹿动,带起了大片黄沙。
万斯同这时才忆及老人的话,知道这定是老人事先布置好的“三杆三跳”阵法发动了。
水母谷巧巧以雷霆万钧之势,在阵中冲闯了一阵,直累得气喘如牛。
凭着数十年潜习参透之功,很快地就令她感觉出不对来了。
她忽然大吼道:“秦冰老狗,你且看我破你阵法便了!”
她口中这么说着,竟倏地停身不动,只见她慢慢收回了剑,双足交叉着,霍地盘膝坐了下来。
先前的狂风暴雨,此刻看来,显然是一切平静了。
秦冰目睹此状,竟面色大变,他迫不急待地纵身而上,掌中剑抖出了一点银星,直向水母咽喉上点了下去。
水母阔唇一翻,哧!一股水箭直向秦冰面上射去。
一边的万斯同不禁心中一动,因为他二人相距的距离太近了,秦冰要想逃开,似乎是太难了。
果然这口水箭方自喷出的一刹那,只听得秦冰一声大吼,随着水母所喷出的水箭,竟翻出了两丈以外,“噗”地倒卧在沙地里仰天不动!
万斯同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正想从沙坑里跃出去。
可是忽然,他觉得有人轻轻地拉了他一下袖子道:“不要动!”
万斯同吓得一哆嗦,忙一回头,却见竟是秦小孚!
她穿了一身紧身的黑衣服,那条小辫子紧紧地盘在后面,背后背着剑,肋下佩有镖囊,倒是全套的武生打扮。
万斯同正要开口,却见她按唇轻轻地嘘了一声,而且一只手往下比了比,叫他把身子藏好。
万斯同虽是暗愤她不听话,可是事已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当时忍着要说的话,把身子伏下了些,却觉得秦小孚吹气如兰地在自己的耳边说:
“大哥,你看水母要倒霉了!我爷爷是装的。”
万斯同心中更是吃惊,忙向沙岸上望去。
就见秦冰仰面朝天地,躺在沙滩上动也不动,那只独手,却放在胸前。
一边的水母,这时,已不再盘膝打坐了
她脸上带着极为古怪的神情,立在沙地里,那双炯炯光采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秦冰。
好像她还不十分相信,因为秦冰这个强大的敌人,竟会如此容易地为自己打伤了。
水母面上带着极为阴沉的颜色,逼视着地上的秦冰,而秦冰身躯却是连连抖动不已。
万斯同回望了秦小孚一下,小孚却咬紧了牙道:“可恨这丑老太婆……”
方说到此,忽见水母霍地双手一举,怪笑道:“秦冰,你也有今日!”
她竟猛地掠起,直向秦冰身侧扑去,同时,她掌中那口冷光闪闪的寒铁软剑,绕起了斗大的一圈光华,直向秦冰头上绕去。
这真是疾如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水母的剑落下的一刹那,也正是秦冰右手扬起的一刹那。
只见大片黄沙,自秦冰的手中云也似地涌了起来,同时他整个身子,在地面上一连几个螺旋转,已翻出了丈许之外。
水母狂啸了一声,身形一阵跄踉,倏地掉过头来,死死地把身子用力纵出去。
这老鬼不愧老谋深算,只因她一时大意,双目为秦冰扬起的黄沙把目光所迷,自知为敌人占了先机,这才大骇地回过身来,直向湖水中扑去。
同时她左手在她纵起的同时,暗运内力,反掌向身后挥去。
秦冰这一招果然是用上了,想不到水母目光果为自己所迷,不禁大喜!
他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下狂笑了一声,身形霍地腾空而起,往下一落,正好够上了步位,他舍剑用掌,那只右掌霍地向外一抖,叱了声:“去!”
秦冰心恨水母刺骨,更知她周身坚硬如石,普通拳掌休想伤害分毫,所以这一掌可以说是用足了内力,凭着他数十年浸淫的功力,这一掌就是一块千斤大石,也能被他震碎了。
这种力逾万斤的功力,甫自秦冰掌中吐出的一刹那,水母已觉出不妙。
她虽是双目一时失明,可是凭着她灵敏的感触,她仍能大致地分辨出秦冰扑来的方向。
这老太婆倏地一个疾转,她口中吐气开声地厉哼了一声,那只蒲扇大小的左掌,竟如封似闭地向外猛地抖打了出去。
这真是残忍的一掌,一声大震带起了两团狂坠的身影,秦冰这一掌,虽为她掌刀侧封了一半臂力,可是却因为道极猛,这一掌实实地击在水母的右前肋下,这老太婆被击得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可是秦冰却也料不到,水母会在这种情形下向自己反击,他虽是伤了水母,自己整个左肩头,也为对方劲道所伤,他身于一连踉跄出了七八步以外,只觉得左肩头连骨带肉,竟似被刀削了一般的痛,一时痛得出了一身冷汗,一交坐地,竟是差一点痛得昏了过去。
人到情急拼命之时,常有想不到的能力。
这水母谷巧巧虽是身负如此重伤,可是她丝毫也不敢在沙岸上停留。
这时她犹自亡命般地向湖水扑去,偏偏双目为细沙所染,一时奇痛攻心。
她口中怪声啸着,左手用力地揉着双瞳,足一亡命地前驰着。
可是她绝对想不到,这个时候,仍会有人向她袭击,就在她鼻中已闻到了湖水的气息,正待纵身入水的一刹那之间。
这时候从右侧面,劈面来了一股尖锐的冷风,水母失魂之下,双目又看不见,一时再想从容躲避,那可真正是梦想了。
只见白刃一闪,血光飞溅,水母凄厉地惨叫了一声,跟着大呼了声:“你是……
谁?”
她身子已浸下了湖水,可是她耳中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冷笑地道:“万斯同!”
随着血浪翻卷,已失去了这老婆婆的踪影!
万斯同一剑凑巧,竟齐臂把水母的一条右臂给斩了下来。
可惊喜的,这正是她那只持剑的手,她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口剑,宝剑在地上闪闪放光,万斯同弯腰把这只断手连剑都拾了起来。
另一边,传过来小孚的声音,叫道:“大哥!爷爷他老人家受伤了,快来呀!”
万斯同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忙把那只断臂,随手往地上一扔,提着剑,直向后面赶去。
却见秦冰在小孚的扶持之下,脸色苍白,他整个左肩头,都为鲜血浸满了。
水母的掌风,就如同是一把利刃似地,把他整个的左肩头,削下了巴掌大小厚薄的一片肉去,秦冰焉能不感觉出疼痛来?
可是,他面上却带出一种强忍的神态来,连一声也不哼,小孚这时却忍不住哭了。
万斯同叹道:“我们快把他老人家扶进去再说。小妹妹!你先不要哭……”
秦冰冷冷一笑,说道:“谁叫你们来的?”
万斯同不由大惭,他苦笑一声,道:“老怕,我只是关心你老人家的安全,所以……”
老人白发怒张,怒视着他道:“我秦氏的怨仇,有我自己负责,你不必伸手多管闲事?”
他这种无情的指责,令万斯同一时真是无地自容,老人遂拂袖挣开了小孚的搀扶,大步地向家中行去。
万斯同垂头看着手中那口寒光耀目的宝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秦小孚却抽搐道:
“大哥,你可别在意,其实爷爷内心是感激你的,进去吧!”
万斯同望着她笑了笑,他举了一下手中的剑道:“还有这口寒铁软剑,我也要亲手交给他老人家。”
秦小孚怔道:“你怎么拿到的?”
万斯同得意地笑了笑,道:“进去再谈吧!”
说着他们就一直走回去,却见秦冰端正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现出了左肩头,正用那独手,轻轻地往上搽药。
小孚忙上去为他代劳,万斯同侍立一旁,正不知如何开口,老人却长叹了一声道:
“万斯同,你这是何苦,平白无故的,却与此人结下了大仇。”
他顿了一下又道:“此人是一恩怨极为分明的怪人,听方才惊呼之声,分明是你乘她于危.刺伤了她,她今后势必不会与你罢休的。”
万斯同正色道:“弟子在一边实在气忿不过,才不计后果地伤了她的。”
老人眨动了一下眸子,瞟着他问:“你确实是伤她很重么?”
万斯同点头道:“我斩下了她整个的右臂。”
老人不禁面色一振,他惊得突然站了起来,万斯同于是双手呈上那口剑,道:“这是你老人家所要追回来的那口寒铁软剑。”
秦冰单手把剑接了过来,他面色这一刹那,透着狂喜之色。
只见他单手握着剑柄,仔细地在眼下观望着,并且不时地对着剑身吹上一口气。
呵出的热气,似一层雾似的,往剑身上涌去,可是方一挨着剑身,却收缩成了一料极小的冰珠,一路顺着剑刃直向剑尖上滑去,最后才自剑尖上消失。
万斯同和秦小孚俱都看见了这种奇态,不由大为惊奇,纷纷问故!
老人长叹了一声道:“果是剑侠故物,这和家师所说的情形一般无二……”
他说着遂把剑尖下垂,用拇指紧紧按在剑柄上一粒蚕豆大小的黑玉珠子上,跟着振腕一抖,发出了“锵”的一声,再看那口剑的两刃,却为剑身正中那道暗槽内,分出两叶长形的柔钢紧紧地裹住。
老人这才大胆地持手往剑身上抓去.这口剑在老人的手中,竟如同是一条带子似的柔软。
突然他把它往万斯同手中一推道:“你先拿着”,他扬了一下灰白的眉毛说:“我几乎忘记了一件大事,我问你,那只你所斩下的断臂呢?”
斯同回指了一下,道:“我……我把它随手丢了!”
秦冰叹道:“唉!这太大意了!”
他忽然对秦小孚道:“你快点一只火把。”遂又对万斯同道:“来,我们把它找回来。”
说着竟连身上的伤也顾不得,飞快地向室外跑去,万斯同忙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边跑边问:“老伯,要它何用?”
秦冰并不理他,跑了一程,就驻足在沙地上觅视道:“是在这里么?”
万斯同左右看看,摇了摇头:“不是,还要往前一点。”
老人遂又往前跑了几步,二人都低下头在大片的沙岸上行着,找着。
这时秦小孚打着火把也追了上来,在她的火光之下,三人又找了半天。
万斯同不禁皱了皱眉一说道:“奇怪,方才我记得是丢在这附近的呀,怎么不见了?”
老人仍是低头找着,把整个的沙岸都找遍了,秦冰除了在沙地里拾回了几口他事先埋下的短刀之外,那只断臂竟是影子也看不见。他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对小孚道:“把火把抛了吧!找不到了。”
秦小孚随手把它丢到了湖中,万斯同不解地道:“老伯,要她一只断手又有何用呢?”
秦冰冷笑了一声说:“孩子,你太天真啦,你虽是斩下了她一只膀臂,可是却因一时大意,现在等于并没有伤她是一样的。”
万斯同不禁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会呢?”
老人惨笑着摇了摇头道:“现在不可怀疑的是这老怪物是在身受各处重伤之后,负痛又回到了岸上,把这条断手捡了回去。”
他冷嘲地笑了笑,看着万斯同道:“她得到了这只断臂之后,只消以她本身命火,重化伤处,不过百日之苦,又能恢复她本来面目。”
万斯同顿时就本立住了,老人遂又举了下他自己一只左臂,冷笑道:“当年我如能找回这半截断腕,又何至落成今日模样?”
说着,长叹了一声.又说道:“只怪我当时.没有注意到此点,如此,真是太便宜她了……”
秦小孚担心地在一边问:“爷爷,她还会再来么?”
秦冰苦笑道:“这很难说,不过她受此大创,何能心甘?”
目光向万斯同望了望道:“孩子,不是我吓唬你,今后你却要时刻担心,她一定会找你的!”
万斯同爽然一笑,说道:“我倒是不怕……”
才说到此,水面上却传来了一声冷笑,三人同时回身,却见不远的湖面上,翻起了一片浪花。
秦冰厉叱了一声:“无耻妖婆!”
随着他口音,右腕翻处,掷出了两口飞刀,这两口飞刀并排而出,一闪即逝!水面上平静无波,二刀虽疾如电光石火,却并未伤着那冷笑之人。
老人苦笑道:“如何?我没说错吧,这怪物果真是已寻到了断臂,并忍痛在一边窥视。”
秦小孚恨声道:“太可恨了!”
秦冰叹道:“进去吧,唉,如此一来,你们二人面貌反倒为她窥了个清楚,我们真是笨上加笨了!”
三人沮丧地返回室内,老人坐定之后,万斯同又把剑送上道:“老伯你收下这口剑,我要走了!”
老人细目睨着他,微微一笑道:“你到何处去?”
斯同摇了摇头道:“不一定。”
老人又问:“你不怕水母么?”
万斯同冷冷一笑道:“我不怕!”
秦冰忽然面上现出了一丝微笑,他点了点头,遂道:“你不妨暂时先留下来……再说,这口剑……”
他随手把几上那口寒铁软剑拿了起来,略一顾视,面上现出一片依依之色。
可是他仍然对万斯同道:“这口剑,既是你从水母手中取得,理当归你所有,你拿去好好使用吧!”
万斯同退后了一步,说道:“我不能收下。”
老人怔了一怔,面现怒容道:“为什么?”
万斯同正色道:“此剑是老伯师门故物,万斯同不过与你老伯萍水相逢,并无丝毫渊源,所以我不能收下。”
秦冰面上现出了惊异之色,他对一边的小孚道:“来!丫头,把这口剑为他佩上。”
秦小孚接过了剑,含笑走向万斯同道:“爷爷赐人东西,向来是不许人家不要的。”
万斯同一时急得面红耳赤,他双手连摆道:“小妹,这是使不得的。”
他并且苦笑着,对老人打躬为礼道:“老伯如一再见逼,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