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他才行了几步,突闻得左侧树梢上有弓弦“咚”的一响。
万斯同不及回头就本能地向前一个猛扑,可是却觉得头顶上,并无丝毫动静。
他心中奇怪道:“怪事!莫非我听错了!”
想着就由地上又爬了起来,谁知身方直起,却觉得右侧方,“哧”的一股尖风袭到。
万斯同再怎么也没想到,这暗器,竟会由相反的方向发出来,而且没在一点声音。
待他发觉时,那暗器已距离他右面胸肋不及三寸,那是如何也躲不过了。
万斯同吓得“哦”了一声,就在这一刹那间,忽听得前方一声清叱。
万斯同尚不及看出来人是谁,只听得身侧“叮”一声,现出了一点火星,那暗袭自己的一枚长形钉状暗器,竟为另一枚银色暗器击落。
随着眼前人影一晃,现出了那黑衣人亭亭玉立的身材。
万斯同不禁面色甚窘地点头道:“谢谢你了。”
黑衣人嫣然一笑道:“走吧,为了不放心你,我耽误了不少时间,快走!”
说着她就拉了一下万斯同的袖子,率先前进,万斯同既知她是女子乔装,形迹上更不敢与她显得亲近,此时见她竟用手拉自己,吓得忙挣了开来。
这美少女后退了一步,嘴唇微启,想是要说什么,却又临时忍住了。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你呀!”
只说了这两个字,就住口不说了,万斯同这时看她,愈觉得唇齿之间,仿佛像谁似的,就问:“你到底是谁?如何化装成一个男的?”
这句话,令她秀眉一挑,也似微微有些吃惊,她摇了摇头道:“别瞎疑心,我不认识你。”
说着就跺了一下脚,又道:“我得快走了!”
就在她身子方自腾起的时候,他们都显然听得前路蛇老尉迟丹大笑的声音。
这声音不禁吸引得二人加速奔上,却见数丈以外,窄道内,对立着三个人影。
蛇老尉迟丹面向着这边,另有二人,却是背朝这边,这时就听得尉迟丹冷冷笑道:
“朋友,不是尉迟丹太自私,今日却是不能让你们过去。”
黑衣少年与万斯同,这时已相继赶到,尉迟丹呵呵一笑道:“你们二人来得正好,这里有两位朋友,大家认识认识!”
万斯同远看背向自己的二人,已有些眼熟。此时见他二人一回头,万斯同才看清了,果然是一字剑商和夫妇。
只见二人面色似极为气愤的模样,当他们发现身后的黑衣人及万斯同时,更带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商和对万斯同抱了一下拳,强笑道:“原来万朋友也是道中人。”
他目光又转向一边的黑衣人,冷冷地道:“《合沙奇书》有缘者得之,你们何故不许外人插足?未免欺人太甚。”
蛇老尉迟丹冷冷一笑道:“商老二,老夫久仰你在秦岭一带有些声望,早想会你一面,今天倒是巧得很,老夫就在这窄谷之中见识见识你的一字剑法!”
这老儿口中说着,身形倏地拔起,身形往下一欺,双腕同时荡起,直向商和两肩上按去。
看起来并不出奇,可是这却是蛇老仗以成名的“五行鹤爪”之一,名唤“飞绸捞鱼”。
一字剑商和耳中久仰过这个怪老头的名宇,可是,却不知道这老儿,竟是如此不讲武林道义,说打就打,一见面就下毒手。
商和自感忍无可忍,当下冷叱了一声“好!”
他身子猛地向下一蹲,右手“天命一掌”,霍地向上一推,发力八成,直向蛇老小腹上打去。
这种打法果然高明,尉迟丹狞笑了一声,就空一滚,避过了商和这致命一击。
商和忽然向一边的妻子燕翅镖段英叫道:“你还不快走!此地有我来对付他们。”
段英闻言身方纵起,不想足方站起,忽觉头上疾风已先她掠过。
不容她看清来人是谁,只觉得一股罡风迎面而来,燕翅嫖段英足下“倒踩莲枝步”,倏地向后猛退,却忍不住被这人凌厉的掌风,逼向身形跄了一下,惊慌之下,才见迎面而立之人,竟是今晨掌伤自己的那个黑衣人。
段英由不住心中大怒,她右臂向外一翻,只听见“呛”的一声,一口雪白的三尖两刀奇形兵刃,已经抽了出来。
燕翅嫖段英兵刃在手,精神大振,娇叱了声:“小辈,你未兔欺人太甚,莫非我夫妇当真还怕了你们不成?”
她口中这么说着,手中三尖两刃刀向上一举,倏地一杀腰,掌中刀“铁锁横舟”向外一挥,刀上泛出了一片雪光,向这黑衣人拦腰斩去。
可是这黑衣人确实有惊人的功力,容得对方刀刃已临到了眼前,还不见她有任何动静。
燕翅镇段英心正奇怪,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尤其是像她这种名家动手,根本无需招式打出,就知对方是否能够化解。
以燕翅源段英精湛的造诣,自是不待细说,这口刀方一递出,她已知道自己上了对方“以身喂招”的大当了,不禁大吃了一惊。
当下一声惊叱,身形是“老子坐洞”式,霍地向后一坐,掌中刀用全力向后一抽。
可是仍然显得太慢了,对方黑衣人本是名噪两江,闻名丧胆的人物,只是暂时乔装,使人认不出罢了,她那厉害的手段,自不会因为乔装而有所逊色。
就在燕翅镖段英发现自己身手慢了一步,而上了大当的时候,她果然是上了大当了。
黑衣人哂然一笑,左手“迷掌”向外一伸,五指张开晃了一晃,右手却“噗”地一把,叼在了段英手腕于上,口中叱了声:“放手”!
只听得“当啷”一声,三尖两刃刀已飞出数丈以外,刀口正砍在青石之上,划起了一片火光。
就在同时间,这美少女用“十字摆莲”的手法,交叉着向外一兜。
那段英一声惨叫,身形踉跄退出了七八尺,“扑通”一声坐于就地。
由于天色甚暗,看不清她睑色如何,只见她身子微微地在抖动,可是她并没有出声。
这是段英第二次落败于对方黑衣人之手,可是这一次的伤,却远较上一次重得多了,以至于她再也没有能力把身子站起来。
那正在和蛇老尉迟丹大打出手的一字剑商和,眼见爱妻一照面就吃了对方大亏,禁不住心如刀割。
他口中厉叱了声:“小贼,你纳命来!”
他这么叱着,身子纵跃而起,可是身方扑起,却迎上了蛇老尉迟丹的“迎风贯穴手”。
这一掌是由后自前,斜着兜出去,一字剑商和一心只想扑上前手刃那黑衣人,为爱妻报仇,却忽视了对手也是强大的敌人。
这一掌,击在了他左肋,把他打出有三丈以外,后又随势降落了下来。
一字剑商和在和蛇老尉迟丹一动手的起初,已用了十成功力,倍加谨慎,却想不到末了仍是伤在了尉迟丹的手中,可见动手过招,一时也疏忽不得。
商和落地之后,喷出了一口鲜血,伏地喘息不已,蛇老尉迟丹望着他冷冷一笑道:
“姓商的,我们并无深仇大怨,只怪你夫妇太不识相,你们还是稍事调息之后,快快出去吧!”
商和猛地翻身而起,忽见一边那个未曾动手的万斯同朝自己摆了摆手,满面同情地说道:“商先生,你老中了内伤,还是不要多说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商和望了他一眼,遂长叹了一声,闭目不语,万斯同然后望着一边冷笑的蛇老尉迟丹,愤声道:“八爷,你下手太重了。”
尉迟丹冷哼了一声道:“这是他自找的,怪得谁来?”
“可是他们与我们有什么仇?”万斯同不解地问,他同时也愤恨那黑衣人的手狠心辣。
尉迟丹不禁大怒,正要发作,一边的黑衣人已含笑过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了?
我们快走吧!”
万斯同自然也不愿意惹起冲突,当时率先而行,这里尉迟丹冷冷地对黑衣人道:
“这小辈和我们一路只是惹厌,不如除了他好。”
黑衣人一向手狠口辣,但闻言后,却冷笑了一声道:“不行!你若有此心意,就连我一齐除去吧!”
然后她耸了一下肩膀,微笑又道:“只要你自信有此能力。”
蛇老尉迟丹呆了一呆,他面色十分苍白,对于这个黑衣人,他始终盘算不出,是一个什么来路的人物。
可是对方那种身手,也确实令他内心折服,他虽是老一辈的武林高手,可是对于这个黑衣人,深深存下了戒心,虽早有除她之心,可是这种意思却只敢深深埋在内心,唯恐不成反害自己。
这时闻言,他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是不会伤害他的,我们走吧!”
黑衣人玲挑剔透的目光,早已把这个狡猾老人的内心看了个清楚,她就更加了几分戒心,自己虽不怕他,可是万斯同却说不定要受他伤害。
万斯同内心对这一老一少,老实说,内心都十分鄙夷。
因为他们这么伤了商和夫妇,实在是不太光明,他真不愿和他二人同道而行。
因此他足下加几分功力,直向前路猛扑而去,谁知方行不远,忽闻得身后蛇老喝叱之声,万斯同忙回头观看。
只见那尉迟丹身侧,竟环侍着三具木人,正自打得难解难分,万斯同大惊,正要回身相救,忽见那女扮男装的黑衣人,自空而降。
她猛然一拉万斯同道:“我们走,别管他!”
万斯同忽然挥开了她的手,猛然向后扑去,他虽是心愤老人之为人,但是三人既相互有口头之约,怎能见危不救?
蛇老因一时大意,误踏中了一套极为厉害的木人装置机关,这是大木上人苦费心机所装置的连环制敌法,暗设绝技一十八招,有极大的攻击威力。
尉迟丹虽是技高胆大,可是面对着这三具木人连攻的厉害招式,也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万斯同方一扑到,这老人已大声叫道:“老弟快来!”
万斯同口中答应了声:“不要慌!”
他忽然身体向前一纵,右手发了七成功夫,一掌劈出,直向着第一具木人后心击去。
可是那木人竟像是有知觉一般,万斯同一掌方到,它霍地双掌向后一扬,双掌左右向后合拍而来。
万斯同大吃一惊,倏地向后一仰,“叭”一声,那木人合掌之声,有如击石一般,若为它这一掌拍上,至少也得口吐鲜血。
万斯同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本以为这几具木人,和先前所见,不会有多大差别,谁知全然不是。
原来这三具木人足下有无数绳索,相互牵连,只动其一,即可牵连其它,因范围散布很广,又是黑夜里,如想避其纠缠,实在是不可能。
万斯同和那乔装的黑衣人,本来都极侥幸地避开了,此刻万斯同再次返回,无异自投罗网。
他身子方自后退,忽见那木人“唰”地俯下了身子,万斯同尚不及抽身,那木人已旋风似地舞了起来,右掌蝶翼似地展开,快如电闪一般直向万斯同臂上削来。
万斯同口中“啊”了一声,猛分右臂向外一搪,不由得自骨中泛出一阵奇痛,这只手差一点连举都举不起来了。
这刹那间忽听当空一声叱道:“速退!”
倏地落下那乔装的少年,这少年果然功力非凡,只见她双手突出,已合叼在那木人长臂之上,用力向外一送,那木人立刻发出一片喀嚓之声,被送得后退了数尺以外,可是如此一来,这种连锁攻击阵法也因而发动了。
三具木人虽是手笨脚迟,可是却有一件长处,那即是你永远打不伤它们。
大木上人那厉害的十八式联合攻式,此刻一经发动,只见三具木人忽上忽下,犹如飞索吊人似地,倏起倏落,对敌之法,看来是沉实油滑至极。
这种局面,由蛇老一人对敌的开始,转变成了三人混乱的局面,虽是人多手众,可是看来,他三人竟未占得丝毫上风。
厉害可怕的是,这三具木人绳绳相牵,招式诡奇不一,虽然说是那十八招中之一,可是秩序却并不连贯,往往第一具木人施的是第八招,第二具木人却是第一招,如此凌乱十分。
如此一来,它们的招式,看来永远是变幻无穷,绝不一致,因此才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三人动手,反不如一人利落,往往一人有抽空逃脱的机会,而另二人却抽不开身,只得继续留下厮打拼命,时间一长,大家都觉得这种打法的可怕了。
因为,最后木人是不会疲倦的,疲倦的是人,以血肉之躯,是永远也拼不过它们的。
蛇老尉迟丹忽然厉吼一声,此老显然是已大大地感到不耐了。
只听见“碰”的一声剧响,他的双推手,以沉重的掌力击在了一具木人的前胸,把那木人打得身形平倒了下去。
而尉迟丹本人,竟在这时前胸微俯,竟以“旱地拔葱”的腾身之势,霍地拔了起来。
这老儿竟想独自抽身而退,可是大木上人早已在这方圆之地,布下了令人想象不到的埋伏,如不身试,很难测出。
蛇老尉迟丹身形倏地纵起,他却是忘记头顶的松树枝叶,就在那浓密的枝叶之中,隐藏有神奇的吊人飞索。
突然之间“哧”一声,由那树叶丛里,黑乎乎地,蹿出了数条怪蛇似的东西。
尉迟丹惊吓之中,只当是飞蛇暗袭,不禁胆气大壮,因为这老儿自幼弄蛇,至今已有数十年经验,无论什么毒蛇大蟒,在他手中,真是一筹也施展不开,所以才博得这么一个“蛇老”的外号。
此刻见状,突分右手,直奔向面前的那条怪蛇的七寸上快速捏去。
这一下倒是为他捏了一个正着,只是他猜错了,那却不是什么蛇,竟是一条柔软无比的长索。
尉迟丹再想抖手已自不及,只觉得腕上一紧,整个人就像一枚弹子似地,霍地弹了出去。
惊魂之下,那另一条直奔顶上而来的绳圈也套了个正着。
刹那间,这老儿就像是一个高空飞人似地给吊了起来,离着地面,少说也有八九丈高下。
尉迟丹虽有一身奇功,却也禁不住这种猛力缠头,只咳了一声,顿时就憋过了气去。
他那瘦长的身子,在松树的尖上,上下不停地抖动着,却是愈挣愈紧,看来生命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万斯同见状不禁大吃了一惊,到了此时,他也顾不了许多了,正逢上一木人用“童子参佛”的招式,合掌向他的头上劈来。
木人的双掌上挟着凌厉的劲风,万斯同大吼了一声,身形霍地向下一弯,右手向外一分,寒光闪处,只听见“嚓”的一声,再看那木人竟只剩下两截秃臂,犹自晃动不已。
万斯同剑削木人双臂之后,身形绝不少停,倏地拔空而起,那黑衣人却也跟踪而起,她口中唤道:“万兄小心!”
果然在她此话方出口的当儿,万斯同就见身侧两条飞索箭也似地朝自己射来。
情急之下,为万斯同剑光一绕,白光一扫,那两条飞索已斩了下来,他就借势于一截树枝上,用力一蹿,身子已再次腾了起来。
这一次腾身的高度,已超过了尉迟丹悬身的地方,他口中叱了一声,掌中剑蓦地向前一挥。
寒光如虹,只一闪,尉迟丹已自树梢上直坠了下来,“扑通”一声,顿时给摔得昏死了过去。
万斯同急忙腾身下落,把那摔昏了的尉迟丹,给扶了起来,只见他早已不省人事。
他被吓得忙回头叫道:“喂!可不好了!”
黑衣少年只一闪已来至他身前,她弯下了身子,冷然道:“这老鬼太自私了,何必救他,你起来。”
万斯同见尉迟丹颈上,尚还紧紧系着半截长索,摸在手中非皮非麻,只是任你有多大的力,却也是解它不开,拉又拉不断,惹得他火起,用剑尖轻轻一挑,那索头遂迎刃而开。
至此,那蛇老尉迟丹,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万斯同忙自怀中掏出了千里火,迎风一晃,立刻亮起了尺许方圆的一团光华。
只见尉迟丹双目紧紧闭着,牙关紧紧地咬着,万斯同一望即知,他不过是一时岔过了气。
当时正要给他推按,却见那黑衣人蹲下身来道:“让我来!”
万斯同忙让开一边,却见那美少女玉手倏地往下戳,正中蛇老“丹田穴”上,万斯同见状,大吃一惊,他想伸手加以阻止,已自无及。
只听见那尉迟丹口中“吭”了一声,双目突开,可是全身抖颤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