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定远道:
“所以为父便从这少数几个人之中猜想两个来!”
“哪两个人?”
“第一个可疑之人便是职业剑手谢金印!”
甄陵青失声道:
“听说谢金印已在北京城郊被赵子原迫下悬岩,此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爹,难道谢金印还没死?”
甄定远沉思有顷,道:
“是啊,为父也有这种怀疑,那深壁悬岩为父还去看过,谷底云雾缭绕,人若跌下,那是准死无疑了。”
甄陵青道:
“然则爹还怀疑他么?”
甄定远道:
“除他之外便只一人可疑了!”
甄陵青暗暗吸了一口气,道:
“爹怀疑是赵子原么?”
甄定远点点头道:
“不错,为父很早便知道‘香川圣女’有夺回祖上产业之意,赵子原现是‘香川圣女’的孩子,以前他功力不继,今者,赵子原武功已经大成,‘香川圣女’命他到此生事自是顺理成章之事!”
甄陵青芳心一震,掩脸说道:
“爹,赵子原只怕不是这种人,他要找也只会找爹一人,何忍下手杀死许多无辜之人?”
甄定远叹道:
“青儿,你好像知道赵子原甚深,唉!你也大了,有许多事怎么还看不清楚?”
甄陵青心头一震,道:
“爹此话怎说?”
甄定远道:
“难道你还不知道,赵子原乃谢金印骨血,谢金印天性嗜杀,难免赵子原血液中也有此种大性,为父之所以屡屡不放过赵子原,其中便是这种原因!”
甄陵青摇摇头道:
“可是事实证明,赵子原这人并不如何凶残!”
甄定远叹道:
“别替他说话了,进去瞧瞧吧!”甄陵青默然不语,只好跟着甄定远身后而去。
他们父女起初心情还很平定,但是走到后来看见死的人越来越多,父女俩心情都激动起来。
甄定远怒道:
“好狠的手段,居然斩尽杀绝!”
袍袖一展,人已飞掠而起,当先落在大厅之外。
厅中一灯如豆,那黑衣人不知从哪里找来几碟小莱和一只酒壶在那里慢慢独酌,闻得声音,连头也没抬一抬,沉声道:
“朋友,你回来了么?”
甄定远喝道:
“鹊巢鸠占,还不替老夫滚出来!”
黑衣人冷冷的道:
“朋友你何不耐住一下性子,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打听你的行动,现在恍然大悟了!”
甄定远哂道:
“老夫行事自有分寸,你便是常年跟着老夫行动,也未必便能了解老夫真意所在!”
黑衣人淡然道:
“是么?”
这时甄陵青已随后跟到,叫道:
“爹你还和他说什么?早该动手了!”
甄定远道:
“别忙,为父在猜度他究竟是谁?”
甄陵青苦笑道:
“此时此地还去猜度什么,杀了他之后不是一切都明白了么?”
黑衣人道:
“令尊早有自知之明,未必能够杀得死我!”
甄定远哼道:
“好大的口气!房中大小,你何不出来?”
黑衣人道:
“要我出来不难,但你最好先听我一句话,暂时把令媛‘软麻’、‘聋哑’二穴点了再说!”
这话说的太过离奇,甄陵青一听,不由恨声道:
“放你狗臭屁!”
但甄定远的感觉却不同了,要知他自始至终脸上都罩着那张人皮面具,表情如何,任何人也看不出来,惟独他自己心里清楚,但他对于黑衣人那句话竟是大大的感到震骇。
他冷声道:
“老夫为何要点小女穴道?”
黑衣人道:
“还用我多说么?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
甄定远嘿然冷笑道:
“假如老夫不愿如此做呢!”
黑衣人哂道:
“到时西洋镜拆穿,只怕你面子上不大好看!”
甄定远心头大震,他故意干咳一声,藉图掩护心中之不安,旋即骂道:
“你真会胡说八道,老夫若不杀了你,怎对得堡中上百弟子!”
说话声中,缓缓拔出了身上长剑。
杀机充盈,那黑衣人似也不敢托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扶剑柄,双目炯炯注视着甄定远的动作。
甄定远挥手道:
“青儿,你后退几步!”
甄陵青知道这两大高手不动手则已,动手之后便不比等闲,所以依言向后退了五大步。黑衣人洋洋的道:“朋友,你尽管出手,我候着啦!”
甄定远两眼之中充满了杀机,他恨黑衣人知道大多,杀却之心油然大炽,“呛”的一声,剑花飘飞,一股森寒之气暴迫而出,剑气如虹的向那黑衣人卷了过去。
适时,那黑衣人已步出大厅,做岸的立在门口。
当甄定远带着浓重的杀气横剑攻来,他在一瞬之间也拔出了长剑,剑刃划起九道光弧,反绞而出。
甄定远脱口呼道:
“沧浪三式,沧浪三式,你是赵子原!”
黑衣人不理,猛推剑气,只听“嚓”的一声,双剑相交,甄定远突觉劲气迫胸,“蹬蹬”退了三大步。
黑衣人身子前欺,蓦地出指一弹,两缕劲风划空而过,直袭甄陵青“软麻”、“聋哑”二穴。
第六十六章 原是故交
事起突然,甄陵青震骇自己爹爹呼出赵子原的名字,只觉心力交瘁,哪知黑衣人竟然对她出手,黑衣人出手甚快,她猝然未防,仰身便倒。
甄定远也不料黑衣人震退自己之后,竟向甄陵青下手,呆了一呆,正想出手施救,忽听黑衣人喝道:“不要动她!”甄定远怒道:“老夫为什么不能动她?”
黑衣人道:
“这有两个理由,但说起来也只是一个理由!”
他说话颠三倒四,便连甄定远种老狐狸也猜不透他是什么用意,只得问道:
“什么理由?”
黑衣人道:
“我不愿意她……”
突然曲指向一个隐秘之处弹去,只听“嗤”的一声,一人应声而倒。
甄定远冷声道:
“老夫只道陈亮可以保存一命,谁知他最后还是免不了到阎王那里去报到,实是可惜!”他自己手下被杀,竟然没有一点悲愤之感,当真出人意外。
黑衣人道:
“连甄陵青都不能听到的事,他又何能听到?”
甄定远道:
“你现在可以把理由说说了!”
黑衣人道:
“理由明显而简单,我不希望甄陵青知道我是谁?同时我也不希望她知道你是谁!”
甄定远哂然道:
“你道老夫真不知你是谁么?”
黑衣人笑道:
“故旧相交已二十余寒暑,司马兄别来无恙乎?”
甄定远突地沉声大笑道:
“普天之下能知道我司马道元尚在人世的只有你谢金印一人,谢金印,你好利害的眼光!”谢金印回忆道:
“翠湖之夜,某家明明在你身上刺了两剑,不审你为何还能活在世上?”
司马道元哂道:
“你谢金印要杀老夫之事,老夫早已知悉,斯时某家乘船正好避你之锋锐,不想仍被你追着!”谢金印道:
“斯时你们全家正在饮酒谈心,某家一至,宛如从天而降,你们都惊呆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心中虽有感慨,面上却现得色。
司马道元哂道:
“这是你的看法,实则咱们只是故意见假作而已!”
谢金印惊道:
“故意假作?想不到你们竟拿性命开玩笑,哼!”
司马道元冷冷的道:
“这件事原本就是开玩笑,老实说,当你向某家出手之时,老夫问你,斯时老夫挡了你几招?”
谢金印想了一想,道:
“事隔二十余年,某家也不大记得起来了,总之你大概没有在某家手下走过十招便是了!”
司马道元呵阿笑道:
“然则你认为老夫真不能在你手下走过十招么?”
谢金印猛醒道:
“是啊!按理你该有二十招之能,缘何十招不到便死在某家剑下,某家斯时倒真是糊涂,何以没有深究此事!”
司马道元道:
“然则你现在问也不迟。”
谢金印道:
“某家不怕你不说出来!”
司马道元哂道:
“此事积压老夫心中甚久,老夫便说给你听也不打紧。”
顿了一顿,又道:
“不瞒你说,斯时老夫身上暗中藏了一具皮囊,羹中盛满猪血,你剑式所洒中者乃皮囊中猪血而非我之身体,你想法天真,还道老夫真个被你杀了,哈哈……”
谢金印道:“好好猾的家伙!”司马道元哂道:
“对付你这种人只有使用此法,如其不然,老夫稍后又何能以甄定远面目出现杀你?”
谢金印道:
“往事已矣,只怕今夜你难逃大限了!”
司马道元不屑的道:
“鹿死谁手,尚言之过早,不过老夫倒有一事不明!”
谢金印道:“什么事?”
司马道元道:
“老夫曾闻你在北京城郊曾被赵子原迫下悬岩,想那悬岩壁立千仞,不审你如何又能活在世上,同时又会金鼎爵的‘沧浪三式’?”
谢金印道:
“这是某家秘密,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司马道元恨道:
“只要你不死,老夫迟早会将此讯告诉赵子原,他日后还会来找你!”
谢金印哈哈笑道:
“司马道元,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话之时,长剑已斜斜举了起来。
司马道元全神戒备,五指紧抓剑柄,剑刃微微下垂,一脸阴笑,正不知他脑中又打的什么主意。
谢金印道:
“某家倒还忘了问你一事!”
司马道元冷笑道:
“有屁尽管请放!”
谢金印并不生气,又道:
“你化身为甄定远时,想必江湖上没有此号人物,然则某家走遍大江南北,却从未听过甄定远这个名字!”
司马道元阴声道:
“甄定远确有此人,此人便是老夫昔年同门习艺的师弟,只是在二十年前便已身死!”
谢金印道:
“然则你冒充甄定远时,那女娃子……”
司马道元截道:
“这是老夫秘密,你不配知道!”
谢金印咬咬牙道:
“你为人阴险,尤其善于假作,在江湖上排难解纷,无所不用其力,实则任何卑鄙之事你都做得出来!”
司马道元冷笑道:
“彼此,彼此,实则你姓谢的一生唯钱是图,只要雪花花的银子放在面前,便是要你去杀自家老子,你也干!”谢金印微怒道:“司马道无,你的屁放完了么?”
司马道元不甘示弱的道:
“谢金印,你的屁放完了么?”
谢金印向前走了两步,仰首道:
“今夜开始,江湖上只知道甄定远被人杀死,而不知道司马道无二次又死在某家剑下,多么可惜!”司马道元哂道:
“同样的道理,假如老夫杀死了你,江湖上照样不知职业剑手是被司马道无所杀,可惜呀,可惜!”
谢金印哼道:
“当心,某家要出剑了!”
司马道元立刻拉开门户,缓缓提起了长剑。
在剑术上,他知道自己不是谢金印的对手,不过他脑中已有了一制胜之策,万一不敌之时施出来,必能扰乱谢金印心神,只要奋力一击,必可奏功。
“刷”地一声,剑花飘飞而起,直向司马道元洒了过来。
司马道元神色疑重的向右侧横跨三步,谢金印喝道:“哪里逃!”身子微动,又已迫了过去。司马道元厉喝道:“老夫为何要逃!”
声随剑出,一道匹练银虹疾划而出,剑气森森,直向谢金印的剑子绞去。
谢金印低嘿一声,道:
“找死么?”
反手一绞,招式后发先至,剑气横生,狠狠的向司马道元压了过去。
司马道元极力的守着门户,回身游走,当他转了半个圈子之时,突然反身又是一剑挥了过去!
这种反手剑式当真妙到毫巅,不但快,而且攻敌之所必救,端的是一式攻守兼备的妙着。
谢金印喝了声:
“好剑法!”
斗然之间,他的攻势已加快起来,第一剑甫出,第二剑跟着推上,第三剑第四剑亦是绵连而至,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
司马道元尽力守护,见招拆招,他全力厮拚,两人瞬息拆了十五六招。
谢金印斗得性起,蓦然一声大喝,剑气陡增,宛如排空巨浪疾压而至,威势当真不同凡响!
司马道元喝道:
“好剑法!”
手腕疾振,已自施出一记凌厉的招式,封迎而上。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场中人影骤然一分!
司马道元在谢金印大力抢攻之下,人被震退两步,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准备再次应付谢金印。
谢金印道:
“十一招了,某家如让你走过二十招,今夜便饶你一命!”
司马道元道:
“好说,好说!”
他心随念转,当下故作四周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谢金印哂然一笑,说道:
“武啸秋和摩云手已不能赶来了,翠湖之战已不能重演,你还瞧些什么?”
司马道元道:“老夫自在等人,你知道什么?”
谢金印道:“你等谁?”
司马道元大喝道:
“何用多问!”
长剑一振,如山剑气已推了过去。
他不特故作神秘,顺手对了一剑,还抢先出手,先给谢金印一个神秘印象。
谢金印果然不察,顺手对了一剑然后剑锋一转,身随剑走,身子斗然腾空,剑花万朵,威势无比的凌空击下。
这一剑正是“震天三式”的杀着,万点寒星之中,雪亮的剑刃隐隐罩向司马道元胸前三大要穴
司马道元绕身疾走,可是当他走到第三圈头上,谢金印的剑子已然临身,他奋力一击,同时大喝道:
“赵子原快来!”
谢金印全力施为,一心不让司马道元走过二十招,剑式之快,当真有如闪电一瞬而至!
但司马道元那一声喝叫倒真也发生了阻吓作用,谢金印微微一呆,只听“卟卟”一连数响,谢金印自半空翻跌而下,洒下了半天血雨。
他肩头中了一剑,要不是司马道元这么一叫,这一剑根本伤不着他。
可是司马道元的情形比谢金印就要惨得多,他前胸连中三剑,剑剑俱是要害部位,满身都是鲜血,司马道元黯然道:
“谢金印,你……”
话未说完,人已仰天倒下,一代袅雄再也不能在江湖上翻云覆雨了。
谢金印长长叹了一口气,先把伤口扎好,然后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太昭堡一片死寂,除了地下还躺着甄陵青一个活人之外,遍地都是死尸,这情景的确够骇人了。
谢金印出了太昭堡,回首望了一眼,喃喃地道:“太昭堡,太昭堡,不久之后又会回到他故主之后手上了,但是我……唉……”
他心头一阵茫然,拖着沉重脚步向前走去!
谁知他还没走出多远,忽见一条人影飞奔而来,谢金印心中一动,暗忖来的若是太昭堡的人,我便把他一并打发了。
心念微动,那人已来到近处,谢金印目光一扫,赫然发现来人竟是赵子原,不由大吃一惊!
要知他并非怕赵子原,而是他感到自己在赵子原身上亏欠大多,所以极想起避,谁知赵子原竟先出口叫道:
“尊驾请留步!”
谢金印低沉的道;
“阁下有何见教?”
赵子原走上两步,在谢金印上下打量一眼,道:
“尊驾可是从太昭堡来的么?”
谢金印点点头道:
“不错!”
赵子原道:
“然则尊驾可知甄堡主已回来了么?”
谢金印道:
“这个我就不知了!”
赵子原忽然发现谢金印肩头上的剑伤,惊道:
“噫!你受伤了,可是太昭堡的人伤的么?”
这句安慰之言只听得谢金印胸口一热,但他旋即忍住,道:
“太昭堡与我有点过节,想不到我今夜前去,堡中防范严密,报仇不成,我只好负伤逃了出来!”赵子原目光闪动道:“不知尊驾和堡中哪位有仇?”
谢金印胡乱说道:
“太昭堡的总管洪登山。”
赵子原道:
“太昭堡的总管又换人啦?”
他顿觉自己说这句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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