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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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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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原见任黑逵面色不善,早料他会突施暗袭,对方一指才出,他迅速地一躬身,左右双足交相移动,凌空虚点数步,步履之间有似行云流水,所取的时间、位置都恰到好处。此刻他足下所使的身法,赫然是那不知名的中年文士所传授的“太乙迷踪步”。

任黑逵一指点空,霍然变颜道:“好,好,是任某瞧走眼了——”

桃花娘子一掠上前,沉下嗓子道:

“我说让他过去,莫非任当家有兴见识一下五花洞的‘龙池飘花’?”

任黑逵思索一忽,与陆川平同时移身让开。

任黑逵沉着脸色道:

“任某所以让路,乃因此事与已无关,桃花娘子你要认识清楚,甭以为咱家是寒了你们五花洞的龙池飘花……”

赵子原未待他将话说完,早已振身朝密林疾纵而去。

他身方人林,但听得人语交谈声随风飘来。

那甄定远模糊的声音道:

“……圣女莫要再绕弯打哑谜了,现在咱们来谈谈正事——”

赵子原警觉地停止身形,侧耳倾听。

那香川圣女的声音道:

“自然得谈谈正事,贱妾邀你到此,并非为了笑谈猜谜来着的。”

语锋微顿,复道:

“适才在道上你一再相逼,贱妾迫得当着众人之前亮出那把金日断剑,用意如何,想来你心里必然有数。”

甄定远道:“圣女是指那有关断剑的掌故么?”

香川圣女道:

“除了金日剑之外,尚有寒月、繁星等共三把断剑,这三只剑子同时在二十年前黑夜里,在翠湖附近被一个使剑的顶尖高手,硬生生自剑上透出内力自断其剑,贱妾说得没有错吧。”甄定远沉声道:“继续说下去——”香川圣女道:

“那人剑术之高,本足以独步天下,但在那天夜里却吃三名盖世高手联合围攻,千招之后渐呈不支……”甄定远皱眉道:

“两名盖世高手!你误说成三名了。”

香川圣女道:“贱妾没有说错,那晚参与其事者,确有三人,除了甄堡主你及武啸秋外,另有一个身份神秘的高手也曾和你们联手合作!而且极有可能,这个神秘高手是三人中功力最高的一个!”

此言一出,连甄定远那等老练沉稳之人,都禁不住瞿然色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香川圣女续道:

“至于大多数武林中人只知你和武啸秋两人联手歼敌之事,却不知另有一个神秘高手亦曾参与其事,也许这是你和武啸秋故意放出去的谣言,用意如何,贱妾迄今依然难以推究。”

甄定远阴笑道:

“你知道的可不少呢,嘿嘿……”

阴笑声中,倏地双手齐出,直往香川圣女腕间拂去,香川圣女不闪不避,脉穴被甄定远十指牢牢扣住!

香川圣女面上全无惧色,道:

“那人在三名高手围攻下,一连使用三只剑子,临死前运力将剑身——震断,事了后三只断剑忽然不知所终。”

甄定远道:

“圣女一再提起断剑之事,奠非也知晓断剑本身的秘密么?”

香川圣女道:

“嗯,据贱妾所知,三只断剑的剑柄里,隐藏着一件足以惊世骇俗的天大秘密,甄堡主致力于收罗那三把断剑,所知道的秘密想必远较贱妾为多了。”

甄定远沉声道:

“你还未说出那人的名字呢。”

香川圣女道:

“那人是谁,自然心照不宣,毋庸贱妾絮聒了。”

潜身近处的赵子原渐渐听出一些端倪,默默在心中呼道:

“他们说的是谢金印!……他们说的是谢金印?……”

就在赵子原心潮澎湃,激动难以自己的当儿,一条颀长的白色人影悄无声息掠到赵子原的背后——

那白色人影足下故意弄出一点声息,赵子原连忙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端端立着一人,却是那自称“司马道元”的白袍人!

赵子原几乎开口大叫,“司马道元”伸出食指在唇上按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张声——

赵子原心子狂跳不止,忖道:

“自称司马道元之人不迟不早出现于此,总不能说是巧合吧,难道——难道他与此事也有关连么?”

好不容易捺下一颗忐忑不定之心,抬头望向那边,但因“司马道元”老是站在他的背后,一动也不动,虽则他明知对方对自己绝无恶意,却不知如何,总令他有如芒在背之感。甄定远阴沉的声音道:

“老夫代你说了罢,你提到的那人便是职业剑手谢金印!嘿嘿,他人死去已达二十年,血肉早已化为白骨了,老夫还不敢提起他的名字么。”

那“司马道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赵子原背他而立,故以未曾发觉。

香川圣女寒声道:

“然则谢金印果真死在尔等三人的手上了?你,武啸秋,还有另一个神秘高手是何许人?”

声音又低又沉,然而却无法掩去嗓间的颤抖。

甄定远冷冷道:

“无可奉告。”

语声一顿,复道:“纵然你知道是谁也毫无用处,只因……只因……”

香川圣女道:

“只因如何?”

甄定远一字一字道:

“只因老夫现在已决定亲手超渡香川圣女,将她送上西天极乐。”

香川圣女淡淡道:

“我可以知道阁下生出杀心的原因么?”

甄定远狞笑道:

“老夫暗地里观察圣女近些日子来的行径,早就怀疑你与谢金印有关,目下从你的话语中,已可证实老夫的怀疑并非没有根据……”

香川圣女道:

“是以你决定把我杀死么?”

说着突然抿嘴轻笑出声,她的笑声一如语声,十分动听悦耳。

甄定远道:

“有何可笑?老夫双手十指依旧扣住你的主脉要穴,只要手下一加劲,眼看着美如滴仙的香川圣女便得香销魂断了!”

香川圣女平淡如故道:

“阁下最好还是收手把我放了。”

甄定远愕道:

“你说怎地?”

香川圣女道:

“贱妾对武学没有一点造诣,但这话并不是说,我没有练过任何武功,甄堡主见多识广,可曾听过一种神功秘艺,唤做‘残颜秘传心法’?”

甄定远瞿然一惊,脱口道:

“便是燕宫独传,施展之时容颜全改;变得丑陋异常,且能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心法么?”

香川圣女颔首道:

“阁下既然听过残颜心法的来历,当必明白无论何人,就是不诸武功亦可施展这种心法,来个玉石俱焚,说实话贱妾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怜,非至迫不得已,很不想使用残颜心法,万望甄堡主莫要对我逼迫太甚才好。”

甄定远愈听愈惊,表面上仍洋洋不露声色,扣住香川圣女腕脉的双手缓缓收将回来——

无疑的,双方照面的第一个回合,香川圣女已隐隐占了上风,甄定远空有满腹心计而无法抒展,十余年来他还是首次有如许的感觉。

香川圣女展颜一笑,道:

“咱们言归正题吧,太昭堡从前为赵飞星所有,自他惨遭职业剑手谢金印杀戮后,其女赵芷兰下落不明,太昭堡遂成为废墟,敢问阁下几时人据这座古堡,称起堡主来?”

甄定远踌躇一下,道:

“约莫在五年之前。”

香川圣女道:

“贱妾又获得一项消息,谢金印一死,他那职业剑手的地位就由甄堡主取而代之,易言之,甄堡主即是自谢金印以来武林中第二个职业剑手,不知这项消息到底确不确实?”甄定远目光如鹰隼般惊视着她,默然无语。香川圣女道:

“甄堡主不说话就等如默认了,不过你大可放心,须知武林产生第二职业剑手之事非同小可,贱妾绝不会向外宣扬。”

甄定远寒声道:

“老夫曾以职业剑手的身份出现在十字枪麦斫府宅,至少已有五人得悉内情……”

香川圣女“哦”了一声,道:

“甄堡主沦为职业剑手,贱妾一些儿都不感到奇怪。”

甄定远道:“此话怎讲?”香川圣女道:

“简单得很,阁下人主太昭堡,下属人数众多,费用开支定然相当浩繁可观,甄堡主只有依赖职业剑手的收入,财源方有着落。”

甄定远冷冷道:

“圣女剖析人微,足见心智高人一等,但不审用意何在?”

香川圣女略一寻思,道:

“你见到官道那边,双眼负伤躺在地上的独行大盗田肖龙,及他身旁散置的金银珠宝么?”

甄定远道:

“见到了,那一箱珠宝的价值怕不在一万两银子以上。”

香川圣女道:

“田肖龙请我赏赐一点珍珠财宝,我随手赏了他这么一箱。”

甄定远瞠目道:

“你——随手一赏就是一万两?”

连他那等阴沉冷静之人,乍听到如许巨大的数目,也不禁怦然心动,万两银子在常人而言,纵然数世劳碌,怕也难以积成此数,而眼前这来历不明的香川圣女竟信手赏了一个独行大盗价值万两的珠宝,然则她所拥有财富之巨,出手之大方,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了。

第二十三章 重金买凶

香川圣女正容道:

“贱妾欲以五倍于此数的珠宝,雇你去杀死一个人,你无妨好好考虑一下——”

她娇躯微微前倾,露出郑重无比的神情。

甄定远眼色阴晴不定,半晌道:

“圣女要杀的是谁?”

香川圣女道:

“你答应以后我再告诉你。”

甄定远晶瞳中流露出一种迷惘的神色,道:

“老夫仍不明白,圣女若真的来自燕宫,以燕宫双后之能,说要除去什么人,那还不是比反掌折枝更为容易的一桩小事,缘何圣女却不惜花费巨金,买雇他人代劳?……”

香川圣女道:

“贱妾已没有时间多费口舌解释清楚,答应与否,你得快点决定。”

甄定远突然发出一声阴笑,负手在香川圣女面前来回踱起方步来,香川圣女黛眉微蹩,一时猜不透其用意,问道:

“甄堡主何尔故作冷笑?”甄定远道:“巧事,巧事。”

香川圣女讶道:“什么巧事?”

甄定远道:

“圣女以五万两银子雇老夫杀人,数日之前另有一个主儿,也以同样的代价雇我去杀死一人,你说这不是一件巧事么?”

香川圣女芳容微变,道:

“敢情真是凑巧,你接受了没有?”

甄定远道:

“老夫接下来了,而且那主儿已经把雇银付清,看看足够太昭堡多年开销,是以你这五万两银子,老夫不打算赚了。……”

话犹未完,林丛外侧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足步声音,一道沉浊不清的声音道:“林内有人么?贫僧赶路经过此地——”

跫音渐近,林叶悉卒处,走进一个中等年纪,身着灰色袈裟,肩上扛了一把方便铲的大和尚。

那大和尚一出现,一直默默立在赵子原后面的“司马道元”突然低咦一声,喃喃自语道:

“这和尚也来了,嗯嗯,事态只怕立刻就要变得复杂了……”

赵子原道:“阁下认识这名和尚么?”

“司马道元”点头道:“不但我认识,就是那姓甄的对他也都熟悉得很。”

赵子原心念一动,道:“可是嵩山少林寺的憎人?”

“司马道元”道:“是不是老夫也弄不清,姓甄的或许比我更详知他的底细……”

那大和尚一眼望见甄定远,笑嘻嘻道:

“贫僧不知是甄施主在此,否则方才在林外那个招呼也不用打了。”

甄定远冷然不语,那大和尚视线落到香川圣女身上,道:

“这位女檀越可是贵眷?”

甄定远沉道:“大师莫要胡乱猜测。”

那大和尚哈哈笑道:

“对不住,是贫僧一时口快说溜了嘴,施主多多包涵。”说罢动身欲行,走不数步突又回转过身子。

甄定远道:

“大师还有什么见教?”

大和尚道:“施主要不要再借贫僧的方便铲一用?”

甄定远冷笑道:

“老夫几时借过大师宝铲……”

话至中途,那和尚倏地欺身迫到两人近前,左手疾出,骈指直点甄定远胸口“中庭”大穴。

同一忽里,他右手抡起肩上方便铲,居空一挥,幻出七、八柄铲影,往香川圣女当头罩落。

香川圣女花容陡变,呼道:

“大师,你……”

一旁窥视的赵子原睹状为之错愕万状,哪有出家人出手如此狠毒,当真是他生平见所未见。

那大和尚左手拂穴只是虚攻而已,甄定远微一拧身已斜斜避开,但他右边的方便铲却毫无滞顿,凌厉击落。

立身赵子原后面的“司马道元”,脱口呼道:

“不好——”

掌指一屈一弹,一缕劲风疾袭而出,赵子原颇为怀疑,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他凌空虚弹能发生多少作用?却见那大和尚一铲将落之际,突然发出一声怪呼,方便铲落势稍挫。

大和尚纵身跃开,气虎虎道:

“什么人敢暗中戏耍贫僧?”

“司马道元”提声道:

“大和尚,你有哪一点像是出家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铲杀人,真教老夫齿冷……”

他身子未见作势,便已出了密林,隐没不见。

大和尚只瞥见人影一闪,对方身形已然消失,他情急喝道:“施主慢走。”双足一提,疾如流星赶月,继后疾追而上。

甄定远眼色连变数道:

“居然又是他么?……看来他真是阴魂不散了……”

香川圣女美目一眨,道:“甄堡主力何不追?”

甄定远眼中光芒闪动,似乎拿不定主意,俄顷心念始定,一转身,展开轻功如飞掠去。

三人踪影相继查然,赵子原好奇心动,正待随后踪身上去瞧个究竟,蓦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飞飘人来,潜行到赵子原身后寻丈之外,赵子原只觉肋下穴道一麻,之后便昏迷不省人事……

……

赵子原悠然醒转时发觉身上已全然无事,游目四望,只见自己绔罗裳忱,躺在一张豹皮之上,身上盖着一张绿色锦被,他轻轻掀起被子,但觉轻若无物,不知为何物所制。

他跳起身来,略一运气,居然恢复如常,功力并未失去。

赵子原心中放下一块巨石,再次举目打量四周,却是个三角帐幕,头上灯烛高悬,发出柔和的光芒,帐内地上平铺着五张豹皮,五张虎皮,另有绣枕锦被等物,布置得甚为奢侈豪华。

帐幕中心摆着一张精雕的檀木矮桌,几上没有酒肴,香气四溢。

这时帐幕一掀,走进一名手携方便铲的僧人,正是先时突然在树林内出现的灰衣大和尚!

那大和尚冲着赵子原道:

“施主醒过来了?”

赵子原惑道:

“我在什么地方?大师又怎会来到此地?”

大和尚道:

“这里是香川圣女的游动帐幕,本为圣女歇脚休息所搭设,但目下已被贫僧接收了。”

赵子原道:

“如此说来,在树林里偷袭于我,制住区区穴道的人倒不是大师了?”

大和尚道:

“自然不是,贫僧从今午便追踪香川圣女的篷车至此,圣女本已搭好帐幕,准备在此过夜,想是察觉有人跟踪,就弃置帐篷匆遽离去,后来——”

语声微顿,续道:

“后来贫僧走入帐中,却发现你人事不醒躺在这里,但你全身任何一个穴道压根儿就没有被制住,只是人事不醒,昏迷过去而已……”

赵子原愈听愈觉离奇,直似坠人五里迷雾之中。

他举目一瞧帐幕内高悬的灯烛,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难道竟是午夜了么?”

大和尚翻目道:

“小施主乍一醒来便呱啦呱啦问个不停,贫僧可不高兴开腔说话啦,什么时候你不会自己出到外面瞧瞧?”

他口气忽然变得十分冷淡,赵子原不觉怔了一怔,当下遂举步走向帐口,探头出去,只见外面弯月偏西,显出夜色已经是非常深沉了。

赵子原正欲缩首回来,忽然无意瞥见离帐口约莫有五丈远近的地方,一排立着七条颀长黑影——

借着朦胧的月色,隐约可以瞧出那七人,身上俱都穿着绿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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